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谢老师会化妆吗?”邬声问。
谢知斐的喉咙忽然有点发干。
他疑心邬声是看出了点什么,但当他抬眼看向邬声,邬声的目光中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猜忌。
有的只是疑问。
邬声那对瞳仁的颜色浅浅的,细看之下有种梦幻的氛围。
谢知斐不敢再看他。为了不让邬声将他和万花国里那个称自己无父无母又不告而别的骗子联系在一起,谢知斐道:“我不太擅长。”
谢知斐喝了一口水。
“这样啊。”邬声苦恼道,“我本来是想让谢老师帮我研究一下,哪种妆容最适合我。”
谢知斐想了想,认真道:“观众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
不管是《与君》这个剧组,还是《十三夜谭》,每次化妆师面对邬声的脸,除了完成必要的情节时会在邬声的脸上添上血痕或者伤疤,基本都会选择让他素颜出镜。
恣意张扬的沈惊淙是如此,病弱易碎的小少爷也是如此。
邬声那张脸就是对人物美丽外在的最好诠释。
知道邬声要他帮的忙是这个,谢知斐终于放松下来。
他倒也不意外邬声神神秘秘想让他帮的忙是这个,他理解邬声心里每一处惶恐。
在万花国那种地方待过,会对和容颜相关的事特别小心,简直再合理不过。
但邬声选择把这件事求助于他,而不是求助别人,那是不是说明……
他在邬声心里已经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了?
谢知斐的心跳忽然像是漏跳一拍。
“这个忙你还找别人帮过吗?”谢知斐问。
邬声摇头。
谢知斐心中窃喜。
他又喝了一口水,之后,又问:“今天天已经很晚了,打车不方便。我能在你这住一晚吗?”
“当然可以。”
邬声掀起眼帘,不动声色地看了谢知斐一眼,又在引起谢知斐注意之前,悄无声息地移开。
这是谢知斐第二次喝水了。
邬声清了清嗓子,又问:“谢老师学过画画吗?”
谢知斐垂落视线看向水杯里的水,并不看邬声:“学是学过,画得一般。”
邬声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开口:“在我的家乡,有一种画,名叫恶煞图,不知道谢老师有没有听过。”
谢知斐心跳如鼓,他捏了捏手里的水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没有。”谢知斐道。
第三次喝水。
邬声脸上浮现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
但这抹笑容底下掩着几分微微的恼火。
看上去,笑容不过是对于真实情绪的一种掩饰。
邬声之前看过一本演员演技指导书,上面提到了一个行为心理学的小知识:面对说谎时的压力,人类的自主神经系统会减少流涎。
给说谎的人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他可能会频繁地喝水,大口喝水,也可能会有频繁舔舐嘴唇的小动作。
哦,这本书还是谢知斐送给他的。
今天正好能用到谢知斐的身上。
三次,谢知斐喝了三次水。
邬声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他开始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谢老师今天下午吃了什么?”
“剧组的盒饭。”
邬声下午也吃的盒饭,不咸,还给了一份清粥。
那就只剩了一个可能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谢知斐只感觉周遭的氛围变得冷了一些,可当他看向邬声,又只能看到邬声温柔含笑的一双眼睛。
面对着眼睛里面只有他的邬声,谢知斐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再待下去可能会出事,谢知斐猛地起身:“我先去洗澡。”
看着他的背景,邬声眯了眯眼,扬声道:“你没有带换洗衣服吧?我下去帮你买一身回来给你送进去?”
谢知斐险些撞到浴室的门上。
“……我自己来。”谢知斐几步走回到床边,拿起自己丢在枕头旁的手机,叫了个跑腿。
忙活完之后,他才重新走进浴室。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邬声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知斐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继续完成今天没有完成的搜索。
很快,邬声搜出了谢知斐十七岁时的照片。
以及关于谢知斐在十七岁那年消失一整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各种传闻。
倘若说十七岁的谢知斐的照片还让邬声有些不敢认,毕竟邬声在万花国见到的小友除了初遇时鼻青脸肿,之后脸上很少没有妆容。但谢知斐十七岁那年消失了一整年的消息,几乎成为了他就是傻狗的铁证。
邬声点进了一个谢知斐早年演戏的视频。
里面动态的谢知斐比照片上的他要显得更鲜活真实。
邬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原来你叫谢知斐啊。
等到谢知斐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邬声正对着手机屏幕看得起劲的画面。
他走过去,表情稍稍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部电影?”
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里有时空重叠的元素,不同时空下的两个主角因为时空的裂缝相遇,但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速,男主出生时,女主已经是一座碑了。
邬声并没有回头:“谢老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穿越吗?”
“也许吧。”谢知斐含糊不清地说,“这个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多了去了。”
邬声这时回头看了谢知斐一眼。
谢知斐用两块浴巾将自己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外皮奇怪的粽子,一点皮肤都不露,头发还湿湿的,正往下滴水。
此时谢知斐正走向桌边,拿起了他的手机,正打着字,像是在回复谁的消息。
邬声又问:“那你觉得会存在两个时间流速不一样的世界吗?”
谢知斐打着字回复消息的手忽然间就一停。
半晌后,他干巴巴地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电影里面是有的,但现实里……谁见过呢?”
谢知斐说完,心虚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和辛泰的聊天对话框。
辛泰问,他和邬声发展到哪一步了。
谢知斐想了想,虽然他觉得他和邬声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但离着情侣关系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他是这样回复的:“邬声喊我来,是让我帮他参谋一些事。”
也许是他消息回的比较晚,辛泰显然没在手机前,并没有秒回他。
谢知斐想了想,又快速回复了句:“但他只找我参谋。”
接着,谢知斐便将手机放到一边,凑到邬声旁边说:“你等等我,等我吹好头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看这个电影。”
谢知斐决心要污染邬声的思维,不能让邬声意识到不同时空下的时间流速可能会不同。
邬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实际上,在蓝星生活了这么久的邬声对于很多的概念已经明晰了起来,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等着看谢知斐要怎么糊弄他。
谢知斐说完就赶快吹头发去了。
邬声按了暂停键等着他回来。
这时床上的那只手机亮了亮,邬声看过去。
谢知斐的屏幕上跳出两条消息来。
【辛泰】:懂了,邬声朝你扔了块骨头,你就眼巴巴地跟上去了
【辛泰】:可以,保持饿犬的习性,人早晚能被你追到手
邬声:“?”追谁?
第99章
参与过三部作品制作的邬声已经不是在万花国里只忙于生计、无心风月的木头。接触过许多文艺作品的邬声已经知道了不少风月桥段。
谢知斐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很快被新的一条名为[嘻嘻.jpg]的消息折叠覆盖。辛泰喜欢用表情包作为聊天的结束。
邬声将瞥向谢知斐手机的视线收回来, 重新看着定格住的电影屏幕。
这部电影正定格在一帧很美的画面上。
邬声的心思却一点都没用在欣赏这绝佳的打光与构图上。
他还想刚刚辛泰发给谢知斐的两句话。
追到手……这句话指的是谁?指他吗?
前一句话里有他,应该就是指他了。
想到这,邬声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瞬慌乱。
蓝星对邬声来说是绝对安全, 安全的前提下, 邬声曾经在极端环境下生存过的个性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很多事情都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但谢知斐想追他这个消息,显然让邬声重新有了种事情在失控的感觉。
这让邬声很不舒服。
吹风机嗡嗡的吹风声响个不停, 邬声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谢知斐的剪影。
邬声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本来以为谢知斐只瞒了一件事, 结果这才几分钟,又冒出来一件。
早知道就不留谢知斐在他这里住一晚了。单是看到谢知斐在那晃悠, 就让邬声觉得会干扰到他的思绪。
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的事?
原来他对傻狗来说,并不是能够无话不谈的存在是吗?
邬声撇开眼神,颇有些心烦意乱地思考起来。
等等,也许谢知斐瞒着他的这两件事在谢知斐那互为因果?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是傻狗,所以想追他?
不不,这不对。
因为想追他,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是傻狗。
是了, 是这样没错。这样想,思路一下子就通顺了许多。
那么, 新的问题来了。
对谢知斐来说, 为什么让他知道他就是傻狗, 就不能追他了?
邬声回忆起来, 他与谢知斐在万花国时的生活,真论起来,与少年夫妻也别无二致。
那时, 邬声从没觉得自己能与谁相伴到老,但当他在无比忙碌间抬头看到有谢知斐在……他承认自己曾经动过要和谢知斐一起到白头的念头。
想到这, 邬声微微有些怔愣。
和谢知斐分开太久,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当时和谢知斐相处时心里曾有过的那些愿望。
在谢知斐离开后,一直以来他许的愿都是想让谢知斐好好的。
现在,谢知斐真的好好的,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而曾经谢知斐还在时,他想要和谢知斐安稳地一起生活到老的愿望……如果谢知斐真的想追他,只要他点头答应,离这个愿望实现只差时间。
眼下的局面是,他这两个愿望都是已经实现或者接近于实现的状态。
邬声少有许愿的时候,愿望实现更是少见,若按他往常二十余年的经历,再微小的愿望实现都能让他开心很久。
那为什么对他来说近乎奢求的愿望都要实现,他却会这么烦躁?
邬声想不通。
吹好头发的谢知斐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见邬声正面对着定格住的电影画面,一张脸上写满沉思。
谢知斐问:“是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吗?”
他随意扫了一眼屏幕,此刻屏幕上呈现出漂亮工整的二分构图。
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位主演被一堵墙壁隔开在画面两侧,暗示此刻出现在画面中的两个人哪怕正吃着烛光晚餐,看上去气氛正好,但内心世界却有着一道无法被忽视的隔阂。
这在画面语言里不算很新鲜的手法,但如果邬声对此有所疑问,谢知斐会给到最详细的解释。
听到谢知斐声音的邬声转回过头,目光自上至下,扫了谢知斐一眼。
比起在万花国时,谢知斐长高了许多,骨骼的量感也重了许多。
性格也污浊了许多,邬声想。
学会骗人了。
能在蓝星这种地方学会骗人,可真是个坏东西。
谢知斐不知道是他多想,还是真是如此,他觉得今天的邬声似乎格外关注他。
难道他的皮囊对邬声来说也具备一定吸引力了?
谢知斐不敢一下子就梦个这么大的。
……但万一是真的呢?
在邬声回眸这一瞬间,谢知斐就已经快速想象好邬声如何接受他的告白到婚房要怎么布置了。
屋子的装修风格可以询问邬声的意见。
但床一定得大。
邬声说道:“是有不太理解的地方,不过不是这部电影。”
“嗯?”
“有个让我猜不透的人。”邬声垂眼,状若无意地问起,“谢老师知道要怎么样让一个人说真话吗?”
就在谢知斐心中即将生出几分忐忑,怀疑邬声是在说他时,邬声又道:“日常交流时,人们总会为了粉饰自我,或者照顾对方的心情说一些假话——这是你曾经在告诉我不要把别人的客套话当真时说的,我一直记得。那如何让和我打交道的人知道,我的感受不需要被照顾,并且让他们卸下最后那点粉饰,直接说真话?”
谢知斐意识到,小半年的时间过去,邬声似乎已经完全融入蓝星社会了。
邬声的表达能力比起他刚刚找回到他时,流畅自然了许多。
已经像是在这里生活过很久的人。
“真话不靠说,看他们做什么。”欣慰不已的谢知斐坐到床边,“很多时候,行动会比语言更能反映一个人内心的想法。”
邬声点了点头。
表情似懂非懂,但实际上大脑已经飞速思考起来了。
谢知斐的这句话,他是赞同的。
语言可能会欺骗人,行动也可能会。
但行动能够反映出来的,往往会比语言更接近人心的本来面目。
“以及,在不过分透露对方隐私的前提下,可以多询问几方人的意见。”谢知斐继续说道,“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问问拥有旁观者视角的人,将多方的意见拼凑起来,才最可能接近事实真相。”
“声声,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聊。”谢知斐缓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同除了你我之外的人乱说什么。”
谢知斐就差把“快点告诉我你猜不透的那个人是谁,我就是那个客观公正的旁观者”写在脸上了。
邬声却笑了笑:“看电影吧。”
旁观者是吧?
邬声一下就想起辛泰来了。
好,他知道要做什么了。
观察谢知斐的行为,想办法从辛泰那了解到更多关于谢知斐的信息。
哦,还有成邵宁。
对于如何窥探谢知斐真实想法的事,邬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但这些想法,他都不打算和谢知斐分享。
想到自己前几个月视谢知斐为人格高尚的前辈,对谢知斐无话不说,甚至还满眼崇拜地叫过谢知斐不少次哥哥,邬声就觉得牙痒痒。
很想咬谢知斐几口泄愤。
但这些都是邬声心里的想法,从脸色上看,云淡风轻,一点坏情绪都看不出来。
邬声重新点下电影的播放键。
谢知斐悄悄坐下,挨着邬声,离邬声很近。
想起什么,谢知斐道:“对了,辛哥想让你帮他女儿签个名。”
邬声说“好”。
看完影片之后,邬声也去洗澡去了。
磨砂玻璃门上沾满雾气,视力极好的谢知斐甚至能看到门把手上沾着的水珠正往下落。
一时之间,谢知斐不知道自己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视线黏在沾着雾气的磨砂玻璃上几个来回后,谢知斐最终拿起手机,戴上耳机,闭着眼睛,给自己放了段净化思绪的白噪音。
听了没两分钟,耳机里传来消息提示音。
谢知斐睁开眼睛一看,见是辛泰回复他的消息。
【辛泰】:要到签名了?不错不错,替我女儿谢谢你,也谢谢邬声
【辛泰】:为了感谢你,我告诉你一个对你来说可能有用的消息
【辛泰】: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坏消息
【辛泰】:邬声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辛泰】:但你也别灰心啊!他现在肯定还是单身,你想追他不仅合法,也还是合乎道德的
【辛泰】:[加油.jpg]
谢知斐:“……”
他下颌线微微绷紧,以最快的速度打字:谁?
【谢知斐】:那个人是谁?
【辛泰】:不知道啊……我只听邬声提起过一次。邬声你知道的,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信息
【辛泰】:他之前让我帮忙找来着,看起来很着急。其实也不一定是喜欢的人,也可能是失散已久的兄弟姐妹、父母之类的是吧?我看他登记信息上填写的自己是孤儿
【谢知斐】:……
没有人比谢知斐更清楚,邬声是不会寻找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谢知斐】:如果说,我对邬声说,要帮他找这个人,他是否会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辛泰】:卧槽!聪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辛泰】:应该会吧,上次和他聊到这件事,他看起来挺着急的
【辛泰】:不过邬声的性格好像不太喜欢求人,我那时说要帮他,很快被他回绝,说要靠自己
【辛泰】:你试试吧,祝你好运。记得帮我女儿带签名回来就行
【谢知斐】:好
谢知斐摁灭屏幕。
此刻的他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心里已经生不出一丁点绮丽的念头。一张脸上表情冷冷的,盯着天花板的眼神锐利如锋,像被雪光照亮的刀刃。
待到邬声出来,他闻声看过去。
他那难掩占有欲的视线一寸寸扫过系着浴巾的邬声裸露着的上半身,像是用目光往邬声冷白的肌肤上打下烙印。
也许是被辛泰带来的消息给冲昏了头,谢知斐甚至没怎么掩饰他放肆的目光。
只是在目光往上移,与一直在观察他的邬声的目光接触时,谢知斐陡然冷静下来。
谢知斐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
他道:“刚刚辛哥告诉了我一件事。”
谢知斐调动起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他看向邬声:“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他不仅面部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开口之后,声线也温柔。
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诱哄:“我认识能力非常过关的侦探,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全部信息,只要你给到的信息足够详细,我想,我能帮你找到那个人。”
在刚刚和辛泰结束对话后的那几分钟内,谢知斐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离开万花国这几年,也许邬声还遇到了其他人。
就像邬声捡回他之前,也捡到过其他的人一样,哪怕邬声嘴巴再无情,行动上就是心软的要命,就是喜欢到处捡人。
那个人可能比他乖,比他更磊落。
也比他更会讨邬声的欢心。
来到蓝星后,邬声也可能遇到过这类人。
若是说在万花国邬声是无人发现的稀世珍宝,那到了蓝星之后,邬声从内到外都有让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想到这,谢知斐目光晦暗一瞬。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嫉妒心沸腾的思绪,但他勉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看上去忧心忡忡,像是以邬声之忧为忧的表情。
谢知斐清楚自己演技的分量,哪怕邬声审美与蓝星有异,但面对他这样的目光,一定会选择信任。
辛泰说了,邬声不喜欢求人。但邬声遇到问题总是喜欢来找他。
他对邬声而言是特别的,他可以套出邬声寻找的那个人的消息的。
而且……谢知斐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万一、万一邬声在找的人是他呢?
只是这样一想,谢知斐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不用了。”邬声却很快拒绝了他。
“为什么?”谢知斐愣了一下。
“我已经找到他了。”邬声看向谢知斐,淡笑道,“就不烦劳谢老师了。”
他语气寻常的话犹如利剑穿心。
谢知斐:“……”
谢知斐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人体血管里流淌着的37℃的血液,居然会有这么冷。
这一夜, 谢知斐是无论如何都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大脑CPU全烧了,他也猜不出来那个让邬声在意的人是谁。
擅长抓重点的谢知斐已经在头脑里梳理出了对方的大致轮廓:他想,前面邬声和他聊天时提到的那个让他猜不透的人估计也是那个人。
既然猜不透, 那必然说明这个人性格上有十足的缺陷, 一点都不真诚。
完全不值得邬声喜欢。
小心眼的谢知斐在心里暗自给那人下了严苛的判词,但又不得不吃味地承认, 在这场比试中,唯一能放在一起衡量攀比的, 只有邬声的在意。
不被邬声喜欢在意的那个,注定一败涂地。
谢知斐翻了个身, 忽然很想把邬声摇醒,让邬声告诉他,既然心里有了其他在意的人了,那看和他的CP同人文是什么意思?
既然会看和他的CP同人文看到入迷,那应该也是有几分在意他的吧?
又一想邬声那根本不将欢爱之事当一成羞耻之事的一贯作风,谢知斐刚刚生出一点的底气瞬间没了。
他悲哀的意识到,他真的不具备一点优势。
如果他用傻狗的身份面对邬声, 满嘴谎言的事就会招致邬声的厌恶;可他以谢知斐的身份面对邬声,就少了那用一整年光阴打下的交情。
不说别的, 假如是在万花国, 现在能和邬声一起躺在一张床上, 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怂包一样动也不动。
邬声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自从傻狗自那个大雪夜音讯全无之后,邬声心里面的石头就没有放下来过。
到这一刻,他终于松懈下长久紧绷的神经, 做了个悠长的、罕见的好梦。
待到梦醒,邬声睁开眼睛, 朦胧视线里能看到谢知斐站在窗边,正在打电话。
听到邬声的动静,谢知斐回头:“醒了?”
邬声留神看谢知斐的脸色,谢知斐脸色算不上好看,不知道为什么,神情中还透露着一股颓废。
“没睡好吗?”邬声问。
“挺好的。”谢知斐道,“我出去买了早餐,你一会儿吃点东西。”
说完他继续打着电话。
邬声起床洗漱好之后,边吃早餐,边扫了眼自己的手机。
一早醒来就面对着99+的消息。
大部分都来自于[行善积德]这个群聊。
里面的嘉宾算起来都是娱乐圈里排得上号的明星,这个群一点却一点不像工作群,反而像是朋友之间的小群,里面的大部分对话都是时而互相嘲笑,时而互相吹彩虹屁,没营养的灌水对话居多。
邬声草草翻了翻,最后一眼就定到了最新艾特他的一条消息上
【导演争取不到邬声下期跟我姓郑.讷】:“尊贵的邬声老师醒了没?航班晚上十点才飞,今天上午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我带两只狗去@努力行善积德的邬声”
【努力行善积德的邬声】:什么狗?
【导演争取不到邬声下期跟我姓郑.讷】:一只姓丘,一只姓薛[狗头.jgp][狗头.jpg]柴雯姐有个行程要赶会提前走,不然她也会在
这句话如果放半年之前,对于刚刚来到蓝星的邬声来说理解上会十分有难度,但对现在的邬声来说,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
丘毅和薛成业啊。
估计再过几分钟,丘毅和薛成业就要冒泡讨伐郑讷了。
邬声刚这样一想,果不其然,很快群聊里就出现了丘毅和薛成业合力炮轰郑讷的场景。
邬声看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动作幅度很轻但还是被打完电话的谢知斐眼尖地注意到了。
在谢知斐眼里,邬声朝着手机屏幕微笑了一下的举动,很快就变成了邬声正不知道和谁聊天聊得满脸带着甜蜜的笑。
也许屏幕对面就是“那个人”。不然邬声干嘛捧着手机笑得这么开心。
总不能是在看他们两个的同人文。
谢知斐舌尖难耐地顶了顶后槽牙。
邬声窥屏的同时保存了几张群聊里出现的表情包。
在伪装成蓝星人这件事上,邬声已经愈发熟练了。
他察觉到谢知斐正站在他身后,也察觉到谢知斐周身气压略有些低。存好所有想存的表情包后,邬声回过头,却惊讶地发现谢知斐脸上温和带笑,并没有不开心的表情。
谢知斐弯垂着眼睛问:“在聊什么?”
邬声道:“和郑讷哥聊天,他约我下午出去逛逛。”
郑讷哥。
拍个综艺,又多了好几个哥哥。
谢知斐问:“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谢知斐不无遗憾而又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当然可以。”邬声道,“我和他们说一声。”
“好了,说了。他们都很欢迎你。”邬声颇为开心地说道,“正好,下午我有事,没办法陪他们一起,有你陪着他们,再好不过。这附近掼蛋店多,你们四个一起,要是想进掼蛋店玩,也好凑一桌。”
谢知斐:“……等等,你不去?”
“对啊,我不去。”邬声笑吟吟道,“我只说了郑讷哥邀请我,可没说我答应了他的邀约。”
谢知斐:“……”大意了。
在谢知斐与郑讷、丘毅、薛成业四个人一起在江上划船,面对着非常不熟悉的三人,谢知斐社恐病犯,与其余三人相顾无言的同一时间。
邬声出现在宋桥住的那间酒店房间。
“声声!”才敲了一下门,门就被宋桥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邬声,宋桥的声线相当之热情洋溢。
昨晚综艺全部拍完之后,小茂给他打了电话,提了续约的事。宋桥就抓紧时间打印了小茂那边提供的合同,并联系了邬声。
怕夜长梦多,宋桥甚至不敢等回到知言娱乐再签约。好歹在合同上看到邬声的签名,他的心里就踏实了。
邬声也不拖泥带水,先签了合同。
“听说郑讷他们今天下午出去玩了。”宋桥道,“你不去找他们吗?”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去了。”
《十三夜谭》播出之后,他的工作室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份剧本。
原本在找到谢知斐之前,邬声的接戏标准是看片酬,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