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钻进反派怀里了/偏执反派痴迷和我贴贴—— by青枫月
青枫月  发于:2024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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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关上门坐回到桌前,打开手机调出助理发过来的最新资料。
说是从迟茸父亲迟行堰入手,又查到了一些东西。
是警方留存下来的。
江枝惑脸上笑意淡去,眼底微沉,打开视频。
其实江枝惑已经猜到迟茸为什么怕小动物,但不清楚为什么失忆,对于迟茸的过往经历也了解不多。
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崽崽逃离,而他怎么也找不到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感受。
视频是段监控,摄像头被放在一个能看清房间全局的位置,将里面的一丝一毫全部收录。
画面正中是间画室,窗户似是被木条封死,只零星露进几缕惨白的光。
正中间位置支着画架,画笔颜料一应俱全,角落里,少年靠着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附近地上一片狼藉。
小孩子用过的玩偶熊被扯成了几段,种在浅黄花盆里的花朵带着泥土滚落一地,游戏机,三角板,所有曾经属某个少年的东西被粗暴的拆卸损毁,零散一地。
迟茸刚下了几层楼,忽然想起有东西没带,掉头回了寝室,轻推开门。
“小茸还是画不好吗?”
熟悉到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声音传来。
迟茸愣愣僵在原地。
视频里,少年蜷缩在角落,摇摇头,寡言不语,面前站着个儒雅的男人,保养得宜,风度翩翩,颇为苦恼的看着自己儿子。
“小茸这么有天赋,怎么就是画不好呢,是不是长大了,不听爸爸话了呢。”
迟行堰疑惑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小茸昨天救了只猫头鹰对吗?”
少年一惊,蓦地抬头,“爸爸。”
男人转身离去,锁上门,少年踉跄了一下,仓惶跟上,却被锁在了门内,惊惶拍了拍门,急切出声。
“砰砰!”
“不要,我会画好的,我会画好的。”
监控外面,迟行堰发现什么好主意似的,笑了几声,紧跟着是一声凄厉的咕叫声。
少年抖了一下,睁大眼,使劲拍门。
高处一扇狭小的窗户被推开,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炙热滚烫,带着猩红的液体。
“咕……!”
猫头鹰叫声哀戚,奄奄一息,少年手臂被翅膀擦过,遽然抹了一层浓稠的红。
个头不大的猫头鹰托着伤痕累累的翅膀,挪到那个救助它的人类边上,哀鸣着,靠近他。
不要,不要。
少年崩溃,忍住恐惧,手抖得厉害,撕下布条试图捂着那伤口,可是收效甚微。
少年浑身发抖,眼泪掉下来,他试着砸门,撞门,想把门打开。
“我会画好的,开门,开开门啊。”
“我会画好的。”
无人应他。
少年被关在那昏暗的房间里两天,小猫头鹰挨在他身侧,血沾了他衣衫,狰狞刺目。
两天,四十八小时。
无人救他,无人救幼年的小猫头鹰。
江枝惑心脏狠狠坠到底。
迟行堰的判决书上写的是多次杀害国家保护动物,这个视频是两年前,也就是崽崽逃跑被他从山里捡到前不久,而在别墅那会儿,崽崽还不怕动物。
也就是说,这种事,之后还发生过。
不止一次。
江枝惑眼底戾气凝聚。
手机突然响起,江枝惑点击接通,是宋元京的语音通话。
“江哥,你是告诉虞山乐,你和迟茸之前不是男朋友这事了吗?他问我你们现在是不是恋人关系,我怎么答啊?”
江枝惑稍稍蹙眉,“你……”
他余光一瞥,忽然看见关好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身形单薄的少年脸色苍白,怔怔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茸茸崽半夜偷吃冰激凌,被大尾巴狐狸打了顿屁股,委屈扁扁嘴,“哥哥坏,崽崽要换个哥哥,不要狐狸,要个冰激凌哥哥!”
茸茸崽气呼呼往外冲,结果没几步就被握着腰抱回去。
大尾巴狐狸温柔微笑,“崽崽不就是想吃冰激凌,哪就到了换哥哥的地步,哥哥让崽崽吃不就行了。”
茸茸崽半信半疑,下一秒,嘴巴被堵住,冰凉甜滋滋的冰激凌顺着对方唇舌过来,掠走呼吸,又咬住敏感小耳垂。
茸茸崽抖了一下,惊恐哭唧唧,“哥哥耍赖,崽崽要自己吃,不用喂QAQ。”
大尾巴狐狸柔和笑笑,“都一样,吃不完十个不准跑。”
茸茸崽:“不……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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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茸愣了一下, 终于回神,看着男生伸过来的手,仓惶后退几步避开。
江枝惑手心落空, 心脏发紧,大步过去, 猛的握住少年手腕, 死死钳制在掌心里。
“茸茸。”
迟茸手努力往外抽了一下,挣扎不动,垂着眼,呼吸有些乱。
江枝惑将人捉住,握住腕骨, 心底骤然升起的空荡不安稍微平息一分,紧紧拉着少年, 声音放轻,“你听到了。”
迟茸指尖蜷缩, 被握着的手腕像被铁箍牢牢束缚住, 怎么也挣脱不开,瞥开视线。
是,他听到了。
江枝惑骗他, 江枝惑……一直在骗他, 还查他。
迟茸,小茸, 茸茸……
迟茸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绪, 他有点恍惚, 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怎样,心尖一阵阵发颤,只是下意识想躲,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他脑袋好乱。
江枝惑目光一直被回避,心脏发沉,走近几步,试着缓下语气,“崽崽,我不是故意骗你,也不是耍你玩,只是那时候你抗拒我,躲着我,我……”
他顿了顿,当时恶念贪婪涌上心头,怎么也克制不住。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那么做。
他不想崽崽躲着他。
江枝惑抿唇,“崽崽——”
我喜欢你。
“够了。”
迟茸垂着脑袋出声,指尖陷进掌心,没看江枝惑,闷闷出声,“松开我。”
“不松。”江枝惑语气一厉,眼底黑沉沉的,重复一遍,“我不松。”
他握住少年腕骨的手愈发收紧,紧紧握着,不断逼近,声音很低,“崽崽,我可以慢慢解释,你生气可以打——”
“我要去上课。”
迟茸头疼的厉害,轻轻深吸气,脑袋里乱成一团,不想再听江枝惑说话,心脏麻痹,跳动有些困难,挣挣手,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往外走。
江枝惑一路握着他手腕,少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沉默不语的往教室走,长睫低垂,浑身气压低的厉害。
江枝惑瞧着少年看也不看他的模样,心脏发沉,眼底乌色凝聚,隐隐带了几丝戾气,又被他压下去,试图安抚少年。
但到了教室,迟茸甩开江枝惑的手,关了门进去,找了个离门远的位置坐下。
这是小教室,江枝惑不方便进去,拧着眉,又把门推开一点,就站在门口,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少年。
他人站在门口,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赵箐坐的不远,悄悄转向迟茸,声音小心翼翼,“你们吵架了?不是听说昨天还放了烟花。”
迟茸坐在窗户边,捂住脑袋,轻轻喘了几口气,摇摇头,没出声。
在家里画室里的记忆随着那段视频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涌,还有那句“你们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那他们是什么呢?
江枝惑骗他,江枝惑又骗他。
大尾巴狐狸,斯文温润,平和,心狠手辣善于伪装工于心计。
他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又忘记了,又放松警惕,又上了当。
可江枝惑骗他是真的,对他好也是真的,暗中查他同样是真的。
迟茸脑袋里一片嘈杂,耳朵几乎响起一阵阵鸣音,呼吸有些急促。
那些视频,为什么又要翻出来呢。
迟茸脑袋很乱,心里也乱。
赵箐看迟茸脸色不好,也没敢再说话掺和,老师进来,教室里安静上课。
迟茸往外面瞥了一眼,遽然对上一双紧盯着的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不给一丝躲避的余地。
男生蹙着眉,眼底黑压压的,透露出几分不安定,和愈发强劲的占有欲。
迟茸指尖用力掐了下掌心,移开目光。
他不想看见江枝惑,起码现在,他不想看见江枝惑。
一节大课很快过去,下课,学生站起来往外走,江枝惑第一时间推门进来,往少年方向靠近,但几个人下课离开的人相向而来,不经意挡住他目光几秒。
就几秒钟,少年倏地没了踪影。
江枝惑心尖发涩,当年怎么也找不到人的焦灼感烧上心头,眼底戾气骤然涌起。
迟茸从窗户跑了出去。
他发现自己好像很熟悉这样躲避来人的路线,从窗户跳出去,走人流拥挤或者偏远没监控的路段,关上手机一路远离。
渐渐的,学校范围逐渐远离,学生变少,路上多是些来来往往的社会人士。
迟茸恍然抬头,不清楚自己跑到了哪里。
深秋初冬,风刮骨似的冷厉,迟茸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偏圆的眸子空洞茫然。
从学校出来,避开江枝惑。
可他能去哪呢?
迟茸环视四周,络绎不绝的人,连绵不断的高楼建筑。
他能去哪呢?
少年扬起颈,瓷白脆弱,惶惶迷茫。
迟茸头很疼,天光照在他身上,寒风像是能把他的骨头刺穿,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晃了一会儿,找了家不用身份证的小旅馆,紧闭门窗,关上灯,让房间陷进绝对的黑暗里,在床上和衣蜷起来。
“咚……”
小旅馆隔音不好,窗帘也不够遮光,圆圈的图案好似当年的摄像头红光,不知是楼上还是楼下传来些动静。
迟茸心慌。
陌生的、宽阔的半透光环境让人心生不安,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卷起被褥,将自己藏进衣柜里,拉紧门,躲在黑漆漆的被子里。
现在没有光了。
没有人能看见他了。
迟茸轻轻松口气,将自己蜷缩起来,闭上眼。
再醒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照旧是漆黑狭小的衣柜里。
但身前位置,却好似有些异样。
面前模糊的有个人影,清瘦挺括,斯文沉默。
脚踝上传来些许禁锢感,男生握着他踝骨,不算很收紧,但也并没有留一丝的活动空间,脱了薄袜,温热毛巾擦过,轻轻的往风寒裂口上涂抹足霜。
寂静里带着丝可怖的偏执。
“醒了。”
男生低低道。
黑暗的衣柜里,迟茸看不太清,但依然清晰的认出……
这是江枝惑。
他眼睫颤了颤,心口微缩,说不出什么感受,将脚往后缩,可被男生禁锢住,动弹不得。
江枝惑垂着眼,握着少年冷玉似的纤瘦足踝,眸色幽深,漆黑噬人,声音又轻又冷。
“崽崽,我找了你好久。”
他发现人不见了,通知宋元京带着人到外面堵,但学校下课期间人多,流动量大,只那几息的差距,人就没了影。
又没了影。
之后找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这。
江枝惑眼底乌沉一片,找不到人的疯狂戾气在他身体里翻涌,冷厉刺人,又被他死死压住,握着少年脚踝,声音很低。
“崽崽。”
他轻慢道:“你早上还和我说了,男朋友再见,你有些接受了男朋友的,对不对?男朋友是我骗你,总不能……再见这两个字也不想做了吧。”
他握着少年足踝的手收紧,后齿咬在一起,嗓音轻,但带着些极力克制的凶蛮戾气。
茸茸,他的茸茸。
不可以再离开他。
迟茸脚踝上传来明显的束缚感,在黑暗里听着男生声音,眼睫颤颤,抿唇。
“你骗我,就不做数了。”他闷声道。
“不做数?”
江枝惑嗓音一寒,握着少年脚腕的手用力一拉,在拥挤的柜子里欺身压近,墨色眸子里裹着可怖寒意。
“是男朋友不做数,还是再见不做数,或者……都不做数了?”
崽崽想离开他?
又想离开他?!
迟茸原先是裹着被子靠在柜子边,被江枝惑握着脚踝拉动,整个人歪下去,江枝惑撑在他身上,没有光线的地方看不清模样,但呼吸很沉,凌厉的冷香逼进他呼吸里,从内到外全部侵占,有些骇人。
迟茸心尖抖了一下,又酸又涩,抿着唇偏开头。
“我也不知道。”
少年低声道。
他头还是疼,耳边一阵阵嗡鸣,试着去理清他的江枝惑的关系,声音抖了一下。
“一年半之前,我就是从你身边悄悄逃离,既然这样,以后还是……”他顿住,心脏在黑暗里发颤,“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吧,唔唔……!”
下巴遽然被捏住,极重的力道几乎将他整个人捏碎,嘴唇上骤然压下一双唇,舌尖撬开牙冠,长驱直入,凶戾的夺走他呼吸。
迟茸一惊,呼吸登时一片混乱,想推开,可下巴被钳制,手又绕在被子里,被迫仰起颈,承受男生愈发汹涌可怖的侵入。
“唔……”
少年呼吸凌乱,胸膛剧烈欺负,脆弱仰起的脖颈好似绝美的天鹅,柔软易欺凌。
江枝惑堵住少年话语,心脏跳的愈发沉重,身上戾气一重又一重,摸上少年耳后侧脸,声音冰凉。
“不可能。”
“迟茸,茸茸。”
迟茸呼吸散乱,封闭的柜子里空气不流通,喘息剧烈,感觉男生将额头抵上他的,摸着他耳后,动作和缓,却像捕食前小心谨慎的野兽,嗓音愈轻。
“乖崽崽。”
江枝惑蹭蹭他额头,近距离感觉着少年的呼吸,扯开个冰凉温柔的笑。
“我不是男朋友,可我还是哥哥啊,我说过,你可以肆意的索取我,要求我,指使我,摸腹肌画日出看烟火,怎样都好。”
“但唯独不能,离开我。”他声音冷下去,“……你想都别想。”
迟茸被江枝惑的疯狂程度弄的心惊,呼吸不匀,感受男生紧紧箍抱着他的力度,偏执里带着不安,狠狠的扣着他。
迟茸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心脏酸胀,有些难受,说生气,好像不是,说高兴,自然也没有。
就是有点……莫名的难过。
……江枝惑。
……哥哥。
江枝惑将迟茸抱了出来,刚刚额头相抵,感觉少年身上有些烫,衣柜里空气不流通,他连着被子裹着人一起抱到床上。
迟茸倒没挣扎,安静坐在床边。
江枝惑摸了摸他额头,确实有点烫。
跑出来太急,吹风,人又恍惚,有点发烧了。
江枝惑眼底暗了暗,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敲响房门。
迟茸看见江枝惑深深瞧了自己一眼,不放心似的,盯了会儿才大步往门走去,打开门锁,将门拉开条缝,外面西装助理递进来一杯温水和药。
江枝惑接过,又重新把门锁上,回到床边。
迟茸:“……”
锁这么严实。
他刚刚瞥见,门口居然还守着几个人?
他是能飞还是能遁地?
江枝惑递过水和药,幽暗目光注视他,“吃了。”
迟茸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过来吃了。
这旅馆环境不好,江枝惑不打算在这住,看着少年吃完药,裹上外套,一步不离的带着往外走。
迟茸头很疼,他弄不清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浑浑噩噩跑出来,可,他能去哪儿?
世界这么大,除了学校,没有他的落脚地。
但回了学校又要和江枝惑抬头不见低头见。
迟茸站在旅馆前,稍迟疑了一瞬,仅一瞬间,江枝惑敏锐发觉,扯扯嘴角,直接将少年塞上车,冷冷命令司机落锁。
迟茸近乎是被紧箍着带回了学校,下午本来还有课,但他手机关机前让赵箐帮自己请了假,现在人也不舒服,便不打算去上课。
寝室里,江枝惑早上用来看视频的电脑还开着,走的太急,甚至都没合上。
迟茸一眼看去,就瞥见视频里沾了一身血,苍白崩溃的自己。
迟茸指尖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眼底颜色微有些异样,想移开视线,可目光却落在那上面,怎么也挪不开。
“啪。”
江枝惑合上电脑,瞧着少年表情,放轻声音,“查这些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失忆,也想……”
想让迟茸再离不开他。
江枝惑眸色深沉,瞧着少年泛白的脸,语调温和几分,“崽崽,你不喜欢,那我不查了。”
迟行堰已经入狱,少年也在他跟前。
他不会把人再放跑的。
江枝惑眸子里寒意一闪而过。
迟茸没说话。
或者说,从旅馆出来,到现在,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看江枝惑几眼。
他头很昏,脱了外套,也没去床上,钻进久不使用的衣柜,在里面闭眼蜷缩起来。
江枝惑垂着眼,站在衣柜前面,隔着道柜子门,想让少年出来或者他进去。迟茸若有所觉似的,慢慢出声,嗓音在柜子里显得沉闷渺远,触不可及。
“别站这里。”
他现在不清楚要怎么面对江枝惑。
骗他是男朋友,等完全相信,又发现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迟茸心脏涩涩的疼,往角落躲了躲,眼睫垂下,低声说道:“如果我梦游,就叫醒我。”
“我不想和你靠太近。”
江枝惑握住衣柜门把的手倏忽收紧,有些许青筋凸显,眼底冷的可怖。
迟茸可能是因为发烧,睡得很沉,他让江枝惑别靠近,但他不知道,江枝惑并没听他的,等少年意识昏沉,也进了衣柜里。
可能是那段视频引得那些记忆再次涌上脑海,迟茸陷入了深深的梦魇,梦里喘息挣扎。
隔着雾的江枝惑,隔着雾的一年半之前,隔着雾的模糊记忆。
“小茸在意什么呢?”
画面陡然清晰。
儒雅随和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将什么递过来,笑着,“小茸在意什么呢?告诉爸爸,说出来,我们好画画啊。”
迟茸脑袋里尖锐的疼,像有锤子在钻,嘴巴里是苦涩的药味,心跳异常的快,意识模糊。
他在意什么呢?
幼年的小猫头鹰,养了很久的花,心心念念的书……
他没有在意的。
不要去想。
那层模糊的雾骤然浓郁,他想看清一年半之前的记忆,可心底平白生出些恐惧,逼得他后退远离。
不要去想。
他没有在意的。
迟茸呼吸凌乱,蓦地睁眼。
衣柜里依然漆黑,安静的回荡着他的呼吸声,只有他自己。
迟茸缓了几分钟,眼底空洞,推开门出去。
外面天已经大亮。
已经是早上,他还在衣柜里……没有梦游?
江枝惑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睡,就站在衣柜前面,沉甸甸的看着他,意味不明。
“做噩梦了?”
迟茸坐着衣柜里,门开着,江枝惑站在他前面,身量很高,瞧着他。
迟茸心脏缩了一下,呼吸还是不匀,偏开头,没说话起身去洗漱。
江枝惑瞧着少年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神色微寒,抿唇跟着少年。
他昨晚进了衣柜,怕迟茸更生气,今早又出来,现在看,出来或者不出来,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迟茸去上课,江枝惑就在他一步远的地方跟着,迟茸心烦意乱,可也不想说话,只当没看见。
他上课,江枝惑依然在门口等着他出来,这次叫了几个人堵住后窗。
两个人气氛冷凝明显,周围同学也不敢打扰什么,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分。
课上,唐老师站在讲台上,和蔼笑道:“最近有一个艺术展赛,在隔壁省,大概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参赛回不来,我们有一个名额,同学们把自己近期的一幅作品交上来,我们评选出最优的那位,去参加比赛。”
“今天就交,动作都快一点。”
“就一个名额啊。”
“院里这么多大神,轮不到我啊,哎。”
“别的不说,单迟茸一个,就能按死很多人了。”
迟茸垂了下眼。
一个月不回来,如果他真的能被选上……是不是也能避开江枝惑一点?
大家都交了画,迟茸翻翻自己近期作品,他要改风格,烟花还没画,他把那幅日出交了上去。
因为时间紧,老师直接当面出了评选结果。
唐老师瞧了迟茸一眼,稍稍叹气,摇摇头。
“这次的参赛人员——”
“林哲语。”
话音一落,教室里愣了几秒。
而后轰然炸了锅。
迟茸眼睫轻微眨了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耳边有丝耳鸣。
“林哲语?虽然林哲语成绩挺好,但是……”
有人压低声音,“那迟茸呢?”
“我听有老师说,迟茸换的风格不适合他,技巧虽然强,画商业搞是没问题的,但是艺术展赛不行。”
“啊,好可惜,那还不如换回去。”
林哲语自己也惊了几下,他就是画日出那天讲鬼故事那个男生,交的画也是日出,这会儿和迟茸坐的不远,压低声音叫叫他。
“迟茸。”
林哲语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日出那幅画还是迟茸带着他们一起去的呢,摸摸后颈,“……不、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迟茸抬眼,轻吸口气,打起精神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嗓音轻快,“说什么呢,你画的很厉害,加油比赛呀。”
迟茸理清脑袋,暂且不管江枝惑怎么样,他是美术生,学画画,喜欢画画,也只会画画。
画画才是他最应该干的事,而不是纠结已经过去的事。
父亲的事,江枝惑的事。
他不愿意去想。
都过去了。
下了课,迟茸往寝室走,江枝惑在门口瞧着,他已经知道少年落选的事,微微蹙眉。
他本来还在想,茸茸落选心情可能会更不好,但眼下瞧着,精神竟然反而恢复了几分。
赵箐和他们同路回寝,看着迟茸和江枝惑各不说话,场面尴尬的厉害。
他本来没打算掺和,但下了课一块出来,顺路,走着走着就走一块了,这会儿再说什么有事离开也太假了。
赵箐头皮发麻,憋了好一会儿,跳过江枝惑,试探出声,“迟茸,你换风格肯定还是要多练练,别难过。”
迟茸呼吸一下,笑了笑,眼睛弯成两轮月,“嗐,我知道,画了这么多年,想换风格没那么容易,我心里清楚的。”
再练练就好了。
赵箐看他好像还挺淡定的,心里松了不少,“那就好,吓死我了。”
“吓什么。”迟茸笑起来。
少年一脸寻常,但江枝惑眼睛望着迟茸,眉头愈发拧紧,眼底黑的可怕。
迟茸回了寝,除了没主动跟江枝惑说话,一切一如往常,坐下画了会儿画。
他拿着铅笔简单勾勒,笔头有点磨钝了,左右翻翻铅笔刀,准备削一下,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骨节修长,冷白如玉,捏着枝削好的铅笔。
迟茸顿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对上男生墨色眸子,想了想。
只要他还没搬出去,他和江枝惑起码还是室友……
迟茸弯着眼睛笑笑,接过来,客气出声,“谢谢,不过下次不用了,我自己削就行。”
少年笑着,礼貌、平和。
也冷漠疏离。
江枝惑身上戾气骤然一重,心底烦躁凶戾克制不住的泄出几分,一把捏上少年下巴,一字一顿叫他全名。
“……迟茸。”
江枝惑心底寒意涌动,捏起少年下颌,逼他仰头,俯身,呼吸几乎融在一起,声音很轻,冷的彻骨。
“你在怎么跟我说话。”
迟茸:“??”
迟茸被迫抬着头,眨了下眼,圆圆的眸子澄澈干净,有些莫名,“什么啊,我不就说了句谢谢?”
怎么这么凶。
迟茸扁扁嘴,奇奇怪怪的,握着下巴上的手用力移开,“你忙你的,我要画画。”
他转回去,背对着,握着那枝削好的笔,重新低头认真画画。
江枝惑眼底冷意几乎实质化,死死望着少年。
茸茸不对劲。
明显不对劲。
少年好似给自己套了层壳,能说会笑,毫无异样。
内里却深深的藏了起来,谁也看不到。
连他自己也看不着。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时间也不早,迟茸想多画一会儿,又怕影响江枝惑休息,带着画画的东西轻巧钻进了衣柜。
打开小台灯,再从里面把门后挂了个毯子,省的光漏出去扰人睡眠。
江枝惑看着少年动作,眼底暗的厉害。
迟茸坐在衣柜里,封闭狭小,安静无人,靠着内壁,拿着纸笔随手画画,灰色铅笔勾勒一片生机盎然的茂密树林。
小台灯有点旧了,插着电使用的时候光线足,断了电仅靠电池就有些黯淡。
迟茸靠着衣柜,在昏黄的光里不经意一歪头,意识朦胧几秒。
“小茸。”
带笑的声音。
“这是你在意的吗?怎么还是画不好呢。”
猩红的血色映入眼帘,支离破碎,温热液体粘稠的涌上他手边,伴着求救的呜呜哀戚。
迟茸嘴巴里弥漫起一股苦涩的药味,抖了一下,觉得冷,又一瞬间睁眼。
……怎么睡着了?
迟茸晃晃脑袋,看看眼前。
周围一片安静,衣柜里小台灯的光愈发微弱。迟茸看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十七。
离早上上课还差好久。
迟茸轻吸口气,脑袋有些昏沉,摇摇头,拿着笔继续画树林。
铅笔好像又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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