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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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江顾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一时有些变幻莫测,良久他才冷声开口:
“卫临明,滚出来。”

第299章 情劫难渡(二十二)
元神上的桎梏一松, 卫风的元神赶忙逃窜回了本体,一团小泥巴连滚带爬地从七杀花树上滚落了下来,却被人稳稳接在了掌心。
“师父。”卫风没敢变回人形,怕被揍。
而且方才在梦境中被江顾的本位仙神看的那一眼至今还让他通体生寒, 即便他知道这就是江顾, 但对方冷淡强悍的压迫感犹如实质,甚至比那十六重天还要广阔几分。
“你是越发无状了。”江顾捏住他不让他跑, “敢擅闯我的梦境, 若非我及时认出你, 怕是早就被原地绞杀了。”
梦境与现实不同, 梦境的主人是绝对的存在,本位仙神区别于元神丰富的记忆和情感,冷静客观可掌控梦境中万物,而江顾梦中空荡,也是因为他的本位仙神不允许任何活物的存在。
本位仙神是仙人最初始的意志, 多少会有喜怒哀乐和私心, 但江顾的本位仙神却没有任何情绪,本身的存在空旷又无情, 是以卫风进去压根就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卫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即便对方是江顾的本位。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他被劫雷追着劈的时候。
“师父, 我没有仙骨也无所谓, 你若需要我体内的这一半仙骨,我可以给你。”卫风说。
“不必。”既然已经被卫风套出话来,江顾也不再回避,“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担心将你牵扯进来, 平添许多枝节,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他说得含糊其辞, 卫风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未竟之意,此事恐怕又和那天道有关系,江顾说得越多,泄露的天机便越大,事成的可能性就越小。
卫风笑道:“你担心我。”
江顾目光认真地看着他,坦然道:“事到如今,除却父母与师尊,你已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而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师尊,他虽担心,却知他们有力自保,而于卫风,对方既是他的道侣,又是他的徒弟,无论是责任还是爱意,都与前者不同,他筹谋许多,却是存了最浓烈的私心和冲动。
他隐约有所察觉,也许天道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然而一想到卫风会有任何的闪失,他却生出了几分抵触和不甘,他在理智上想要克制自己,却在感情上肆意放任,他已经从心底不愿意再用任何借口来约束自己。
难怪世人总将爱与喜欢分开来说,原来他喜欢卫风和他爱卫风,是不一样的。那些千万年积累起的细枝末节,那些在下界恩怨纠葛的同生共死,经年累月积攒而起,凝聚出的爱意如涓涓细流,不经意间就已成了涛涛江河,而后在某个平常的瞬间,因为他递过来的一朵花倾泻而下,从此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可卫风自始至终还是那个卫风,变的是他自己的心。
这种陌生的突兀的改变让江顾感到无措,却前所未有的愉悦,甚至超过了他与卫风神交双修,当他再看世间万物,原本浅淡不过眼的景色忽然就染上了明艳的色彩,连心跳声都变得鲜活生动。
他看着面前变回了人形惴惴不安的卫风,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我没有生气。”他顿了顿,对卫风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开心喜欢。”
他不善表达,于是同卫风眉心相抵,将自己的情绪毫无遗漏地传递给了对方。
卫风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到中间欣喜难耐,最后却在江顾平静的视线里慢慢涨红了脸。
“师、师父……”他难得又开始磕巴,“太多了,都要……溢出来了。”
他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江顾的喜欢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湮没。
江顾面无表情道:“但你私闯我梦境,还是要罚。”
“罚什么?”卫风红着脸,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江顾看向他身后,道:“便罚你将这院子扫干净。”
卫风乐颠颠地去了,变出了个扫帚,身后的鬼纹手舞足蹈,开开心心地扫起了满院子掉落的花叶。
江顾站在走廊下,一边看着他打扫,一边继续凝结手中那个繁复的法阵,中央那一小截仙骨已经出现了钥匙的雏形。
已经快到时间了。
九重天。
长宁看着坐在上位的迢虚和时夜,还有在一旁的空玄,拱手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时夜上仙,空玄上仙。”
“长宁啊,坐吧。”迢虚示意他坐下。
长宁刚落座,便听迢虚道:“我有一事要交于你去做,不知道你可愿意?”
“不知师父要我去做何事?”长宁问。
“曜琰已经前往九州尽头的弥华境,我们得到消息,他已经和苍梧从地脉中带出了无方界的灵境公主,如今他们一行人在太金神州停留,太金曾是你父亲的属地,我要你前去绞杀卫风和灵境,将混沌核带回九重天。”迢虚道,“空玄会与你同行,你可愿意?”
长宁微微蹙眉:“可卫风是曜琰的徒弟,而且混沌核是他带回来的,恐怕……”
“你父亲本是掌管十六重天的三界之主,当年若非曜朔从中阻拦,你父亲和母亲也不会早早陨落。”迢虚道,“事到如今曜琰执掌十六重天享尽无上尊荣,这些本该是你的。”
长宁道:“我无意与他相争。”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争与不争的问题了,三界大乱,九州也动荡不安,到最后上重天势必要插手,各方势力与各仙职责会重新划分,你以为曜琰为何借情劫的名义匆忙下界?”迢虚缓缓道,“有混沌核在手,他便掌握了主动权,届时就算天道都要忌惮他三分,上重天里的各宫仙人也早已在准备,此时不争,待来日大乱再争便晚了。”
“师父,上界真的要大乱吗?”长宁问。
“这在上界早已是定局,这几万年来我们早就做了无数的准备,连鸿宸仙尊都提前闭关应劫。”时夜道,“是天道如此,我等只能顺势而为,混沌核能被人熔炼恐怕也是时机如此,如今只能看哪一方能赢了。”
“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九州的地仙和散妖,都等着这次翻身。”迢虚道,“曜琰前去弥华境,凌鄞和曜朔也在推波助澜,长宁,此事早已由不得你我。”
长宁沉默良久,拱手道:“弟子遵命。”
他匆匆出了仙宫,过了天门。
正在优哉游哉钓鱼的紫光恰好瞥了一眼,忍不住嘶了一声:“长宁又背着咱们干什么去?”
正化成短兵在荷叶上睡觉的逢疾抬起头来:“我算算。”
他闭眼感应了一番,皱起了眉。
“怎么样?”紫光问。
“不太好。”逢疾道。
“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好?”紫光疑惑。
“命中有险,长宁此去恐怕有劫。”逢疾跳上岸,“我去找我师父。”
“凌鄞上仙最近很忙,还是算了吧。”紫光道,“咱们跟去看看。”
“恐怕惹祸上身。”逢疾摇头,“不去。”
“去吧。”紫光叹了口气,“我最近被那块元神的事烦得够呛,正好找些事情来做。”
逢疾疑惑道:“你不要那块元神不就行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元神都能割得乱七八糟?”紫光拽着他往前走,“我看曜琰就是被你教坏的。”
逢疾喊住他:“你等等。”
紫光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难看,问:“怎么了?”
“我刚刚算了算你此去。”逢疾说,“生死劫。”
紫光诧异道:“胡说八道,我情劫都渡完多少年了,哪来的生死劫?”
逢疾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紫光震惊:“你疯了吧?渡两次生死劫?”
逢疾面色凝重起来,他端坐在莲花上开始闭眼入定,气息却越来越不稳,面上毫无血色,直到一道柔和的仙光从凌鄞仙宫落在了他身上,凌鄞上神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逢疾,莫要窥探太多天机。”
逢疾睁开眼睛,面色凝重:“师父,我看见——”
“逢疾。”凌鄞打断了他。
“是,弟子明白了。”逢疾点头,他师承凌鄞,窥探之术已炉火纯青,看见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
直到那仙光散去,紫光才伸手将他扶起来,道:“你不要说了,我好像明白了。”
逢疾说:“你还不如不明白,知道得越多,生机越少。”
“那你岂不是?”紫光挑眉。
逢疾摇头:“师父帮我挡了。”
紫光骂骂咧咧:“……你也就多亏拜了个好师父。”
“走吧,既然你看见了,无论如何都要走这趟,不去反倒不好。”逢疾说,“正好能顺路帮帮曜琰。”
紫光长叹:“你说我就多余看这一眼。”
这下好了,没事看出了个生死劫来。
但他们仙人向来讲求时利,两人即便知道有生死劫,也相当坦然,谈笑间便已去往了九州。
与此同时,太金神州。
江顾把玩着手中已经凝聚出实体的法阵,看卫风吭哧吭哧扫完了院子,又给他身上放了道赐福。
“这个什么赐福?”卫风看着花纹与之前那道不太一样。
“福运。”江顾道,“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
卫风震惊道:“原来还有这种赐福。”
“父亲母亲还有师尊赐给我许多,只是我无法转赠。”江顾说,“如今可以了。”
卫风笑道:“你这么多赐福给一个秽物,上重天的人怕不是要气疯。”
江顾毫不吝啬地又给他多加了几道,淡淡道:“我乐意。”
卫风凑上去要亲他,然而太金神州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一片劫云,紧接着数以万计的书卷密密麻麻裹挟着仙力直冲他们而来。
“师父!”卫风抬刀一挡,竟被对方逼退半步。
江顾一扫袖子,漫天书卷凝滞在空中,一青衣仙人踩着书页缓步而来:“曜琰上仙,你私放罪仙灵境,清怀神州一界地脉仙力断绝,还请你随我回六重天司命宫走一趟,解释缘由。”
江顾抬头望去,看见了站在他身侧的长宁。
“卫风私自带混沌核离开上界,该由我带回九重天问责。”长宁道。
江顾眼底微暗:“果然是你。”
与此同时,整个上重天倏然一震,魔林中原本封印着混沌核的地基终于支撑不住,彻底裂开,无数黑气顺着忘忧河蜿蜒而下,转眼间就弥漫到了整个上重天。

上界, 九重天。
凌鄞看着外面弥漫的浊气,抬手仙气蔓延而出,将浊气驱逐,澄澈的仙力瞬间笼罩住了整个九重天, 将那些污秽的浊气全都挡在了外面。
仙宫外已经陆续聚集了九重天的众多上仙。
“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曜朔将自己的仙力渡给她, 道,“派去魔林加固基石的人已经都没了消失, 用不了几个时辰, 混沌之气就会蔓延整个上界, 届时众仙危矣。”
“云光那个蠢货。”凌鄞又加了许多仙力。
“阿凌, 你我其实心里都明白,无论云光信不信空玄的挑拨动了那基石,如今的结果的都不会改变。”曜朔背后一直在闭目凝神的法相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了下面正在混战的三界和尚未察觉到异样的九州,最后落在了太金神州的江顾身上, “鸿宸已经最大限度地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不过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的结果,倘若天道真的打算彻底寂神灭仙, 我们也别无他选。”
仙界当年不过侥幸躲过了一劫, 谁知百万年过去, 仍旧难逃此劫。
“五万年前辰昊和巽姬接连陨落,两万年前鸿宸窥得天机不得已入神门闭,我们守这神门数万年,如今也该轮到你我了。”凌鄞淡淡道, “只是曜琰年纪还这么小, 我竭力不想让他牵扯进来,却没料到现如今竟是他与混沌核纠葛最深。”
“也许他从鸿宸闭关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曜朔道, “他向来聪敏,胆子颇大牵绊又少,天道给他的授职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去路,阿凌,没什么放不下的。”
凌鄞道:“我以为还能给他再争取些时间,这孩子难得对人上心。”
“这是他的劫数,不是他的缘分。”曜朔叹了口气,“我原想着让他们起码办了仙侣大典,好歹快活些时日,结果这孩子心急,竟直接要去弥华境。”
“恭请凌鄞上神、曜朔殿下出宫。”
外面传来了众仙的请求声。
凌鄞和曜朔对视了一眼,他们身后各自安宁的法相终于都缓缓起身,随他们一起走向了宫门外。
“迢虚自作聪明,以为三界大乱就能动摇上重天的根本,他以为自己要对付的人是我们。”凌鄞边走边道,“当年他擅动混沌核封印投入下界,还改了曜琰的记忆,那时我便该杀了他。”
“迢虚是上重天的元老,杀他一个,反倒会引起天道注意。”曜朔拢着袖子欣赏着周围的繁花盛景,“却不想我儿聪慧至极,竟借着渡情劫的名义,将混沌核重新带了回来,他这才乱了阵脚。”
“你儿聪慧,情劫都没渡利索,硬带着人闯进的天门,天道竟也装糊涂给他授职。”凌鄞随手从路旁折了支花递给他看,“夫君,我现在反倒庆幸曜琰是个淡漠的性子了,自他出生便已开智,与我们不甚亲近,待他回来找不到我们,应该也不会太过伤心。”
曜朔接过来闻了闻,笑道:“早知道我就让司命府给我改一改命格了,好不容易下界转世一回,结果还是个早亡的命。”
“你若不赶紧回来,这宫中大小事务交给谁处理?”凌鄞笑道,“我还记得在极南之地,儿子小小一团窝在怀里抱着我的手,伤得那么厉害都还能冲我笑,眼睛又亮又圆,虽然笨一些,却实在招人喜欢。”
她顿了顿:“只可惜没办法陪他太久。”
“已经很好了,起码你我在下界重温了旧情。”曜朔揽住她的肩膀,又将花枝递给她,“顾三小姐?”
凌鄞笑着拍了他一下:“轻浮。”
面前的宫门缓缓打开,凌鄞手中的花枝幻化成了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而曜朔的华服褪去,变做了凛冽厚重的铠甲,手中红缨长枪稳稳地压在了地面上,整个上重天都为之一震,连那些嚣张的混沌之气都随之凝固了一刹那。
“曜琰带混沌核逃离上重天,又私放灵境公主出地脉,我已请迢虚上仙派人将他带回。”凌鄞挽剑于身后,“其余人等,随我去往十六重天天尽头,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神门。”
人群中的迢虚和时夜俱是一愣,时夜开口道:“凌鄞上神,如今外面混沌之气四溢,浊气侵蚀仙气,当务之急应该是清除浊气重新封印混沌核才对,为何要去守神门?”
“再有,自神界寂灭,神门已有数百万年未曾开启,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啊。”时夜道,“若是上神碍于身份不便对曜琰上仙出手,我等自可代劳。”
凌鄞面无表情道:“谁说神门数百万年没有开启?”
时夜猛地抬起头。
“两万年前鸿宸仙尊入神门闭关,就是为了阻止神门重开。”凌鄞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众仙,“如今混沌核尚且能为人所控制,但之前封印混沌核的基石已经损毁,神门内的混沌一旦倾泻而出,莫说上界这上重天三界和九州,就连下方无数小世界都会被波及尽数湮灭,我等在上重天既领职享受各界香火供奉,此时就该担起责任,守好这无尽天神门,即便上界湮灭,也绝不能让混沌入下方界分毫——诸位可有异议?”
众仙拱手行礼,齐声道:“愿随上神前往,死守无尽天神门。”
凌鄞和曜朔对视了一眼,对他点了点头,带领众人直往十六重天而去。
“曜朔宫众人听令,随我去往三界九州,各地镇守上仙十人,若神门失守,结七杀阵寂灭上界,永关天门!”曜朔沉声道。
“是。”曜朔宫的众多武将纷纷四散前往各界各州。
迢虚和时夜身份显眼脱不开身,只能派空玄身边的那个司命小仙永安趁乱悄悄溜出了上界。
尽管事出突然,但上重天各层无法进入十六重天的仙人也都严阵以待,严守各自宫殿,而这两万年来凌鄞曜朔与鸿宸三人早已做足了各种准备,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上重天升起了厚重的屏障,宛如铜墙铁壁,连阵风都不进来。
原本偷偷溜到忘忧河去喝水的风无忧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风无忧叉着腰仰头看着面前恢弘的天门,“你们神仙都不许一头无忧兽喝水吗?”
天门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你的运气当真是好。”
风无忧听得莫名其妙,但也隐约听出了他话里不对劲的地方,盘腿坐在了天门边上:“我还是等江顾回来把我捎上去吧,门道友,聊聊天,你贵庚啊?生小门了吗?”
“……”天门看着身后厚重的屏障和妄图以身对抗天道的仙人们,又看向脚边还浑然不知的小胖马,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了还在混战中的三界。
无方界。
瘦骨嶙峋的男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听着来人相报:“无方上君,朝宿界和云光界已经联合兵力打了过来。”
无方艰难地睁开眼睛:“我这仙骨还能撑到几时?”
“回上君,不出十个时辰。”
无方胸口剧烈地欺负了两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上君。”在旁边侍立的家眷和弟子忙去扶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这混沌之气实在厉害,云光有勇无谋,他擅自动了封印混沌的基石,恐怕上重天要大乱了。”他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上君!”有人匆匆来报,“上重天开启了仙力屏障,任何人无法出入,气息尽数隔绝,我们联系不到上重天的任何上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君!曜朔战神带领曜朔宫众多武将到了三界九州后又消失不见,我等不敢近身追踪。”又有人来报。
无方面色凝重,挣扎着起身:“上重天一定是出事了。”
旁边有人道:“师父,灵境她现在还在太金神州……”
“现在顾不上她。”无方提起了床边的刀,“你们全部都随我去迎战!”
“是!”
无方界众人倾巢而出。
但他们越往前走越发觉不对劲,周围的仙力变得越来越浑浊,直到有人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我的仙骨为何变黑了?!”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发生了同样的情况,然而他们动用仙力越多,仙骨遭受腐蚀的程度便会越重。
“都不要轻举妄动!”无方提着刀高喝了一声。
他抬头看向上重天周围笼罩的阴霾,心脏沉到了谷底。
朝宿界。
朝宿看着云光手中把玩的那块黑色石头,眼底隐隐有些忌惮,他道:“方才上重天不知道因何启用了仙力屏障,消息根本传不下来,肯定是出事了。”
“出事了岂不正好?”云光笑道,“上重天那群上仙人也活得够久了,他们越乱,咱们才有机会攻打进上重天。”
朝宿仍旧眉头紧皱,他和无方一界缠斗了数万年之久,双方都各有损伤,但他早已力不从心,但云光忽然横插一脚导致形势陡转,无方已经命不久矣,可他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倒忧心更甚。
这混沌核就像随时都会落下的刀子,稍有不慎就会反受其害,他虽然有野心,却很看不上云光这种亦正亦邪不择手段的做派。
“朝宿上君,云光上君,无方带人迎战,半途却忽然退避不前。”有人来报,“战场前浊气四溢,我们也有许多人被混沌之气侵蚀了仙骨,已经……开始腐烂了。”
朝宿脸色微变。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云光抛了抛手中的石头,“朝宿上君且安心,他们那边死得人会更多。”
朝宿刚要开口,就听人匆匆前来:“二位上君,九重天司命府永安仙君来了。”
云光见朝宿紧张,道:“放心,永安是空玄的人,动用混沌核封印的基石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恐怕是来传消息的。”
朝宿抬手:“请仙君进来。”
永安匆匆进门,拱手道:“见过云光上君、朝宿上君。”
“不知永安仙君前来所谓何事?”云光道,“上重天又为何落了仙力屏障?”
“神门将开,混沌倾泻,稍有不慎,整个上界都会万劫不复。”永安道,“迢虚上仙有令,为今之计,要二位上君将三界内泄露的混沌之气引入九州,而后倾放下界,方能解困。”
朝宿皱起了眉,不赞同道:“混沌之气便是仙人都无法承受,若随意倾放下界,岂不酿成大祸?”
“朝宿上君,这是迢虚上仙的意思,也是凌鄞上神和曜朔殿下的意思,难道说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永安抬起头,丝毫不惧地看着他,“还是说上君宁愿看着三界子民被尽数侵蚀仙骨而亡?”
朝宿道:“为何不见其他仙人前来?”
“众位上仙已去守无尽天神门,何况仙力屏障已落,他们无法擅离上重天半步。”永安手中浮现一道书简,“上君若还有疑问,这是迢虚上仙亲笔。”
朝宿接过来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藏身在暗处的望亭越听越觉得不对,但看他父亲朝宿迟迟没有反驳,急得恨不能跑出去晃醒他,但他年纪尚小,父亲从来都不肯听他的意见,恐怕他出去也是枉然。
但无论如何,混沌之气在上界尚且棘手,断没有倾送下界的道理,若朝宿这样做了,恐怕天道都不会放过他。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苍梧和曜琰最近好像都在太金神州,曜琰虽然又冷又凶,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望亭踌躇片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但朝宿想得却不同,若上重天因此事势弱,那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将书简递给了云光,沉默不语。
云光眼睛一转:“既然如此,那我云光界自然愿意,只是不知要将这混沌之气送往哪个小世界?”
“下方有一小世界,名曰修真界,其间有三块大陆,曰平泽、望月、沉曜,此前迢虚上仙已将封印过的混沌核投入此界,此界尚可承受。”
“如今是时候让它发挥真正的作用了。”

长宁稳稳落在了江顾和卫风面前,道:“曜琰,你此话何意?”
“下界曜琰神殿中的神像是你。”江顾道,“强行催我飞升的玉笛也是你的神器。”
“下界塑神像全靠猜测, 偶尔弄错了也情有可原。”长宁笑道, “何况幼时你我交好,又顽皮大胆, 经常互换神殿, 怎么现在反倒拿此事出来说了?”
“至于那笛子, 的确是我给曜琰神殿的, 你迟迟未能飞升,我自然想要助你一臂之力。”长宁目光扫过卫风,“我如何能看你被区区一只秽物左右心神?”
“怎么,我不被他左右心神,难道被你和迢虚左右?”江顾道, “当年你们师徒二人私自将混沌核投入下方小世界, 致使这方小世界数万年都无人能够飞升,天道尚且给人留一线生机, 你们这做法已比天道狠绝。”
长宁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从你嘴里听到狠绝这来两个字, 我还以为你万事万物都不会放在眼里, 曜琰,你扪心自问,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带回混沌核,可有一丝一毫是为你口中的下方小世界着想?还有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这秽物是你的道侣和徒弟, 可从一开始你接近他, 不过因为他是被混沌核选中的容器而已。”
江顾道:“长宁,你何时沦落到用这些言语之伎了?”
长宁面色有些难看:“你又何必高高在上评判我。”
“你没有否认混沌核之事。”江顾道, “若你还——”
“不必再说了。”长宁打断了他,“动手吧,混沌核我势在必得。”
他直接化作了万千法相,直冲卫风而去。
江顾抬袖,灿金色的法相挡在了卫风面前,空玄见状冷声道:“曜琰上仙,不管对于上界还是下界,混沌核都是心腹大患,连凌鄞上神和曜朔殿下都准许我们带混沌核回去,你又何苦再做无用功?”
灿金色的法相缓缓睁眼,江顾语气平静道:“擅动混沌核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澎湃的仙力接连不断从周围炸开,轻而易举地将长宁和空玄逼退了数百丈远。
空玄面色一变:“你的法力何时如此强悍了?!”
即便江顾执掌了第十六重天,但他刚刚渡劫,也不该有如此强悍的法力,莫说空玄,便是比之迢虚和凌鄞都不落下风,可这对一个只有三万多岁的上仙而言,有些过于恐怖了。
“自然是借助混沌核的力量。”江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苍梧灵境可在?”
原本躲在暗处观战的苍梧和灵境心头一震,被他身上的气势所迫,无奈只能现身。
“你二人便在此处打开弥华境。”江顾道。
苍梧连忙道:“可是弥华境的入口远在化宇魔州的尽头——”
“早在万年之前,我便已经弥华境的入口设置在了此处。”江顾抬手一挥,院落中央那棵开得正盛的七杀树瞬间枯萎,缓缓展露出了弥华境的入口,此境只是现身泄露出的神力就让寻常仙人无法靠近,连卫风都被逼退了数步,然而江顾依旧稳稳站在七杀树面前,未动分毫。
“可若要强行开启上古神境,须得有元神献祭……原本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搜集陨落上仙的残魂充数,可现下——”苍梧没想到弥华境离他们如此之近,而现下去搜集残魂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既有完整元神,何须残魂。”江顾目光冷漠地看向了对面的空玄和长宁。
“曜琰你敢?”被江顾看得着一眼让空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意,他握紧了手中的书简道:“我不止有迢虚上仙的口谕,更有凌鄞上神和曜朔殿下所赐法宝,你若敢妄动,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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