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丑得睡不着觉—— by桃枝丸丸
桃枝丸丸  发于:2024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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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沈惊淙打得难舍难分,十几个来回之后,萧和光的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稍稍落入下风。
没想到,没想到他已经练成了血海剑,竟然还是不敌三更斩。
沈惊淙到底是个怎样的魔头?
可这时,却有一道红绸从左边袭来,将沈惊淙的胳膊层层裹住。
“萧和光,我祝你一臂之力。”之前在路上被萧和光搭救过一次的少女突然出现,而沈惊淙的杀招立马朝这少女发过去。
“不要管我!”少女呵斥道,“攻他心门!”
萧和光一震,沈惊淙应对红绸,身形露出破绽,确实是大好的时机!
血海剑直指沈惊淙身体最脆弱的心脏。
可这时却有寒光一闪,一把剑突然出现,将萧和光的血海剑弹开。
萧和光顺着剑锋望过去,看清来人面容,猛然一怔。
“江槐!”他先是一喜,下一瞬,江槐的剑直指他的咽喉。
看着拔剑相向的江槐,萧和光嘴唇一白,霎时间明白了许多事。
“你和他是一伙的?江槐!你竟是和他一伙的?!!你骗我?啊???”
江槐的声音也冷冷的,他根本不理萧和光,只是对自己身后的人说道:“你骗我,沈惊淙。”
江槐的肩膀微微在抖:“你根本没想过要回去。”
沈惊淙也沉着一张脸:“你既然猜到了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该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三人的气氛一时冷凝。
拿红绸作为武器的女孩见状, 试图把握时机,趁着沈惊淙不备,夺走沈惊淙手里的三更斩——此时她的红绸依旧缠在沈惊淙手中的剑柄上。
可刚刚还能被红绸牵制的沈惊淙借力打力, 反将试图牵制他的女孩拽入自己怀里, 一眨眼间,红绸将女孩双手双脚都缚住。
沈惊淙将三更斩架在女孩的脖子上, 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恼火,即使还没说话, 也几乎能让人听到他满肚子的骂声。
他咬牙切齿道:“我沈惊淙还从来没被人逼到这等田地过!今日也算让我尝到了被狗咬的滋味。行!行!”
沈惊淙对萧和光说道:“萧和光,你我来日再会。”
沈惊淙将怀里的女孩一把推向萧和光的方向, 自己朝反方向遁走。
萧和光接住女孩,看看沈惊淙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江槐,临走前沈惊淙狠狠瞪江槐那一眼,让他一时分不清沈惊淙刚刚那番话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江槐。
“江槐。”萧和光想与江槐对峙,可当江槐抬眼看他, 漆黑的眸子里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倒透露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他想杀了他!
萧和光陡然一惊, 手立刻摸向自己的血海剑, 他刚刚与沈惊淙缠斗一番, 体力消耗太大, 再对上江槐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他抓住女孩的胳膊想带她一起逃走。
但下一瞬,江槐却直接转身离去。
他快步追向沈惊淙离开的方向, 身形也很快消失在屋瓦之间。
手握红绸的女孩看着江槐消失的地方,问萧和光:“那人是谁?”
“一个故人。”看着江槐的背影, 萧和光脸色微沉,“我曾经以为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之一,结果……呵呵。”
“好一个魔头的走狗。”萧和光嘴唇一瘪,差点要哭出来,但他的表情很快转变成愤怒。
女孩道:“让沈惊淙逃了,萧少侠打算下一步要怎么办?”
下一步要怎么办?很难办。
一个沈惊淙已经足够难杀,再加上江槐……难道梅如雪也……萧和光逼迫自己冷静。
沈惊淙确实难杀,江槐也不好对付,两个人加起来更是一种极其糟糕的局面。萧和光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沈惊淙是如何做到的杀人于无形,有时甚至不留任何痕迹,原来身边还有一个帮手。而沈惊淙既然让江槐跟在他身边,看来沈惊淙一早就盯上了他。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哪有什么跟着的价值?是他爹惹下的宿怨,还是他年少时一句要杀沈惊淙的戏言让沈惊淙听了去……
萧和光顿时沉闷起来,感觉事情更加变得棘手许多,迷雾重重,看不清真相不说,有江槐在,杀沈惊淙的难度倍增。
不过,不是没有有利于他的那一面的。
听刚刚二人的对话,他们之间已经起了嫌隙。
以沈惊淙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既然江槐碍着他得到想要的东西,估计沈惊淙会和江槐打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而江槐哪怕不敌三更斩,也不会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再加上沈惊淙刚刚和他打时已经受了伤,疗伤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大可以隔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再将沈惊淙一网打尽。
那就只需要等。
“静观其变。”萧和光回答了女孩刚刚那个问题,“待他们河蚌之争,到时且看我们能不能做一回渔翁。”
霞雾掩映之间,坐落在山腰上的一小木屋里,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满地的狼藉,桌椅尽数打碎,一看就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也能看见被长长的锁链锁住、能在整间房间里活动自如,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间房间的沈惊淙。
“你……”沈惊淙看着站立在房屋另一端的江槐,气喘吁吁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招数!”
本来,《与君》提前播送两集的消息就已经上过热搜。
剧集内容播出之后,更是接连占了好几个热搜。
#江槐沈惊淙 锁链小黑屋#直接登顶热搜榜一。
[好家伙,锁链小黑屋,最后这两三分钟给我干懵了,玩这么大吗?沈惊淙我好爱,好久没看过这种出场次数不多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反派了]
[江槐实力居然在沈惊淙之上?有种江槐会是最后的究极大反派的感觉……]
[不会是萧和光摸过来杀了沈惊淙然后江彻底黑化,开始和萧和光对立,然后萧和光再杀江槐,登顶武林武力值最高位的剧情吧]
[江槐和沈惊淙打,我感觉是谁心软谁会输,再加上沈惊淙受伤了,看不出武力值强弱来]
[没有吧,感觉沈惊淙不是太在乎江槐的感受,不过武力值这里确实不好看,沈惊淙故意露破绽给萧和光,让自己受伤了]
[沈惊淙就是不在乎江槐,所以要狠狠的小黑屋play他!炒他!(翻过来)(翻过去)然后就在乎了]
[果然,随便捡人很容易触发囚禁剧情,哪怕沈惊淙已经是反派了也躲不过kkk]
[沈惊淙是反派,就该受到这种小黑屋锁链惩戒!正确的,正义的!(正义使者要求公布惩戒剧情)]
[这段剧情给我看的,无限爱怜沈惊淙TVT]
[萧和光真的不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被背叛之后居然那么快就分析出来江槐会和沈惊淙内斗,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过看来他要失望了,人家感情好着呢(@江槐,此条五毛给我打钱)]
[内斗!我要看小黑屋内斗!]
[剧组敢放两集出来,敢不敢一口气放到结局]
[好难受,每次沈惊淙和江槐的戏份就这么一丢丢,能不能单独拍沈惊淙和江槐给我们看,我也不贪心,就把小黑屋这段全部拍给我们看就行了]
[磨刀霍霍向娄金良,再放两集出来饶你不死]
片场里面,甄柯拿着手机给娄金良看:“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了,这就是能让观众喜闻乐见的剧情,这么大个热搜第一,看见了吗?”
娄金良:“……”无法反驳。
“真不加点戏进去吗?”甄柯问道。
按照剧本的原定计划,在向观众表明了沈惊淙被江槐关起来这件事之后,镜头就要重新回到萧和光的身上。
萧和光即将与梅如雪重逢,主线剧情即将迎来下一步的大高潮。
那之后,两人要前往望剑宗。
但现在看观众过分热烈的反应,甄柯想给邬声和谢知斐加一段戏。
他自己也没想到,沈惊淙和江槐最后对手戏呈现的效果会那么好,有时候他会觉得谢知斐简直是江槐本槐。邬声更不用说,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沈惊淙的那一面被邬声很好地挖掘了出来。
“加戏的作用呢?”和一些喜欢现场即兴创作的导演不一样,对于临时给演员加戏,娄金良一向是谨慎的。
甄柯道:“多给观众展示一点沈惊淙和江槐的纠葛啊,谢知斐来给你拍戏了,你放着他给你当个背景板配角,你不觉得可惜吗?”
娄金良拧着眉头,翻了翻网络上的观众反应之后,最后对甄柯说道:“加吧。”
没道理不加,演员演技好,观众也喜欢看。
“OK。”甄柯兴奋弹跳起来,“我现在就去写,写完给演员送过去。”
当晚,甄柯火速写出一页新的剧本——
是紧接着上一集的一段剧情。
沈惊淙不舒服地甩了甩脚踝上的铁链:“给我把这些铁疙瘩解开!”
江槐充耳不闻:“你说过,让我等上三日就会回来,我只是帮你兑现你的承诺。”
沈惊淙冷着脸说:“我沈惊淙想做的事,还从来没有人能拦着我过。”
江槐同样冷着一张脸:“今日你要是敢让萧和光杀了你,明日我便将萧和光给杀了。”
沈惊淙脸色剧变:“你!”
沈惊淙剧烈喘息了两下,手指死死掐着手心。江槐这句话打到了他的死穴上,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需要想出一个能破局的办法来,哪怕已经被江槐逼到了死胡同。
“别想了。”江槐蹲下身,扒开沈惊淙紧握的手指,“我是你教出来的,我知道你所有的路数。”
看着沈惊淙掌心中的月牙印,江槐皱了皱眉,说道:“人死如灯灭。你要是死了,到时候,你想管也管不到我了。”
“不死就行了。”
沈惊淙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你明明应该站在萧和光那边才对……”
江槐:“果然。”
他看向沈惊淙:“你让我去陪着萧和光,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让萧和光得到保护,没想到,你把我也算计了进去。”
“你以为我会被萧和光和梅如雪的品性吸引,成为他们真正的朋友。”
“从你捡回来我的那一刻,你就在以能够保护萧和光作为标准来培养我,你想让我在你死之后,代替你成为萧和光的保护神。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你从很早就开始计划着今天这一切,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江槐说,“除了我。”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也确实很了解我。”他摸了摸沈惊淙的脸,“我是欣赏萧和光,也欣赏梅如雪。可我不在意萧和光,也不在意梅如雪。你知道萧和光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带着飞页和一脸的姨母笑,甄柯先敲响了谢知斐的门。
结果,来开门的人却是邬声。

短短的半分钟, 出来开门的邬声就看到甄柯这张脸上闪过非常具备层次感的表情变化。
从稍有震惊,到狂喜,到一瞬间就变幻了表情, 用刻意抿着嘴唇的表情掩饰他的狂喜。
一副偷偷摸摸在高兴着什么的表情。
邬声将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记在了心里, 他问:“甄老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邬声:“……甄老师?”
“咳咳。”甄柯回过神, 正了正脸色,将剧本递出去, “给你和谢老师加了一段戏。”
“谢老师在里面吗?”甄柯暗藏激动又小心翼翼地问。
邬声:“没有啊。”
甄柯立刻摆出一副他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地下恋情,不方便说, 他懂!
甄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都知道的,这房间一看就不是两个人能一起待的,今晚我只在这里碰见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难道在蓝星一个水管破过的房间就这么遭人嫌弃?
邬声无法理解,他住在里面还挺舒服的,尤其是谢知斐同意他动用他放在房间里的书和工具之后。
邬声对甄柯说道:“我和谢老师换房间了,谢老师现在在我之前的房间住。你要找他吗?”
“换房间住?”甄柯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周之前吧。”邬声想了想, 说道,“你要找他的话, 去我之前的房间。”
见甄柯微微皱起眉头, 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一下从刚刚那种暗喜的状态掉到了心情郁闷的状态上, 邬声道:“甄老师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甄柯闻言一下将手中的剧本飞页塞进邬声手里:“那就麻烦你给谢知斐送过去了。”
五分钟后,邬声敲响谢知斐的房门。
谢知斐打开门后, 邬声将剧本飞页递给谢知斐,通知道:“谢老师, 编剧新加了一段剧情,明天我们会多一场拍摄。”
谢知斐将新加的这一页剧本拿过来,低头看了两眼,见邬声送完剧本就想走,他忽然抬眼:“你看过新加的这段剧情了吗?”
邬声:“正打算回去看。”
谢知斐侧了侧身:“进来吧,一起看。”
“会不会太晚?”
谢知斐道:“明天就要拍摄,今晚聊一聊比较好,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他又说:“我不困。”
邬声被他说服。
他走到房间里面,坐到桌边后,刚要看剧本分页,却被地上摆着的一个物件吸引了视线。
檀色的木桌一旁的深红色软垫上,放着一盘铁链。铁链的终端,是一个铁制的圆形锁铐。
前两天拍戏时将他的脚踝扣住的锁铐。
这不是剧组里的道具吗?怎么到谢知斐这来了?
邬声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变,拍这场戏时,他的心里很不舒服。道具组做好的锁铐真的具备限制他行动能力的作用,一旦被锁铐锁住双脚,他根本没有逃脱之力。这让邬声杯弓蛇影,简直要怀疑自己在蓝星这几个月来的都是一场环环相扣设计好的死局,这些人也许就等着用锁铐将他锁住的这一刻。
但邬声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谢知斐送给他的那本普法书,顺利拍完了全程。
而一旦战胜过一次的恐惧,对邬声来说,就构不成恐惧了。
现在陡然在谢知斐这看到道具铁链,邬声一时沉思起来。
以他在蓝星求生的经验,唯一能想到的这副道具铁链的用处就是拿它们去卖废铁。论每千克的价格好像比纸壳子要贵。
难道这场戏拍完之后,他能和谢知斐在废品回收站碰个头?
眼前忽然站过来一道人影,将放在红色软垫上的锁铐挡住。
谢知斐拉开椅子,坐到邬声旁边,低头看起了剧本。
邬声连忙低头看着剧本。
看完之后,邬声的脸上露出了一点难过的表情:“江槐好坏。”
谢知斐问:“为什么这么说?”
邬声:“他明知道沈惊淙想要什么,还是要把沈惊淙关起来。不该用萧和光来威胁沈惊淙。”
谢知斐沉默了下:“但眼睁睁看着沈惊淙去死,江槐也做不到。”
“所以还是为了私欲把沈惊淙关起来了嘛。”邬声继续往下看剧本,“怎么感觉江槐对沈惊淙的感情怪怪的。”
“不用感觉。”谢知斐道,“甄柯明确告诉过我,江槐就是有这个心思。”
“啊?”邬声僵硬脑袋,缓慢转头看向谢知斐,“为什么啊?”
“同性结婚的法律合法之后,虽然审核上稍微还是有所限制,但男男的CP在荧幕上不算少见。”
“不不,我不是问这个。”邬声道,“我是问,为什么江槐会喜欢沈惊淙。”
谢知斐看着邬声真诚发问的眼睛,忽然和邬声的脑回路同频。
万花国里的邬声是得不到爱的,他八成也这样理解沈惊淙这个角色了——虽然沈惊淙在剧里的世界确实也是无人敢爱的。
“因为沈惊淙也有很好的一面,而江槐恰好能看到这一面。”谢知斐道,“而且……这孩子胆子比较大。”
“和我的胆子一样大。”谢知斐补充。
胆子大,确实胆子大。
邬声觉得,能容得下他,蓝星人普遍都胆子大。像万花国,只有他小友一个人胆子大。
等等……谢知斐刚刚说什么?同性结婚合法了?
邬声,在蓝星的思潮攻击下,已经不止一次自认思想腐朽的邬声,又一次接受了来自新思潮的冲击。
怪不得网友会觉得他和谢知斐比较适合做情侣,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邬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带着江槐对沈惊淙有意的想法,后续的剧情发展,邬声就容易理解得多了。
背着台词的同时,邬声目光时不时越过谢知斐的双腿,扫扫地上放着的锁链。
不知道谢知斐把这个锁链从道具组拿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难道真是卖废品?
之后两天,邬声和谢知斐陆陆续续又收到了几次飞页。
有了观众撑腰,甄柯很容易就得到娄金良的准肯,将沈惊淙和江槐这条故事线丰满起来。
沈惊淙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逃脱不了江槐为他设下的重重铁链,攻身不行,便开始攻心,总之要破江槐的防。他朝江槐嬉笑怒骂:“你个认贼作父的蠢蛋,当年是我将你的亲生父母杀害,将你抱养过来,你对我这个杀父仇人倒是忠心耿耿!”
“你骗不了我。”江槐直视沈惊淙,“我比寻常孩子记事早,我父母是染了疫病死的,如果不是你将我带回来,我也会死。”
沈惊淙沉默了一下,脸上短暂浮现出谎言被戳破的难堪。
可他仍是一声冷笑:“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场瘟疫里面。谁能想到,我给自己领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回来。”
江槐不再理他,站起来,换了一种平常语气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点杂货回来,填填这个家。这里太空了。”
沈惊淙稍稍一怔,之后却将眼睛闭了起来,一言不发。
江槐问不到什么,便走了出去。
他走之后,沈惊淙却倏地睁开眼睛。
沈惊淙喃喃重复了一遍江槐刚才的话,脸色怔怔然。
“江槐啊江槐,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点杂货回来,这个家太空了——这是他在带年幼的江槐回家的第一天,对江槐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他住无居所,房屋空空,突然要养一个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而江槐这间建在半山腰的房子,好像是不久之前刚刚建成,里面同样也是空空。
除了这个能将他锁住的铁链。
如果江槐想将他锁上一段时间,缺少的东西也很多。
江槐回来的越晚,买的东西越多,说明想关着他的时间越长。
沈惊淙数着时间,盯着窗外能反映时间流逝的流云变换,忽然恨得牙痒痒,赌气般重重将铁链一摔,最后却只是让摔力的惯性掼到他自己的身上。
都说小孩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父母,江槐由他养大,他以为自己会养出最好用的一把刀,没想到江槐长这么大之后,世界里也依旧只有他这个养大他的“父母”。
他给江槐取名叫槐,本为了让江槐伴他而生,做他最忠心最得力的帮手,哪怕知道他是人间的恶鬼,也不准有二心。
结果,江槐却长成了一株让恶鬼也无法逃离他身边的槐树。
可他沈惊淙从来都不会有服输的时候。
三个时辰后,江槐买了许多东西回来。
以沈惊淙的玲珑心窍,看到他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一定能猜到他的意图。
他要一直关着沈惊淙,长长久久地关下去,关到沈惊淙死了献祭自己送萧和光当正道魁首的那条心为止。
江槐本以为沈惊淙会寻死觅活,会以绝食相逼,逼他放他走。
没想到,沈惊淙心态好得要命,不骂他也不打他,好吃好喝好睡不说,还每天在屋子里散步强身,甚至开始向江槐要这要那。
“养了个白眼狼,已属人生之大不幸,总不能再自己气自己,把自己活活气死。反正有人伺候我,我就安心享福行了。”沈惊淙道,“我要吃杏子,半熟不熟,尖甜肚子软,屁股有点酸的那种。”
“还要喝酒,八十两银子一坛的桃花酒,在里面给我泡几颗杏,不过泡在酒里的杏子,不要半熟不熟的,要熟的厉害,但不是太厉害,皮酸芯子甜的。”
“床垫也要换一换,要最软的,我的脚踝都快被锁链给磨破了,成天拖着个链子走来走去,村里面的狗都没我累,我要到最软的床上躺着。”
江槐正一样一样记着,忽闻沈惊淙又道:“要是店家嫌麻烦,就说我怀孕了。害喜。”
“让他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沈惊淙一贯没脸没皮惯了,一通惊天之语说出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散漫得不得了。倒是站在一旁记着笔记的江槐听了这话,手指蜷缩了下,微微脸红起来。
沈惊淙眯眼看着他这脸色变化,轻哧了一声。
“要是带不回这些东西来,索性你也别回来了。”
但三日之后,江槐一样不差,将沈惊淙要的东西全部带回来了。

杏子、桃花酒和新的床垫, 江槐都给带回来了。
沈惊淙将一颗杏子含进嘴巴里,趴在换好新床垫的床上,看着站在远处的江槐给他温酒。
等江槐过来, 趴在床上的沈惊淙稍稍仰头, 将口一张,舌尖微吐。
瘪瘪的杏核正躺在他的舌尖上。
被江槐无微不至照顾惯了的沈惊淙抬眼看向江槐, 暗示江槐伸手接着。
只消他一抬眼,江槐会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只是, 微微张着口的沈惊淙这一眼扫上去,目光却在江槐脐下短暂停留片刻, 瞧出对方的异样后,他挑了挑眉,将杏核吐到了江槐伸过来的手里,在床上翻了个身。
铁链哗啦啦作响,屋里响起沈惊淙的笑声。
像是瞧见了什么开心事。
“怂。”笑完之后,沈惊淙眼睛又在江槐身上划了划,语气不屑。
可他的声音很快又轻柔起来:“酒壮怂人胆。”
沈惊淙又一次抬起眼来看江槐, 轻声引诱道:“之前我总不能让你喝酒。这次,要不要与我共饮桃花酒啊, 小阿槐?”
开拍之前, 邬声将剧本看了好多遍。
这段剧情的台词并不多, 基本都是动作戏, 但人物的心理实在不好把握。
邬声反反复复看着剧本,确保自己将沈惊淙的心情和处境全部理解到位后,他才将剧本放下, 往周围看了眼。
不知道谢老师去哪了,之前到了快开拍的时候, 谢知斐总会很早就出现在片场,然后和他一起对戏来着。
邬声左看右看,没看到谢知斐的身影。
远远的,只见一长了六条腿的竹编床垫竖着,在地上飞奔。
后面还追着几个捧着酒坛子和提着一袋青杏的人。
再仔细一看,竹编床垫那六条腿是三个人——分别是道具组的三位老师,邬声连忙去帮忙搭了把手。
一起将床垫抬进木屋,场务也将酒坛也青杏放下摆好。场务拿着张清单清点了一番后,嘟囔道:“铁链和锁铐呢?谢老师不是说会带过来吗?”
这时小木屋里的光线一暗,谢知斐钻进来。
他已经做好了妆造,胳膊上缠着一盘铁链,一进来就将整盘铁链脱下。
至此,一切的道具准备就绪。
看着道具组和谢知斐一起将铁链安置好,这一次的邬声对铁链和脚铐已经没了半点惧怕,坐在床上,早就洗好了脚,穿着拖鞋,乖乖等着他们过来将他的脚踝铐住。
等待的过程中,邬声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围观这场戏的人特别多,好像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外面了。
应该是谢知斐的戏份变多的缘故,都是来看谢知斐的吧。
正想着,脚踝一凉,邬声偏过头来,只见谢知斐拿着脚铐,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将他的脚从拖鞋中取出来。
邬声的皮肤透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白,脚也是。被谢知斐冰凉的手指碰触,他的脚趾下意识蜷了蜷。
“我自己来就行。”邬声连忙弯下腰。
谢知斐却手疾眼快,将脚铐固定到了他的脚踝上:“好了。”
“那……谢谢了。”邬声说完,只听到屋外的人群响起一阵骚动。
紧接着是娄金良的声音响起来:“没见你们之前上班这么积极过,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人?”
娄金良来了,那很快就可以拍了。
邬声窝在床上,看着道具组将他的鞋子拿走,开始布置整间屋子。他也忙低头看着剧本,琢磨起了过一会儿该怎么演。
新加的剧本上的这场戏,讲清了沈惊淙被江槐关住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从谢知斐这里拿到了准确的答案,知道了江槐对沈惊淙就是有意,再看甄柯之后给的剧本,邬声就好理解了许多。
沈惊淙看出了江槐在面对他时的异样,沈惊淙找到江槐的弱点了。
他就知道,沈惊淙是能赢的。
邬声沉浸式看着剧本,嘟嘟囔囔地反复念着最长段的那一段台词,视线全部放在了剧本上,浑然不察,谢知斐的目光正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扫扫肩,扫扫腰,再扫扫那裸露在红衣之下的脚踝上。
被脚铐铐住的脚踝。
洁白如玉的脚踝。
谢知斐看着,喉结忽的滚动了两下,猛地转过头去,问娄金良:“导演,什么时候可以拍?”
“十分钟。”
谢知斐站起来。
他身形短暂消失了片刻,再回来,手里拿着件外套。
他将外套搭在了邬声的脚踝上。
“小心着凉。”谢知斐道。
邬声从剧本后侧过头来,看见小腿上搭着的曾经见谢知斐穿过的外套,邬声连忙道:“谢谢。”
他一抬眼,接触到谢知斐的视线,见谢知斐目光垂落,正盯着在地上蜿蜒的铁链,长睫之下,目光幽深,似乎在心里计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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