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变得足够强大,而不是每次都只能等着师父来搭救。
“谨记师父教诲。”卫风弯腰将额头覆在了手背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江顾磕了个头。
见他明白过来,江顾才收回了目光,“起来吧。”
卫风跪了一夜,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痛得龇牙咧嘴,他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当着江顾的面他既难堪又羞愧,急得额头都出了些汗。
江顾欣赏了片刻他的蠢样,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
一站直腿膝盖就传来了股剧烈的酸痛,卫风下意识抱住了江顾的胳膊,眼睛红红的望着他,里面满是濡慕和依赖,他哑声道:“谢谢师父。”
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房疗伤。”
卫风这个样子自己挪蹭回去不知要猴年马月,江顾耐心有限,直接用法阵将人传送了回去,顺带扔了瓶丹药。
卫风抱着那瓶丹药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江顾现身,心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师父不是想亲自给他上药……
不过有丹药也不错。
他妥帖地将丹药瓶放在心口的储物袋中,里面有之前江顾送他的第一瓶丹药,还有握着他的手画的混元符。
什么时候师父才能再亲手给他上药呢?上次好像还是因为他神鸢鲛发情师父给他在身上画了个符。
……在小腹上。
卫风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小腹忽然有些燥热,邢祝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吓得赶忙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念了数十遍清心咒才冷静下来。
那群肖想师长的混账东西!都将他影响了!
江顾对他来说如师如父,他对师父决计没有半分肮脏的想法,他只是、只是想让师父多疼疼他罢了。
卫风说服了自己,想着要处理身上的伤,但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困得睡了过去。
疏影峰。
玄之衍安静地给沈庾信奉上了茶。
“之衍。”沈庾信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眼前略带拘谨的少年。
玄之衍生得俊秀端方,自小便被亓凤元教养在身边,亓凤元还活着的时候地位在一众长老里仅次于解拂雪,将他当成亲子疼爱,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又因为保护得太好,养成了个中正温和的性子,唯独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格外固执,不管亓凤元骂多少次,他照样还是往卫风那边跑。
亓凤元都管不了的事情,按道理沈庾信这半路做师父的也不该多管。
但玄之衍这孩子踏实温和,很合沈庾信眼缘讨他喜欢,便总忍不住提点几句,“你与卫风终归是不同的,他是前宗主的亲子,身负血契秘宝,又有江顾这样的师父,他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玄之衍顺从地垂下头,低声道:“弟子明白。”
沈庾信温和地笑了笑,“明白就好,去吧。”
“是,师父。”玄之衍低眉顺目地退了出去。
他刚出房间,便迎上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柳献,无奈笑道:“你干什么呢?”
“师父忽然把你叫进去,吓死我了。”柳献赶忙跑上来扶住他,“师兄,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玄之衍往前走,低声道:“千万别在师父面前提我受伤的事情。”
“知道了。”柳献比他矮半个头,干脆抓住他的胳膊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
“哎不用。”玄之衍笑道:“没这么夸张。”
“扶着吧。”柳献大概是拿准了他好脾气,抱怨道:“师兄你干嘛冲上去,卫师兄疯起来谁都拦不住,那些长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玄之衍想起卫风从小受的那些苦,摇了摇头,“他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我不帮他谁帮他?”
柳献嘟囔道:“你替他挡了这么多剑也不见他来看看你,一门心思全扑他师父身上了。”
“他伤得更重,这会儿估计都爬不起来。”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到了,你去忙吧。”
柳献担忧又关切地望着他,“师兄,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好。”玄之衍笑着点了点头。
柳献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玄之衍推开门,一只火红的小猫就扑棱着四条腿朝他扑了过来,玄之衍弯下腰双手接过它举了起来,“宝贝儿,有没有想我?”
乌拓奶声奶气地冲他叫了一声,用脑袋去蹭他的脸颊。
玄之衍被它的毛挠得发痒,抱住它狠狠亲了两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嗯?我都不想把你还给你爹了,卫风那小子天天上蹿下跳都不给你洗澡,来,再亲一口……”
“嗷呜。”乌拓躺在他怀里翻肚皮,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玄之衍给它将脖颈的项圈又调松了些,掂了掂它笑道:“你是不是长胖了?”
乌拓开心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躲在暗处的柳献看着他和乌拓互动,皱了皱眉毛,转身御剑去了斜雨峰。
牧思正在守门。
柳献递给了他枚令牌,牧思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师父正在见客,你等一等再进去。”
柳献接过他扔来的令牌,“好的师兄。”
牧思生得人高马大,魁梧非常,十分看不上他这种弱柳扶风的小白脸,斜着眼睛睨他,“你最近跟着卫风和玄之衍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跟着这些公子哥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柳献咬了咬牙,却又生生挤出了丝笑来,“牧师兄说的是,我自然知道,若不是阮长老救了我,我现在还是拢云城的乞丐,我自然要倾尽全力帮长老解忧。”
牧思冷哼了一声,“就凭你——”
他话未说完,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个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双雪白的手。
柳献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阮克己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小柳,进来吧。”
柳献不敢再看,同那女人擦肩而过,赶忙进了房间。
阳华宗云海。
江顾没去管受伤的卫风,这段时间他终于想出了办法炼化了离火丹,但因为他已经利用卫暝州的元丹锻体洗髓融了一条灵根,连带着经脉也拓宽了几倍,所以他暂时用不到离火丹。
从卫暝州紫府遗迹中他挖了两块上好的秘境和一座府邸,加上他之前在朝龙秘境挖的鲛人湾遗址,他现在紫府中一共有三块秘境和一处府邸,而只有鲛人湾遗址和底下的那段灵脉被他驯服炼化,剩下的两座秘境十分完整,灵脉也极其庞大,以他现在的修为炼化还有些困难。
江顾并没有留存下去的打算,一来放着不用再好的东西也是废物,二来放在身上说不定哪次斗法失败就便宜了别人,所以他向来能用则用,没有用处也会创造用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决定炼器。
他先将离火丹一分为二,一半同之前江林的勾陈如意炼化,得了件天阶法宝勾陈簪,他在原来勾陈如意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这簪子可同他的本命赤雪剑合二为一,只要见了血,不管对方在斗法中如何逃窜隐匿都会被准确无误地找到,确保他能斩草除根;
另一半离火丹他将其炼进了手腕上的心头血化成的红绳中,成了件极品的法器离火绳,这东西他参考了卫风的锁龙链,干脆也用神魂养在了血肉里,不仅能随时知道附属物卫风的生死和位置,还能悄无声息吞噬比他修为低的修士或者灵兽的元神化作养分,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
这两件法器堪称阴毒,却正合江顾心意。
至于那两座秘境,他准备等自己突破化神大圆满炼虚期时,彻底炼化,连带着那座府邸一起,彻底成为自己紫府的一部分。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条足够宽厚的灵脉来抵挡雷劫,当做炼化秘境灵脉的雷引。
阳华宗云海底下这条灵脉就很不错。
“这里风景不错吧?”一道年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是很不错。”江顾负手转身,便看见了个陌生的青年人。
有些热的天气他还披了件鹤氅,眉目如画的脸苍白得没点血色,刚要再开口说话便咳嗽起来。
他捂着帕子咳嗽了好半晌才止住,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却笑得很开心,“阳华云海毕竟是平泽大陆十大盛景之首,可惜阳华宗只占了一半,另一半在雀鸢宗,咳咳咳咳。”
江顾看了他一眼,“邬宗主身体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邬和致大惊,用帕子捂着嘴道:“糟糕,竟然露馅了。”
“……”江顾冷漠地看向他腰间的令牌。
邬和致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温吞笑道:“哎呀,我就说不要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邬宗主找我何事?”江顾问。
“没事啊,我就是来看看云海。”邬和致没说几句话又开始咳嗽,手中的白帕子都染红了,他也不在意,“咱们两个有缘就碰见了嘛。”
“那就不打扰了。”江顾说完便走。
“哎,七公子留步。”见他真要走,邬和致也不咳了,赶忙出声拦他。
江顾看了他一眼,“我们见过?”
“十几年前七公子尚且年少,便能孤身从魔窟闯出来,一人一剑血染白衣,当真是惊为天人。”邬和致笑道:“当时我便想与七公子结识,奈何阴差阳错擦肩而过。”
当时的江顾和卫风差不多年纪,修为并不算高,却胜在那股狠劲,硬是将那群魔物杀得一只不剩,拎着它们首领的脑袋换了株仙草。
“那时我身体便不大好了,原本想着用那仙草入药,可惜晚了一步。”邬和致的目光落在江顾身上,“十几年不见,七公子风采更盛。”
“你快死了。”江顾毫不留情道。
邬和致面色发白气血不足,饶是修为已到了化神后期也是油尽灯枯之像,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阳华宗一直都是解拂雪全权处理诸多事宜。
“七公子说话不要这般直白嘛。”邬和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幅身体,再多的灵力补药砸进去也是入了无底洞,原本想着安安静静等死,但近来宗里好像总是很热闹,我便忍不住想出来瞧瞧。”
江顾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说起卫风这孩子,我也见过几面,是很伶俐可爱,七公子乐意收他为徒倒也在情理之中。”邬和致道:“不过这孩子福分薄,怕是担不起如此厚爱。”
江顾目光更淡了几分,“比你福分还薄吗?”
邬和致先是一愣,旋即大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咳嗽起来,他咳得弯下了腰,扶住了旁边的石头,而后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直起了身子,脸色惨白地看向江顾,眼里尽是无奈和悲凉,声音虚弱道:“这还……咳咳,真不好说,卫风是暝州的孩子,凡是阳华宗的弟子都在透春峰供有魂灯,七公子何不去随我去看看卫风的魂灯?”
邬和致摆明了是有目的而来,江顾也隐约猜到了一星半点,便随他一同去了透春峰。
偌大的魂灯洞中供养了数万盏长明灯,都是用鲛人剥皮后的油脂做成,新弟子入门便会往自己的魂灯中注入一丝精魂,灯明神魂安稳,灯灭则神魂俱散,数万盏长明灯一路延伸至了洞中深处,江顾随着他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已经熄灭的魂灯。
他甚至看见了亓凤元熄灭的魂灯。
“近年来阳华宗弟子陨落无数,我这宗主做得也不过如此。”邬和致指向最高处的那盏魂灯,不仅已经灭了,而且从灯盏处裂开了无数缝隙,“暝州将阳华宗托付给我,也是所托非人。”
而卫暝州熄灭的魂灯下,是邬和致的名字,那盏魂灯已经微弱到只剩零星的光点,艰难地飘摇在空气中。
“所谓油尽灯枯,这玩意儿看着也挺烦人的。”邬和致笑了笑,指向江顾的脚下,一盏巴掌大小的魂灯极不起眼,落满了灰尘,里面的鲛人油已经干涸,烛心甚至从来没有点燃过。
上面刻着卫风的名字。
江顾皱起了眉。
“当年曲清,也就是卫暝州的道侣,她快要生产时和卫暝州遭遇了暗算,卫暝州为了保护她和孩子陨落,但她当时也身受重伤……咳咳咳。”邬和致换了条帕子咳血,“卫风出生时便是个死胎。”
江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邬和致见状道:“但是卫风现在活蹦乱跳对吧,当时卫暝州极力想保下这个孩子,耗尽毕生修为将上万血契封印在胎儿体内,却没料到孩子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出生时便魂魄不全……”
“恰时阳华宗在攻打鲛人一族的聚集地,青长溪和那位神鸢女子的孩子也刚刚出世,但一出生就被毁了肉身,只留下几缕残魂杂魄。”邬和致不紧不慢道:“曲清将孩子的尸体给了亓凤元,他仗着自己是鲛人和人族的混血,胆大妄为,将死胎和神鸢鲛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咳咳咳,最后造出来了这么个——”
邬和致说得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歇了片刻才道:“不伦不类的东西。”
“阳华宗养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邬和致脸色苍白道:“七公子,卫风体内的神鸢鲛血脉并不纯正,恐怕远不到天材地宝的程度,你在江家这么些年,所见所得皆非凡物,何必……咳咳咳,何必执着于这么个……东西。”
一个侥幸被拼凑起魂魄的杂物,得了死胎一口气侥幸活了过来,阳华宗养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体内卫暝州留下的血契掌控着藏宝阁,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和运气,若是再得了江顾做师父给他撑腰,这便是真正的不识好歹了。
“七公子,您这般惊才艳绝之人,哪怕只是当个仆从他也……咳咳咳,不够格。”邬和致试图看清他的神色,但江顾整个人平静无澜,像是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邬宗主想说的只有这些?”江顾看向他。
邬和致用帕子掩着嘴,“虽然我喜欢热闹,但如今这境况,阳华宗还是安稳些的好,七公子,咱们都知道您来阳华宗不过是散散心,待过个一年半载,江家便将您请回去了,您何必为了这种东西劳心废力?”
他这番言辞说得恳切,似乎真的在替江顾不值。
“多谢邬宗主提醒。”江顾却不置可否。
邬和致见状也不再多言,“洞中寒凉,七公子请。”
江顾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出了魂灯洞。
待他回到清平峰,刚一进殿卫风便立马迎了出来,欢快的围着他转,“师父,你回来啦!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师父你去哪里了?我已经疗完伤了,师父,我能去透春峰上课了吗?”
江顾习惯性地忽视了他的废话,“坐下。”
卫风立马找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一脸乖巧地仰头望着他,脖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痕格外明显。
摆明了故意没治好想让江顾替他疗伤。
这小心思太过明显,江顾都懒得骂他蠢,随手替他敷了层稀薄的灵力,那道伤口便缓缓愈合,卫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多谢师父!”
江顾道:“将元神沉入识海。”
“好。”卫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话总没错,不过他进识海前多嘴问了一句,“师父,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江顾面无表情道:“没有。”
不过他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如果邬和致所说都是真的,那解开他脖子上封印的究竟是那个死胎还是神鸢鲛,又或者是二者魂魄的融合物?
卫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实在不行便拆了这厮的神魂好好研究一番,江顾正这样想着,一团小元神就转着圈朝他冲了过来,“啊啊啊师父救命——”
江顾的元神一抬手,便将卫风的元神拎在了手里,捏住他的脖子将人提溜到了眼前,“你在干什么?”
“我想试试在识海里憋气。”卫风双眼发晕,他的元神很小,还短手短脚,两只圆嘟嘟的手胡乱扑腾,最后抓住了他的袖子,“师父,我想吐。”
“……元神不会吐。”江顾拎着他故意晃了晃。
卫风那两根小短腿蹬了两下,可怜兮兮地求饶,“师父——我错了——”
江顾轻笑了一声,将他扔到了地上。
卫风转了两圈才站稳,使劲晃了晃脑袋又差点趴下,江顾抬脚抵住他,仔细探查了一遍他的元神,三魂七魄皆在,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元神的性子比本人更直白,卫风的元神也比本人更皮,晕完了之后仰头看着江顾,一边嘟囔着师父的元神好像又变大了,一边手脚并用抱住江顾的小腿就想往上爬。
大概是因为融合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生出来的元神便格外蠢一些。
江顾检查完他的神魂和自己留在上面的印记,确定强行分开神魂只会让卫风变得更蠢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卫风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还兴致勃勃地抱着江顾的小腿,他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溶解在江顾的小腿边缘,疑惑道:“师父,我的元神怎么——哎!”
他话没说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舒适和愉悦骤然袭来,然而那个瞬间极其短暂,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元神猛地被踹飞了出去。
“嗷——”卫风元神归位,疼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委屈地望着他,“师父,你作甚踹我?”
江顾脸色漆黑地盯着他,周身的杀意险些没掩盖住,神色极其冷厉,“混账东西!”
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然想同他神交?
卫风吓了个哆嗦,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磕巴道:“怎、怎么了师父?”
江顾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你在干什么?”
卫风登时明白过来,立马耷拉下脑袋讨饶,“对不起师父,我以后不用元神往你身上爬了。”
主要是江顾的元神十分强悍,而且还金灿灿的,他看着就很崇拜,便总想着亲近一些,他看师父也没把自己的元神扔开,还以为他也喜欢。
江顾难得被他噎了一下,皱眉道:“罢了,去修炼。”
“是,师父。”卫风莫名其妙挨了顿骂,蔫头耷脑地离开了。
不过他转过身时悄悄地咧了咧嘴。
哼,他下次还敢爬!
第46章 阳华云海(三十三)
元神相融为神交, 是道侣间用作双修的法门,通常来说元神越强悍对天地间的灵力感应便越强,是以对两个实力相当的修士而言,元神交融之后再进行修炼事半功倍, 不过鲜少有人会用到此法, 将元神暴露在他人识海中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毕竟元神有强有弱,比起双修, 吞掉对方的元神以壮大自己才是修士间常干的事情。
元神进入他人识海十分危险, 但卫风元神上有他的印记, 他对卫风有绝对的掌控权, 按理说神识相融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就算只是一触即分,根本算不上神交,但这对江顾无疑是种挑衅。
于是卫风就遭了殃。
接连十几日,卫风眼睛都没敢合过, 冷不丁元神就会离体, 而后被扔进个莫名的空间,遭受各式各样元神的追杀和殴打, 苦不堪言。
“我的元神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卫风四仰八叉躺在连廊的椅子上, 手里的扇子转得飞快, 他愤愤地朝玄之衍比划,“我师父的元神那么——大!他一指头就能按死我,我就是在他身上爬了两下,结果让他手底下那群乱七八糟的灵兽元神追着揍了十几天, 我元神现在腿还瘸着。”
玄之衍抱着乌拓笑得肚子疼, “活该,让你犯这个贱, 你又不是不知道元神不能随便碰,一不小心神交了怎么办?”
“我师父又不是外人,是他先拎着我元神玩的。”卫风翻了个身,抬脚踩住面前的柱子,仰头去看那廊檐上滴下来的雨水,懒洋洋道:“再说我师父元神那么强,我那点小破元神都不够他吞的,怎么可能会神——”
他猛地直起了身子,脸上顿时精彩纷呈。
他贱嗖嗖地去爬江顾的元神时,手好像差点融进江顾的元神里,恍惚间好像是有一瞬间的愉悦,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飞了。
若不是江顾反应快,他的元神说不定真的会融进去……那就真成神交了。
“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玄之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卫公子?卫祖宗?”
卫风咽了咽唾沫,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好像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生气了。”
“啊?”玄之衍疑惑地等他的下文。
卫风心情复杂地抹了把脸,有惊恐错愕,有被及时制止的庆幸和心有余悸,还有点微不可察的遗憾,“你让我想想。”
“……嘶。”玄之衍摸了摸下巴,“你兴奋个什么劲?”
“兴奋?什么兴奋!我这明明是——”卫风看着面前水镜里自己那张脸,陷入了沉默。
“一看就要干坏事。”玄之衍撞了撞他的肩膀,“消停点吧祖宗,你师父刚给你撑完腰,你现在恶名在外,没看见大家都躲着你走么?”
“你不懂。”卫风伸手抵住自己的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点,严肃道:“我差点酿成大祸,得去和师父道个歉。”
还好没神交,只是用爪子碰了碰,不然他十条命都不够让师父消气的。
卫风越想越觉得不对,爬起来就要走,却被玄之衍一把拽了回去,“你先等等!”
“干嘛?”卫风转头看他。
玄之衍道:“马上就要出发去溪源秘境了,江长老肯定在和其他长老一起,人多眼杂你过去道歉合适吗?”
卫风一拍脑门,又坐了回去,看向玄之衍,“你真不去溪源秘境?”
“我师父让我留下来帮忙。”玄之衍摇了摇头,“不过柳献会去,你帮忙照看一下。”
“放心,你师弟就是我师弟。”卫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等我回来。”
“此次去溪源秘境共计透春峰三十六名弟子,其中十名炼气期弟子,二十六名筑基期弟子,带队长老分别是清平峰江顾长老和斜雨峰阮克己长老,还有两个金丹期的师兄牧思和莫道津。”说话的小弟子踮起脚尖,“这还是我第一次去秘境历练呢。”
飞舟前,聚集在一起的弟子们正激动地等着带队长老到来。
“人都齐了吗?”牧思握着剑走了过来。
“牧师兄,还差两个人。”莫道津又清点了一遍人数,“卫风和柳献还没有来。”
“又是他。”牧思不悦地皱起了眉。
见他生气,其他弟子都惴惴不敢言,莫道津说:“再等等吧,江长老和阮长老还没说出发。”
喻千凝握着剑去到了角落里,刚准备给卫风送传音符,便听见了道急匆匆的声音:“来了来了,我们来了!”
一群人循声望去,便看见卫风拽着柳献从飞剑了跳了下来,卫风还背着个大箱子。
“你们——”牧思刚要开口责怪,便听飞舟内传来了道冷淡的声音。
“出发吧。”
“师父!”卫风一听这声音便来了精神,拽着柳献冲上了飞舟。
牧思翻了个白眼,莫道津攥了攥剑,指挥着众多弟子排队上船。
卫风上了飞舟便松开了柳献的胳膊,背着那大箱子匆匆找到了江顾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
卫风这才敢推门进去。
江顾正在看桌子上的溪源地图,余光瞥见了卫风,“何事?”
卫风将那大箱子放了下来,有些忐忑地走到江顾面前,“师父,我——”
叩叩叩。
他刚开了个口,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莫道津的声音便响起,“江长老,阮长老请您去前面。”
“等我回来再说。”江顾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卫风,起身出去了。
卫风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结果刚鼓起勇气开口就被打断,顿时有些恹恹,瘫坐在椅子上去看那张地图。
果然还是很难开口。
“师父对不起,我不该对您的元神动手动脚。”
“对不起,师父,我知道错了,差点和您神交——啊啊啊,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卫风崩溃地揪头发。
“师父,弟子对天道发誓绝对无意冒犯您,元神只融了一丁点儿也不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卫风拿脑哐哐往桌子上撞,“我他娘到底在说什么!”
且不论卫风正在房间如何纠结,江顾来到前厅,见到了阮克己。
“江长老。”阮克己开门见山,一副头疼的表情,“我刚收到消息,这次溪源秘境灵龙宗和雀鸢宗也会去。”
江顾看他的神情,了然道:“灵龙宗的人行事向来霸道。”
“不止是霸道。”阮克己虽然看不惯江顾,但还是想一致对外的,拧眉道:“咱们阳华宗和雀鸢宗向来不合,不过说到底,阳华和雀鸢都是些排不上号的小宗门,斗得也算有来有回,但灵龙宗是平泽大陆第一宗门,前段时间雀鸢宗的少宗主曲丰羽嫁给了灵龙宗的首席弟子路真仪,这回雀鸢宗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觉得他们可能故意报复?”江顾问。
“不是肯能,是一定。”阮克己那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么说吧,曲丰羽和咱们邬宗主是青梅竹马,原定的是嫁到阳华来,中途出了岔子,最后去了灵龙宗,但对邬宗主还是念念不忘,你要是路真仪,能忍得了头顶上这么朵绿云?”
江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阮克己抽了抽眼角,“当我没问。”
这位看上去就不像能动情娶妻的。
“灵龙宗这回估计就是冲咱们来的。”阮克己头疼道:“溪源秘境是周家的,咱们半年前就递了帖,若是现在折返定然得罪周家,去了便是送死,江长老觉得该如何?”
“去。”江顾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