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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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远处,正在法阵中支撑幻象的曲丰羽跟邬和致猛地松了口气,而近处,卫风也早已冷汗津津,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江顾如此强悍的元神,筋肉骨骼已有断裂之势,却还是强撑着没有露出任何端倪,让江顾借用自己的身体,布阵封住了林飞白的丹田经脉。
“走。”江顾在他识海中低声下令。
卫风一掌砍晕了失去修为的林飞白,将人扔进了灵宠袋,而后踩上了飞剑,直接冲入了海底。
在他入水后几息,江顾从他体内撤出了自己的元神,卫风的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血脉,巨大的银蓝色鱼尾和鸢翅显化而出,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鬼纹,白瞳浸在海水中透出股妖冶的邪意,元神似散非散,周围的海水被染红了一片。
江顾回到自己的身体,而后用灵力裹住了他的元神,伸出胳膊将人接住。
卫风感受到了江顾熟悉的气息,一张嘴便咕噜吐出了两个气泡,他在水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黑长的指甲扣住江顾的手腕。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海面。
江顾抬头,竟然看到了雷劫之前的黑云和闪电。
卫风使劲攥了一下江顾的手腕,而后坚定地将人推开,摆动鲛尾从江顾怀中游了出去,不等江顾反应过来,整条鲛化作了道流光蹿入了黑不见指的海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顾怀中骤然一空,他望向卫风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
这好像是卫风第一次将他推开。
而不是第一时间向他求助。

第76章 年少春衫(二十二)
七八道大乘期修士的神识正在远远窥探, 而卫风的气息即便有元神印记也无法追踪到了,也许是因为之前曲丰羽的提醒,卫风自己暗中动了手脚。
这让江顾感到了几分不快。
他看了眼腰间的灵宠袋,低声道:“赤雪。”
无数气泡从江顾面前的海水升腾而起, 紧接着赤雪便现出了身形, 它比之前的身形要小一圈,蹲坐在江顾面前, 冲他摇了一下尾巴。
赤雪已死, 不过是江顾用它的尸体镇压周怀明, 布下的法阵有聚灵之效, 如今江顾放走了周怀明,聚灵阵失效,赤雪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散。
“你若想活,我可以助你走鬼修一道。”江顾说。
赤雪摇了摇头, 凑上去用耳朵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抬头看向上方的海面,璀璨的阳光折射下来, 碎成了粼粼金光。
江顾会意, 御剑破出海面, 一头毛发雪白的灵兽紧随其后,在灵气稀薄飞剑欲落时身形猛然暴涨数倍,踏云踩雾带着主人冲入了云霄。
不等那窥探的神识追上,一人一兽早就不见了踪迹。
江顾到达约定的地点时, 曲丰羽跟邬和致早就到了, 只是两个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曲丰羽看起来像是哭了一场,眼睛泛红, 邬和致也格外沉默,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起来,还未开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曲丰羽下意识想去扶他,半途却又生生收回了手,眼眶里蓄满了泪,又碍于江顾在场,强行压下了情绪,清了清嗓子道:“江公子,卫风呢?”
“他去渡劫了。”江顾叙述平淡。
他知晓世间情爱,却很难理解,虽然被卫风带着被迫体验了那些过分充沛的情绪,但于他而言都是负累,于修为并无丝毫用处。
只是曲丰羽红着眼睛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卫风。
看来他们这支血脉都很爱哭。
“去渡劫了!?”曲丰羽震惊地望着他,“你就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去渡劫?他在哪里?我去给他护法。”
“不知道。”江顾微微蹙眉,方才已经淡忘的不快再次涌了上来。
曲丰羽冷不丁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焦急占据了上风,“你不是在他元神上烙了印记吗?怎么会找不到?”
江顾闻言心情越发恶劣,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曲丰羽被这一眼看得后脊发冷,猛地记起来他是何等冷硬心肠,果断不再追问,走到一旁开始惊用曲家秘术追踪卫风的位置。
邬和致见状道:“江长老,如今我们虽侥幸逃脱,但林飞白还在我们手中,林家的人恐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江顾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林飞白还被关在灵宠袋中。
袋口解开,衣着华贵的青年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发髻丝毫未乱,神情也平静非常,看到江顾真容时愣了一下,才苦笑道:“江公子,久闻大名。”
他拱手行礼,江顾也敷衍地点头回了礼。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境地,结果生生演出了三分和气,邬和致对这些大家族公子哥的认知再次刷新。
“你如何知道他就是江顾?”邬和致听林飞白这语气,想来之前和江顾并不认识。
“知道我旧友之人少之又少,知道此事还敢用这件事情做圈套的人,想来也只有江七公子了。”林飞白看向江顾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
邬和致想起在飞舟上江顾扔过来的鬼修根骨,顿时有些不寒而栗,都说林飞白聪慧,那江顾到底从何时就开始着手布局了?
江顾对林飞白的敌意视而不见,此人虽然修为已封,但身为大家族继承人,身上用来保命的法宝和手段不知多少,既然没能像对付路真仪和周宁姜那样一击毙命,如今再杀多此一举,留在身边就是潜在的隐患。
“林公子,我等无意伤你性命,请你随行乃是不得已为之。”江顾对缠在他元神上的锁龙链视若无睹,面不改色道:“还委屈林公子暂避,待我们安全,自然放你离开。”
他说得客气,却毫不手软,拎起人来又扔回了灵宠袋。
“……”邬和致沉默了一瞬,“那你放他出来作甚?”
“透透气。”江顾道:“长时间待在黑暗又逼仄的地方,人会受不了。”
这还是他从卫风身上知道的,他自小在坟塚里长大,灵宠袋对他而言相对舒适许多,并不知道这对常人而言难以忍受,甚至有可能会把人逼疯。
邬和致叹为观止。
他竟觉得这一瞬间,江顾竟有几分像个人了。
“找到了。”一直在旁边结阵找人的曲丰羽骤然出声。
邬和致欲言又止,江顾见状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八风不动地看着邬和致。
“……”邬和致硬是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丝幸灾乐祸,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曲丰羽,“卫风在何处?”
曲丰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向江顾道:“他已经出了极南之地,在西北方向三万里的一处寒窟。”
“西北方向三万里……莫非他到了平逢宗附近的地界?他渡个劫怎么跑这么远,这才只过了半天。”邬和致不可置信。
就算是大乘期的高手用法阵昼夜不息,从极南之地出三万里也要一天一夜,这小子却只用了半天就做到了,实在匪夷所思。
“先去找人。”江顾猜测是那鬼面白目的作用,但在找到卫风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三个人隐藏了气息一路御剑而行,带着林飞白悄无声息地出了极南之地,往平逢宗的方向而去。
平泽大陆以人修居多,鬼修次之,甚至还有大量凡人混居其中,其余诸如魔族、妖灵精怪、罗刹魂石等其他种族的修士极少,故而修仙人族宗门林立,家族势大,而如今平泽主要被江、周、林和灵龙宗四家分别掌控,下属归附的家族和宗门无数。
江顾之所以被流放到阳华宗,就是因为阳华宗是江家附属的小宗门之一。
而平逢宗则是隶属周家的势力。
但由于地处偏僻,处在三条灵脉末端交汇之处,无法调和属性的灵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倒也能养得起一个宗门,但是一年前平逢宗被人屠了满门,更是恶毒地将怨灵镇压在此,三种不同属性的灵力失和,使得整个山群万物冰封,化作了怨气浓郁的冰窟,只有零星几个鬼修会在此活动,彻底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江顾踏上这冰地的瞬间,便知道了卫风为什么要选在此处渡劫——这里的怨气实在惊人。
“听说是江林干的,一夜之间屠了平逢宗满门,还将宗门的大弟子秦峙做成了傀儡。”邬和致跟在他身后,这里寒气过盛,他有些受不住,咳嗽了几声,旁边的曲丰羽臭着脸给他披上了外袍。
家族名录上江林的名字还亮着,想来是从路真仪手底下逃了出来,这对江顾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狐族难缠,江顾并不想留下这个隐患。
“江家人个个都心狠手辣,简直同魔修无异。”曲丰羽看着脚下冰面里冰封的尸体,心中愤慨,说完才想起江顾也是江家人,但她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也不想找补。
在她看来,江顾比魔修还可怕。
曾经翁郁的山林都化作了毫无生机的冰窟,周围黑气弥漫怨灵哀嚎,越往深处走光线便越暗,连冰层下的尸体都隐约看不清楚了。
“我们在路上耗费了一天,雷劫看起来已经渡完了。”邬和致看了一眼江顾,转移了话题,问曲丰羽:“你现在能感知到卫风在何处吗?”
“我再试试。”曲丰羽掐诀,片刻后盯着自己的指尖微微一愣,“卫风……就在此处。”
“此处?”邬和致疑惑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只能看见无数被冰封起来的尸体,如幢幢鬼影将他们包围在此,并无活人的气息。
江顾散出去的神识也没有探查到卫风的踪迹,他看向曲丰羽,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碎石声。
浓绿色的黏液砸在了光洁的冰面上。
江顾与邬和致曲丰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只见冰窟厚重的穹顶之上倒吊着一团漆黑的人影——说是人影也不尽然,因为那一丈多长的鲛尾和拢起的巨大鸢翅如此醒目,黑暗中一双苍白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额头生出了对硕大弯钩的羊角,细长分叉的红舌在空中逡巡,他脸上被狰狞的鳞片覆盖,无数鬼纹从他身上蔓延而出,蠕动着布满了整个穹顶,如同无数倒着生长的水草,缓缓变长,从冰窟四面八方朝着江顾三人蠢蠢欲动。
“这是什么鬼东西?”曲丰羽看得头皮发麻,声音却极轻,生怕惊动了那团怪物。
邬和致看着那些鬼纹延伸的方向,低声道:“他在吸食这些尸体中的怨气……应该对活人不感兴趣,别激怒他。”
他话音未落,殷红细长的舌头从两人中间闪过,滴落的深绿色涎液将邬和致的佩剑瞬间溶解,曲丰羽倒吸了口凉气,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后。
那条灵活又诡异的舌头停留在了江顾面前,在冰寒的空气中卷了一下,像是闻到了极其美味的东西,趴在冰窟穹顶的东西忽然发出声兴奋的嘶鸣,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倏然出现在了江顾眼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人撕碎。
“卫风。”冷淡的声音在空荡的冰窟中格外清晰。
那怪物身形一滞,闭上嘴耸了耸鼻子,又凑到了江顾的颈间仔细闻了闻,周围蠕动的鬼纹争先恐后地想要爬到江顾身上,却被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逼退。
赤雪显露出身形,坐得十分端庄,每根毛发都纤尘不染,目光和江顾如出一辙的冷淡,审视着面前这个低等又劣质的造物。
卫风朝着它龇了龇牙,原本被吓退的鬼纹骤然朝着赤雪袭来,江顾刚要动手,丹田处忽然传来了阵剧痛,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腰间的灵宠袋储物袋和身边的赤雪全都被那些鬼纹一股脑卷走了。
曲丰羽只觉得一阵风从脸颊吹过,那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追!”江顾立刻召出了飞剑,曲丰羽跟邬和致紧随其后。
“你刚才喊那东西什么?”曲丰羽终于逼着自己接受了现实,“那玩意儿是卫风!?”
“他丧失了神智,”江顾看着身后汹涌而来的鬼纹,皱起了眉,“这里是他筑的巢穴,如果不及时将他唤醒,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就算渡劫也只有金丹修为——”曲丰羽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在那冰壁上看到了几具新鲜的尸体,好巧不巧,正是之前林飞白身边那几个大乘期的高手。
“守好道心稳固元神,不要让鬼纹近身。”江顾冷声道,几乎贴着那无数簇鬼纹低空飞过,丹田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之前上船,卫风胡闹曾故意放了几条鬼纹进去,江顾探查了许多次都无果,同之前那黑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打算逃出来之后再做打算,谁知竟被卫风抢先了一步。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曲丰羽被那些鬼纹搞得几乎要崩溃,速度极快不说,斩断一条便会生出无数条,更恐怖的是随着鬼纹越来越近,她竟觉得道心在隐隐动摇。
邬和致的情况并不比她好,甚至有几条鬼纹已经侵入了他的丹田,又被曲丰羽生生斩断。
江顾顺着那鬼纹流动的方向结阵前行,很快就将曲丰羽二人甩到了身后。
一团鬼气森然的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对方逃窜得飞快,单用御剑根本无法追上,而那些鬼纹似乎还能吸食法力,他灵气倾注得越多,那些鬼纹便越猖狂。
“卫风!”他冷喝一声,趁着那鬼东西转头的瞬间,果断封住了丹田和全身经脉,连带着识海紫府一齐封闭,道心自然无法被窥探。
冰壁被轰然砸裂,碎冰四溅,江顾单手扣住了卫风的脖子,将人按到了冰面上,卫风自然不肯,鲛尾猛地朝着他砸了过来,江顾敏捷地躲开,即便没有修为,他力气仍旧大得吓人,抓住那鲛尾猛地一折,膝盖抵在了卫风腰间的大穴出猛地一用力,而后动作利落地将他的双臂反翦至了背后,以一个禁锢的姿态将人结结实实压在了冰面上。
卫风暴躁地嘶吼了一声,想要转头但江顾的手肘正抵在他后颈的死穴,饶是他再大力气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江顾脸上被羽毛划了两道血痕,他目光阴冷地盯着身下无法动弹的卫风,轻嗤道:“小畜生,你还想反天?”
卫风嘶鸣一声,故意露出了牙齿,上面还沾着撮雪白带血的毛发。
江顾愣住,“你吃了赤雪?”
卫风对着他挑衅地舔了舔嘴唇,密密麻麻的鬼纹铺天盖地朝着两人压了下来。

第77章 年少春衫(二十三)
卫风渡劫之后的鬼纹速度极快, 江顾又为了守道心封闭了所有的丹田经脉,这些冰凉黏腻的黑色长条极容易就钻进了皮肤中,将他捆绕其间,紧接着巨大的羽翼合拢, 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
在暗色中, 一双冰冷的白瞳离得他极近,甚至能听见卫风发沉的喘息, 带着点热意的舌尖试探地、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见他没有反应, 整个“人”都凑了上来, 用力地嗅了嗅。
江顾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味,但紧接着从深绿色的涎液就烧破了衣裳薄薄的布料,落在了皮肤上,留下一片灼热的痛意。
卫风垂下眼睛,又低头慢条斯理地舔走, 在那片裸露的白皙皮肤上留下了几抹深色的红痕。
江顾冷淡地观察着周围, 他的经脉丹田几乎全被鬼纹占据,丝毫动弹不得, 若要使用灵力必须放开经脉丹田, 但那样一来道心必然受损, 得不偿失——他操控过那鬼面白目的能力,卫风能杀那几个大乘修士,自然也能杀得了他。
这又脏又丑的东西还不知死活的凑上来,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 江顾刚要开口, 就被他抓住了手掌,覆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是温热柔软的茸毛触感, 跟他这身模样格格不入。
但这熟悉的手感瞬间就让江顾黑了脸。
“我的……跟它一样软。”卫风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心中妒意滔天,说出的话却带着股沙哑的可怜。
江顾手腕的骨骼已经被捏碎,若不是有神器作骨,只怕现下手腕已成了滩烂肉。
“你摸摸……一样的。”卫风锲而不舍地想让他摸,然而江顾的手指只是单纯地覆在他耳朵上,丝毫没有要摸的动作,于是不计其数的鬼纹钻入江顾的手掌,试图控制手掌的动作,他嫉妒到发狂,又委屈得要命,声音里带上了怒意,“你摸!”
江顾冷笑了一声:“凭你也配?丑东西。”
面前的怪物僵在了原地,那双可怖的白瞳硬是红了眼眶,他用长着半透明蹼膜和黑色指甲的手摸了摸自己狰狞的羊角,又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鳞片,被眼角蠕动的鬼纹拍到了手背,他看不见自己是何模样,又不死心地去摸自己后背凸出的翅根,摸自己满是黏腻鳞片的鲛尾,好像他全身上下,只有刚刚吞了赤雪抢来的那对雪白毛茸茸的耳朵称得上漂亮。
卫风冲江顾露出了四颗獠牙,嘶吼道:“我不丑!”
江顾不咸不淡地看着他,这厮显然没有恢复神智,狂躁状态下变得更蠢了,他扯了扯嘴角,轻蔑地呵了一声。
“我不丑!”卫风瞬间被激怒,他和无数鬼纹一并扑向了江顾,周身杀意毕现。
江顾猛地扯断了扎进手臂的那些鬼纹,用胳膊挡住了他的獠牙,而后用另一只手飞速结印,拇指抵在了卫风胸口正中,解开了自己的灵力封印,在那些鬼纹侵袭他道心之前,掌心正中卫风丹田,找到了自己在他元神上做的朱雀神印记。
周围倏然一寂。
卫风已经拽开了他的胳膊,獠牙几乎贴在了他唇边,深绿色的涎液从獠牙而出,顺着江顾的下巴延伸到了他的喉结,随着江顾的呼吸没入了严实的衣领,将那布料烧成了齑粉,露出了半截线条流畅的锁骨。
肮脏的黏液沾染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如同亵渎。
卫风看得眼神发烫,然而他却被定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暴躁地用目光舔舐着江顾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凶恶又渴望地喘息,“你是……我的……”
他后面又说了几个含糊不清的词,江顾没有听清,他正凝神将体内那些恶心黏腻的鬼纹驱逐出去,借着卫风本体再次,他终于找到了之前钻入丹田的那几道鬼纹,原本灿金色的丹田上已经被染上了几道灰黑的痕迹,想来之前丹田疼痛也是因为卫风在暗中操控。
江顾皱了皱眉,将它们彻底碾碎,而后将自己的元神丹田经脉彻底用灵力清洗了几遍,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对卫风露出了个极淡的微笑,“你倒有些本事。”
卫风不满他将自己的东西排出身体,想重新去操控鬼纹,那禁制对他而言并不算费劲,眼看便要冲破,却在冲破前的瞬间,被江顾扣住了脖子,猛地砸进了那冰窟穹顶之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赤雪剑紧随而至,毫不留情地削断了他额前的羊角,卫风痛得嘶鸣一声,猛地冲破了禁制,发狂般朝着江顾挥爪而去。
而被江顾削断的羊角,竟又以极快的速度长了出来。
他速度极快,饶是江顾疾速后退,肩上也被他抓出了三道血痕,紧接着卫风便出现在了他身后,鬼纹伴随着暗香铺天盖地而来,江顾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口,脸色微变。
是欢梦香的味道。
他闭息凝神,试图将那股香毒逼出,但卫风招招毙命,鸢翅鲛尾和鬼纹白目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几乎一刻不停地试图攻破他的无情道心。
江顾只能暂时将这香搁在一旁,专心对付起卫风,卫风神鸢鲛的攻击方式都是他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剑招是他教的,连鬼面白目如何使用也是他亲身示范,除了速度和威力变大,其他江顾都了如指掌。
他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法。
他以赤雪剑和勾陈簪起阵,将卫风牢牢困在了阵法之间,而后以离火绳牵引,结在了卫风颈间那根红绳上,将他的元神牢牢捆缚,紧接着江顾封闭了所有的情绪,那些难缠的鬼纹瞬间失去了嗅觉,只能蛰伏在江顾身边茫然等待。
江顾制住他颇耗费了些时间,身上的衣袍都被他的涎液和利爪划得破破烂烂,但他的神情依旧冷淡傲慢,他将那红绳缠在满是血的掌心,踏入了阵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体被牢牢钉在冰面的卫风。
这非人非鬼的东西已经遍体鳞伤,几乎被扒了层皮,察觉到他的目光,卫风艰难地抬起头来,尾巴重重撞击着冰面,呲着獠牙冲江顾挑衅。
一道三尺长的冰锥毫不留情刺穿了他的尾鳍,将那鲛尾钉入了冰面。
卫风哀嚎一声,见他靠近,不顾一切地开始拼命挣扎。
江顾半跪在他面前,一手扣住他的后颈,一手二指并拢抵住了他的眉心,冷声道:“敬告天地,诸神诸仙,三魂七魄,元神识丹,今有弟子卫风跪禀,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卫风挣扎得愈发激烈,片刻间鬼纹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身体,白目几欲裂开,又过片刻他又变成了原本清俊的少年模样,在人与怪物之间来回切换,很快他颈间的红绳隐隐有断裂之势,钉入体内的冰锥齐齐炸裂,力道之大几乎让江顾脱手。
江顾拧起眉,往其眉间注入了更多灵力,然而猝不及防卫风暴起,猛地将他扑倒在了身下,将味道浓郁的欢梦香一股脑全都渡进了江顾口鼻之中。
江顾被这香气呛了一下,手上的灵力却并未停止输送,他不得已召出了件天阶法宝熔炼其中,厉声喝道:“卫风!还不归位!”
趴伏在他身上的少年霎时浑身一僵,脸上的鬼面白目倏然褪去,鲛尾鸢翅也全然不见,猛地喘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望着他。
江顾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在他身上结印,封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直到最后一条鬼纹在他眼前消失,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冷冷掀起眼皮,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滚下去。”
卫风愣在了原地。
江顾此刻衣衫破烂地躺在他身下,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刺目暧昧的红痕和斑驳的伤口,偏偏他又清冷倨傲地抬眼望着自己,周身的香气浓烈得像能杀人,不可方物又高高在上,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亵渎。
卫风口唇干涩,脑海中倏然一片空白,只剩燥意瞬间升腾而起。
江顾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沉下脸色,哪怕已耗尽灵力,也直接将人踹了出去。
卫风砸到冰壁上又摔下来,哇得咳出了滩鲜血,他刚要直起身子,就被人踩在肩膀上重重踩了下去。
他双手撑在冰面上用力想身,但那力道却如巍峨高山,纹丝不动,将他死死压制得动弹不能。
江顾脚腕一动,便将人翻了个个儿,毫不留情踩住了他的脖子,神色冷然道:“清醒了吗?”
卫风仰面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师……师父。”
江顾却并没有放过他,“你将林飞白藏在了何处?”
“我……不记得了。”卫风抬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又去抓他的袖子,哑声道:“师父,我、真不记得了。”
“渡个劫胆子都变大了。”江顾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脚腕上的那只手改抓为摸,带着种莫名的狎昵,忍不住皱了皱眉,松开了脚,将人从地上薅了起来,目光阴冷地盯着他,“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更不介意让你完全失去意识变成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林飞白在哪里?”
卫风咧嘴冲他笑了笑,“师父,你都不关心一下赤雪吗?”
“本就是已死之物,无足轻重。”江顾手中用力,卫风的脖子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咯吱声,“说。”
这倒是和卫风印象中的‘周怀明’很像了。
他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直勾勾地盯着江顾,“是不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是这样?”
江顾觉得他渡劫后废话变得格外多,不耐烦道:“你是我徒弟,作甚和只灵宠比较?”
卫风眼睛亮了亮,手忙脚乱地扑腾抱住了他的胳膊,“真的吗?”
江顾眯起了眼睛,这混账东西果然是装的,如今恐怕捏断他的脖子也死不了了。
江顾懒得回答,卫风却不顾脖子要断猛地朝着他扑了过来,江顾倏然松开手偏身一躲,被他扑了个空,负在身后的手掌蓄满了锋利的冰锥,随时准备钉住他的大穴。
“师父,林飞白在这里。”他低头往腰间的储物袋掏了掏,掏出了个灵宠袋,又找出了几个储物袋,有些心虚道:“还有这些,应该都是师父你的。”
江顾接过来检查了一遍,林飞白确实还在,他看着身体原本支离破碎却已然恢复的卫风,“如今你修为如何?”
按照他的估计,保守来看卫风起码也在化神或者炼虚,甚至可能更高。
谁知卫风这厮脸上倏然空白,紧接着就露出了一副江顾极为熟悉的表情——通常来说他完不成课业才会又这种又怂又心虚的蠢样。
果不其然,卫风垂着头小声道:“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又回到了炼气期。”
“炼虚也正——”江顾刚要点头,神色猛地一厉,“你说什么?”
卫风瑟缩了一下,小腹迟迟退步下去的燥热都仿佛被镇住,但看到江顾那破烂的衣裳和身上斑驳的红痕,那股燥热又升腾而起,他穿得又薄,眼看就要露陷,当机立断噗通一声跪在了江顾面前。
他双手按在膝前,欲哭无泪道:“当时那些雷劫哐啷咔嚓就劈了下来,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回到了炼气期,我、我怕你骂我,就偷偷找了个怨气充裕的地方吃些,想着养养鬼纹也行,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就是现在这样了。”
江顾生生被他气笑了,看这个蠢货怎么都不顺眼,目光阴冷道:“你在藏什么?”
“啊?”卫风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下半身,瞬间涨红了脸,磕巴道:“没、没藏什么。”
江顾见他这么心虚,手中的赤雪剑带着灵力毫不留情地挑开了他的手腕逼他直起了身子,目光冷淡道:“你若胆敢私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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