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见,随你。”岑砚将安安放到了马上,让他体验下骑马的乐趣,手眼都不离小崽子,嘴上却回着庄冬卿道,“我只是懒得应付他。”
得了准话,庄冬卿思量片刻,看了看日头,道:“用过午饭吧,我有时间,看他们那边怎么说。”
柳七应声,去回话,最后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午后。
王府的时光惬意,但外面,其实已经乱了套。
当然,不是在他们屋门口,而是上京。
盛武帝昏迷不醒。
恰好隔日八皇子祭祖回了京。
几日后得知消息的四皇子反了。
目前朝政一部分由内阁负责,讨伐四皇子的工作,则被八皇子揽了过去。
现在的上京,说一句腥风血雨,亦不为过。
而在盛武帝昏迷前,这边的总督和匪首,终于被冯公公想办法撬开了嘴巴,审出了八皇子豢养私兵一事,等京城的事情集中爆发后,冯公公便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被架了起来,左右为难。
按理他该即刻回京的。
哪怕三皇子的死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但也顾不上了。
但如果真回了京城,盛武帝昏迷不醒,八皇子把持着朝政,他便是一头闯进了鬼门关,八皇子不会允许他活到盛武帝醒来的。
为着这事儿,三皇子的死冯公公都没什么心思查了。
当然,也没什么必要。
如果四皇子上位,那这就必定就是冤案。
如果八皇子能笑到最后,那主谋无疑是四皇子。
如果盛武帝能醒过来……伺候多年,冯公公比谁都清楚盛武帝的身体到底如何,他想过这个可能,但不敢将全副身家都押在上面。
岑砚看他实在是为难,出声挽留了一句,冯公公已经是人精的年纪,借坡下驴,私下将口供人证全都搜罗起来藏好,但对外口风严严实实的,只说什么都没查出来,还在追查中,连私兵一事都未曾透露过半句。
之前是怕走漏了风声,眼下,怕是也不敢透露了。
江南的一干事务,就这样明面中还在推进着,背地里搁置了起来。
冯公公不再去李卓府邸审问下人,岑砚郝三徐四又借着这个机会将其中人事物都捋了一遍,确认所有证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装模作样管了两天,岑砚也撂了担子,在家躲起清闲。
冯公公倒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中途还来劝说过岑砚带兵回京支援,被岑砚以八皇子在京,冯公公只是内务总管太监,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为由,拒了。
心知岑砚不肯趟这浑水,冯公公无奈,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便跟着被迫观察起上京的形势,日日长吁短叹。
目前还没开打。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早晚的事。
朝廷内也分裂得厉害,支持四皇子的朝臣众多,已经被八皇子用借口清理了一批,若是盛武帝真的能醒来,场面只会越发混乱,听见自己儿子手足相残的事,已经气得吐了血,等醒来亲眼看见,不知道会不会再度受刺激……
当然,这些都是岑砚分析给庄冬卿听的。
岑砚肯讲,庄冬卿就听。
至于后续的会如何发展,他不清楚,也对此没什么好奇心。
但他们不急,李央作为皇子,却是不可能不急的,手头无兵也无钱,最后还是来找了岑砚。
当然,岑砚不见,自有他的道理。
庄冬卿见,是觉得无所谓,李央从他嘴里也套不到什么消息,他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真的只为见他,见见也无妨。
用过午饭,岑砚去了书房,小崽子还是留在主院,庄冬卿在躺椅上眯了会儿,醒了,柳七才将人领了进来。
不见不知道,李央瘦了好一圈,颧骨都突出来了。
庄冬卿愣了愣,“你这……中毒那么伤身体的吗?都没好好养养?!”
私心里,庄冬卿觉得自己在镜子中的气色,都比李央现下好。
李央也观察了庄冬卿片刻,淡笑道:“冬卿兄气色倒是不错,可见王爷待你不薄。”
啊这……
庄冬卿:“他对我确实挺好的。”
小声嘀咕,“如果能不守着我吃药扎针忌口,我会感觉更好。”
李央:“……”
李央只能笑笑。
隐隐的,其实有些羡慕。
能守着他这般的人,已经没有了。
庄冬卿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坐啊,客气什么,六福,泡壶茶,拿点鲜花饼来。”碎碎念叨,“府里阿嬷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
其实李央已经尝过了,在山上逃跑的时候,但眼下说出来太煞风景,他也没提。
热茶糕点摆上来,庄冬卿拿了一块吃。
按理说,庄冬卿是比李央年龄大的,且身份也不如李央,但瞧着庄冬卿心无旁骛吃东西的模样,李央竟是觉得庄冬卿比他要逍遥快活太多,都这种局面了,还半点不慌,吃得津津有味。
这两年来,两个人还是以朋友相处。
哪怕已经知道庄冬卿是岑砚的枕边人,还是特别在意,在王府地位很高的那种,面对着面,李央也生分不起来,想着什么,也问了出来,“你不着急吗?”
“急?急什么?”
“……”
庄冬卿回过味儿来,“哦哦,你说外间的形势……不急啊,我急也没用。”
庄冬卿理所当然道:“反正王府的事,岑砚会处理好的,你们皇子之间的,那和我家也没关系。”
说完顿了顿,又歉意看向李央:“是不是说得太冒昧了?但这真不是我的事。”
李央:“无碍。”
就算是冒昧,此刻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那日在山上,被岑砚用箭指着脑袋,要是还不清楚庄冬卿在岑砚心里的地位,那他这些年岁是真白活了。
场面有片刻的安静。
庄冬卿这才礼尚往来地问道:“你呢?你最近是不是,挺焦心的?”
“焦心?算是吧。”
“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李央也没有端起架子,实言道:“有些时候会觉得很恍惚,感觉,一切都太快了。”
忽然四哥就杀了三哥,跑了。
父皇又吐血昏迷。
四哥一反,京城便成了他和八弟的决胜场……
也不知道,一切是不是会就这样落下帷幕。
若是父皇再不醒过来……
李央眼里有深重的茫然,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庄冬卿摸了摸鼻子,“是,是吧。”
岑砚杀了李卓,他也挺意外的。
庄冬卿:“你很难过吗?”
李央:“听实话吗?”
想了想,李央道:“得知父皇吐血昏迷的时候,有些难受……三哥和四哥的事,只是惊讶,估计是谁抓住了谁的把柄,没谈好,冲撞间失了手吧,毕竟他们的争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庄冬卿:“……”
庄冬卿选择跳过这个死亡话题,只安慰了句,“节哀顺变。”
李央笑,干笑,“也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想到来意,李央言简意赅道:“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王爷不见我,我不知道……不知道王爷是如何思量的,想看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庄冬卿认真想了下,摇头,“这些我都不管的,政事我向来不过问。”
李央眼中有按捺不住的失望,“这般。”
庄冬卿:“不过我倒是可以,提醒你点别的,从朋友的角度。”
李央:“愿闻其详。”
庄冬卿默了片刻,直言道:“你想清楚了吗?就,真的要走这条路了?”
“如果你要反悔,也还可以,日后不过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和原著剧情差得太远了,这个时间段,还有好几件大事都没发生,李央的心性不可能那么坚定的。
李央果然语窒了。
庄冬卿:“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在山上的时候,我看你很疲惫,如果要反悔,现在就是最好的。”
“如果不回头,真的认准了,想清楚些,我觉得会更好。”
“比如来找岑砚这件事,或许你可以先道明来意,而不是含混地根据他的意思,再去考虑自己的主意。”
“要知道,没有一个上位者,是看别人眼色办事的。”
更不消说一个皇帝。
“不过我猜你应该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了。”
“目前这个局势,需要你做决定了。”
甚至做决定还不够,还需要拿出一定的行动,消失的两年剧情的心路历程,李央需要在数日内走完,这不容易的。
“最后。”
庄冬卿深吸了口气,真诚道:“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没几个朋友,我希望你,我的朋友,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随波逐流,被推着走。”
李央离开的时候,小崽子也睡醒了。
冲出来抱着庄冬卿喊着爸爸。
告别过,走出一段距离,李央回头,庄冬卿正抱着岑安笑着说什么,能看出来,一大一小都很快乐。
李央忽的想到了从前,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比他还年纪小的皇子们,已经学会了耍心眼,博得父皇高兴了,偏生他还有什么说什么,半点眼色都不会看。
每每这种时候,母妃都会温柔地说没事,不必和旁人比较。
但记忆里的温馨已经再回不去了。
庄冬卿有了他的生活,而且瞧着,过得极好,他好像,也该正经地往前走了。
两日后,李央又往王府递了想见岑砚的请求,不过这一次,道明了来意,还许诺了岑砚很多东西。
岑砚看着手写的信笺,轻出了口气,叹道:“倒也不完全是根朽木。”
柳七笑道:“人大多是被形势逼出来的。”
岑砚:“或许吧。”
“不过这样,倒是可以见见了。”
岑砚又重复了一遍。
庄冬卿细细观察他神情,不似心血来潮, 很是郑重, 默然片刻, 这才迟疑着道:“现在,就考虑这些了吗?”
岑砚心情挺好,淡笑道:“可以开始考虑了。”
这般说,实在不能让庄冬卿不多想。
他见过李央后五日, 今日白天的时候, 李央再次拜访王府, 这一次人亲自前来, 岑砚也见了他,两个人聊了一下午, 岑砚还留了李央用晚饭。
晚饭氛围倒是没什么变化,共事两年,一起吃饭的机会还是有, 不过多是在外间, 比较简陋,正式邀约在府邸里用餐,庄冬卿还特意回想了下, 应当是头一回。
若是硬要算,安安的满月酒李央也来了, 但那次请的人可就太多了。
总之,饭桌上的互动, 庄冬卿没瞧出什么来。
但晚间岑砚又这般问, 再不多想, 庄冬卿都会生出些别的心思。
“你们……谈拢了?”
问完又极快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神情乖顺,带着些惴惴,但没有再重复自己能不能知晓的问句。
都是这三年于政事上的提问中,岑砚给他的底气。
岑砚的回答却不在庄冬卿所有的预料中。
岑砚:“没什么谈得拢谈不拢的,不过各取所需。”
庄冬卿困惑,“什么意思?王府……不支持他吗?”
岑砚笑了下,“那也得看他本事。”
庄冬卿不理解,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但感觉自己出发点实在是不好摆放,站在王府和站在李央的角度,好似都不对,一时间踟蹰着要不要问下去。
岑砚瞧出来他还想问,主动将话头接了下去,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再回上京,会是什么情形?”
这个庄冬卿还真没想过。
最近他心思全在即将肥硕的大闸蟹上,天天和安安猜测端上来的蟹里有没有蟹黄去了。
将思绪拉回来,庄冬卿认真思考。
“嗯,不外乎,三种情况吧。”庄冬卿想到。
“一是四皇子胜了,先下手为强,荣登大宝。”
“二便是八皇子更胜一筹,荣登大宝。”
“最后一种,按理是最复杂的,就是陛下半途醒了,但……之前不是服食了那么多仙丹吗,就算是醒了,身体情况,也不大乐观了吧?”
岑砚解决了李卓,嫁祸给李仁,就是想刺激盛武帝。
而这一步走得很准,盛武帝确实被刺激得吐了血。
但其实症结并不在这一次,充其量,这行为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盛武帝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全靠着汤药支撑,若是不用仙丹强行透支身体,换来一个强健的假象,庄冬卿猜,实际盛武帝也没几年活头了。
毕竟在原著里,倒下去盛武帝就再没醒来过,后续都是皇子乱斗。
现在估计好点,但能好多少,实在也很难说。
毕竟仙丹也服食到第二种了。
岑砚笑着对他伸手,庄冬卿看了看,顺着回握住,被岑砚拉到了腿上坐着。
岑砚仰头看着他笑道,“我们卿卿这不是很清楚吗?”
庄冬卿感觉在和岑安安的日常互夸中,大小两个夸人好似都进步了,挠了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应了一声。
被夸,总是心情更好的啦。
岑砚大概看出来了他的拧巴,笑容扩大,说的却是正事,肯定道,“对,就算是醒了,这皇位也是得让出来的。”
万岁万岁,人哪有活那么久的。
平时叫叫听个乐得了,真信,那不就是老糊涂了?
“但是换谁上去,还是很有讲究。”
庄冬卿看向岑砚,愿闻其详。
岑砚揽了庄冬卿的腰,再度帮人稳了稳身形,这才娓娓道来:“若是八皇子,那定西王府自然就是与李央一路的,不用多想。”
“他豢养私兵,调查这件事的我、冯公公、李央,他都不可能放过的,此种情况之下,王府天然便是和李央在一条船上的。”
多的岑砚没说,但是在他心里占比还挺重。
甚至超越了各自的立场,最核心的原因——
是私心。
光八皇子差遣私兵劫持岑安,最后误伤了庄冬卿,他就不可能轻饶了这人,不管旁的因由,只这一件,他就断不能看着八皇子上位。
但这由头说出来就有些睚眦必报的意味了,在庄冬卿面前他不会提的。
岑砚:“但若是四皇子,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上去的话,倒是和王府不冲突。”
庄冬卿想到什么,担忧,“可……李卓的事情不是嫁祸给他了吗?”
岑砚只笑笑,“他又不知道。”
“……”
好有道理。
岑砚:“他来的时候,杭州的情形扑朔迷离,八皇子能在此豢养私兵,难道没些心腹,这些心腹里,又难保不会有死侍的存在,那么杀了老三,嫁祸给他,是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不提八皇子,此地还有李央在呢,若是李央设的局,也能说得过去,而且他当时还中了毒,天然的去掉了一层嫌疑,这种情况下,越从证据上感觉不会的,便越有可能。”
“再然后是仇杀,李卓造的那些孽,上京城里哪个皇子不知道两三桩的,包括陛下,这么嫌弃李卓,也有些此类缘由在,都瞧不上他这个做派,行事如此激进,被谁寻了仇,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后,一圈想完了,可能会到我身上吧,但我猜他不会往这头去。”
八皇子和李央的嫌疑,讲得庄冬卿都快信了。
庄冬卿:“为何?”
“在旁人眼里,没有动机,再说,也不相信我会杀皇子吧。”
“……”
好有道理哦。
庄冬卿自己捋了捋,“你讨厌李卓也不是第一天了,没道理这种时候动手,在你们没有明显冲突的情况下;你动手的话,旁人应该看不到明显的获利,还是动机不足;最后,我想是最主要的……”
“什么?”
庄冬卿自己讲通了,“比起你,他心里应该更倾向于是李央或者八皇子动手的,嫁祸于他,毕竟圣上已经服食了第二种丹药,是他们谁,都说得过去。”
岑砚:“好厉害啊卿卿,分析得头头是道。”
庄冬卿想了下,嘀咕,“还是你不按常理出牌。”
换言之,这一步棋,其实下得极妙。
岑砚将话头拉回原处了,“所以首先他想不到我身上,其次,他能力不行,继位之后,滇地的稳固必然要靠着王府,就算是哪天他灵光乍现,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也必定不敢动我,他又一直讨厌老三,说不定还会感谢我给他制造了这种机会。”
“……”
听着奇怪,但是逻辑又极具说服力。
庄冬卿多想了一步,“若是……日后他知道了,想讨伐王府呢?”
岑砚神色从容:“那他冒的风险可不小,滇地广阔,气候又与中原地区大不相同,若是我不依,反了,自立为王,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滇地在我阿爹之前,一直都独立中原之外,自管自的。”
庄冬卿眼睛睁圆了。
惹得岑砚发笑道:“卿卿没想过这种可能?”
庄冬卿叹道,“……我确实没什么政`治头脑。”
利弊分析,他不行。
岑砚只抱着他笑。
笑罢,又仰头看他,眼尾弯弯的,浅瞳倒映出庄冬卿的身影,问他,“所以不管这些扫兴的,你想在哪儿办?”
庄冬卿实话道:“我没想过。”
拉了拉岑砚的手,问他,“你觉得呢?”
果然岑砚早就想好了,“若是可以,自然上京办一次,封地办一次,最好。”
“但其实上京的人现下和我们也没什么干系。”
“以后都在封地了,我还是想把精力都花在封地,大办一场。”
庄冬卿察觉到了话里的重点,试探问道:“你……不会把流程都想好了吧?”
得到回答:“流程都是固定的,关键还是请的人,排场和用度。”
“……”
庄冬卿不说话,岑砚捏了捏他手,“不喜欢吗?”
“不,也,也不是。”
思索片刻,庄冬卿艰难问道,“一定要大办吗?”
岑砚不答,反而垂目道,“我想。”
“在一起的时候没人知道……”
“你生了安安也没人庆祝……”
“转眼安安也大了,除了册封和婚宴,别的错过了也只能错过了,也没有第二个孩子的。”
这是庄冬卿他们那一族的体质决定的。
能生,但都是单个,生完和正常男子就没啥差别了。
庄冬卿:“……”
数的这么细,让庄冬卿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捂得很严实。
但他能瞧出来,岑砚是愿意显露他们关系的,而且……很愿意。
岑砚抬头,眼神让庄冬卿无法对视,又道,“你加冠的冠礼也没有……”
“办!”庄冬卿一咬牙,阻止了岑砚接下来的话,“你办吧!”
早办晚办,迟早有这么一遭,办办办,之前都依他的意思,对外他是王府门客,等关系过了明路,肯定要依一回岑砚,也得让他高兴高兴的。
说完,果见岑砚喜笑颜开,抱着他道:“卿卿真好。”
“……”
人就是这样被甜言蜜语腐朽的。
但是,真的好顺耳哦。
庄冬卿想了想,本着不能吃亏的念头,要求道:“再夸我两句。”
岑砚笑,凑他耳边又说了两句。
说完便被庄冬卿瞪了,“不要这种!”
哪有夸到床上去的!
岑砚乐不可支。
庄冬卿后知后觉,对方就是故意的。
庄冬卿脾气来了,要走,岑砚不让,拉拉扯扯……还是扯到了床上去。
李央确实也开始发力了。
在与岑砚商谈的几日后,将私兵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四皇子那边立即利用了这个消息,宣称八皇子豢养的私兵,然后将盛武帝昏迷一事也和丹药扯上了关系,造反的名头变成了名正言顺的清君侧。
如此杭州看似还是一片的风平浪静,但是却暗暗的将冯公公架了起来。
依照八皇子李德的性格,私兵一事已经不太容易放过了,眼下又走漏了消息,怎么看,冯公公也搭不上李德的那艘船了。
冯公公焦虑,却也无奈,面上还是谁都不得罪,私下却试探了两次岑砚的口风。
岑砚自然只说且看,多的一句没有。
十日后,四皇子的兵马到了上京周边,战事一触即发。
半个月时间不到,仗打得有来有回,有输有赢。
但上京周边的流民增多,据说因着打仗,很多富人要么跑到京城内,要么直接举家迁徙,到外地找亲戚去了。
一月后,四皇子的兵马逼到了城门。
而岑砚,在这种乱局中,也终于拿到了谋算已久的丹药。
从宫里流出来的。
正是盛武帝服食的第二种。
不容易,若非趁乱,是万万拿不到的。
拿到便将丹药给了赵叔。
重金属中毒的知识在这个年代应当无人知晓,想着这点,庄冬卿主动也加入了研究。
赵叔管药材的部分,庄冬卿用还记得的反应,看看重金属有哪些。
忙活了一个多周,终于写出了一份解药单子,按药方服下,再加以针灸,盛武帝应当还是能醒过来的。
而忙完,外间局势又变了一变,四皇子已经落了下风。
再两天,得到线报,岑砚看过道:“李仁要输了。”
“看来老天都在帮李央。”
庄冬卿闻言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可不是么,男主啊,天命所归。
又三日,上京传来四皇子李仁被活捉的消息。
岑砚想都不用想,“肯定直接杀了。”
转头请了李央到府,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什么,反正就庄冬卿的感受,两三句就谈妥了,再往后,郝三徐四开始日日操练亲兵,岑砚一日的大半时间也都在兵营里度过。
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庄冬卿哄着岑安安,觉着他们在杭州住不久了。
果然,李仁身亡,和八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是一道传来的。
当是时,已至金秋时节。
正好尝过了满是蟹黄的大闸蟹,府里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要动身了。
“什么名头呢?”
庄冬卿问。
正在擦剑的岑砚道:“李仁不是已经说得很完善了吗?”
“豢养私兵,把持朝政,毒害陛下,样样都让人看不过去。”
庄冬卿:“……”
倒是没想到李仁还有这个用处。
确实,借口都是现成的。
岑砚放下帕子:“至于发兵理由,不是和我来上京的时候一样吗?”
长剑入鞘,寒光内敛。
岑砚朗声道:
“清君侧,除佞幸。”
那自然而然的,最后的人选, 没有比冯公公再好的。
他是内侍, 又是盛武帝跟前, 多年伺候的太监总管,经年来,几乎他透露出来的意思,便是盛武帝本人的意思。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岑砚谋划的时候, 也不禁感慨一句。
庄冬卿在边上听着, 大部分的时候都听不懂, 行军布阵什么的, 从什么关隘入,停留几日, 兵马几何,粮草需要多少,柳七郝三徐四说得头头是道, 岑砚听着, 时不时抓几个要点,赵爷也会来说带的伤药药酒药丸如何,就他一个, 纯在边上当摆设,听天书。
但这句, 他倒是可以搭话。
庄冬卿:“或许,以后他会将朝堂打理得很好呢, 成为一个仁君……”
“仁君……”岑砚想了想, 摇头笑笑道, “或许吧,这样是最好的。”
不等庄冬卿问,将话说全道,“他不行的话,剩下的小皇子不少,宗族的人也多,总是会有合适的人上去。”
庄冬卿想了下,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岑砚确实没有全力帮李央,如他所说,两个人不过各取所需,自己的事,还是得靠自己,这条路李央还有一段要自己一个人走的,故而说服冯公公此事,岑砚全都交给了李央。
按照岑砚的原话,若是李央这点都办不好,也不必跟他一道上京了。
回去了日后定也保不住皇位。
还不若他们回去后,等盛武帝醒来抉择。
庄冬卿开始还有些担忧,但李央办得很好,成了的消息传回来很快,岑砚听了,首次肯定李央,点头道了句:“不错。”
有了冯公公的加入,在原本出师说辞的基础上,又加了好几条。
比如,盛武帝昏迷前,没有立太子的意思。
盛武帝一直属意的是四皇子。
三皇子一案正在调查中,并未完全肯定是四皇子所为,在盛武帝尚未苏醒前,八皇子哪怕成了太子,也并没有资格处死皇子,加之为盛武帝寻求毒丹,杀父弑兄,天理不容。
檄文写得慷慨激昂,庄冬卿看完都信了大半。
但书成,岑砚并没有第一时间昭告天下,而是等上京城内,召回冯公公的令旨,也就是当今太子李德的旨意到了,才公布,举兵回京。
中间这段时间统共就做了两件事,一是练兵,二是征用杭州苏州的兵马一齐清君侧。
杭州这边相对容易。
因为总督已经被拿下了,若是将领不想被扣上豢养私兵的名头问罪,便只有跟着王府一道,显然,他们也选择了这条路。
苏州原本就中立,岑砚和李央很是坐船来回跑了好几趟,才说动地方。
至此,手下能调动的兵马便有了十万数之巨。
加之背靠江南水乡,向来是富庶之地,查完了私盐问题,兵饷粮草让当地的巨贾将功补过,除去已经捉拿抄家了、与八皇子牵扯过深的几户,其余巨富皆是慷慨解囊,充沛了后方粮草药材。
本来岑砚想自己办,但这事李央出了头,岑砚便将筹粮的事交给了他,办得也格外好。
等太子令至,要强行召回冯公公。
岑砚带着人杀了宣旨内侍,以及其随行的若干禁卫。
李央与冯公公的檄文其后发布,清君侧的口号被正式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