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零三了。
难道是发病了吗?厉延川发病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快,呼吸也会发沉。
010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绕过屋子,钻到了厉延川屋后的窗户那里,忽然从窗后探出脑袋:“怎么了嘛?”
厉延川猛地扯过了身边的被单盖住了自己,呼吸急促而剧烈,耳膜咚咚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
他今早有了点男人都会有的反应,昨天徐易在他这间屋子蹭了午觉,还留了枕头。他没忍住干了一件坏事,幸好徐易来晚了点,不然自己就要被吓出问题了。
窗户外的徐易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搭理他,还歪歪脑袋,头顶有一簇翘起来的头发,像是小耳朵。
厉延川喉结剧烈地滚动,脑子却已经冷了,一把拉上窗帘,胡乱把被单团起来扔一边,不说话,也不开窗。
010不太理解,对着深色的窗帘发了会儿呆,他问999:【他在干什么?打摆子了吗?】
999:【……可能吧,打摆子把脑子烧坏了。】
010于是又绕回院子,忧虑地蹲在了厉延川门口的台阶上。
厉延川过了一会儿才拉开房门,人还有点哑:“怎么了?”
厉延川额发汗湿,眼神深邃,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不够餍足的气息,极富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打开门就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010站在门口呆了一瞬,像是被人用犬牙叼住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过神,伸手贴了贴厉延川的额头。
没发烧。
贴在额头的手温凉,带着点软。厉延川倏然蹲下身,把地上的药一口喝了,又问他怎么了。
平常徐易虽然会盯着,但是自己说了,也不会好奇到跑窗户外找人。
010把来意说了。
村里好不容易闲上几天,村里的青年跟松了链的狗似的,漫山遍野地窜,今天聚了一大帮人去山上弄野菜野果吃,胆子大的小孩儿也跟他们一起上山,剩下的年轻人也闲不住,聚到河里抓鱼。
他也想抓鱼。
厉延川听完,拿了箢箕带人去,010在记忆里翻了翻,徐易是见过这么抓鱼的,但是他技术不行,抓不到,但是许蔚然很擅长这个,经常拿着抓到的鱼给家里加餐。
河里已经站着两三个年轻人,有的装备比较齐,还拿了竹罩笼在旁边赶鱼,气得身边几个一起来的跳脚:“鱼都被你吓跑了!”
那人不管,继续拿竹竿打水。
厉延川看了一眼,拉着徐易去了上面一点的地方,有青年不满意地叫住人:“不是,我们先来的,站这下边呢,你们在上边网鱼,我们鱼不就少了吗?”
厉延川看了一眼那人空空的篓子,似乎笑了一下:“你先抓到鱼再说吧。”
那人脸上不是很好看,厉延川没管,拉着人去了上游。
他看徐易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道:“不用理,别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知不知道?”
010有点忧愁地说:“我打不过别人呢?”
厉延川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神情也严肃了:“那你要把我叫过来,再欺负回去。”
010点点脑袋,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厉延川动静轻,眼神又准,看着哪里有鱼或者泥鳅,弯腰拿小木棍一赶,鱼就全窜进箢箕里了。
010怀里也抱着个篓子,此时已经装了沉甸甸的鱼,厉延川伸手过去,从地下托了托感受重量:“行了,差不多了。”
他把篓子接过来,笑着道:“你试试?”
010双手接过小木棍和箢箕,屏息凝神看着水面,他的眼神也很好,但是鱼逃跑的方向总是和他放的位置不同,一来二去,只抓到了几只长长的泥鳅。
010皱了皱眉,觉得里面的东西像是黄鳝。
他献宝一样跑到厉延川面前给他看,厉延川看了一眼,愣住了:“你怎么抓了水蛇?喜欢吃蛇?”
010:?
他往箢箕里看了看,里面黄褐色的那个长泥鳅,好像确实是一条蛇,此时正在几条乱跳的泥鳅里挣扎,似乎要立起身子给他一下。
厉延川皱着眉看了那蛇一会儿,太瘦,长得跟泥鳅似的,吃起来还有一股土腥味。
“想吃?”
010慢吞吞把箢箕放回水里,看小蛇飞快地窜走:“不要。”
等他们拎着鱼篓往家里走时,路过了下游那几个人,正听见他们惊呼:“蛇!水蛇!”
几个青年人把工具一扔往岸上跑,010心虚地也推着厉延川走。
厉延川往回看了一会儿,捏捏徐易的耳垂:“胆子挺大。”
徐易看看他,眼睛亮亮的:“我很喜欢蛇的!”
厉延川怔了一下:“是吗?”
他遗憾地把蛇肉从给徐易的食谱上划掉了。
回了家里,他去灶房烧火,准备给人烧鱼吃。
他一边熟练地坐在院子里给刮鳞,剖鱼,一边说:“那个倒卖犯抓住了,还抓了不少和他一起的人。”
010呆了一下,难怪许蔚然回来了。
厉延川没提搬家的事,只是继续说:“林顺给你申请了奖金,这次钱不少,你要不要去弄个折子存起来?”
010摇摇头。
这么多次奖金加起来,他手里都有快五十块钱了,如果这次再来五十,那就能有快一百了!
好多好多钱。
厉延川手上又是水又是血,有点脏,徐易还粘人地往他身上蹭。
厉延川想了想,让徐易去村长家一趟,要点辣椒来,给他做水煮鱼吃。
010出门,要完辣椒后没急着回家,反而是去了张帆船家一趟。
上次张帆船回来,许蔚然没回家之后,许家和张家关系就没那么好了。
010猜这次许蔚然回来找不到自己,说不定会先找张帆船。
他运气不错,还没到上次的山坡,就听见了小道上有压低的争执声。
010找了棵树躲着,竖起耳朵偷听。
“你运气好被放出来了,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被你供出来的?!”
张帆船道:“你运气好跑了,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被抓的?你开始可没说干的是这种活!”
许蔚然被噎了一下,他一直说得很隐晦,听懂的都不愿意来,来的就张帆船一个。
他恼怒道:“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告诉你吧,我出去这趟认识不少人,也赚了不少钱,是想带你一起发财的!”
张帆船不信,上次进派出所可把他吓惨了,现在因为厉延川在徐易身边,连徐易都不常找了。
他说:“不干。”
许蔚然表情不好:“爱干不干!”
他又不是找不到人干。
他烦躁地走了两步,声音烦躁:“徐易呢?这两天他怎么不在家?”
世界线里许蔚然借了徐易的钱自己出去单干,不过之后徐易不知道为什么被那群小混混欺负得很惨,还念叨了好几次许蔚然在那些人就不会欺负自己。
010有点纠结地看着世界线。
张帆船说:“你也别去找徐易,现在和徐易住一块的以前干过公安,贼吓人。”
许蔚然原本长得斯文,但不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此时着急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那公安谁?他们为什么住一起?”
张帆船也不知道:“估计就是关系好吧?那公安爸妈也去世了,两个人一块过也有个照应。”
许蔚然烦躁地踢了一脚泥巴,抓抓头对张帆船说:“你去把徐易给我叫来。”
张帆船一个劲地摇头拒绝。
许蔚然烦了,村里的小孩儿都贼精,他也不敢找小孩,万一那个公安把他抓了呢?
他掏出来十块钱:“你就帮哥一次。”
许蔚然以前可没有这么阔气,张帆船眼睛看直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知道那人有多凶,在派出所里还审过我呢,二十,给我二十就去。”
许蔚然不耐烦地掏出五块钱:“就十五,再不去我花五块有的是小孩儿愿意。”
张帆船接过来:“那后天,你在这等着啊,不过他过不过来我不确定,要是人家懒得理我呢……”
许蔚然的表情异常凶恶:“闭嘴。”
他目光森冷地盯着两步外的一棵树,刚才他看见人类的衣角从后面晃了一下。
许蔚然从路边捡了手腕粗的木头,拎着绕到树后,看见树后空空,才松了一口气。
张帆船打了个抖,刚刚许蔚然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他跑出去这么多天,不是真的干了什么要被枪毙的大事吧。
许蔚然扔开木头,看了张帆船一眼:“周六下午,让他准时点来。”
张帆船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揣好了钱,想着,许蔚然也没有说不能告诉公安。
要不他顺便把这事和那凶不拉几的厉延川说了?
第242章
010匆匆跑回来家,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野狗在后面追,虽然到门口时歇了一会儿,但是一进门, 厉延川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这么喘, 鸡又啄你了?”
010摇摇头, 他手里还攥着一把辣椒, 放到灶台上, 又蹲回厉延川身边。
他摸摸胸口, 其实没有被吓到, 但是徐易的体质不行, 跑回来算是剧烈运动,心跳得好快。
厉延川已经把鱼弄好,洗了好几遍手。他顺手把辣椒摆一边,皱眉和他说:“下次还是要把那只鸡买来吃了。”
那只鸡见徐易一次就追一次。
“哎呀, ”010说, “不要嘛, 它好漂亮的。”
厉延川已经听他说过拔那只鸡毛的原因了,此时似笑非笑:“我都承认自己有点奇怪了, 你还护着那只鸡?”
010不说话了,心虚地揉揉眼睛,厉延川表情一肃:“别——”
010:。
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迅速地涌起了泪水, 濡湿睫毛,一颗一颗啪嗒地砸在了地上。
厉延川倏然从凳子上起身,一把扯下来晾着的毛巾扔水缸里浸湿, 又扯出来拧干。
他单手就把毛巾绞得皱巴巴,笨手笨脚地绕着徐易转了两圈, 才把毛巾递给人擦眼睛,接过看了半天,徐易擦得毫无章法,反倒是把眼睛周围一圈皮肤都给擦红烂了。
厉延川洗了两遍手,又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的手指不辣了,才抬手给人揉眼睛。
他伸手卡住了徐易的下巴,声音沉沉:“抬起来。”
虎口卡住了下巴,010被一道不容抵抗的力气抬起脑袋。
厉延川强硬地不容他乱动,一言不发地用指腹擦拭濡湿殷红的眼尾。
擦着擦着,010眼尾更红了。
厉延川僵住:“我手还辣?”
“不是,”010吸了吸鼻子,说,“你手太糙了。”
厉延川看了眼已经被徐易扔在地上的毛巾,淡淡道:“那我轻点。”
010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此时正好三奶奶找上门,她已经酝酿了几天,也找好了媒人,就打算拿身份压着厉延川给他做主婚事。
乡下依旧有思想落后的人觉得长辈的话大过天,三奶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直接推门看见两人凑得极近,厉延川都快亲上那小白脸了!
她气得差点撅过去,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哎哟哎哟起来:“我说川小子怎么和我们这么生分呢,原来是被个男狐狸精迷住了!”
尖锐的嗓音刺破了空气,厉延川的动作顿了顿,直起了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冷冽的目光看向门口高大的身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门口进来三个不速之客,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头上还戴着熟悉的大红花。
厉延川眯了眯眼睛。
跟在后面的媒人不明所以,赶忙挤进来,看见的就是厉延川黑着神色从缸里打水,给徐易擦眼睛。
徐易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招人疼,就是泪珠子也啪嗒啪嗒落,砸在地上跟有声似的。
媒人不由自主地说:“哎呀,这是怎么了……”
厉延川用手给人揉眼睛,同时冷冷地瞥了三奶奶一眼:“他刚刚拿了辣椒,摸了眼睛被辣到了。”
门口几人低头,果然看见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几根可怜辣椒。
媒人笑着打了个圆场:“还是小孩儿,还会被辣椒辣到,哈哈哈。”
三奶奶跟着强笑了两下,视线却如同
在两人间扫视,她活了那么多年,不会把人的眼神看错的,刚刚川小子那个神色,明明就是有点意思。
厉延川把人晾在那里,不停地将手打湿给人擦眼睛,一直到徐易眼睛里不再往外冒泪珠了,这才捏着人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松开手:“小可怜,玩儿去吧。”
010眨眨眼,确定没有痛感了:“好哦。”
厉延川和他说自己房间里哪个柜子放了糖。
三奶奶原本等着厉延川用点小零嘴招待他们,结果见徐易半天不出来,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厉延川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地叫了人:“三奶奶,堂弟。”
他视线落在媒人身上,顿了顿,露出一个官方的笑:“这位是?”
媒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有点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但是想想那丰厚的喜钱,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前几天才来找过你,这就忘啦?”
厉延川“嗯”了一声,声音懒懒的:“我记得我也拒绝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媒人脸上的笑僵住,三奶奶连忙打圆场,她可和媒人说好了,说动了厉延川,媒人还要帮她的大孙子说个好媳妇:“怎么说话的?她也算你姑婆!”
村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只要愿意扯,隔壁村的人都能有点亲戚关系。
厉延川视线在几人间扫过,知道今天这一遭是来干嘛了,他冷淡道:“哦。”
三奶奶被他的回应噎了一下,不就是占他家房子用了几年,至于这个态度?她还没说厉延川把家里地包给外人种呢!
三奶奶脸上拉了下来:“川小子,你以后也是要在村里住的,怎么能没个照应?”
厉延川:“村长和我爹娘关系不错,爹娘走的时候,嘱托了他照顾我。”
“你怎么不懂呢!”三奶奶急了,“那毕竟是外人,能和血亲比?!我们不会害你!到时候你讨了媳妇,我还给你带孩子呢!”
厉延川揉揉眉心,想到昨天林顺把自己拉到角落,问自己要不要去所里做事。他和亲戚关系不好也不是秘密,住在乡下还不如一个人住在城里快活,厉延川又会挣钱,林顺一个劲地劝他出来。
厉延川没把话说死,想着这两天问问徐易的意见,结果碰见今天这种糟心事。
他呼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地说:“我奶早死了,当年我寄钱回来,我爸妈没少给您,可是我爸妈出意外的时候,要不是村长告诉我,你们就打算随便拉副薄棺埋了,我回来连面也见不到!”
他眼神很冷,手臂肌肉隆起,当年要不是军队的纪律在,他就已经冲进这些人家门把人打一顿了。
媒人不知道这件事,被他冰冷的视线唬住,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嗫喏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三奶奶愤懑道:“那些钱都是你爹娘孝敬我的,再说了,家里要养这么多人,哪来的钱给他们大操大办?”
厉延川咬紧了后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
他看得出来,这群亲戚故意不通知自己,不过是看上自己手头还有积蓄,不想自己全扔进给爹娘墓地的操办上。
三奶奶见他不说话,越说越有理:“我看那姓徐的小子不是个正经人儿,你别被他带到歪道上去,多带带你这些兄弟玩,你看,你二弟弟,看起来多俊!不比那小子好多了?”
厉延川倏然站起身,脸色已是阴沉至极,余光忽然瞥见自己卧室门后探出个耳朵,一腔的怒火忽然散了。
厉延川差点笑出来。
010偷偷摸摸地从房间里出来,嘴巴里还吃着厉延川混进去的黏牙糖,刚刚想找厉延川生气!结果出来就看见厉延川生气了。
他又摸进房间,拿出来厉延川放在门后的扫帚,又跑出来了。
厉延川的视线追随着他,以为这人要递给自己,没想到徐易这么小个人很英勇地冲上去了。
厉延川:?
厉延川眼睁睁看着徐易用扫把把灰尘扫得那三人满头满脸都是,居然愣在原地,满脑袋都是自己什么时候把徐易教坏了。
三奶奶破口大骂起来,堂弟抬脚要踹人,厉延川顾不得其他,大步过去把徐易往后一拉,自己一脚把人踹飞出院子。
三奶奶气得嘴唇发抖,手指像苍老的树皮,指着他们:“你……你们……我要去告诉村长!”
“你去,”厉延川冷冷地看着她:“你手上涂的是三块钱一管的护手霜,三叔他们每个月赚十块,先告诉村长,你是怎么买得起的。”
三奶奶像是被他的话语烫到,立刻收回手指,尖叫道:“当然是几个孩子孝敬给我的!”
厉延川前几天想给徐易买城里的护手霜。
他去了供销社,亲眼看见三奶奶掏出布包买,布包里来的钱都是崭新的。
可当年自己爹娘去世,家里屋子都被人翻过,他回来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能留个念想的只有父亲的一个坏手表。
他冷笑:“是吗?手腕上的银镯子呢?”
三奶奶不说话了,捂着手转身要走,今天她和媒人来,特意打扮了一番,不止戴了银镯子,手指上还有银戒指呢!
媒人一开始没留意,此时也有点吃惊,厉家这老太婆原来这么有钱?那厉家人肯定也少不了!
她想到三奶奶拜托自己介绍女孩,此时心里已经打着算盘思索要收多少喜钱。
厉延川皱眉望着她的背影。
五年前自己爹娘去世,加上自己每月寄回来的津贴,存了应该有两三百,就算是他们拿了,这些年一个接一个娶老婆,也该花了不少了,怎么会还拿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徐易也在努力伸着脑袋看三奶奶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踩在扫帚上往外探,他忽然转头,对上了厉延川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视线。
哦,原来是这里不对吗?
010立刻从扫帚上下来,没有一点刚才的架势了,回看厉延川的眼睛圆溜溜,看起来甚至有点无辜。
厉延川垂头注视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刚才那么凶,嗯?”
010:“和村里的大娘学的。”
他很认真地说:“村里的大娘还会吐口水,坏,我没学!”
厉延川点点头:“学得好。”
010小脸上表情不好看,眉头还蹙着:“刚才都是谁呀?”
“一些不重要的亲戚,”厉延川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低落,“当年我爹娘走这些人想瞒着我,还是村长连夜到镇子里给我拍电话,我才及时赶回来。”
厉延川垂着头,010没有发现这人装可怜的险恶心思,上前抱住人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自己柔软的腹部,摸了摸小声道:“好难过哦。”
他很记仇地补充:“小可怜。”
厉延川笑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郁闷,也一扫而空,他抬头捏住这人的鼻尖:“胆子够大的,敢开你哥的玩笑。”
010躲过去:“还有一个呢?那个戴红色花的。”
“哦,她啊,” 厉延川不在意道,“前几天她也来了,你在后面玩鸭子,是个媒婆。”
010重复他的话:“媒婆?”
厉延川“嗯”了一声,逗人:“这下村里没人会给哥说老婆了,怎么办?”
010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被人放了气,没什么精神地靠在男人脑袋上,柔软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摸来摸去:“很严重吗?”
厉延川叹息:“五年后,别人会说你哥是个有问题的男人,十年后是个讨人嫌的老光棍,二十年后被人欺负。”
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
010苦思冥想,灵光一现,得出结论:“我赔你一个老婆?”
厉延川以为他说以后要帮自己找个老婆,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
他说了声好:“那你要快点进城,努力一点过上好日子,才能给我找个好老婆。”
010看看他,有点懵了,当人老婆这么辛苦吗?
他问:“你可不可以不找好老婆?”
厉延川被他气笑了,伸手弹了下010的额头:“不行。”
好难讲话。010瘪了瘪嘴巴,捂着脑袋叹了口气。
“好叭。”
大不了他就当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好老婆!
010当一个养家糊口的好老婆的宏伟愿望在第二天遭遇了重大滑铁卢。
养家糊口的第一步, 需要早起。
010已经设好了闹钟,并且对自己能起来抱有十足的信心,因为系统是没有贪图懒觉这种数据的!
他精神充沛地在七点起床, 然后发现厉延川居然还在屋子里睡觉!
果然需要一个好老婆来叫醒他!
010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厉延川的屋子里, 床上, 被子被扔到一边, 厉延川背对门躺着, 凌乱的衣摆掀起, 露出男人纹理流畅的背肌。
010爬到床上, 推推他的后背。
“起床时间到!”
厉延川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还以为自己做梦,转过身一把把人按进怀里,闭着眼道:“别动。”
010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起来了哦,要起来努力了哦。”
厉延川笑了一声, 不知道梦里的徐易怎么这么可爱。他把下巴压在怀里人的脑袋上, 感受到下颚毛茸茸的触感, 声音含笑:“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再起。”
010挣扎了一下, 努力把脑袋露出来:“那你睡,我起来啦。”
厉延川不让他动,现实里不能抱,梦里还不能想抱就抱吗。
他低头啃了一口这人的脸颊, 软软的,梦真好啊。
010犹豫了一下:“那就睡一会会哦。”
厉延川闭着眼应了一声。
低沉的声音带着胸腔一起震动,010新奇地把手放在他胸口感受一会儿, 没几分钟,厉延川的呼吸就重新变得绵长, 胸口起起伏伏,睡得很好的样子。
010嘀嘀咕咕在男人怀里找了一个合适又舒服的位置,扒拉过他的手臂,把脑袋往上面一放,和他商量:“那明天要起来哦。”
厉延川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
010非常放心地躺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半个小时后,厉延川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鼻尖近在咫尺的香味,是他给徐易买的护手霜。
他震惊又迷茫,枕在自己胸口的整个人软乎乎的,浅浅的呼吸撒在手臂上,看起来睡得很好。
徐易什么时候钻到了自己被窝里的?!
厉延川掐了掐眉心,从记忆里找出半个小时前自己断断续续的记忆。
不是做梦。
他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动静大了点,010往被子钻了钻,似乎被吵到。
厉延川立刻闭上嘴,想静悄悄地再睡,徐易忽然又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眼睛还闭着,发丝有点乱,迷迷糊糊地问:“你醒了吗?”
厉延川松了的半口气险些呛住,闷声忍了一会儿,镇定地遮住人的眼睛,低声道:“没有。”
010“哦”了一声,闭着眼和他说:“醒了就要起床的呀。”
厉延川镇定道:“我没醒。”
怀里人不说话了,似乎重新陷入了睡眠。
厉延川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一刻,这简直是最符合他想象的一幕,后半辈子就靠现在的记忆,也能好好过下去。
九点,010茫然地被闹钟吵醒,屋子里暗暗的,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也没有漏进来。
身边的凉席上已经空了,伸手摸摸,没温度。
原本被厉延川嫌弃地扔到床脚的毯子正盖在自己肚皮上,似乎因为自己也会踢被子,还放了个枕头压着。
010坐直身体,鼻子动了动,在空气中捕捉到淡淡的药味,刚喝完药的厉延川推门进来,对上徐易望过来的视线,深邃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随后他镇定道:“醒了?”
他见徐易小狗一样在空气中闻来闻去,眼底浮起点笑:“我喝过药了。”
010很满意,在床边找了一圈鞋子想要下床,没有找到。
“太阳不错,我给你拿出去晒了。”
厉延川走过去,弯腰把人抱起来,徐易太小一只,简直像是挂在他身上。
厉延川托着人往外走,顺口问:“今天怎么忽然想到来我这睡?”
010:。
他细声细气地说:“我没有这么想,是你把我拉上床的。”
厉延川笑了一声:“好。”
下次再拉一次。
他注意到徐易脸颊上带着一抹红痕,像是压着凉席留下的印子,皱了下眉,下次进城要再买一份草席。
“……”
010这两天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许蔚然,后来绕着房子走了几圈,抓住后发现是张帆船。
他安安静静听完张帆船说完来意,同意了,张帆船在他身边看来看去,似乎在等待什么。
010蹙眉:“你在找谁?”
张帆船道:“厉延川呢?”
010更奇怪地看着他,他看出来张帆船很害怕厉延川,今天为什么忽然要找他了:“他在家里。”
“哦,”张帆船若无其事道,“你等会回不回家?他每次看我都很凶,我很怕啊。”
010摇摇头:“我等下才回家。”
他要先去找村长借电话!
张帆船松了口气,送走徐易,自己就溜去了厉延川家。
他在院子外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桌上有菜有肉,都有点羡慕徐易这日子了。
张帆船抬头看见厉延川那张阎王脸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着这人谁吃得下去啊。
厉延川放下手里的鱼:“有什么事?”
张帆船站在原地,把星期日许蔚然约徐易见面这件事说了。
厉延川神色未变,放下手上的碟子,转而走到了屋檐角落底下的木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