闻浅溪拢了拢散乱的长发, 把包裹放了下来, 陈姨很有眼力见的给她递了把裁纸刀。
闻时屿理智上想直接离开, 可脚步却没动半分,还是想看看纪沅给闻浅溪寄了些什么。
这么想着, 他突然发觉刚才怀里的球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握在手里转了起来。
不管是日常训练还是比赛,闻时屿都没有转球的习惯, 他发球讲究效率, 拍几下找找手感就能发出去, 之前看萧彦淇转球,他总调侃几句让他少耍帅。
印象里,好像也有个人总喜欢转球……
这几天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不去想纪沅, 可有些记忆总是无孔不入通过各种方式让他想起。
闻时屿也不是没想过被拒绝, 他甚至脑补过各种被拒绝的方式, 可没想到却是这种……让他们两个人都极为难堪的方式。
一个不明所以的拥抱,还有那个像是无奈妥协一般的吻。
回去之后, 他就看到了纪沅发了条澄清微博, 不过只是澄清那张照片,解释了前因后果以及他们并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其他关系。
上赶着跟他划清界线。
烦得要命。
闻时屿是感觉到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对劲, 可他这几天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索性烦了就去外面打一天的球, 转移注意力。
那边闻浅溪已经拆开了包裹, 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还没忘记观察自家哥哥的表情, 确定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她才没忍住惊呼了好几声,“我靠,一整本绝版的写真集,还有超大签名海报,这得有多少张啊……”
她还真就一张张数了起来,不过数量太多,那阵激动劲儿也没缓过来,数了半天也没数明白。
“每一张都是不一样的to签,我的宝宝啊呜呜呜。”翻到最后,闻浅溪忽然愣了一下,转头对闻时屿说,“哥,这张好像是给你的。”
和那些签名海报不一样,闻浅溪递过来的是一张照片。
闻时屿接过,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跟那些精修的海报不同,这张照片很随意日常,看背景大概在他们公司,背景是一面简单的花墙,透过窗户还能看见窗外飘起的细雪。
纪沅穿了件白色的羊绒大衣,系了条浅色围巾,坐在桌前低头看着资料,手里还抱着杯咖啡。
他没在看镜头,只露出半张流畅好看的侧脸,暖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整个人清冷稍减,气质更加温和,那颗红痣随着眼尾一同上扬,他似乎是在笑。
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江城前几天下过雪,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拍的。
上面用金色的签字笔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一段话,真诚而真挚。
-To闻老师,祝平平安安,远离伤病,心想事成。
闻时屿想起,当时比赛时在观众席,他当时为了拒绝别人要他签名,随口说想要他的to签,没想到纪沅还记得。
他眼眶有些发热,笑得苦涩,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们连对对方的祝福都一字不差。
这张照片在任何时候出现,他都会高兴的。
现在也是。
闻时屿认真看了很久,莫名感到一阵烦躁,不是对纪沅,而是对他自己。
他什么也没说,上楼把那张照片锁好,又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他们家在郊区,实际上距离城区并不远,闻时屿没想好要去哪里打球,只是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的往前开,等到熄了火,他才发现竟然到了他曾经初中附近的排球场。
这片地方虽偏,但当初放了学总有人过来玩,运气好了能凑个全场,运气不好的时候也能组个2v2。
他每天都来玩,叶蓁也是。
闻时屿见过叶蓁,可真正认识的还是在这个排球场。一开始他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那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被管得很严,很少有向他们两个这么闲的,于是他就随口问了一嘴,“你爸妈也不管你吗?”
他没什么恶意,但叶蓁好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一样,朝着他就来了一拳,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关系就变成后来的样子了。
闻时屿自从进队之后,就没来过这边了,故地重游难免触景生情,想起当时和叶蓁相看两厌的场面,太幼稚了,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估计现在叶蓁想起以前和他那些蠢事,恐怕也得笑。
思绪回笼,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刚站直身子,目光忽然顿住了。
跨年夜当天,这儿竟然还有人在这儿打2v2,定睛一看,对面有那两个人怎么这么像叶蓁和夏凌舒。
闻时屿眼神好,绝对不会认错,没成想上一秒刚想着人家,下一秒就碰见了。
他脚步仅停顿了一秒,便无所顾忌的朝里面走了进去。
小时候都没怕,现在更不可能怕了。
场地年久失修,好在还有昏暗的路灯提供些微弱的光源,叶蓁看到闻时屿的时候诧异极了。
他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这儿来,今年夏凌舒没在队里,头一次跨年夜家里多了个人,叶蓁不太适应,思来想去带他出门跟几个朋友在附近吃了顿饭,顺便来这打会儿球。
“闻哥,这么巧。”
夏凌舒也挺惊讶,礼貌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叶蓁眯了眯眼,看着他手里的排球,笑道:“闻队长,你家好像离这儿不近吧,怎么大过年的跑这么远来打球?”
闻时屿朝夏凌舒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拨弄了下手里的球,掀开眼皮瞟了叶蓁一眼,不耐地说:“这球场你开的?”
这才是叶蓁熟悉的闻时屿,可感觉上又有些不太一样。
从前的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野蛮般横冲直撞的狠劲儿,叶蓁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现在……
好像只是单纯有些不爽。
见他没说话,闻时屿烦躁的蹙了蹙眉毛,“到底打不打?”
原本闻时屿不在,他们四个人打2v2正好,现在多出来个人,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叶蓁带的那两个人在旁边愣了半天,他们是叶蓁的朋友,之前也知道他和闻时屿认识,可真正见到他本人还是头一回,其中一位见状,飞快地说:“没事儿,那你们玩儿,我歇会儿。”
叶蓁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这场临时组织起的诡异比赛就此开始了,闻时屿跟叶蓁另外一个朋友一队,那人也只是业余随便玩玩,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世界冠军在一队,未免有些紧张,托球不是近了就是低了。
不像正规比赛,2v2打起来很累,两个人都需要满场跑,不能有丝毫懈怠。
打了没一会儿,那人就逐渐体力不支了,可闻时屿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扣球狠厉,毫不留情。
这位闻队长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失误的时候那人就会很忐忑的跟闻时屿道歉,几次之后,他忽然发现其实闻时屿并不在意他球给得如何,总能扣得很漂亮。
他们玩得随意,没有计分。
可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来到底是哪边赢得更多。
球从对面朝着那人飞驰而来,他没反应过来,一传没接好,可接下来还需要他扣球,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步。
他这次一传太烂了,可闻时屿却依然能稳稳地跳传出去,还能在空当给一个毫无破绽的假视野。
对面叶蓁视线一顿,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
二传手的职业习惯让叶蓁总会关注那些微小的细节,刚才闻时屿的传球手法和眼神,不知是不是潜移默化的缘故,颇有些纪沅的影子。
本来就是不正规的对局,除了闻时屿,大家打得都很随意,一不留神,就让他们得了分。
“闻队,你刚才这球托得也太漂亮了。”
那人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国家队,即便不是专业二传,这样的球都能处理得这么好。
闻时屿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当初给纪沅托球的那几次。
“学得不错啊。”叶蓁翻过球网,笑着说。
闻时屿自然听得出他什么意思,没回应,又把球扔给他,“继续。”
“打累了,歇会儿还不成?”
叶蓁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给他们一人递了瓶水。
闻时屿啧了一声,也没强求,坐在他旁边,“连汗都没出,就累了?”
“这话你要十几年前跟我说,估计我能跳起来陪你打到第二天早上。”
叶蓁往后一靠,不知是不是因为地方特殊,他语气还带了些怀念。
闻时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补充道:“可能得先打一架。”
叶蓁笑了笑,“讲真的,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能跟你在这儿再打一场。”
“我也没。”闻时屿点头,慢条斯理地回答,“也没想到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你坐下来聊天。”
叶蓁只是笑了笑。
夏凌舒在旁边打游戏,旁边那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反观他们俩,没人说话,气氛也不显得尴尬。
闻时屿百无聊赖地单手转球,叶蓁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叹了一句,“你刚才的假视野,太像纪沅的风格了。我试过很多次,也做不到那么自然。”
闻时屿神色一凛,没应声。
话说到这儿,叶蓁也大概明白闻时屿估计是和纪沅发生了些什么。
“说起这个,我昨天约了他吃饭,可惜被拒绝了。”叶蓁完全没有被拒绝的低落,反而兴致盎然地继续补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拒绝我了。”
叶蓁不爱管闲事,尤其还是闻时屿的闲事。可能大概是沉默的这一会儿,让他想起了以前那段没人管束,称得上自由的日子。打打球,和闻时屿互相看不顺眼,每天不约而同的放学等对方出现。
大概是有些感慨,又似乎是明白当初确实是自己误解了对方。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错与否也没人能分辨得清,再次提起未免矫情,所以这才有了这么一番话。
闻时屿怔了一下,想问他三次是什么意思,便又听他说,“之前我以为你和他表过白,提过你喜欢他的事情,能看得出来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后来我向他暗示过我喜欢他,可他明确的告诉我,他不喜欢男人。下一次,我拿夏凌舒当借口,要请他吃饭,他也同样直白的拒绝了我。”
说到这儿,叶蓁顿了一下,“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了。”
闻时屿有些错愕,叶蓁看到他的反应,笑了笑,“我当时还在纳闷,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喜欢上谁,不过你还想知道他昨天是怎么拒绝我的吗?”
“……什么?”闻时屿一张口,发现嗓子有些哑。
“我对他说,既然没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能不能也尝试一下接受我?”叶蓁身子向前倾了倾,“他说,没这个必要,他只喜欢那个人。”
闻时屿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他思维有些迟钝,似乎在很努力的消化叶蓁说出来的话。
叶蓁扫了他一眼,“这些他都没跟你说过吗?”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估计傻子都能明白怎么回事,叶蓁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总不能让他扯着情敌的耳朵问,“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没有。”闻时屿茫然地摇了摇头。
有些看似毫无可能的设想忽然在心中蠢蠢欲动,他没听纪沅提起过有什么喜欢的人,甚至在拒绝他的那天也没有。
他不理解,如果纪沅已经有喜欢的人,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再纠缠。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自己远离他?
倏地,一个让他不敢深想的猜测逐渐萌芽,可又害怕只是他又一次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当时在体育馆纪沅跟他说出那句话的场景。
他眼神很好,即便是当时爆竹声突然出现,他还是可以很清楚的记得,他说那句话的时口型……
猛然间,他浑身一震。
那句话,肯定不是谢谢你。
好像是……
喜欢你。
--------------------
我真的很努力写了,比平时多写出来一千,还是没写到在一起……受不了了,下次不会再立flag了。最后,感谢蓁哥!闻老师你终于开窍了
==================
江城的夜晚格外繁嚣, 接连不断升空的焰火让整个城市恍若白昼。郑毅处理完手头的事,叫了纪沅去家里吃饭。原主是孤儿,这么热闹的日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难免冷清。自从他们认识以来, 逢年过节郑毅都会叫原主去他家里过。
纪沅从不在意这些, 特别是在妈妈去世之后, 他对节日的概念就更模糊了。教练每逢年节都会给他们放几天假,也有些人还会留在队里训练。所以这样的日子对于纪沅来说, 都是非常平常普通的日子。
去朋友家过年这种事情,他从未经历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毅的家人, 但纪沅还是没推辞。
这段时间郑毅为了他的事情忙前忙后, 搜集证据、联系律师,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拜访一下他的父母。
走到门口,纪沅摁响了门铃, 高亢的铃声连带着他的情绪都更加紧张了。
开门的是郑毅的母亲许悦琴, 一看见他就十分热络的招呼他进门。
“小沅来了啊, 快进来。”
纪沅点了点头, 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犹豫着叫了一声:“许姨。”
“哎——”许悦琴喜笑颜开, 接过礼物, 佯装不高兴,“你这孩子, 来都来了, 还带什么礼物。”
“不贵重的, 许姨。”纪沅朝她笑了笑, “一份心意。”
许悦琴也没管是什么, 回头招呼一声, “郑毅,小沅来了。”
“来了。”郑毅抹了把手,从厨房出来,看了眼许悦琴手里提的东西,脸色一变,“你跟我还客套上了?”
纪沅失笑,“这是给叔叔阿姨的。”
郑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行了祖宗,去那边坐一会儿吧,饭马上好了。”
客厅里,许悦琴拉着他嘘寒问暖,知道他最近出了事,一个劲儿的安慰他,郑毅的父亲也在一旁跟着附和,让他万事不要担心,他郑哥都能给他摆平了。
纪沅一怔,想到闻时屿也同他说过类似的话,一时间有些怅然。
沈越宴那边的工作还没完成,索性留在海城跨年,叶蓁昨天跟他联系过,想约他今天吃饭,被他拒绝了。
至于闻时屿,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他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闻时屿绝对不会来打扰他了。
可能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退赛,重新回到国家队,融入本该属于他的生活。
闻时屿可能会偶尔想起他,时间长了,估计就会忘记他。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一个对闻时屿来说最好的结果。
纪沅应该替他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思绪逐渐飘远,他又忍不住去想,闻时屿这几天过得好吗?
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也在和家人一起准备跨年吧?
闲聊的时候闻时屿同他说过,他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有什么天大的要事,过节的时候一定要在家里吃饭。可队里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家庭团圆,他爸妈就会带着他妹妹一起看他。
他说后来他才明白过来,他们那个时候还小,哪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忙,这个规定,其实是他父母针对他们自己制定的罢了。
纪沅当时颇为感慨,对他说,“你爸妈真的很爱你。”
他这么好,本就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小沅啊,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纪沅回过神来,对许悦琴歉意一笑,“走神了,抱歉许姨。”
“这样啊。”饭桌上,许悦琴给他盛了一碗饭,开玩笑说,“还以为在想对象呢。”
纪沅身子一僵。
“妈,他才多大,哪有什么对象啊。”郑毅赶忙道。
许悦琴白了他一眼,“我没说你就不错了。”
郑毅比纪沅大了十多岁,结过婚,和平离婚之后也没谈别人,他年纪不算小,许悦琴对此不满很久了。
郑毅噤声,不欲再谈论这个话题,许悦琴也知道跟他聊不出什么好话来,转头又笑着跟纪沅说:“别听你郑哥整天给你洗脑,事业为重是不错,不过有了喜欢的人也要尝试接触一下是不是?”
纪沅沉默了一秒,笑着应声:“嗯。”
“感情这东西,不像工作,工作没了再怎么也能找到更合适的,喜欢的人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
许悦琴说这话的初心就是想拿郑毅之前的事劝谏纪沅几句,有关郑毅和他前妻的事情,纪沅知道一二,大概就是郑毅由于工作原因和他前妻经常吵架,两个人又缺乏沟通,矛盾积攒下来,一时上头离了婚,郑毅就这么后悔了好几年。
纪沅心头一颤,握着筷子的手蜷了蜷,心绪忽然乱了起来。
他和闻时屿说的那些话,并非一时上头,是他权衡利弊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纪沅不敢想,在此之前,他不觉得这个问题在考量范围,只是一味的想着不能耽误闻时屿的前途。
他没问过闻时屿的想法,就这么轻易的放了手。
对闻时屿真的公平吗?
纪沅心神不宁,忽然一道熟悉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掏出手机,竟然是闻时屿打过来的。
手跟着手机的震动声一起抖,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跟他们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理智告诉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远离他,这个电话是不应该接的。
可许悦琴的那番话,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这行无时无刻不在忙,许悦琴表示理解,反倒是郑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纪沅接起电话,那边没人说话,只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纪沅心逐渐沉了下去,是……误触了吧。
“喂?”
闻时屿声音哑得厉害,语调有些冷。
“闻老师,”纪沅松了口气,唤了一声,“有事吗?”
“有事。”闻时屿回答的很快,“我来江城了。”
“什么。”纪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哪?”
“刚下飞机,正要去找你。”闻时屿把纪沅的话又送了回来,语气强硬,“我们谈谈。”
纪沅没反应过来,“……我不在家。”
闻时屿吐了口冷气,以为是纪沅不愿意见他找的借口,“那我就在你家楼下等你回来。”
“谈什么?”
纪沅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闻时屿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谈什么?”对面那人顿了一下,电话那头风很大,他听见闻时屿好像是笑了一声,不过没什么温度,又一字一顿地说:“谈恋爱。”
纪沅懵了,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闻时屿挂断了电话。
行为先大脑一步做出选择,等到穿上外套,他才反应过来,郑毅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
“郑哥,我……”
他刚要解释,可郑毅却什么都没问,对他笑了笑,“知道了祖宗,快去吧,注意安全。”
纪沅点了点头,又去跟他爸妈道了声歉,说改天再来拜访,便很快离开了。
许悦琴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这孩子,饭都没吃一口就走了。”
郑毅给她洗了个苹果递了过去,神色似笑非笑:“不是你跟人家说,碰见喜欢的人要把握住吗?”
许悦琴不明所以,没想明白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纪沅出门打了个车,期间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想问为什么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还是来找他,还有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闻时屿好像铁了心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电话对面一直都是都无法接通。
他思绪越理越乱,直到下车看到站在他家楼下的高大背影。
闻时屿侧对着他,脊背挺拔,双手插在口袋里,宽肩窄腰,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让人无法忽视。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轻蹙着,从这个角度纪沅能看见他绷着嘴角,眼神锐利冷淡,周身气压极低,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纪沅在原地没动,但闻时屿很快就发现了他。
上下打量了纪沅一眼,闻时屿勾了下唇,却不是在笑,纪沅几乎是下意识感觉到,他好像是在生气。
“过来。”
纪沅沉默着走了过去,下一秒,却被一个强硬的力道拉进了怀里,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可闻时屿却不给他机会,揽住他的手臂收紧,纪沅甚至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浓烈的薄荷香味将他层层包裹,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闻时屿低声说。
纪沅心尖一颤,刚想张口,又被他打断了,“想好再说,小骗子。”
纪沅垂下眼,睫毛颤抖了一下,很轻的“嗯”了一声。
“哦,我还听说你不喜欢男人。”闻时屿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直白地问他,“那你到底喜欢谁?”
纪沅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耳边是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有风声,闻时屿穿得不多,隔着层衣服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所幸江城是南方城市,不算太冷,应该不至于感冒。
纪沅这么想着。
听他没说话,闻时屿低下头看他,视线有些冷,“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这几个问题问出来,纪沅也明白过来对方可能知道什么了。
之所以他敢和叶蓁说这些话,是因为知道他不屑窥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有把他的隐私讲给别人的习惯。
可现在,闻时屿大概确实是知道……
他喜欢他了。
纪沅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更糟糕的是这个时候他手机又响了。
电话铃声一直响着未免太过奇怪,可一旦接了这个电话,大概有些秘密就要藏不住了。
闻时屿蹙了蹙眉毛,松开了他,“你接。”
纪沅低下头,缓慢地掏出了手机,是宋祁杨的电话。
他在江城队,这几天总联系纪沅。
“喂,出来跨年吗?我在南湖那边呢,可热闹了。”
抬头发现闻时屿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纪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回道:“宋哥,你先玩吧,我还有事。”
“奥,好吧。”宋祁杨也没强求,挂断了电话。
纪沅松了口气,故作镇定的息了屏后刚想把手机放回去,手腕却突然被攥住。
闻时屿俯下身子看他,他瞳孔很黑,似乎能跟夜色融为一体,颀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屏幕,亮了。
锁屏是上次他们两个人在大巴上的合照,也是他见闻时屿最后一面前设置的。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他完全可以继续沉默,可这张照片却偏偏让他的心意无所遁形的向对方摊开。
闻时屿靠得很近,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声音被他压得很低。
“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
轰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炸开,让他兵荒马乱。
纪沅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他脑子有些混乱。
赛场上, 他几乎能一眼看透对手的所有想法, 游刃有余的将其他人玩弄于鼓掌,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可以逃脱他的掌握。教练说他是个恐怖的天才, 队友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奇怪,像个能读心的怪物, 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可他从来不在意。
这么多年来, 他的生命里只有排球。可穿到这个世界后,他逐渐开始有了朋友,还有了喜欢的人。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可以为了不耽误他的前途, 藏好自己的心意, 主动放手, 狠心扼杀他和那个人的所有可能。
这是纪沅能想到解决目前办法的最好方式了,可抬起头, 透过那双深邃漆黑的眼, 他却看到了闻时屿隐藏在怒意之下的失落和悲伤。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挫败,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搞砸了。
纪沅不敢再和他对视, 可下一秒, 眼前的光亮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后脑被托着, 整个身体都被对方禁锢在宽大的臂弯之间, 动弹不得。
闻时屿在吻他, 准确的说,是像泄愤一般的啃咬。
如果说方才那个拥抱让他喘不上气,那这个吻却足以让他窒息。
他没挣扎,自毁般的沉沦深陷,任凭那突如其来的巨浪将他吞没。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他的唇紧贴他的,辗转厮磨。呼出的气体交融在一起,纪沅不清楚闻到的到底是花香还是薄荷香,总之浓烈到几近将他燃烧殆尽。
他吻得很凶,很重,却没什么技巧,毫无章法。可纪沅还是感到他们触碰过的肌肤滚烫一片,心率骤然升高,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像是生怕他逃跑一样,抱他抱得很紧。见他不动,托住他脑袋的那双手搓了搓他的小辫子,又绕到前面摸他的脸。
手上的动作温柔,和吻他的力道大相径庭。
纪沅只觉得浑身发软,使不上气力,只能靠在他的怀里。垂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他腰,像是在海中溺水的人,在奄奄一息之时终于抱住唯一一块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闻时屿才放开他,纪沅抵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喘着气,他脸颊滚烫,大脑里混乱的思绪仿佛被这个吻全部格式化,空荡荡一片。
闻时屿抬起他的头,强迫纪沅和他对视,他眼神依旧冷得可怕,纪沅没见过这样的闻时屿,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他声线冷淡而镇静,“我当时看到你在练跳发,我就在心里想,怎么有人长得这么漂亮,发球也这么漂亮。你要觉得我对你是见色起意,我不否认,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好看,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