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陆寒山也喜欢在这种时候欺负云游,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云游哭着求了他很多次,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叶子,随着海浪翻涌、旋转、漂浮、沉沦,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没想你哭,是太想你了,有点儿没忍住。”陆寒山略有歉意的笑了笑,云游不让他碰,但他还是强硬地抓住了云游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说,“而且我也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
云游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他:“啊?”
“忘记你那天跟我打视频的时候说了什么了?”陆寒山眼眸微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这次记住了吗?”
时间过得太久,云游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又是委屈又是无奈:“不是……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我当时不都跟你道歉了吗?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儿?”
陆寒山挑了下眉,语气坦荡道:“不行吗?”
“……”云游实在没力气和他吵架了,揉着自己酸疼的腰,哼哼唧唧地嘟囔道,“没说不行,你开心就行。”
陆寒山被他委屈兮兮的表情逗笑了,把他揽进怀里,动作熟练地帮他揉起腰来,说:“只要你健健康康地待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国庆的七天假期里,云游跟陆寒山闹了三天的别扭,陆寒山太会欺负人了,云游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倒也不是完全不理陆寒山,俩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儿,云游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只能冷着脸跟他一起在海边儿散步,冷着脸跟他去吃了上次就计划去吃的泰国餐厅,冷着脸跟他回到酒店,冷着脸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第四天开始,云游放弃跟陆寒山冷战了。
这样的冷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仅完全不会惩罚到陆寒山,反倒让云游想到了网上的段子里那些“冷脸洗内裤”的主人公。
云游安慰自己,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陆寒山一般见识。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第一天被狠狠地欺负了一通以外,国庆假期剩下的六天,云游过得还算开心。
陆寒山是一个很有条理和计划的人,很早就把攻略做好了,他带着云游避开了人山人海的大热景区,找到了不少小众但有趣的景点和餐厅。
而且陆寒山很会照顾云游的情绪,云游的体力不好,经常走到一半儿就走不动路了,陆寒山从来不嫌他扫兴,还会在他累的时候背着他走。
小时候云游总喜欢让陆寒山背,赖在陆寒山的背上不愿意下来,后来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了,在云游的记忆里,陆寒山上一次背他还是高中拓展训练的时候。
时隔几年,云游再次趴在陆寒山的背上,听着他杂乱而有力的心跳,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他一起跳动了起来。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假期结束以后,云游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但他却总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国庆节,想起陆寒山沉稳而有力的脊背。
俩人异地了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分别,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云游总是反复地想起陆寒山,很想见他,想要抚摸他,亲吻他,想要时时刻刻与他黏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心脏处的闷痛才会有片刻的缓解与安宁。
元旦的三天假期,俩人没能见成面儿,云游跟着老师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了,陆寒山也被老师派了任务。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云游早早地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他怕冷,总是把自己裹成个球,对陆寒山的思念也在悄然地加深。
二月,期盼已久的寒假终于到来,期末考试结束以后,云游归心似箭,定了最早的一趟高铁回长桐。
下了车,走在长长的站台上,云游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在人群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太冷了。
紫荆是南方的沿海城市,哪怕是在冬天,最低温度也有十度左右,长桐就不一样了,刚入冬的时候气温就已经零下了不说,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十好几度。
云游是在长桐长大的孩子,在长桐生活了十多年,但还是很不习惯长桐的气候,之前小时候,每年冬天他必生一场大病,后来长大了情况才慢慢地好了一点儿,但还是隔两年就会感冒发烧一次。
刺骨的冷风吹在身上,云游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三个大字:完蛋了。
在南方生活得久了,云游已经忘记了北方这种冷到骨头缝的寒冷,紫荆那边儿今天不太冷,于是云游只穿了一个薄薄的短款羽绒服。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爸妈都还要上班,陆寒山也还没有回来,云游不敢耽搁,甚至连地铁都不坐了,直接在出站口打车回了
回到家后,云游立刻洗了热水澡,又换了厚厚的棉睡衣,然后立刻缩进了被窝里。
晚上睡觉他都是抱着暖气片睡的,生怕再受丁点儿的凉,但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他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云游还是不太甘心,悄摸着拿来温度计量了一下,三十八度七。
盯着手上的温度计沉默了好一会儿,云游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换好衣服,出门去医院。
刚一出门,还在下楼,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提醒显示是陆寒山,云游的眼睛一亮,刚要接通,快摁下接通键时,又忽然停下了手。
他想起陆寒山上次是怎么欺负自己的了。
那次自己还只是开玩笑,陆寒山就气成那样,要是自己真生病了,陆寒山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呢。
云游的眼睛轱辘着转了两圈,假装没听到电话,过了好一会儿,铃声停下了,他才给陆寒山发了条消息,说:【怎么了?我刚刚没听到电话】
陆寒山的消息很快发来:【我上车了】
云游:【?】
陆寒山:【我这边的项目提前结束了,定了上午的车票,下午回长桐】
作者有话说:
小游今天翻车了吗(1/1)
第70章 “陆大医生”
云游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很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条:【好的】
如果是在一天之前,云游巴不得陆寒山能早点儿回来,小情侣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云游当然希望能早点儿跟陆寒山腻歪。
可现在自己还生着病,云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寒山,他怕陆寒山生自己的气,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欺负”自己。
犹豫很久,云游还是小心翼翼地给陆寒山回了条消息,说:【我今天身体有点儿不太舒服,可能没法去高铁站接你了】
云游不是没想过要瞒陆寒山,可思来想去想了很久,他依旧没有想到能有什么借口,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父母都见过了,不管云游找什么理由,陆寒山一个电话打给闫思彤或者云德明,再好的理由都能立刻被戳破。
更何况俩人这么久没见面了,云游确实不舍得浪费跟陆寒山见面的宝贵时间,大不了就是再被“欺负”一次呗,云游心想,再怎么说陆寒山都还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的伤到他,也能让他爽到。
消息发出后两分钟,陆寒山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电话接通,他立刻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就……有点儿着凉了。”云游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又有些不甘心地给自己解释,“我都好久没回长桐了,也不知道长桐的天气那么冷嘛。”
“你倒是还挺有理由,”陆寒山果然生气了,冷嗤一声,声音都沉了下来,问云游,“看医生了吗?”
“在路上了,”云游赶忙接话,语气中不自觉地带这些讨好,“我觉得问题不大,应该输两天液就能好。”
“别问题不大了,快去医院。”陆寒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他道,“怎么治疗听医生的安排,别自己想当然,也别自己瞎诊断,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了——”云游故意拖长了腔,长着陆寒山看不到自己,冲着电话做了个鬼脸儿,喊他,“陆大医生。”
陆寒山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草木皆兵了,云游心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还不了解吗?他根本没陆寒山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经风。
俩人一边打着电话,云游一边迈着大步朝医院走去,或许是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云游忽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有力气了,他要向陆寒山证明,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自己的判断也没有问题。
到了医院门口,云游有些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分诊台处挂了号。
如果可以的话,云游希望让陆寒山亲耳听到医生是怎么说的,但一边儿打电话一边儿看病还是太麻烦了,他最终决定退而求其次,打算直接把医生的诊断结果甩个陆寒山。
发热门诊排队的人不多,不一会儿就到云游了,听到叫号以后,云游去到对应的诊室,坐在了医生面前的小板凳上。
医生是个女大夫,看起来年纪不大,气质也格外温婉,就是发量稍微稀疏了那么一点点儿……
“云游是吧?”医生对着电脑,一边儿敲着病历,一边问道,“怎么不舒服?”
“发烧了。”云游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患者一天前受凉后出现发热,自测体温三十八点七度,伴畏寒、寒战、乏力、头痛……”[1]
作为写过无数大病历的医学生,云游把医生问诊要问的东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医生被他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十分好奇地瞥了一眼:“医学生?”
云游点了点头,医生又说道:“挺好,我看你理论知识挺扎实的,自己感觉是什么病?”
“应该就是受凉导致的上呼吸道感染吧,”云游眨了眨眼睛,甚至把治疗方案都准备好了,“鉴于体温高于三十八度五,建议静注青霉素、左氧氟沙星等抗生素类药物,如长时间不退烧,可注射地塞米松。”
“好好好,学得不错,来,坐过来点儿,让我听听你的心音。”医生笑眯眯地朝着云游摆了摆手,云游乖乖地依言照做。
几分钟后,医生放下手里的听诊器,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消失不见了,她问云游:“小伙子,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云游愣了一下,回答道:“法洛氏四联症,小时候做过手术,现在基本上生活不受影响。”
“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去挂个心内科再看看。”医生神色凛然地说道,“你的心音很不正常,心律不齐就算了,肺动脉瓣听诊区还有很严重的杂音。”
“会不会是发烧导致的?”云游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道,“我们上课的时候学过,体温增高会导致心率的增快……”
“‘心率’和‘心律’是两种东西,一种是‘频率’,一种是‘节律’”医生摇了摇头,说道,“单纯的频率增快也许影响不大,但你心音的节律是乱的,再加上那么严重的杂音,绝不仅仅是发烧缘故。”
“我知道了。”云游点了点头,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表情严肃道,“谢谢您,我现在就挂心内科的门诊。”
作为医学生,云游这是开不得玩笑的,从发热门诊出来以后,他当即挂了心内科的门诊。
但这时候的云游依然是心存侥幸的,他觉得是发热门诊的大夫太小题大做了,他也上过听诊课,知道自己的心音一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并没有医生说的肺动脉瓣反流,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心内科的医生听云游讲了自己的情况以后,拿出听诊器摁在了云游的胸口,不得不说,心内科医生的听诊器要比发热门诊的专业很多,这个款式云游之前在某宝上看到过,一个就要大几千块钱。
听完了云游的心音以后,面前的这位医生露出了和发热门诊那个医生同样的表情。
沉吟了片刻之后,医生才面色凝重地开了口,说:“你这个情况……我还真没怎么见过……”
说着,医生拿起桌上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医生奶奶推门走了进来,问:“小周,什么情况?”
被叫做“小周”的医生在奶奶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的神情也随即严肃起来,拿过小周递来的听诊器,转头对着云游说道:“小伙子,来,让我听听你的心音。”
放下听诊器后,奶奶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一位联系人,拨通了电话:“喂,老吴啊,这儿有个患者,你有空吗?想请你过来看看。”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诊室里的医生越来越多,大家围着云游,轮流用小周大夫的听诊器听他的心音,每个人听完后都是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最后小周大夫给云游开了个心脏彩超,彩超结果拿过来,屋子里的医生们又是一阵唏嘘。
“孩子啊,你这个情况不是太好。”最后还是第一个被摇来的医生奶奶先开了口,对云游说道,“你有严重的肺动脉瓣反流,急需手术治疗,我们建议你尽快住院。”
“啊……?”云游一时有些愣住,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苍白地说道,“可是……我之前身体一直还行啊……”
看到小周医生摇人的架势,云游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并不简单,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我刚才调了你的病历,你之前就有法洛氏四联症,还做过根治术是吧?”医生奶奶解释说,“早期法洛四联症在进行跨瓣修补时,往往没有做带瓣管道或带瓣补片,很可能会导致术后肺动脉瓣的反流……你这种情况算是很严重的,如果不手术的话,很可能会导致心衰。”[2]
一系列专业词汇砸过来,哪怕云游是医学生,也依然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能依稀地记得几个关键词:什么“很严重”、什么“会导致心衰”。
“我……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吧。”云游本来就在发烧,这会儿更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他扶着自己晕晕涨涨的额头,慢吞吞地说道,“太突然了……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尽量快些吧。”医生奶奶一脸诚恳地看着他,说,“你这发现的已经不算早了,再拖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会尽快决定的。”云游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对着屋里的医生们一一道谢,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太晕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小周大夫赶忙上前扶住了他,云游转过头,又说了一句“谢谢”,继续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走去。
房间里的一众医生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一眼,等到云游的身影消失以后,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除了小周以外,屋里的医生个个都是专家,他们见识过各种疑难杂症,但也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法替患者做选择。
“希望那个弟弟能早点儿想明白吧,”小周医生到底是年纪小,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挺喜欢他的,希望他能平安。”
一小时后,一楼大厅的输液室里,云游坐在角落,很安静地看着手背上扎了许久的静脉针。
从心内科的诊室出来以后,云游再一次回到了发热门诊,他烧得太厉害了,医生给他上了抗生素和糖皮质激素,然而对于一众心内科和心外科的医生建议他手术的事情,他却迟迟没有拿定主意。
他并非不信任医生,也并非不信任医院,虽然和几位医生只有着短暂的接触,但他相信几位医生都是好人。
可是他却还是没法立刻接受医生们给他的建议,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很乱,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自打云游记事开始,“心脏病”这三个字就一直时时刻刻伴随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心脏病人”这个身份。
凭什么啊,云游想,他是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为什么上天要拿这件事一次次地来惩罚自己?
为什么他要在很小的时候就承受开胸的大手术?
为什么他要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活在发病的恐惧里?
为什么哪怕这样还是不够,要让他经历了那些之后,还要经历第二次的手术?
这次手术过后就能解脱吗?
还是,又要继续活在“心脏病”的阴影里?
情绪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看似无声无息,却不能完全被理智所控制。
云游知道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他知道世界上比他不幸的人还很多,但此时此刻,他却根本无法释然。
“嗡嗡——”
“嗡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云游的思绪。
云游怔怔地回过神来,拿起手机,发现是陆寒山打来的电话。
“喂……”云游迷迷瞪瞪地,下意识地摁下接通键,陆寒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儿传来,问他,“这会儿在哪?我已经到长桐了,现在过去找你?”
云游又是一愣,余光瞥到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时间,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医院里待了快一天的时间。
“不、不用了……”云游张了张口,看了看身边儿的吊瓶,下意识地拒绝道,“我吊针已经快打完了,一会儿就回家了,你来我家找我吧。”
“怎么就回家了?”陆寒山有些意外,问他,“医生是怎么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导致的?情况严重吗?”
“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云游咬了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一点儿,“我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嘛,我可是医学生,自己给自己诊断没问题的。”
陆寒山的尾音微挑,显然并不相信云游说的话:“真的?”
云游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似乎是在说给陆寒山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真的,你信我。”
作者有话说:
[1]问诊内容参考了互联网上的大病历模板。
[2]专业知识参考医联媒体-罗勇医生对相关问题的回答以及人卫出版社第九版《内科学》《外科学》《诊断学》。
太混乱了,云游想。
他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欺骗陆寒山的,只是他真的没有做好跟陆寒山坦白的准备。
不仅仅是陆寒山,爸妈那边儿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说,甚至自己这里,他都没想好要怎么交代。
彩超的结果就放在云游的手边儿,挂号的凭条也还在裤兜里塞着,但云游就是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醒来以后,世界就会恢复如初。
隔着电话的听筒,云游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陆寒山的语气于是更急切了一些,问他:“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去找你。”
“我不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嘛,”或许是因为心虚,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云游的嘴唇张了又闭,没忍住,对着陆寒山发了火,“你干嘛一直要过来啊?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我、我没有……”陆寒山很少听到云游用这种语气说话,不自觉地磕巴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云游,我只是在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云游的语气更冷漠了有点儿,说,“不要来医院里找我。”
“……好,我知道了。”电话那边儿,陆寒山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道,“那我先去酒店放东西,等你回来了我去你家找你,可以吗?”
“我、你……”云游的嘴唇张了又闭,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先去酒店吧,等我回去了去找你。”
原本云游还想拒绝的,可陆寒山的语气太委屈了,可怜巴巴的,让云游根本不舍得对他说一点儿重话,自然也不舍得拒绝。
算了,云游想,见面就见面吧,他也挺想见陆寒山的,只要不让陆寒山知道自己心脏的事情,其他什么都好说。
挂断电话以后,云游把彩超报告单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裤兜,又把挂号的凭条当场丢进了旁边儿的垃圾桶,确认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这才安心下来。
两大瓶水很快就输完了,拔了针以后,云游先回家了一趟,把彩超单子放回了家,这才重新出门,到了陆寒山定好的酒店。
酒店就是陆寒山常住的那个,云游已经来过很多回了,然而站在房间门口,云游还是犹豫了好久,这才终于敲响了房门。
毕竟两人刚刚才闹了一通,虽然陆寒山嘴上没说,但云游还是觉得他可能会不开心。
房门打开了,陆寒山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一点儿愠色,看到云游过来,他反而很高兴地弯了弯眼眸,问他:“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云游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陆寒山又说:“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
“……哦,好。”云游沉默了两秒钟,这才慢吞吞地走进了房间里,一边儿试探着问他,“你在干什么?处理工作吗?”
陆寒山的态度太自然了,反而让云游有点儿不太放心,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云游很了解陆寒山,知道他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嗯,手上还剩下一点儿尾巴,马上就处理完了。”陆寒山点了点头,顺势去给云游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说,“你先稍微等我一下,大概十分钟,我马上就好。”
“嗯嗯,好。”云游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安安静静地在床边儿坐了下来。
不是没想过要问陆寒山,可每次话到嘴边,云游又会重新把它咽下去,他害怕陆寒山追问自己的病情,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分钟后,陆寒山非常守时地放下了电脑,坐在了云游的身边儿。
“还烧吗?”陆寒山伸手摸了摸云游的额头。
云游心里警铃大作,连忙摇头道:“不烧了,已经没事儿了。”
“嗯,那就行。”确认云游的额头不烫之后,陆寒山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又问云游,“明天还要去输液吗?”
“估计还要再去输个两三天,巩固一下。”云游犹豫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这几天你都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去就行。”
“行。”陆寒山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刚好我手头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我趁这几天加加班,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云游的眼睛眨了又眨,偏头看了陆寒山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不生气吗?”
陆寒山挑眉:“嗯?”
“就是……我刚刚在电话里朝你发脾气。”提起这个,云游还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低下了头,很小声地补充道,“而且还不让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要听实话吗?”陆寒山问云游。
云游点了点头,说:“当然!”
“确实是有点儿生气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躲着我。”陆寒山绷着唇角,语气冷冷的,云游更内疚了,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陆寒山被他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说:“不过我后来想想,自己的脾气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我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躲过你。”
“你、你那……”云游十分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他这么说,脑袋里闪过了无数场景,从高中到现在,云游撇撇嘴,有些无奈道,“你那脾气确实,我都不稀得说,特别是高中那会儿,你经常莫名其妙地就不理我了,还得让我颠颠儿地凑过去哄你。”
“当时不懂事,喜欢你又不敢承认。”这会儿的陆寒山已经可以十分坦诚地说出自己当时的心情了,他笑着说道,“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就主动一点儿的话,说不定咱们还能在高中偷偷早恋一回。”
“我才不会在高中和你谈恋爱呢,我那时候可是一心要考大学的。”云游当即否认,却也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过去,“不过也不一定,我一直特别心软,如果你当时装得可怜一点儿的话,念着咱俩认识那么多年的份儿上,说不定我还真就同意了……”
“不同意也好。”陆寒山的唇角微微掀起,说,“毕竟就算在一起以后,我的脾气也并没有变好很多,如果咱们高中就谈恋爱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让你气得学不下去习。”
“其实也还好吧……”云游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现在想想,其实不能说你是‘无缘无故’不理我的,你明明是‘有缘有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表达。”
陆寒山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转而问云游:“那你呢?”
云游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你也不是无缘无故想要躲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陆寒山重复了一遍云游刚才的话,他故意说得很慢很慢,偏过头,认真地注视着云游的眼睛,问他,“……对吗?”
“……嗯。”云游咬了下嘴唇,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说,“……对不起,陆寒山,我真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没关系的,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陆寒山摇了摇头,哪怕云游没有看着他,他的表情依然是温和而平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情绪,只要你不是要和我分开,我都可以尊重你的选择。”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云游立刻摇头,他知道陆寒山在害怕什么,伸手握住了陆寒山的手,跟他保证道,“我不告诉你绝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你相信我。”
“信你。”陆寒山的牵起云游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亲吻了一下,说,“不要骗我。”
之后的几天,陆寒山果真信守承诺,一次也没有跟云游去过医院,甚至都没有跟云游提起过这事儿。
云游的这场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医院挂了两天吊针之后,他不仅烧退下去了,就连咳嗽和鼻涕都没有了,一场病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