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延川笑了一下，他额角的黑发被汗水濡湿，愈发显得英俊的眉眼锋锐，汗珠从高耸的眉骨上落下。
他攥着徐易的手，带着里面的勺子搅了搅：“冰糖都扔在里面了，想直接吃，之后再买好不好？”
010点了一下脑袋，忽然伸手，把要掉进厉延川眼睛里的汗珠摸掉了。
厉延川的长睫颤了颤，垂下来遮掩住眼中的神情。
010缩回手：“没有了。”
“谢谢小易。”厉延川说。
他直起身，几口就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了，放下时力气重得几乎要把瓷碗捏成两片。
010高高兴兴喝完了，吵着自己拿了两个碗去河边洗。
昨天耀武扬威的大鹅已经进了肚子，河边只有几只鸭子翘着尾巴在河里划水。
010洗完了碗，身边又路过一只公鸡，正在啄地上的小石子。
这是一只相当神气的公鸡，胸口挺得直直的，浑身都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010的目光落在它漂亮的尾羽上，若有所思地和999聊天：【厉延川有一点怪。】
999装傻：【有吗？没有吧。】
没有吗？
010蹙眉，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010开始数公鸡的漂亮羽毛，奇怪数一根，不奇怪再数一根，数出来的答案是不奇怪。
999说：【我就说没有吧。】
010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靠近公鸡，忽然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了公鸡最漂亮的那根羽毛。

第240章
厉延川找过来的时候， 就看见徐易被一只公鸡追得到处跑，手上还攥着一根颜色鲜亮的尾羽，死活不放手。
厉延川上前两步， 从后面抓住公鸡的翅膀， 把公鸡拎了起来。
公鸡愤怒地挣扎着， 厉延川平静地看了眼它的屁股， 是上面还有很多毛。
他看向徐易：“还要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 厉延川把公鸡往旁边一扔， 公鸡扑腾着翅膀， 窜进草丛不见了。
厉延川逗人道：“多大了， 还追公鸡玩？要是摔一跤怎么办？”
010小声纠正：“是它追我。”
他说着把手里长长的尾羽塞到厉延川手里，补充道：“给你。”
厉延川扫了一眼，尾羽很新鲜，还带着一股鸡臭味， 他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徐易才给自己的。
他闻了闻， 随后拿远了一点， 摘了片草擦擦根部，珍惜地收起来：“怎么拔人家毛， 馋了？”
010摇摇头没有回答，两人一起走回房子。010盯着厉延川看了一会儿，把厉延川看得背后发毛。
厉延川脚步放慢，余光瞥着身边人：“还有什么问题？”
010踩着路边树的影子， 闻言眼睛盯着厉延川，想观察出来他到底哪里奇怪。
厉延川被他看得额角冒出了点汗。
天太热了，像是把人闷在炉子里烤， 面前人看过来的眼睛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却像是藏着钩子， 要把自己的魂钩出去。
他呼吸放慢：“怎么了？”
010凑近，像是和他说秘密，小声道：“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奇怪。”
厉延川屏住了呼吸：“哪里怪？”
010费解地看看他，摇摇头，有点茫然：“我说不出来。”
厉延川镇定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就是没有 ，回去做饭。”
010不是很同意，还想说话，厉延川继续道：“昨天的鸭子焖了，今天更入味，我刚刚还去换了两个新鲜萝卜，等会儿可以给你炒着吃。”
010觉得他在转移话题，但是看厉延川脚步飞快地走了，也蹦跶着跟过去了。
他说：“要记得留一个灶煎药哦。”
厉延川：“好。”
010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什么。
厉延川奇怪，说不定是因为生病了！
“……”
村里人农忙在半个月后结束，010拜托厉延川给他弄了铅笔和纸张，花了不少力气把那张人像画出来。他还专门去了两趟张帆船家，把画像调整得更像。
最后跑去县城的时候，所里的林顺表情都凝固了没想到他真的整出来了一张画像，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林顺笑得不见眼，宝贝地拿着这张纸进了一趟看守所，让里面那些人认了，那些人虽然描述不出个所以然，但确实都记得自己在巷子里见过这人，到时候发过去和省城的同事查一查，确定这人最近都没动向，就可以出通缉令了。
林顺的脚步都像是在飘着，回来看见徐易时差点捧着他的脸颊亲两口，被厉延川黑着脸踹开了。
“嘿嘿，小易，你等着哥给你申请啊，哥一定给你申最高的！”
010期待地点点头，又被厉延川领走了。
厉延川领走他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老中医那里，拿了接下来三个月的量。
010站在药柜前看伙计抓药，一样一样地数，黄连、莲子……都是些下火的药。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厉延川从老中医那儿回来了，刚刚和老中医交代完病情。
老人还是那两句话，想要好，先找个媳妇再说，说不定找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厉延川嘶嘶地倒吸凉气，是他不想找吗。
他走到，门槛前，看着徐易踮着脚，扒着半人高的药柜往里看的好奇模样，只觉得心都软了软。
他叹了口气，这病是没法治了，只求着不越来越严重就行。
厉延川走过去，伸手拍了下徐易的后腰：“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010说：“有的药被挡住了。”
他拍拍面前又高又大的柜台：“看不见是什么名字。”
厉延川轻轻啧了一声，弯腰把着人的腰，毫不费力地将人往上举起来。徐易腰间的肉有点软，用力握着时十指像是陷进去一样。
厉延川喉结上下滚了滚，凑到了他耳边：“现在记住了不？”
010认真记下那几个名字，准备自己之后查查看是什么病：“记住了。”
厉延川这才松手把人放下。
两人回村，回家的路上碰见不少村民，像是有什么热闹的大事要发生。
村里人三五成群地结队走，看见他们俩往回走，视线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瞟。
听说厉延川是队里回来的，管人的手段很厉害，这是把徐家那小子管住了？哎呀，怎么不来管一下自家的小子呢。
村民们遗憾，见两人还要往回走，有的开口提醒他们：“今晚村里放电影，是大明星演的，你们快点回去拿凳子，晚了占不到好位置勒！”
村里人还是很淳朴的，只是路上人太多，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
两人慢悠悠回了住处，厉延川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站在门槛上的徐易：“去不去看电影？”
010没看过，很好奇：“去呀。”
厉延川叮嘱他：“在家里找找花露水什么的先涂好，现在蚊子毒。”
010点头，回家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虎标万金油，红红的小盖扣得死紧，要用指甲扣才能弄开。
010费力撬了半天，盖子从手上蹦出去，清凉刺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冲进鼻尖。
010不停地打喷嚏，边打喷嚏边给自己涂，到后面鼻子发木，他伸手揉了揉，发现自己闻不出来了。
原来是999关了，再这么打下去，数据库都要塌了。
010放心地又抹了一遍，几分钟后，厉延川等在门口，他对面好小一只的徐易走过来，浑身喷香，像是活脱脱一只风油精精。
他差点没笑出来，把人带去放电影的地方。
放电影就在010最开始来的榕树边，村长提了放映机坐在后头，吆喝着众人赶快坐好。
村民闹糟糟的，还有隔壁村的也来了，常年不串门的坐在一起聊天，有的带了瓜子花生，有的正拿着香油点在身上防蚊，旁边人敞着褂子，用大蒲扇对着使劲扇，做什么的都有。
爱唠嗑和处对象的都往后坐，小孩子一个劲往前挤，厉延川看了几眼，说：“我去占个位置，你在这里等我。”
010应了一声。
村民们不仅要看电影，更要在聊八卦，看见厉延川给他让让开，挤出点位置，有的还招呼他一起坐。
厉延川婉言拒绝了，找了个离人群和墙都不远不近的位置，心里很满意。
010站在后头。他身上香味重，周围的蚊子都不爱往他身上飞。周围人察觉到，一个劲地往他身边挤，恨不得把他胳膊上的风油精蹭走一点。
010被挤得好可怜，厉延川看着提这口气，挤过去把人提到了自己身边，按在凳子上。
他说：“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
010不要，看村长已经开始埋头琢磨设备，连忙拍拍身边的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老旧的放映机：“要开始啦。”
厉延川于是坐下，但是村长捣鼓了十分钟，放映机也没点动静，支起来的大幕布上映着白光，什么内容也没有。
村里人也盯着，光颤了颤就大声道“有啦有啦”，说完就没了，光都暗了。
010跟着他们的声音屏息凝神好几次，最后有点蔫巴。
厉延川低头看看他的后脑勺，就连后脑勺都好看，可不能失望。
他站起身去找村长了，有人趁着这个档口摸过来，往010身边一坐。
张帆船小声说：“易子，听说今晚放爱情片，里面的男主角俊呢！苏联人，蓝眼的！”
010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张帆船回头看了一眼，见厉延川还弯着腰查看放映机，于是抓紧时间和徐易聊天：“我前几天才放回来，吓死了，差点以为要蹲大牢。你呢？上次自己怎么回去的？”
010说：“我也抓住了。”
张帆船不相信地睁大眼：“你又没干，怎么会被抓！”
010于是把许蔚然往他手里塞麦乳精的事情说了，张帆船听得一脸复杂，踌躇了片刻，才小声道：“那个，易子，哥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010“嗯”了一声：“什么？”
说起来也是这两天张帆船被家里人看着出不来，徐易也没想到找他，他现在才记得提这回事。他左右看看，小心地凑到010耳边，声音压得跟蚊子一样：“上次哥被抓，公安审了几句，哥就把你的事说了。”
010蹙眉，不是很明白：“我什么事？”
“哎呀，”张帆船语气有点急，“之前许蔚然说你喜欢他，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我把这事说了！”
010“哦”了一声，不是很感兴趣：“我知道了。”
张帆船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怎么这么平淡呢！那可是说你是同性恋的事呢！”
010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他：“我没说过，许蔚然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觉得我喜欢他？”
张帆船咂吧一下，琢磨出点意思，表情诡异了点。
厉延川起身，荧幕上有画面了，村长松了口气和他说话，厉延川点点头往回走。
张帆船见状赶紧走了，没听见010后面慢吞吞半句话。
“不过我确实喜欢男的。”
厉延川看见个人影从徐易身边窜过，浓眉皱了一下，看出是之前被抓起来的张帆船，心里不是很开心。
他坐下什么也没说，银幕上已经开始放电影了。
电影果然和张帆船说的一样是部爱情电影，还是跨国恋，苏联医生和中国卫生员，苏联医生来这里援助，碰上了扎着两条油亮辫子，淳朴热情的卫生员，一见倾心。
男主角高大英俊，体格健壮，没有中国人的含蓄，对心上人展开了热切的追求。
010精神起来，是讲医生的，厉延川很需要。
厉延川注视着他，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主角，不由自主和自己对比了一下。
还好，没输。
两人身后坐了对小情侣压着声音聊天。
女的说：“你看女主角好看吗？是大明星呢。”
大汉满脸通红：“我觉得没你好看。”
女的锤了他胸口一下，又羞又喜：“胡说什么！”
荧幕上的大明星唇红齿白，厉延川看了一眼，也觉得比不上徐易。
徐易的嘴巴红红的，看起来比明星柔软很多，脸也小。
厉延川听着后面人聊天，脑子里思绪飞窜，渐渐觉得这位置烫屁股。
他又看了眼徐易，还在目不转睛盯着男主角。
荧幕上，一对恋人逐渐走在一起，医生是杰出的西医，并不吝啬教导爱人医术，自己也救了战场上不少人的命，只是遇到敌机投弹时，没救下自己。卫生员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拼了一条命救他，只是医生身子已经糟了，要回家乡好好养着。
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爱人，里面全是深沉的爱意，医生用教过的俄语告白，低声问是否愿意一起走。
卫生员只是笑，给他换了药，很快又投入了战斗。
看到后头，大明星演的女同志为了祖国放弃和恋人一起离开，立志也要当一名医生。
英俊的男主角站在车厢里，痴痴地看着恋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聊天的人没声了，就连后头你侬我侬的小情侣都不说话，刚才咔嚓咔嚓嗑瓜子声也消失。
电影熄灭后，四周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010看完了，片子里没有讲什么药方，但是说了首都第一医院是最好的医院。他皱着眉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赚钱，去首都，带着厉延川治病呢？
厉延川捏捏他的下巴：“还不回神？电影结束了。”
厉延川刚刚看了卡带，原本要放两场，但是有一卷是坏的，现在就可以散。
时间太早，周围的村里人零零散散起身，意犹未尽，有的还坐着，准备再唠个把小时。
几个青年打着手电筒寻找分开坐的同伴，厉延川借着光，看见徐易嘴唇有点干，想起来这人一个多小时没吃零嘴也没喝水，皱皱眉，有些懊恼，起身去找人要水了。
010乖乖坐在原位等，人流拥挤，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010抬头，发现是上次小树林里碰上的堂姐，身边还有徐磊和一大家子人。
他嘴很甜地叫了人，徐家人最近知道他跟着厉延川，没有出去乱混，对他态度温和了不少。
虽然这个弟弟讨厌过，但是现在很乖，堂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脸上笑眯眯的，往他嘴里塞了小半块牛轧糖。
“嘴好甜，我给你糖吃。”
010的牙齿被黏住了，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谢谢姐姐。
堂姐哎呀哎呀的，心都要化了，原来徐易可以这么可爱。
她又摸摸口袋，摸出来一把瓜子壳，是刚才顺手扔进去的。堂姐有点尴尬地往地上一撒：“下次再给你吃的啊。”
010点头，一个一个和他们说拜拜。
周围村民看得啧啧称奇，厉延川管人真是有一手，张帆船的家人看得心痒，想带人去找厉延川说说话，结果张帆船死活不同意。
他那天被派出所里的厉延川吓惨了，现在看见厉延川腿就不自觉打颤，根本不乐意靠近。
010看着好热闹的周围，眼睛弯了弯，觉得有些新奇。
忽然冰凉的陶碗贴了贴他的脸颊，正好是刚才被捏红的一块，厉延川眼睛盯着那一块痕迹，把碗给他：“刚才和谁聊天？”
其实他看见了，是个女的，脑袋后面编着条又粗又亮的辫子，个也很高。
厉延川心里很难过，他去讨水喝，自己却忘了喝，喉间一阵燥意，像是要烧起来。
碗好大，010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唇畔被沾湿。
厉延川立刻扭开头。
010抬头，看见他干干的嘴唇，眨了眨眼：“你没有喝吗？”
厉延川说：“忘了。”
010于是把碗给他：“我喝好啦。”
厉延川接过，几口喝光了里面的水，似乎没有上次徐易递给自己的好喝，喝下去的像是醋，酸得他心里冒泡。
“我刚才还看见你堂哥了，他还带着女的，是想和你介绍对象？”
010歪歪脑袋，觉得好像抓到了厉延川的小尾巴。
他没说话，开始观察厉延川现在的样子，试图和平时对比，看看到底是哪里奇怪。
可是对比了好一会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010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厉延川见他不回话，心往下沉了沉。自己开窍的晚，还一头往南墙上撞，他不求着徐易和自己一起，但是也受不了看着这人娶妻生子。
他手攥紧了点，低声说：“你现在还小，哥明年送你去念书，到时候能在城里找工作，不急这个。”
010有点震惊，到时候剧情线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就要去读书了。
厉延川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焦虑地皱起眉，凶悍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焦急：“怎么不说话，不理哥？”
010这才回过神，回答了最开始厉延川的问题：“不读书。”
他补充：“是堂姐。”
堂姐，是堂姐。
厉延川紧绷的背肌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才察觉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沉着脸去还了碗，回来的时候徐易还乖乖坐在原位等自己，时间还早，村里的年轻人都去找其他乐子去了，只有徐易没动，看起来有点孤单。
厉延川大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形蹲在徐易面前，像是一只巨大的军犬。
他说了刚刚的事：“怎么不想读书？”
010说：“就是不想。”
厉延川点头：“好。”
他过段时间再问问，如果徐易真不想，他还可以帮人找别的事做，徐易画画厉害，他问问人，说不定能进学校里当一个美术老师呢。
010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在盘算什么可怕的大事！
他努力出声把这人注意力拉回来：“我们回去？”
厉延川点头，拎起长凳往回走。
两人并肩走在村道上，路上时不时射出一道手电筒的光，是年轻人在路边打闹，几个小孩儿借着乱逛的灯光抓住一只乱跳的蚱蜢，惊喜得大叫。
厉延川动动脚，把跳到自己鞋面上的一只绿蚱蜢弄开，心里也跟着上蹿下跳，总怕刚才暴露点什么。
他倒着走，借着月光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怎么不说话？”
快到了，这一块路不好，有小坑，010想提醒，厉延川长腿一跨，就算背对着也轻轻松松避开。
“没有不说话。”010说完就闭上嘴巴，很用心地在脑袋里对比厉延川刚刚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厉延川看他：“还说没有？说一句话就又不开口了。”
两人走到了家门口，隔壁开了门窗通风，厉延川帮他进去关了，出门时徐易还蹙着眉若有所思。
厉延川心里不安，大步走到人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天上那点光挡完了。
他等着徐易开口，没想到徐易一开口，自己会恨不得装死。
010张开嘴慢吞吞地说：“你现在很奇怪哦。”
厉延川顿了顿，想起上次两人聊的事，他想糊弄过去，在面前人的注视下又把话咽了，只是说：“有吗？”
010点点脑袋：“超级有！”
“这么明显？”厉延川语气里带了点笑，只是看过来的目光沉甸甸的，不如语气轻松，“那你猜猜，哥是为什么变怪了？”
010蹙起眉头，为什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唔，没有出什么事情。
010抛出自己之前的猜测：“因为生病？”
厉延川颔首，声音慢慢的，他把隔壁屋门锁上，咔嚓一声，视线慢慢地打量着徐易：“是因为生病。”
010只是看着他问：“病会好吗？今天电影里面，只要是男主角碰上的病都能治好。”
“天底下病太多，”厉延川看着他：“可能好不了。”
010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像是很不开心：“好不了？去更好的医院看也好不了吗？”
厉延川说：“找不到药。”
010纠结：“没有代替的吗？”
厉延川说：“别人有，我没有，有也不要。”
010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要是一直一直找不到，你还不要，怎么办呢？”
厉延川笑了一下，看着他，心甘情愿地道：“那我就病一辈子。”

话音落下， 院内寂静一片。
010立刻非常警惕地看着他，人类比机器还要可怕，机器都知道出现了问题要去检修， 但是人类却会自欺欺人。
他拉住厉延川的衣服， 声音里带着严肃：“要治的哦。”
厉延川：“好。”
010很认真地看着他：“就算治不好也要治。”
他想了想， 又补充道：“如果他们治不好， 我会去读书的。”
就读医学！
厉延川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撞， 他又应了一声：“好。”
厉延川离开之后， 010也钻进来屋子里， 他上次要画画， 厉延川就给他弄了铅笔和白纸来，他撕下来一张，认真地记下今天看到的那些药名，准备下次见到中医的时候问问到底是什么病症。
他正盯着白纸琢磨， 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碰撞声， 紧接着是厉延川的厉呵：“谁？！”
010也打开窗户， 探出脑袋出去看。
厉延川已经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来，几步走到徐易跟前， 四处看了一圈，神色依旧紧绷。
他脑中飞快闪过可能的人选，意识到有可能是徐易画通缉画像的消息流传出去，有人寻仇， 神情就愈发难看。
他转身和徐易说了这个可能性，又顿了顿，继续说：“在这里住不安全， 你和哥一起住，可不可以？”
010低头慢吞吞看了眼地上的脚印， 抬起头看看人：“可是你的屋子有点小。”
厉延川笑了笑，伸手给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住去我家，不住这里。”
他观察着徐易的神色，努力给这件事加码：“哥家附近有小河，想什么时候玩鸭子都行，被欺负了还能一下找到哥，哥家还大……”
厉延川绞尽脑汁想着好处，不防徐易把手臂搭在窗台上，脑袋也往手臂上一搁，看看自己，答应了：“好呀。”
010的手指顺着厉延川也按在窗台上的手往上走了走，走到了厉延川的手臂上。
厉延川手臂精实的肌肉紧绷起来，他猛然伸手，按住了徐易的手。
徐易的手背好软，他甚至不敢用力气。
摸到了！
010好奇了很久，真的是硬的。
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那可以帮我欺负鸡吗？”
他说什么厉延川都点头，最后010被哄得像是掉进罐头的猫咪，点着脑袋就同意了，跃跃欲试地等着被厉延川叼着后颈拎回窝里。
厉延川在他家附近弄了几个容易弄出动静的东西，又嘱咐人关好门窗，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010看着他离开，这才慢吞吞把视线投向了地上的脚印。
999：【你说谎了。】
010看了一眼来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动过的反派值和世界线，慢吞吞道：【但是世界线动了呀。】
999不出声了。
010最后看了脚印一眼，把窗户关上了。
这个脚印他很熟悉，是许蔚然的。
许蔚然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吗？
那天之后，010就肩负起一天督促厉延川喝两次药的重要责任，中药喝药的时间有讲究，早九晚四，010特地在脑袋里定了闹钟，每次到时间了就准点捧着碗找厉延川。
厉延川被他追着屁股满村跑，好笑又无奈，只好把苦药喝了。
他父母早几年去了，常年不在村里，和村里的亲戚也不熟，除了刚来时和他们打交道，客客气气让他们把占着自家的院子让出来，就没有再来往过。
是以，村里人看见徐易和厉延川这么亲近的样子，还颇有几分震惊。
有人琢磨着徐易估计是要跟着一起发达了，村里老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好像不是这个成语，也是鸡啊狗啊的，总之就是徐易要跟着厉延川一起发了。
村里也有人想跟着一起的，在厉延川跟前说了几句好话，就顶不住他冷淡的神色灰溜溜跑了，还有人直接拜托媒婆上门，被厉延川送出来之后，灵机一动，又去找了厉延川的亲戚。
厉延川的亲戚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家小子有人看中了，没想到仔细一听，是来说厉延川的，脸霎时就绿了。
“他那个阎王，我们哪里管得到！”亲戚还记着当时了厉延川几句话让他们把东西搬走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其实凶狠都藏在眼睛里！
郭三在旁边撺掇：“这说的什么话，我可听说，厉哥三天两头在家里吃肉，他隔壁那个徐易也每天蹭饭呢，他对邻居都这么好说话，还能给你脸色？”
亲戚脸色不好地说：“谁贪他那点肉了？”
亲戚家一大家人，边上摆着的桌上都是咸菜苦瓜，没什么肉，还不贪。
郭三在心底不屑，嘴上又道：“是不贪，但是也不能便宜别人吧？我昨天可看见徐易跟着厉延川住你家房子去了！”
这个亲戚是厉延川的三奶奶，厉延川父母分家早，因为偏心和家里人也不亲，三奶奶原本没什么主意，听见这话，心里就不爽利起来。
没说错，凭什么不管自家人管别家人呢？她可听说了，那徐易之前还赚了十块钱，在她看来，那钱合该是她们家赚的！
厉延川浑然不知有人打着自己的主意，他这几天被一日两次的监督，本应该眼根清净，不想些乱七八糟的，偏偏盯着自己喝药的正是那个病根，病根自己还一无所知。
厉延川痛苦又幸福。
010倒是听见999说了，999说得很含糊，只说让他不要耽误任务。
010似懂非懂，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看一眼时间，九点了！
他敲敲隔壁的房门，屋里安安静静，他奇怪地又敲了三下。
厉延川传来的声音带着些隐忍：“怎么了？”
010竖起耳朵贴到了门板上，听见里面有痛苦的喘息：“要准备喝药了哦。”
厉延川似乎在做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只哄着他：“放在那，我马上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