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攻重生的古早小甜文—— by豆腐军团
豆腐军团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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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也顾不得好奇或者八卦,赶紧将他们之前存下来的素材一一倒出来,同时商量着这么短的时间到底要做个什么样的作品。
讨论了半小时,大家定下来了:
依然做动画。缩短动画时间,保留核心剧情,沿用现有的素材,用静止画面替代以前的动作场景……
方案定好之后,大家开始分头干活。
困了,就去旁边的房间睡一会儿。
饿了,厨房里备着饼干牛奶。
有地方卡了,就围在一起讨论。
大半夜过去,迟遇他们做出了一段时长十秒的动画。
对于这帮大一的初学者来说,这已经是快得惊人的速度了。
大家一个个红着眼睛,同时又兴奋得不行,觉得只要再给他们两天时间,一定能交出一份还算过得去的作品。
天渐渐亮了。
周鹏和许睿趴在电脑面前打起了呼噜。
沙发上躺了一个人,房间里还趴着一个。
再是年轻,再是充满干劲,这么熬上一夜也是会累的。
只有迟遇,还双目通红地守在电脑前,鼠标点个不停,一帧一帧地合成着画面。
直到谢卿晟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好了,去睡会儿。”
迟遇:“就差一点了。”
谢卿晟:“去睡。”
迟遇:“……”
谢卿晟:“……你忘了?‘有义务保持身体健康’。”
迟遇呼吸一滞。
他的手停了下来。
对哦,还有协议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嘟哝着:“哦……”
“说起来……”
“我现在总觉得……协议……像是在骗人……”
迟遇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迷迷糊糊地说完,他已经耷拉着脑袋,就这么睡着了。
谢卿晟叹口气,将迟遇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一大早,那位女队员也从学校赶过来加入了他们。
六个人一起,紧赶慢赶地忙活了三天。
第三天下午,在辅导员为他们争取到的最后期限里,他们的作品出炉了。
几人一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迅速刻了光盘,直接送到了评委办公室。
待评委确认“作品已收到”之后,大家才转着脖子绕着手臂,长吁短叹地出了办公楼。
“终于赶上了啊。”
“唉哟我去,我感觉我连高考都没这么投入过。”
“我这就要回去睡个三天三夜,谁都别叫我——除了吃饭。”
大家虽然嘴上都喊着累,但眼里依然带着光彩,脸上也是“终于搞定了”的笑容。
没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对迟遇抱怨过任何一句。
许睿在迟遇肩头轻轻拍了拍:“我们赶上了。”
“我觉得咱们的第二稿也是不错的。”
周鹏晃了下迟遇的肩膀:“鱼啊,你这都好几天没咋说话了——今天能说点儿啥了不?要不真把人都憋坏了。”
从硬盘被毁那天开始,迟遇就没再说过和作品无关的话。
迟遇嘴角动了动,轻声道:“谢谢……谢谢大家。”
周鹏“啧”了一声:“谁让你说这个了——本来就是大家的事,你干啥非要一个人扛着。”
迟遇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时,周鹏“咦”了一声,笑道:“行了,不用我们了,晟哥来了。”
迟遇一抬头:
站在古旧的红砖墙前的,正是无论何时都身形笔挺的谢卿晟。
迟遇这次看到他,先是停下脚步,接着快走两下,最后无法控制地跑了起来。
他一下扑到谢卿晟怀里,将脸埋到对方肩膀,像一只困顿至极的小兽般发出了呜咽声。
周鹏在后面对着大家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带着人从另外一条小道绕开了。
于是,这僻静的小道上,这红砖枯树之间,只剩下迟遇压不住的哭声,和谢卿晟不断的安慰声:
“没事了,没事了。”
“警察那边很快就会出结果的。”
他们该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少。
迟遇摇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我……”
谢卿晟立即明白了:
迟遇并不是因为委屈,因为难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挫折而哭。
他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原因流泪。
果然,迟遇抽泣着道:
“大家……大家都好好……”
“大家都拼了命的……在努力……”
“老师、同学……”
“没有人……放弃……没有人……抱怨我……”
“我……我……我能够遇到大家,真好……”
谢卿晟轻轻抚着迟遇的背,将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放肆哭泣的爱人,又搂得更紧了些。

迟遇他们的作品交上去之后没两天,就是江大本科生的考试周了。
按理,考试周一开始,学生们除了背书刷题之外,腾不出功夫来想别的。
但这次的考试周,一年级的学生们一面紧张地埋头复习,一面都在偷偷谈论一件事——
那桩“入室毁坏财物案”。
尽管老师们很努力地在做保密工作,奈何这事还是在论坛里,短信里,熄灯之后的闲谈里,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你们听说了吗,警察找到嫌疑人了——”
“谁啊谁啊?!”
“经管学院,和我们一届的,叫徐成嘉。”
“啊?那个马脸?就住我们楼上的?居然是他?他为什么啊?”
“听说,他以前和迟遇一个初中的,现在嫉妒迟遇样样都比他强,就干出了这种事呗。”
“就为了这个?这什么心理啊?”
“这心理肯定是出问题了。”
“还有这人不仅仅想害人,还想把事情推到一只猫身上!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啧啧,那只大橘好惨,差点就被当做凶手了。”
“后来是怎么发现不是大橘的啊?”
“听说,是有人看到徐成嘉鬼鬼祟祟地拖了个行李箱上楼,那个行李箱还拱来拱去的——”
“我去,怎么说得跟恐怖片一样。”
“可不是呢。结果那个行李箱里,就是他用猫条骗来的大橘。他在迟遇的门上做了手脚,让他们锁不上,然后等他们上晚课的时候,把迟遇的电脑和硬盘砸了,再把大橘放出来搞破坏,伪装成大橘做的。”
“……妈耶,还挺严密!这都是徐成嘉一个人想出来的?他是柯南看多了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也不止徐成嘉一个人呢?这马脸小子,平常不是那个长得特别领导范儿的,那个叫雷四海的,那个人的小跟班么?他不是雷四海让干嘛就干嘛么?”
“据说徐成嘉一口咬死,这事就是他一个人干的。他看不惯迟遇这么嚣张,就想搞点事情警告迟遇。”
“我不信。”
“我也不信。”
“……喂喂,徐成嘉是不是傻子啊。这种事可不是帮忙打个水打个饭啊,这是刑事案啊,要进档案的!”
“说到这个,我问过检察院工作的亲戚,说有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这人拿到了谅解书,说不定检察院会不起诉呢。”
确实有几位老师来找过迟遇,问他愿不愿意出具谅解书。
迟遇缓慢而坚定地摇着头:“不。”
老师们也没有再劝迟遇什么。
毕竟这件事的性质有多恶劣,他们比迟遇更清楚。
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离正式放假也就只剩一周了。
学校里的氛围骤然松散下来。
原本要一大早就去抢座的图书馆,一夜之间少了一大半的人;总是人满为患的自习教室,只剩下还来不及取走的占座专用书。
倒是校外的小餐馆,校内的“江江快餐”,生意好得不得了。
聚餐的,玩儿狼人杀的,填满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店铺。
这天下午,迟遇又去了江江快餐。
他是和01班的学委约好了,商量一下春季学期一起组织个什么实践活动。
聊着聊着,对方被寝室打来的电话叫走了。
于是座位上就剩下迟遇一个人。
杯子里的热奶茶还没喝完呢,迟遇是不会浪费的。
他端起这口感寡淡的奶茶抿了一口,看向了窗户外面——
从早上开始,江城就在飘雪。
细细小小的雪花,落在身上就会变成水滴。
湿湿冷冷的,并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天气。
不过,一大早他就收到了谢卿晟的信息,说晚上要在家里一起涮火锅。
“在家里涮火锅”,这简简单单六个字,足以让迟遇心里都热乎起来。
明天反正也没课。等喝完这杯奶茶,就回寝室收拾下东西,然后回家吧。
正如此计划着,他对面的座位,猛然间坐下来一个人。
迟遇瞳孔一缩——
竟然是雷四海。
这人依然穿得板板正正,头发整整齐齐向后梳。但那张四方脸,比上次见他又扭曲了许多,脸上还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痤疮。
他脖子向前倾着,死死盯着迟遇,嘴角抽了抽道:“迟遇,你去出个谅解书。”
雷四海这几周的日子不太好过。
先是那桩“案子”。
他原以为,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迟遇他们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谁叫他们要养猫呢,谁家他们自己不锁门呢。
他没想到,迟遇那边竟然直接报了警,警察还真的立了案,还真的认认真真查指纹问证人。
没办法,他只能让徐成嘉暂时把这件事给顶了。
当然,他也给徐成嘉保证了,他爸一定会做通工作把徐成嘉捞出来,不会留下任何案底。
像这样的事,他们家又不是没做过。
警察那边对付过去了,可是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那些大大小小的“谣言”,却也让他每天都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
现在,就连他去小卖部买个水果,似乎都有其他班级的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暗地里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甚至他好不容易混进去的学生会生活部,部长都跟他说,他课业太忙,下学期还是以学习为重,不必再参加学生会的活动了。
搞什么啊!
雷四海压了一肚子的火。
而与此同时,那个迟遇,那个靠着和人乱搞才有钱读书的迟遇,依然是处处得意?
就连那个“百年校庆作品征集”活动,迟遇他们临时抱佛脚搞出来的东西,听说还颇受老师们好评?!还说“这么短的时间做出来这样的效果,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最糟糕的是,他让他爸去捞徐成嘉,他爸居然跳起脚把他骂了一顿,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敢伸这种手?
这事竟就这么搁在这里了。
而徐成嘉那边如果真的要公诉,这人又不是真傻,万一把自己供出来怎么办?
雷四海慌得要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烧得满脸都是疮,怎么涂药都不管用。
他思来想去,认为要解决这个困境,最妥当的方式,还是让迟遇出谅解书。
至于要怎么让迟遇出谅解书,他已经想好方法了——
去求这个人,肯定是没有用的。
倒不如来点儿硬的。
就像当年他爸爸怎么让人传迟遇妈妈的故事一样,他也可以让迟遇的故事传开去。
他现在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自己之前犯了个错误:就不该举报,就应该直接去论坛发帖。
举报要真材实料,发帖却只要够惊悚够吸引人眼球就够了。
迟遇这小子,见识过他妈妈那些“故事”是多么有杀伤力。
自己拿这个做威胁,还怕迟遇不听话?
迟遇看着满脸红点的雷四海,身体坐得笔直,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谅解书,凭什么?”
雷四海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
“就凭,我知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你要是不想人尽皆知,就去乖乖找辅导员,说你和徐成嘉只是一场误会,你不予追究。”
“我这边呢,也就不把你乱搞的事公布出去。”
“大家一笔勾销。”
迟遇直直对着他:“什么乱搞?你在胡说什么?”
雷四海刻意放大了声音:“我胡说?我可是拍到照片了的!你和一个有钱人搂搂抱抱,你还住在他家里——哦,你不光自己住,还带着妹妹住!谁知道你们关起门来在搞什么!”
果然和雷四海想得一样,旁边的几桌人都好奇地望向了这边。
呵呵,这种带颜色的八卦,有谁不爱呢?
迟遇的脸色发白,嘴唇抖了几下。
雷四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出谅解书,我就把这些都发到论坛里,我还会把你妈当年的名声有多烂也发出来!”
迟遇一只手插在羽绒服兜里,一只手放在台面上。那只露在外面的手,由于握得太紧,连青筋都突了出来。
他恨声道:“你这是在造谣!”
雷四海咧了咧嘴,压低了声音:
“造谣又怎样?反正这件事捅出去,你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你好好想想,你们一家在北水镇当年过得什么日子——这以后,你只会比那个时候还要惨!”
迟遇咬着嘴唇,将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高高举起——
“我完了?”
“‘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
“你刚刚承认你在造谣,你还要发到网络上,我看,你才是完了。”
他的手上,是一只录音笔。
谢卿晟嘱咐过他,一旦雷四海来找他,立刻偷偷打开录音笔。
他照做了。
迟遇的声音有点抖。
手更是控制不住地打颤。
多年前被这些人辱骂、欺负,那种积留在心的不安与恐惧,并没能随着境遇的改变而完全消除。
但他现在,有了公然反抗的勇气。
雷四海的眼睛瞪得像要凸出来。
他骂了句脏话,当即就跳起身,要去抢迟遇手里的录音笔——
“哗啦!”
正在做清洁的快餐店店员赵峰,大约是脚下一滑,竟是将一桶擦桌子的水正正泼到了雷四海头上!
雷四海一个激灵,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番动静,自然是引得店里的人全都看向这边,一边看一边议论。
迟遇也没料到这件事,愣了几秒之后,决定赶紧起身离开。
他才站起来,却发现有人推开玻璃门,朝着自己大步走离来——
这一袭黑衣眉眼冷厉的人,不是谢卿晟是谁?
谢卿晟走到迟遇身边,重重搂了下迟遇,轻声道:“没事吧?”
迟遇呆了下,反问道:“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卿晟深深望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醇厚:“我来接我的未婚夫回家。”
这句话的音量不低。
那些听到雷四海造谣的人能听见,雷四海自然也能听见。
雷四海顶着满头的清洁剂泡沫,正要开口大骂这两人多么不知廉耻,却发现高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
那眼神,如无机物一样毫无温度,带着让人想要逃走的寒意。
谢卿晟开口道:“接下来的电话,你应该好好听听。”
电话?什么电话?
“叮铃铃……”
快餐店的座机响起。
赵峰接起电话,冲这边大喊:“经管学院01级的雷四海,有电话找你!”

他直觉这有些不对劲了。
他扫了眼电话旁边,那平素矮小沉默如今却散发着瘆人气息的店员,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那对狗男男,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害怕的感觉。
这叮铃铃响个不停的电话,怕是不接为妙。
他又抹了一把了脸上的泡沫,准备先溜出去再说。
然而,那矮矮的店员又大喊一声:“这位同学,我直接给你开成免提了!”
雷四海暗叫一声不好,立即就要扑过去抢这个电话——
然而,店员方才打翻在地的水,滑溜溜洒了一路。
他直接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呲牙咧嘴。
店员一面在嘴里说着“哎呀不好意思我得赶快拖地”,一面完全不顾雷四海的嚎叫,直接按下了免提。
他还非常好心的,非常体贴的,将免提声音开到了最大。
只听电话里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
“四海?是四海吧?”
“我是你陈姨,是徐成嘉的妈妈啊!”
雷四海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被摔得发青的脸即刻变得发黑了。
这女人,已经找过他好几次了。
为的自然是徐成嘉的事。
雷四海嫌她烦,也嫌她不顾时间场合地就在电话那头哭,后来便干脆不接她的电话了。
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快餐厅的电话,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雷四海没工夫细想,一边大声叫着“挂了!挂了这个电话!”,一边歪歪斜斜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挂断电话。
然而赵峰往前一迈,将座机挡在了身后。
电话里,徐成嘉的妈妈继续哭诉着:
“四海,我打你手机你也不接,打你寝室座机也总是没人——现在总算找到你了!”
“四海,陈姨求求你了,你,你跟那个迟家小子说说好话,求求情,让他出个谅解书吧!”
“我知道,我们成嘉没什么主见,又没你这么聪明。他一向是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他帮你做事,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你不能不管他啊!”
电话里这女人的意思,就差直接说:徐成嘉干的事,都是雷四海指使的啊!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露出或诧异或惊奇的面色,同时窃窃私语起来。
雷四海这几天原本就对这种“指指点点”分外过敏,如今又被这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用怀疑的语气低声谈论,他哪里受得了?
向来官腔打满的雷四海,近乎咆哮着吼道:“什么叫都听我的啊?我没让他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他自己脑壳不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烂事,现在怎么能赖到我这里来!”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想得到别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件事给撇清关系,撇得越干净越好!
他冲到赵峰身边,探手想去摘话筒——
然而,赵峰干干脆脆地将电话放进了身后的柜子,还顺手给柜子上了锁!
这下,雷四海只能跟个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样,使劲拍着玻璃柜门,面孔扭曲地大喊着:“你他X的给我挂了!挂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到雷四海这翻脸不认账的推脱,声音变得又尖又利:
“雷四海!我现在就问你,你是愿意去给我们搞谅解书,还是愿意自己去跟警察说,那桩案子你才是主谋,成嘉是被你骗去的?!”
雷四海“砰砰”拍着柜门,吼道:“你疯了!你胡说什么!那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静默几秒,尖啸起来:“好!好!”
“你果然是铁了心地要让我家儿子去坐牢了!”
“那就别怪我拉着你们一起死!”
“雷四海,现在可没人罩你了!”
雷四海脸上的粉刺涨得油光水亮,拍门的动作猛的一顿——
这女人在说什么?
对方神经质地大笑着:“你妈上午就晕过去了,你怕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今天上午,雷主任已经被带去‘交代问题了’!”
“老徐死之前给我留了个小本本,上面把你爸干过的那些事,一桩桩都记得很清楚——这个本子,是这死鬼留给我娘俩儿保命的!”
“你们既然不肯帮我儿,我这就让我儿把这个本子交上去,换他一个立功!”
“你给我等着吧,等着去好好探监吧!”
“还有,我看了老徐的本子,你爸干的好些事,像什么谎报人头骗拆迁款,还是你给想的招呢?我看,说不定你也不用探监了,过几天你自己也该进去了!”
女人在电话那头笑得像一只怪鸟,这边雷四海却已经人都站不稳了。
女人终于挂了电话,话筒里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
雷四海此时也分不出心神去找店员算账了。
他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爸可是有靠山的……”,踉踉跄跄歪歪倒倒地跑出了快餐厅。
在路人异样的眼光里,在“同学你怎么了”的询问里,他鼻孔呲呲冒着热气,摸出了自己兜里的手机。
他不相信。
不可能。
他这就要去找人问清楚,他要确认一切都没有变化。
他拨了几个熟悉的号码。
要么是打不通,要么是没人接,要么是被挂断。
终于,他的小姨接起电话,在那边哭喊着:“四海啊,你家出事了……!”
雷四海顾不得浑身狼狈,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身体顺着墙壁往下不住打滑,最终跌坐到了地上。
他知道,他的小世界,那个由他父亲只手遮天打造而成的小世界,他舒舒服服地当着太子爷的小世界,在今天化作了泡沫。
看着瘫坐在外的雷四海,听着刚才的对话,迟遇只觉得惶惑和不真实。
雷主任……被抓了?
那个耀武扬威的雷主任,那个被吹做“能通天”的雷主任,就这么……倒了?
这个仗着雷主任撑腰,老早就学着作威作福的雷四海,不但没了支撑,还有可能也要进去蹲着?
这……都是真的……?
迟遇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圈住了他:“这是他们应得的。”
谢卿晟的声音很稳,很暖。
对方又低下头,像是安抚什么小动物一般,轻轻碰了碰迟遇的额头:“现在,我们回家。”
说罢,谢卿晟搂着他,穿过交织的视线与议论,大步走出了门。
户外的空气很凉。
迟遇虽然穿着羽绒服,但发着热的脸庞被这么一吹,还是倍觉寒意沁人。
谢卿晟停下脚步,帮他竖起羽绒服的领子,又将自己的羊绒围巾摘了下来,细心地裹住了迟遇的脸。
待围好之后,谢卿晟唇角轻扬一下,手指戳了下迟遇木呆呆的脸:“裹成小鱼粽子了。”
迟遇依然愣愣的,直直看着谢卿晟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毫无意义地“哦”了一声。
谢卿晟又将围巾裹得紧了些:“是不是吓到了?”
迟遇这下有反应了。
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用一种半确信的语气问道:“刚才……你安排的?”
就算迟遇再迟钝,也能看出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谢卿晟搂着他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嗯。”
“不过……”谢卿晟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无法遮掩的内疚,“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时间比我想得要长。”
事实上,对于此前并未涉足江城的谢氏来说,要将盘根错节的一团渣滓清除干净,是一件需要精心布局的事。
也正因为时间拖得比预想的要久,才给了雷四海他们可乘之机,让这又蠢又坏的人最后一次妨碍了迟遇。
迟遇又道:“那……那……赵峰那边……也是你……?”
迟遇可不会相信,赵峰是真的“不小心”将一桶水泼到了雷四海身上。
谢卿晟:“对。”
他在找人调查北水镇时,听说了赵峰一家的事。
他顺手帮了这无依无靠的一家人,也做了些有备无患的安排。
在谢卿晟看来,雷四海这种表演型人格,迟早会在人群聚集、最容易产生八卦的地点非难迟遇。
一旦发生这种事,本就对雷四海一家有着恨意的赵峰,就能最快地牵制他。
至于最后这个公开的电话,那就是尘埃落定之后,附赠给雷四海的一件小礼物了。
迟遇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抿了下嘴唇,又道:“是因为……你在北水镇……要投资?”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为了投资顺利,先把当地的势力清扫一遍?
谢卿晟像是笑了一下。
他这次捏了捏迟遇的脸蛋,道:“是啊,当然是因为这个。”
“为了铺开我们的生意,我得率先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轻松,就好像他不过是动动手指拨了个电话而已。
然而,谢卿晟越是如是说,听在迟遇耳朵里却越不是这个意思。
迟遇的脚步未停,眼泪却一点一点浸了出来。
他克制着声音里的哽咽:“谢、谢谢……”
谢卿晟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又要‘谢谢谢先生’了?”
迟遇的眼泪坠了下来。
他吸了下鼻子:“你都知道了?”
他从未对谢卿晟提过雷四海他们的名字,也没有详细说过那些被欺凌的往事,那些被他埋藏起来的遭遇。
但他现在确信,谢卿晟什么都知道。
谢卿晟停了下来。
站在冬日阴沉沉的空气里,他侧过身,抱住了迟遇。
他的嘴唇轻轻落在迟遇的头发上。
像是替代了他的手指,在温柔地抚慰着这只惶恐的小鱼。
片刻之后,谢卿晟方才开口:“迟遇……”
“我知道你不喜欢提起过去这些事。”
“我并不是出于好奇,或者任何的恶意,才要去弄清楚的。”
“我是……”这方才不怒自威气势凌人的男子,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唯恐伤害到心上人的小心翼翼,“我是……”
“我是无法忍受,让你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受那么多的委屈。”
迟遇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他想要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却被谢卿晟往前一拽——
一片温暖。
全是带着点点淡香的温度,没有丝毫冬日阴冷的气息。
谢卿晟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大衣扣子,让满脸泪水的迟遇刚好能将头埋进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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