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喜欢自己呢。
真好,恰好还是他喜欢的。
像是梦一样。
这般想着,岑砚视线中,庄冬卿的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瞧着,怪可爱。
其实他也有点恍惚,但可能,他和庄冬卿的表现方式不一样,庄冬卿赧然,而他,只想挨着对方。
是的,哪怕这样说有些黏糊。
但他就想把庄冬卿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寸步不离。
比如这场对话,他就很满意。
岑砚意动,微微往前倾了倾身体,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庄冬卿偏了下脸。
岑砚挑眉,“不让亲?”
“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庄冬卿的声音也小,垂目,眼睫颤动得厉害。
岑砚不说话,就盯着他,盯得庄冬卿没办法,提议:“不然,回屋?”
“可以啊。”
岑砚凑到庄冬卿耳边,同他提条件道:“那回去把衣服也脱了好不好?”
“……”
脸上温度可以摊鸡蛋了呢。
过了会儿,岑砚听到庄冬卿小声应道:“好,好的吧。”
但偏偏,好似前两日过了度,今天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毒素已经除尽, 渐渐的, 岑砚便越发放肆起来。
手指插进岑砚的头发, 却拽不起来人脑袋,庄冬卿难耐道,“好,好了。”
被岑砚拢着揉了揉, 庄冬卿刚想说些什么, 嘴唇被吻住。
等岑砚再给他拉起内裳, 一条条系带子, 庄冬卿被亲得懵懵的。
欺负够了人,伸手刮了刮庄冬卿脸颊, 岑砚提道:“若是今天无碍,明天出去走走?”
“去哪儿?”
庄冬卿呆滞的眼睛又有了些神采。
“上京逛过几次了,临着万寿节, 街上人也多, 不如出城,带你去一趟大慈寺如何?”
“寺庙?”
“嗯,可以去拜拜平安, 他们的斋饭也是远近闻名的,要去尝尝吗?”
啊, 这个……
庄冬卿吞咽了下。
据说有的寺庙,做得好的斋饭能吃出肉味儿来, 远近闻名, 他还是知道的。
单说去拜佛他没什么兴趣, 求平安还行吧,毕竟他人都穿过来了,神神鬼鬼的事情,说他不信,那也不尽然。
但是出京再加上斋饭的话,庄冬卿眼神奕奕闪动。
岑砚瞧着,笑道:“那就这样定了。”
“今天若是身体再无异样,明日我们晨间便出发。”
想到什么,又补充,“但拜佛讲究个心意,得早点出发,今晚早些歇息,明天在马车上睡吧,到了刚好带你进寺庙用早饭。”
庄冬卿点头。再点头。
瞧着他雀跃的模样,岑砚又有些心疼。
王府还是太小了,再过些时日,该闷着了。
心里想着,却不提那些,转而道,“挖土就算了,蹲着不方便,交给下人忙活吧。”
“我听六福说你之前还挺喜欢写字的,既然无事,去书房练练字?”
庄冬卿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高烧过后,好多学识忘了,所以……”
“嗯?”
“所以要是写不好的话,你别笑我。”
岑砚瞧着庄冬卿:“怎么个忘法?”
“得重新认字,很多字,我写着总是缺胳膊少腿。”
庄冬卿硬着头皮诌道。
“那刚好,重新认一认,不知道你问我,我教你。”
咦,这个……
庄冬卿:“好哦。”
刚好再把他的学习计划捡起来。
既然要融入这个时代,慢慢总是要会的。
这一日,两人都在书房里过了。
庄冬卿发现,岑砚还是个很好的老师,极为有耐心,写正楷又端正,很适合教人。
之于岑砚,对庄冬卿的来历早已有数,倒不稀奇。
每每处理文书烦躁时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庄冬卿坐在书桌前,如小童子一般,一笔一划地认真练字,多看几眼,莫名惬意。
私心里不为外人道的占有欲得到了空前满足。
忽然觉得日子若是像这般,慢慢过着,也是极有意思的。
窗外鸟鸣稠啾,蝉声阵阵,再过一阵,便该是盛夏了。
天未亮,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王府。
庄冬卿还没起,太早了,困得厉害。
自从有了,他一贯地睡不醒,前几日又是最后一次毒发,昨夜睡得早,今早六福也没将人喊起。
试了两遍,岑砚索性吩咐柳七将马车驶到东厢门口来。
也不叫庄冬卿了,被子一裹,连人带被直接抱上了马车。
等走起来,庄冬卿恍恍惚惚感觉到摇晃,意识到该起身,嘟囔了两句,被岑砚用手覆住眼睛,又睡死了过去。
就这样,庄冬卿盖着被子,用岑砚的大腿当枕头,睡了大半路,等天光熹微的时候,才有了意识,睡够了。
揉眼睛,含混道:“怎么不叫我。”
显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赖床模样,又添道,“六福多叫几次,我会醒的,真的。”
岑砚帮他理了理发,轻声道:“知道,是我不让他们叫的。”
“睡饱了吗?”
庄冬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让我醒会儿子神。”
“嗯。”
岑砚伸手抱着庄冬卿,庄冬卿刚躺下,又想到什么,意图撑起身:“被我压了一路,腿麻吗?”
被岑砚一掌按在肩头按了回去,“还好。”
“唔。”
还是困,庄冬卿嘀咕,“你同我说说话呢。”
“行。”
岑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日后。”
“什么,什么地方?”
自觉问得太宽泛,岑砚又改了口,“之前不是说不想留在上京,原本的计划里,你是想去哪儿生活的呢?”
“哦,这个啊。”
庄冬卿确实想过,缓缓道:“没想那么具体,但总之,有一个大院子,衣食无忧,街坊邻居都还不错,就够了。”
“你封地的风景肯定很好。”
“上京周边呢,也不错,没那么多官儿,又挨着京城,官员都会规矩些。”
岑砚:“别的地方呢,大盛这么大,有想去的吗?”
庄冬卿含糊了,“你要带我出远门吗?去玩?”
岑砚:“或许。”
觉得不现实,庄冬卿也没过脑子,“江南?富庶之地,应当也繁华的。”
岑砚垂目,摸了摸庄冬卿的头发,“是个不错的去处。”
改口问:“清醒些了吗,马车停一会儿,让六福打水洗漱了?”
庄冬卿眨了眨眼,点头。
早饭果然赶上了寺庙的斋饭。
庄冬卿吃得津津有味。
陪他逛了会儿,带庄冬卿去见了住持方丈,住持看了看他面相手相,盯着细细打量,打量得庄冬卿心头都打起鼓来,住持才行了个佛礼,道一声佛号,赞道:“施主福泽深厚,万般随心即可。”
“若是想求平安,在本寺中殿上香,是最灵的。”
说中了庄冬卿来的想法。
等庄冬卿同六福依言去上香后,住持对岑砚道:“庄少爷是有福之人,保平安的吊坠符纸什么的,老衲觉着,倒是没必要。”
住持都这般说了,岑砚也不强求,又聊了几句,岑砚忽道:“供在我父王灵位前的东西,我准备今日取回,拆解容易,不知道取回可有讲究?”
“诵经一遍即可。”
岑砚点了头。
住持:“王爷怎的忽然想通了?”
供奉的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是一颗佛头,原本就是在岑砚手串上的,但是被强留上京之后,手上总是见血,岑砚觉得不好,便将佛头单拆了下来,供在大慈寺中。
不止住持,替老王爷诵经的高僧亦劝过数回,岑砚都没有动过取回的念头。
岑砚望着庄冬卿离去的方向,“大概是,惜命了吧。”
住持会意,道了声善哉。
大慈寺占地大,湖光山色又美,庄冬卿这日极为活泼,走了好多佛殿与园子,回程的路上已是有些困顿,回了王府洗漱罢,上了床,嘀咕着要等岑砚。
可等岑砚回来,人早已睡熟了。
岑砚也不闹他,只又摸了摸庄冬卿肚皮,一道安置了。
其后半个月倒是安稳。
万寿节前夕,各个官署事情都不多,岑砚的休假完了,当差也是只去半天,往往下午就回了。
让柳七新作的衣物,做好便派上了用场,庄冬卿肚子长得快了起来,原本的那一批,没多久穿着便不合适了。
“是不是,看着很怪?”某日,庄冬卿终于问岑砚道。
“什么?”岑砚故作不解。
庄冬卿摸了摸腰身,心情复杂道,“肚子,会不会……很奇怪……”
低着头,最后三个字声音又低了下去。
岑砚对庄冬卿伸手,庄冬卿靠过去,岑砚摸了摸他腰,“还好,是该大了。”
岑砚:“不高兴?”
“也,也没有。”
否认着,眼神却没有同岑砚对视。
岑砚心内叹息,哄了好半天,把人哄高兴了,有些问题却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
庄冬卿本来近段时间就不怎么出门了,换了批衣服后,更是连东厢都不出去了。
旁敲侧击地问过,庄冬卿说陶太妃还在,怕碰见。
岑砚心知是怎么回事,也不强迫他,午后的散步改到了傍晚,岑砚拽着人,有他陪着,庄冬卿还愿意走一走。
这样到万寿节前夕,岑砚领了值守任务的时候,庄冬卿已全然显了怀。
万寿节持续三日,与民同庆,上京各行各业也都歇息三日。
王府亲兵并着禁卫,期间值守皇宫,护卫宫廷安全。
第一日陛下夜宴大臣,举国同庆。
职责所在,岑砚留在了宫内。
第二日上京最好的酒楼歌舞一日,上京民众皆可免费围观。
太妃还是在郡主府邸,自从去了,就没回来过,她不回,岑砚也不问,只交代好郡主那边,让记得收拾东西,按例万寿节后,两位太妃就该返程了。
陶太妃自从面圣后,基本就没出过院子,在王府很隐形。
总体来说,王府还是住得很舒心。
就是少了个人。
岑砚刚搬来东厢的时候庄冬卿不习惯,见不到,又还有点想。
万寿节最后一日,钦天监在宫门口代陛下祭天,祈祷大盛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这一日皇宫内禁军不少集中在了城门,因着人手不够,岑砚以及王府亲卫,也被临时抽调了一部分。
算出来的吉时在傍晚,岑砚忙得有点烦躁。
等祭台被点亮,禁卫与精兵们,也大致各就各位,能歇口气了。
见差不多,刚想找个地方坐会儿,袖子被拉了拉,岑砚回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愣了愣。
下意识伸手护着,怕来往的人流冲撞了。
一动作,又发觉周围人山人海的,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下意识牵住了人,往偏僻处带。
庄冬卿也乖乖的,跟着他走。
绕到了宫墙后,看不到祭坛的地方,人便也见不到几个了。
郝三带人在外面守着。
等到二人独处,岑砚惊讶:“你怎么来了?”
庄冬卿垂目:“柳七说等祭拜完了,你们就可以歇息了,我……在府里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过来看看祈福,顺便等你下差了一道回府。”
意识到什么,岑砚上下打量庄冬卿一遍,没有穿特别遮掩身形的衣服,也没有穿斗篷掩盖。
竟是就这样来了。
心念意动,小声问道:“想我了?”
庄冬卿还没说话,便被岑砚揽着,兀自抱了个满怀,“我还怪想小少爷你的。”
岑砚脸鼻埋在庄冬卿颈口,深吸了口气,仿佛是在嗅闻他的气味似的。
庄冬卿紧绷一瞬,又放松了下来。
片刻后,低声道:“有点。”
“只有一点么?”
“……嗯!”
岑砚笑了起来,无声,但相拥着,庄冬卿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庄冬卿被笑得有些不自在,问岑砚:“吃饭了吗?”
“没有,钦天监那边出了些岔子,禁卫里世家子弟多,蠢得人头疼,陛下又极为看重此次祭天,我便只有与几个统领忙活得脚不沾地。”
顿了顿,竟是不要脸道:“好饿啊,小少爷给我带了什么?”
情况庄冬卿是知道的,王府的人好多都在此次护卫行列,柳七早告诉他了。
到底没舍得否认,庄冬卿道:“在马车上,我去给你拿过来,分量不多,垫垫肚子?”
“交代郝三,让他们拿过来,你就在这儿。”
岑砚放了手,庄冬卿转过身,刚走了两步,一瞬间视线所及,天地亮如白昼。
庄冬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跟着耳边炸响如雷——
轰隆隆。
一切呼声都淹没在了这种爆裂的巨响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人抱住自己,转了半圈,同时将他头脸都按入了怀中,并伸手捂住他耳朵。
“啊啊啊啊。”
“祭台塌了!”
“我的儿啊~~~”
“那边,往那边跑了。”
“抓住他们,快!”
“@#!%~~”
巨响混合着人声鼎沸。混乱。
脚底还是震动着的,心跳剧烈,庄冬卿后知后觉,是发生了爆炸,且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
眼睛被强光刺激,闭着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朵里也是嗡嗡声,爆炸太响,难受。
但是神魂归位的那刻,庄冬卿感觉到的却不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被紧紧抱着,脸被护着,耳朵也被捂着。
虽然什么都还不清楚,但是有声音低低在他耳际道:“没事,没事了,别怕。”
有手抚着他背脊,一下一下,极平稳道:“没什么,不在这边。”
换过一口气,庄冬卿才发现自己死死抓着对方衣物,后背额头都被惊出了一身汗。
挣了挣,感觉到他动作,岑砚放松了桎梏。
庄冬卿抬头往外看了眼,祭台方向,火光冲天,夜色都被这熊熊大火点亮了。
转头回去,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眸,只看着自己。
庄冬卿怔了下,“不怕。”
声音沙哑,他又定了定神,竭力平静道:“我没怕。”
陈述,“你挡在我身前了。”
说这话的时候, 岑砚手其实卡着庄冬卿的脉,对方紧不紧张,他都有数。
但看见庄冬卿竭力镇定的样子, 岑砚什么都没说, 轻轻抱着人抚着背脊, 感觉庄冬卿脑袋在往他肩膀上埋,岑砚又摸了摸庄冬卿的发,声线平稳道:“不怕就好,缓缓, 换口气。“
庄冬卿点头。
岑砚这才看向外间。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 火势又变大了, 照红了半边天。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玩意儿搞的, 万寿节最后一天拆他老子的台,怕是没法善了。
心念电转, 在外守着的郝三他们,第一时间已派人出去查探。
“主子,祭坛被炸毁, 钦天监监正与一位监副受了伤, 民众伤亡禁卫还在查看,祭坛周围一片混乱,恐怕还有未燃尽的炸`药, 禁卫正在护送围观的大臣贵人们。”
须臾,郝三上前来报。
岑砚点了点头, 问:“死了人吗?”
郝三:“瞧着民众里有。”
祈福死人,不是吉兆。
转而摸了摸庄冬卿的脸, 岑砚别过头又低声问他:“好些了吗, 能走不?”
后知后觉意识到岑砚虽是临时抽调来的, 但也负责了部分此次祭坛的护卫职责,庄冬卿换了口气,余光中瞥到郝三,站开了些,点了点头。
岑砚端详一阵他脸色,这才道:“我们往外走走,出去瞧瞧?”
庄冬卿再点头。
岑砚牵着他。
转出宫墙就能看到外间情形,说一句动乱,并不为过。
火光冲天,不止祭坛,好多盏照明用的大烛台也跟着倾倒下去,人声鼎沸,慌张、喧嚣、尖叫、冲撞,全都集中发生在同一块区域。
岑砚望了望,隔着有一段距离,瞧不见祭坛是个什么情形,在人群流窜中,也没有贸然上前。
“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
“完了完了,是神仙发怒了。”
“祈福是失败了吗?”
“今年是不是不好了?”
“@#¥%¥¥——”
“@#¥%@——”
岑砚神色蓦的一变,往前一步,挡在庄冬卿身前道:“往这边来了两个贼人,郝三!”
扫了两眼,岑砚精准报出:“正前方穿黑衣服那个。”
“偏左还有边上穿蓝衣的。”
王府亲卫听令而动,甫一靠近,即刻扭打一处。
庄冬卿心跳怦然,岑砚长指却按住了他脑后,低低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柳七回王府。”
“这件事怕是得闹上几天。”
“我应当也会在皇宫内留上两日……”
“先回去。”
顿了顿,蓦的口吻郑重道,“好吃好喝,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慌,信我,能做到吗?”
岑砚目光坚毅,直直看着庄冬卿,那视线彷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倾落下来。
庄冬卿手握着岑砚手腕,两个人脸靠得极近,他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热。
意识到什么,缓缓,庄冬卿点头,“好。”
岑砚眼神瞬间柔和,也不说话,只轻轻捏了捏庄冬卿后颈。
再抬头看去,郝三与另一队王府护卫,已经制服了两个歹人。
岑砚却没有要审问的意思,吩咐道:“派几个人捆去给统领。”
“剩下的都跟着我们。”
郝三领命。
岑砚:“走,我送你上马车。”
庄冬卿迟疑:“这么乱,你还送我,不碍事吗?”
“不碍事。”
岑砚笃定,庄冬卿便闷头跟着他走,来的时候拜祭马上要开始,祭坛外圈已然围得水泄不通,柳七想让护卫开路,但这种大日子,庄冬卿却不愿意太扎眼,只让马车停在了外围。
现在这个决定便让他们一路顺畅了许多。
内里全乱了,马车若是在内,这么多人慌乱奔走,马匹受了惊,也是驶不走的。
一路从外围绕行,有一两次有人冲了过来,都被训练有素的护卫拦住了。
耳边全是倒塌声,尖叫哭嚎声,但四周被人护得严密,牵着庄冬卿的那只手,也是稳稳当当不曾放开过。
一抬头便能看见岑砚领先他半步,若有似无地挡在自己身前。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穿行中,庄冬卿受惊的心却慢慢落回原处,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顺利到了马车附近,便见柳七在车下焦急地张望着。
两拨人一碰面,都松了口气。
“主子,小少爷,没事吧?”柳七几步上前便问。
虽是问的两个人,视线却都集中在了庄冬卿身上,不断逡巡打量。
庄冬卿:“没事的。”
岑砚:“爆炸的时候我们不在祭坛边上,想找个地方说话,刚好避开了。”
柳七长出一口气,低低道了句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岑砚也不废话:“禁卫正在调度,瞧着火势开始小了,估计马上要有人来找,你们出门带了多少人?”
柳七报了个数,岑砚:“我这边的再分一队给你,你们马上回府。”
柳七愣了愣,岑砚看向庄冬卿,“来,上车。”
马夫赶紧将脚蹬放好,岑砚扶着庄冬卿上车,掀开车帘,要进去前,庄冬卿又回头看了岑砚一眼,岑砚低低叮嘱道:“记住我说的?”
庄冬卿点了点头。
“去吧。”岑砚语声温柔,“我看着你进去。”
车帘放了下来。
果然,庄冬卿一上车,岑砚转头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柳七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周围,话又哽在了喉咙里。
不远处,一队禁卫正在朝着他们方向奔赴。
岑砚:“我该走了。”
柳七定了定神,只道:“主子万事小心。”
六福又从车上下来了,岑砚还以为有什么事,旋即目光触到六福提的食盒,笑了下,明白了。
等四皇子李仁带人赶到,马车已经先行一步跑了起来。
李仁:“那是……”
岑砚:“王府的马车,四皇子怀疑上面有贼人?”
李仁:“……”
知晓岑砚脾性,李仁也不似老三李卓一般,见谁都要挑衅一遭。
李仁委婉问道:“哦,王爷以及王府亲兵今日被抽调,王府的马车不是来接王爷回府的吗?怎么现在又走了?”
若是寻常,岑砚是不耐这些弯绕问话的,但是今日……
岑砚唇角带笑道:“知道祭台调度忙碌,怕我用不上饭,马车专程来给我送吃食。”
说着看了看郝三,郝三拿过食盒,当着李仁的面,一层层打开了。
蒜蓉小排骨,清蒸大虾,个头都不小,还贴心地剥了壳,去了虾线。
当季的时蔬清炒,再加一盅热气腾腾的冬瓜肉片汤……
闻到食物的香气,李仁喉结也上下滑了滑,今日实在是忙碌,不止岑砚没用上饭,他连着好几个禁卫统领,也都是饿着的。
岑砚:“还是热的,能证明了吧?”
李仁这才回神过来,歉意一笑,“情况特殊,不得不多问一句,王爷见谅。”
岑砚也笑了下,略带嘲弄,不作声,反倒是接过郝三手上的盖子,信手又把食盒给封了起来。
归置好,岑砚这才拍了拍手,问李仁:“情况如何了?可有贵人伤着?陛下宣人问责了吗?”
李仁:“。”
前两句也就罢了,最后一句,正正说中了他们寻岑砚的因由。
事情一报进宫,龙颜大怒,正在召今日护卫的几个统领进宫,要一个个问话呢。
李仁神情复杂:“不大好,钦天监官员有些损伤,其余人倒是无碍。”
“圣上正在找护卫的负责人问话。”
对帝心的揣度,若是岑砚称第二,他们几兄弟,怕是没人敢说第一。
岑砚平静:“那进宫吧。”
于是见了圣颜,几个统领一个赛一个的跪得端正,等问到岑砚,李仁麻木地听着他将对自己的那套措辞,拿到父皇面前,又说了一遍。
嗯,菜还是热的,还没吃,正合适当证物呢。
“下午统领来说人手不够,我拒了一次,第二次又来找……”
“见祝祷开始,都各就各位了,我便寻了个地儿,还没吃呢,便听到了爆炸声。”
“所以后面我也不在祭台周围。”
“出了这么大个事,料想今日也回不了王府,祭台周边挤不进去,便同柳七交代了一下后几日王府的事宜,太妃的安排,后续四皇子便找了来……”
“过程就是这样。”
冯公公看过食盒,对盛武帝道:“菜还是温热的。”
盛武帝这才点了点头。
按照岑砚的说法,那他就是全然被牵扯进去的。
盛武帝看向李仁与几个统领,缓缓道:“调度上找了定西王,现在唯二的两个贼人,也是定西王府捉住的,是这样吧?”
正该干事的几个,真是一丁点儿正事都没干好。
李仁并着几位统领深深低头,有人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了大殿上。
盛武帝闭了闭眼,挥手道:“阿砚先去殿外候着吧。”
这便是要发怒责问的意思了。
岑砚恭敬行了个礼,被一位大太监引导着,出了主殿,刚踏出去,便听到了内间摔东西的声音,想来这几人今日是要倒霉了。
“王爷我给您搬张椅子坐着?”
大太监知晓岑砚是作为心腹而留下待命的,自是好言好语。
“劳烦公公了。”
岑砚又问:“能再搬张矮几吗?”
虽然不解,太监仍是应了。
岑砚将食盒放在了矮几上,坐着,耳边听着内里的责骂声,等着。
不是等里面,是等王府的消息。
放空了一阵,果不其然,不多时,一个王府亲兵跑了进来,在郝三耳边低语了几句,郝三上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禀报道:“柳七他们已经回府了,差了人来报,让王爷放心。”
岑砚:“受了惊吓的,怎么办的呢?”
郝三:“赵爷都看过了,一切安好,开了安神的汤药,若是不好入睡再饮用。”
岑砚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这才坐回去,让郝三打开食盒。
就着矮几,吃饭!
于是这一晚,最吊诡的情形出现了。
等李仁并着数位统领,被骂得魂不附体,冷汗涔涔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闻到了冬瓜肉片汤的香味。
嗯,太久没吃东西,岑砚先选择了喝点汤,把胃打开。
有了庄冬卿在,王府的吃食近来越发讲究,肉片是真的,也是冬瓜汤,但是厨子不讲武德,用了老母鸡煲的高汤来烧这一锅……
好香啊!
出来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想到。
都是一起忙的,都没吃饭,四皇子李仁早已问过了,也不奇怪,只低了低头。
有统领大咧咧一点的,还同岑砚招呼道:“王爷用饭呢?”
刚说完,肚子咕叽一声叫了起来,十分之尴尬。
岑砚一点招呼人坐下的意思都没有,点了点头,戳人痛处道:“是啊,圣上交代了事吧,统领还有功夫在这儿和我闲聊呢?”
统领:“……”
说话间,看着岑砚夹起了一只大虾,塞进了嘴里。
统领心内道了一声绝,回头便见冯公公站在殿外阴森森地笑着目送他们,当即精神一振,也顾不得吃没吃,匆匆离开了。
今夜召见的显然不止这一批人。
万寿节最后一日,忙碌了两天,祭坛又是重中之重,统领们忙得没吃上饭,其他的官员,但凡身上担子重一些的,其实也都差不多。
礼部尚书擦着汗来的时候,蒜蓉小排骨香飘四溢。
咕嘟——
礼部尚书咽了咽口水,同岑砚打过招呼,故作镇定地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