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名榷强忍着心里铺天盖地的恐慌,稍微把他放开些,问电话那头的医生,泡澡不小心呛水了该怎么办。
墨名榷蹲在唐玉面前,耐心地问:“糖糖,你告诉我,这个地方有没有难受的感觉?”墨名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帮他理解。
唐玉摸了摸嗓子,最开始还不敢说,后来才胆怯地瞅他,快哭出来:“有、一点点,难受。”
“是哪种难受?”墨名榷又问,“辣辣的,还是有血腥味?”
唐玉听不懂,眼神很空:“血……血?”
墨名榷一愣,他不知道糖糖的脑子居然坏成这样了,连一些基本的概念都不知道。
见他不说话,唐玉以为他生气了,便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攥着衣角,咬着下唇:“我、我错了,我好笨,我是、是傻子……”
“没有,宝宝,你不笨。”墨名榷喉咙哽咽,心里疼得要死,努力压着情绪,温柔哄着,“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你还小,以后我都会教你,好不好?”
“不要、不教。”唐玉突然哭了,摇着头,泪花都甩到墨名榷手背上,烫得他呼吸困难。
“嗯?为什么?糖糖不想学知识,不想继续读书吗?”
“我好笨,学不会……不要教,挨、疼、不要挨打……”
墨名榷骤然冷脸,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危险,“谁打你?”
唐玉陷入情绪,一个劲重复:“不教,我是傻子、蠢货……不打、别打……我滚…马上就、滚…”
“告诉我,是教授打你,还是你爸妈打你?”墨名榷握住兔子的手,皱着眉问,“宝宝,你在学校是不是被人打了?”
“不教,不教……”唐玉却怎么都没办法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又赶紧擦掉,生怕被墨名榷嫌弃。
上一世,墨名榷对他不上心,来兴致了就把人拽上床,完事了拍屁股就走,根本不在乎唐玉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这么单纯,几乎都没有自己生活的能力,他到底是怎么被开除的,又受过多少冷眼,多少虐待……
墨名榷的拳头慢慢攥紧,手臂上青筋都暴起来,几近炸裂。
许久,他才松开拳头,深呼吸着,对着小呆兔子,还是放下情绪,耐心地哄,“糖糖,血腥味就是喉咙里有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有些甜,但也有点像舔一口铁勺子的味儿。”
唐玉抹了抹眼泪,呆滞地看着他,努力咽口水,感受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只有、有点辣。”
“好,宝贝很棒。”墨名榷揉揉他的脑袋,给他鼓励。站起来,转身去跟医生说清楚。
“那应该只是简单呛到了,缓一会儿就没事。”医生懒洋洋的,颇为无奈,“你小子怎么回事,泡个澡呛到水再正常不过,犯得着急成这样么?”
“你他妈懂什么?!”墨名榷现在最受不了就是不把唐玉当回事,当场大吼大叫地飚脏:“他的命比我的命都重要!”
吼完,他又有点后悔,本来是打算细水长流地对糖糖好,现在一口气全说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糖糖。
回头一看,傻兔子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湿漉漉的,浴袍松松垮垮半敞着,能看见领子下的大半光景。
墨名榷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上一世,把傻兔子压在身下肆意蹂躏的景象,细软的皮肤,纤细的腰,大掌用力揉上去,就能看见冷白的皮肤上瞬间浮起暧昧的绯红,还有温热湿软的……
墨名榷浑身燥热起来,眼里几乎要冒火,一回神,却发现唐玉正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他的兔子在害怕。
兔子最敏感了,虽然脑子是痴傻的,但专属于食草动物发现危险的雷达还是竖着,就像兔子脑袋上长长的耳朵,一遇到危险就立刻竖起来。
——真想让他戴兔子耳朵。墨名榷心里邪恶地想着。
“别怕,我什么都不做。”墨名榷苦笑了一下。
原来他的宝贝害怕的时候,这么明显。
那上一世,他是不是也这样,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侵占欲望,无助又胆怯,想反抗又不敢呢?
那时候墨名榷根本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不在意,只想着把他当成玩具一般发泄罢了。
“唔……”
唐玉突然被抱住,柔软温暖的身躯僵了一下,声音如同小猫哭吟:“不要……”
“乖,让我抱一会儿。”墨名榷低头,贴在他颈边,声音满是痛苦。
嘴唇擦过颈侧的时候,墨名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兔子……真他妈香啊。
好软好甜,好像吞进肚子里,谁也看不见,只能他一个人占有。
他的小兔子甜软极了,抱在怀里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忍住不变成禽兽。
自嘲地笑着,墨名榷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疯了。前一世活了快30年,在名利场上运筹帷幄,游刃有余,是冷静克制果断的代名词。
如今只是抱一抱,就激动至此。
可唐玉却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伸手把他推开,小脸苍白,嘴唇颤抖,眼睛也一下子红了。
墨名榷愣住,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唐玉完全呆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墨名榷的表情,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对、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推了……抱、再抱……”
兔子抖着手,害怕得不行,还是努力朝墨名榷张开手臂要抱抱。
明明很排斥拥抱,却也克制自己的眼泪,就怕墨名榷嫌弃他爱哭,嫌他清高。
小兔子是胆小的,面对墨名榷的粗.暴行为也从来不敢反抗,他一反抗,就会被惩罚,会被骂是个弱智,被嘲讽“反正都干了那么多次怎么还在要脸又当又立”,还会被弄得很疼,被撕开一样疼。
唐玉不喜欢那些事,所以他怕惹名哥哥不高兴。
“啪!”
墨名榷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啊!”唐玉吓得一抖,尖叫着往角落里缩,眼泪哗哗往下流,“不要、不要打…我错了…”
兔子傻傻的,他不知道墨名榷为什么突然表情那么痛苦,也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后悔、自责和汹涌的恨意。
他只知道墨名榷情绪不好,很不好,以前每次墨名榷情绪不好,他就要遭殃,他很害怕。
“糖糖。”墨名榷下颌紧绷,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握着他的脚踝,拿毛巾仔仔细细帮他擦干水,然后慢慢穿上温暖毛茸茸的拖鞋,“以后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包括我。我会让那些人都得到惩罚,我保证。”
唐玉往后缩,整个人都瘦小可怜,不敢相信他,甚至都不敢看他。
帮他穿好鞋,墨名榷就退开了,脸上是苦涩又认命的笑容,“好了,宝贝,你再坐一会儿,就去休息,好不好?”
唐玉呆坐着,也不知道听没听他说话。
看他这样,墨名榷心里堵得慌,又实在没办法。
给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你住那个房间,我不会进去。但你可以叫我,任何时候都行,我会立刻过去。”
唐玉这才有了点反应,眼珠子转了转,咬了咬手指头,才极其缓慢地点头。
“那,晚安。”墨名榷温柔道。
唐玉仰头看着他,没搭腔,大概也是不知道“晚安”是什么意思。
墨名榷心里的那点痛楚又更深了,唇线抿得死紧,转身朝楼下走。
管家正等在楼下,任他吩咐。
墨名榷一下楼,脸上表情就阴沉恐怖,解开袖口的扣子,锐利的长眸满是寒意。
“少爷,出什么事了?”管家都有些怵他,试着轻声问。
墨名榷眉头皱得死紧,冷声吩咐:“去把唐玉被开除的事查清楚。还有,把他读书时候跟哪些人接触过,教授,同门,外面的人,都一个不落,全给我找出来!”
在楼下客厅里平复了一下心情,墨名榷喝了杯冰水,才回到楼上。
不知道兔子宝贝睡了没,他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应该累了,就是怕他还在难过,会不敢睡觉……
“糖糖?”
客卧的门半掩着,里面却没有声音,墨名榷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也没人。
床铺还整整齐齐的,完全不像是睡过人的样子。
墨名榷心急如焚,去了浴室,卫生间,衣橱里也找过,都没有。这兔子,一会儿没看住就不见了。
突然,楼梯角落的杂物间发出窸窣声响。
墨名榷猛然回头,朝着杂物间去。
轻轻拉开杂物间的门,里面阴暗潮湿,一点光都没有,只看见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
他好像在睡觉,一打开门,就被吓到了,睁开眼睛,害怕地望着墨名榷。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墨名榷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抬手把杂物间的门打开。
这一打开,他更愣了。
唐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温暖柔软的睡衣脱掉了,又穿上他以前的衣服。
可以前的衣服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早就被墨名榷扔进洗衣机洗了,还是湿的。
“糖糖,你……”墨名榷伸出的手都顿了一下,眼里满是心疼。
缩在角落的人却眨巴着大眼睛,紧张地看着他,完全没觉得不对劲,甚至把身上湿淋淋的外套又裹紧了些。
见他一直没说话,还一直看着自己,唐玉有些害怕了,细声细气地说:“名哥哥,我、我休息了……乖乖的……”
“怎么睡在这儿?”墨名榷忍着哽咽,耐心地问。
唐玉咬着手指,呆呆地走神了一会儿,才低着头说:“这里就、就是我休息的地方呀……”
以前墨名榷把他带回家,玩够了,就随手把他扔在一旁,也不管他怎么样。
唐玉怕惹他生气,就只好躲在杂物间里,等到天黑了再回家去。
他家离墨家宅子很远,每次都只能往回走,要走一个多小时。
“以后糖糖不睡杂物间了,糖糖睡在客卧,好不好?”墨名榷伸手,去拉他。
唐玉下半张脸都藏在湿漉漉的领子下面,小声说:“这里挺好的,比、比家里好多了……”
比起他住的贫民窟,家里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晚上冷得发抖,到处都是虫子和蟑螂,墨名榷家里的杂物间简直算得上天堂了。
墨名榷明白过来,为什么以前他把唐玉带回来,唐玉都不怎么反抗。
原来在唐玉眼里,他家的小杂物间,也是很好的地方,能给他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唐玉孤苦伶仃的,还是个傻子,也只有自己会缠着他,欺负他的同时,也给了他一点点保护。
但这点点保护只是墨名榷施舍的,也没有真正地保护到他,还害死了他……
“糖糖,我说了要保护你的,以后也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墨名榷轻轻撩了撩他的头发,见他不排斥,才轻抚他的脸颊,诱哄着,“你的衣服都湿了,我们换干净的睡衣,然后再去睡软软的床,好不好?”
唐玉本来就很困了,此时也有点疲惫,打了个呵欠,软软糯糯道:“可是我喜欢这里……”
说完,他立马清醒过来,吓得眼睛都红了。
他,他,他在干什么啊!
自己居然敢拒绝名哥哥,名哥哥一定会生气吧……
连忙爬起来,抓着湿外套,低下头,兔子颤抖着声音说:“对,对不起……名哥哥想带我去、去哪,都可以……不要生气。”
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墨名榷接过他的湿外套,“不怕,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了。”
耐心地跟他讲道理:“杂物间很潮湿,睡久了容易得病,今晚先睡客卧。”
见他这么温柔,跟做梦一样,也没有生气骂自己,唐玉胆子稍微大了一点,自然而然说:“病?我睡、睡了好多年地下室,也没、没事呀……”
听他这么说,墨名榷脸色都变了,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是该好好给兔子检查一下身体了,尤其是骨头和内脏,常年住在那种环境,又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定有很多暗病。
一想到这些,墨名榷心里就惶恐不安,他忘不了上一世看见唐玉骨灰盒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钻心疼和无力感。
这一世他不要让悲剧重演。
“兔子,你听话,你如果得病了,我也会心疼的。”墨名榷好话说尽。
唐玉却抬起了头,眨巴两下眼睛,“心、心疼?”
“嗯。这儿疼。”墨名榷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故意装可怜,一副病痛的样子,“宝宝,哥哥这儿真的特疼,要裂开一样……”
唐玉的掌心被他贴在心脏口,里面一震一震的,墨名榷表情也非常苍白,一下子就把唐玉唬住了。
“不、不要,不要疼……”唐玉慌了手脚,伸手去捂他的胸口,紧张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名哥哥不疼,揉揉,不要有事……”
墨名榷趁热打铁,连哄带骗:“糖糖去睡卧室,我就不会疼了。”
“真、真的吗?”
“真的。”
“那好、好吧……”唐玉低下头,眼神流露出呆傻的茫然和失落。
哄着他换下湿衣服,穿上毛茸茸的兔子睡衣,睡到客卧去,墨名榷才放下心来。
一直守在门边,听见里面没了声音,只剩匀长的呼吸,知道他睡熟了,墨名榷揉揉太阳穴,回自己房间睡觉。
天知道他有多想把乖软的兔子抱在怀里入睡,前世他就喜欢这么做,兔子很软,还香香的,皮肤滑腻白皙,抱在怀里可爱极了。
墨名榷很坏,不让他穿衣服,唐玉脸红心跳的,咬着唇,羞耻得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激起了墨名榷的顽劣心思,更狠地欺负他……
墨名榷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苦笑。
还真是太久没有发泄过了。
光是想想就激动起来。
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兔子操之过急,也更不可能去找别人,只能忍下。
第06章 惊 攻 之 兔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之前墨名榷就醒了,这是生意场上练出的自律,前世有七八年的时间,墨名榷都是这个作息。
一起来,就去了客卧。
轻轻敲门,“糖糖,醒了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只有翻身的窸窣声,猜测他可能是没醒,墨名榷不禁勾了一下唇角,轻轻打开门走进去。
床上却空了,没人,连被子也不见了。
奇怪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唐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缩到墙角了,卷着被子蜷缩在床头柜和墙角的缝隙里,闭着眼睛,睡得安详。
但地板上到底还是凉,兔子小脸有些白,姿势也非常冷,卷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软软的唇微微张着。
“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墨名榷不禁叹气,自言自语。
他一说话,唐玉就醒了,朦胧睁开眼,一看见面前的人,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名哥哥……不要。”唐玉下意识攥着被褥,小兔子似的警觉,看着男人的脸色,有点想躲,却发现自己现在好像不在家,而是在……名哥哥家里。
“啊,躲不过去了……”唐玉脑子这么想着,就脱口而出,马上要哭唧唧了,声音也糯得不行。
墨名榷轻笑,“躲什么?小心点,别撞到头。”
看着男人宠溺笑意,唐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好像不是要欺负他诶……昨天也,也没有欺负他呢。
长睫卷翘,扑闪了两下,才慢慢恢复正常,唐玉咬着下唇,鼓起勇气说:“谢、谢谢名哥哥。”
“谢我什么?”墨名榷笑着问。
唐玉皱着眉头想,又想不出来,只好伸出手,扳着指头,一板一眼地认真说:“昨天的、的汤好喝,洗完澡暖、暖暖的,还有被子很、很软……都、都谢谢名哥哥。”
墨名榷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些小事,傻兔儿都记在心里,还这么认真地道谢。
他的宝贝那么善良啊,为什么前世会受那么多苦呢?
眼睛有点酸,墨名榷轻咳一声,掩盖住泪意,笑着拿出一颗奶糖,递给他,“宝贝现在起床好不好?阿姨会再给你做昨天的汤。”
唐玉也醒了,目光落在奶糖上,伸手,接过来,“谢谢名哥哥。”
“不用谢。”墨名榷微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为你做的一切,你都不用道谢,都是理所当然的。”
唐玉剥开奶糖,塞进嘴里,歪着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把他哄起来洗漱,墨名榷坐在餐桌边喝茶,路过的管家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他记得自家小少爷从来不爱喝茶的,说茶是老头才喝的东西,墨名榷早晨一般喝咖啡比较多。
“卢叔。”墨名榷叫住管家,说,“让莫太太帮忙煮一杯牛奶好吗?多放一些蜂蜜。”
管家卢叔还很懵,但专业素养极高,立刻就去厨房安排。
小兔子洗漱完,站在楼梯上不敢下来,攥着毛绒睡衣的边边,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墨名榷一抬头就发现他了,哭笑不得,心也软了,连忙放下茶杯,走上去。
“怎么站在这儿?”
“好、好多人呀……”唐玉嗫嚅着,都不敢对视,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哦,不对,是惊弓之兔。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墨名榷试着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下走。
早餐不算丰盛,但很有营养,墨名榷知道兔子这些年过得很苦,饥一顿饱一顿的,胃应该很脆弱,不敢一下子就喂太多大补的东西,只能慢慢养着。
好在兔子也很喜欢这种简约可口的早餐,小口小口地吃面包,喝牛奶,喝完牛奶唇上还留着一圈白沫,看得墨名榷血脉偾张,只能不停地喝冰水压火。
唐玉喝完,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傻笑了一下,“甜甜……”
墨名榷心都化了,目光简直要把人溺毙,“嗯,甜甜。”
吃完早餐,管家就把墨名榷要的资料送来了。
“查到唐玉被退学的事了。”管家压低声音跟他说,“学院委员会给出的理由是,唐玉纠缠猥亵师妹,性质恶劣,才勒令其退学的。”
“一派胡言!”墨名榷怒吼,一脚踹翻桌子。
唐玉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他胆子小,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同门师妹!
管家见他大发雷霆,也明白了唐玉在他心里的地位,继续说:“当时是唐玉的母亲来签的退学通知书,她……签得非常爽快。”
听到这话,墨名榷皱了眉,脸色铁青,陷入沉思。
唐玉的母亲,这个人墨名榷上一世甚至没有印象,记忆里,唐玉常年都住在贫民窟的破屋子里,也没有家人。
母亲么……
想起唐玉昨天说的那一句“在地下室睡了很多年”,墨名榷眼里的阴沉狠厉越来越清晰。
看样子,他这个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退学的事儿,肯定也另有隐情。
唐玉不去学校了,墨名榷还要去,他上午有一节天文课。
上天文课的是个德国老头,一嘴的德式英文,他的课点名很勤,论文很多,管理很严格,墨名榷不能翘。
本想着说把唐玉带过去的,唐玉却不愿意。
“糖糖,你想跟我一起去学校上课吗?”
唐玉愣了一下,而后攥紧衣摆,犹豫着不敢说话。
“没事的,你可以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墨名榷哄他。
“不,不要……”唐玉低着头,语无伦次地重复:“不想去学校……”
见他这样,墨名榷也没办法,只好把他安置在家里,自己收拾了书本,去学校上课。
一节天文课一个小时,墨名榷坐立难安,被教授点了好几次,才皱着眉冷静下来。
一旁的铁哥们何瑞看了,不由得十分奇怪,“榷哥,你咋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墨名榷沉重地叹一口气,“想东西呢,没事儿。”
“有没有哥们儿帮得上忙的地方?”何瑞问。
墨名榷本想说不用,但一想到何瑞在学校里好像人缘很广,便问:“认识曹梦雪吗?”
曹梦雪就是那时候被唐玉“纠缠”的女生,就是她的控告让唐玉被退了学。
一听这话,何瑞脸色就变了,“算认识吧,她是生物实验室一学长的女朋友,怎么了?”
“哪个学长?”墨名榷挑眉。
“张海文。”
这名字一出来,墨名榷就了然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不屑。
这所西班牙语言预科学校里,臭名昭著的人不多,张海文算一个,甚至算第一。
为人好色又猥琐,靠着暴发户爹和当小三的妈上位,进了这所贵族学校,搞学术哪哪儿都不行,就因为爹给学校捐了一栋生物实验室,教授校长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墨名榷心里有了个底儿,上完课就往外走。
何瑞追上他,“榷哥,你打听曹梦雪干嘛?你对她有意思啊?”
“没,”墨名榷面色淡淡,“我对被她算计的人有意思。”
“谁啊。”何瑞挠着脑袋,半天没想出来这说的是谁,只茫茫然说了句,“行吧,那你给我嫂子带个好,下次见面我请客哈。”
“嗯,谢啦。”墨名榷回头一笑。
希望到时候自己把小兔子带出去的时候,这些好兄弟别被吓死。
卢叔说:“唐玉跑出去了。”
这可把墨名榷吓死了,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跑去哪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卢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唐玉他……非要回砖厂,怎么拦都拦不住。”
墨名榷一阵头皮发麻,想到那兔子瘦小身板,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且性子还软,脑子还傻,指不定要出点啥事……
更何况,自己重生的时候刚好撞见有个猥琐男想猥亵他,心里担忧不已,墨名榷坐上车,“师傅,快,去兴利砖厂,快!”
师傅也是性情中人,见他着急,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子飞一样往外冲。
五分钟到了砖厂门外,墨名榷也顾不得里面环境恶劣,烟尘四溢,跑进去找人。
“唐玉!唐……”
一扭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小推车旁边,一个小身影穿着工服,一双灰白的手套,正在认认真真往推车里面搬砖头。
推车里已经装满了,堆起一个小尖尖,唐玉看着差不多了,就扭头在肩膀上擦了擦汗,一鼓作气,艰难推着小车,往旁边的建筑工地去。
兔子身上脏兮兮的,都是灰尘,脸上也全是汗,可他认真专注的样子那么闪耀,刺得墨名榷眼睛都在疼。
唐玉毕竟身子弱,做苦力也难,用力推着车往前走,磕磕碰碰的,有时候会歪一下。
墨名榷连忙跑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糖糖。”
唐玉正在认真工作,此刻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回头,“名、名哥哥……”
“我来帮你。”墨名榷伸手帮他扶住了歪歪扭扭的推车,“要推去哪里?”
唐玉懵了,立刻低下头站着不动,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
“我擅、擅自跑出来……不是故意、是上班要,要迟到了……”唐玉攥着工服的衣摆,满身灰尘泥土,小脸也灰扑扑的,“迟到的话就……就没有钱了……”
墨名榷心疼不已,“好,宝贝真的很棒,我从来没有怪你,我现在帮你快点把活儿干完好不好?”
“不要……要自己来。”唐玉要哭不哭的样子,伸手去扶车,鼓着脸颊使劲儿,“自己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见他这么执拗,墨名榷也不敢逼迫他,退了一步,哄道:“那我跟宝贝一人推一个把,好不好?”
唐玉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这个可、可以。”
两个人把推车推到工地用砖的地方,唐玉满意地咧嘴笑了,这是墨名榷这几天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呆了。
唐玉用衣摆擦擦脸,小声说,“我要回去,还有、还有两车。”
说着,又拉起推车,往回走。
墨名榷跟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湿巾,给糖糖擦脸。
唐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瞥他,但是没有躲开,乖乖仰着脸任由他擦。
回到这边,唐玉休息了一下,又开始往推车里搬砖。
墨名榷站在一旁看着他不停地弯腰,然后起身,弯腰,起身,瘦小身板好像有着永远不知疲倦的力气。
他扭头,欲盖弥彰地揉了揉眼睛。
糖糖宝贝啊,他那么真诚努力,不懂得世俗的世故和心计,认真刻苦,不会像其他老油条那样偷懒,即便是最脏最累的活,他也认真做好,从不抱怨。
唐玉的手套已经很破了,是白色的布手套,一天天的搬砖,防护作用已经不大了,估计回去之后手上还有伤。
但墨名榷此刻不会说让他别干了。
“糖糖,我来帮你。”墨名榷开口说了一句,而后挽起袖子,俯身帮他一起搬砖。
唐玉一下子愣了,他以为墨名榷就来玩玩,马上就走。
以前也是,墨名榷跟他的一帮兄弟就经常过来耍他玩,把他辛辛苦苦搬好的砖踢翻,坐在一旁嘲笑他。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弄翻了,唐玉啊,你再搬一下吧。”
唐玉也傻,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怯怯地说,“没事,我再、再弄一下……”
等他搬好,那些人又会走过来,一脚踹翻,“哎呀,又不小心踢到了呢……”
“哈哈……”
“唐玉同学,再搬一遍吧?”
一遍遍地把砖重新搬好,晚上回到家,双手都是磨出来的血口子,也没有药,拿水冲一冲了事。
唐玉连忙摆手,“不要,不用帮……”
“为什么?”墨名榷问,“我心疼你,想帮你干点活。”
唐玉杵在原地,眉头都皱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没有钱可以给、给你……”
墨名榷愣了好久,才突然笑了。
兔子好傻,好可爱,他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