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 by青端
青端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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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弄碾着万洲的背,嗓音不似面对钟宴笙时的低柔,冷冰冰的:“老东西为什么派你们监视他?”
他一脚下去,万洲背上的骨头似乎“咔”了一声,痛得他的五官扭曲狰狞,咬死了不开口。
萧弄不疾不徐的,一寸一寸碾过去,每踩过一个地方,就响起“咔嚓”一声碎裂的脆响,万洲就是再熬得住,也抵挡不住本能的痛苦,踩到第七根骨头的时候,他额间青筋暴突,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嘶哑痛吼:“我说……我说!”
上次见到这种情形,还有萧弄的这种状态,还是在教训孟棋平的时候。
钟宴笙看得心里发毛,无意识往后爬了爬。
见到钟宴笙的反应,萧弄的动作一顿,淡淡道:“说。”
万洲的脸埋在地上,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喘了几口气,骤然抬头瞪向钟宴笙,发出声冷笑:“你以为你当真是什么尊贵的皇子?”
钟宴笙一怔:“……什么?”
萧弄也眯起眼,踩上了他的脖子:“说清楚。”
庄妃所居的冷宫走水后,萧弄派人循着当年所有可能接触过庄妃的太医和宫人往下查,然而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查这个,动作要快一步,派出去的探子每次找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越是这样,萧弄越是怀疑。
只是没想到这种隐秘的事,万洲居然会知道。
萧弄逼供时的手段比展戎这些人下手还狠,最清楚伤着哪里最疼、最让人忍受不住,万洲被他踩着,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惨叫,声音发抖:“我、我曾在北镇抚司时,有一个太医老乡……为庄妃诊过脉。”
他断断续续道:“庄妃的孩子……是在那场大乱之后三个月才出生的,时间,时间根本对不上,十一皇子当年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压根没有什么十一皇子!”
钟宴笙抓住了重点:“什么大乱?”
万洲浑身一抖:“……先太子逼宫。”
钟宴笙心口莫名其妙一跳,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盯着他急切地问:“先太子为什么会逼宫?”
“谁知道,”万洲额头上不断滚落下豆大的汗,“我那时人微言轻,连见都没见过先太子……只知道他母家被陛下连根拔起,哼……也没表面上那么风光。”
萧弄眯起眼,从紊乱的思绪里,找到了底下人送来的文书记忆。
先太子的母后出身琅琊有名的望族,父亲曾是太子太傅,皇后与老皇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不过体弱福薄,在先太子两岁时就病逝了。
此后不管朝中百官再怎么上书,老皇帝也没有立继后,对青梅竹马的皇后一往情深,惹得不少文人称赞,写诗写赋,连篇称颂。
——老皇帝不是嫡长子继任的,先太子那个太傅外祖父,教的也不是他,只是当年太子突然薨逝,老皇帝才得以继位,当时一些文人暗戳戳骂新皇得位不正,心性不明,此事过后,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也是因为先太子没有了母后,老皇帝才一直将他养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早早册封为太子,父子间的美名流传甚广。
众人谨慎地提起先太子时,总是忘记了,先太子迎娶太子妃后,外祖父就因贪墨受贿、私造银票等罪名入了大牢。
关于先太子的事情总是被遮遮掩掩得模糊不清的,钟宴笙不清楚这段过往,急切地继续问:“那他是因为这个逼宫的吗?还有,陛下为什么要把我当做十一皇子?”
万洲缓过了剧痛,已经明白今晚他大概是走不出这个山洞了,看了眼话音急切的钟宴笙,眼神里骤然浮上一股恶意。
定王的确比他想得还要厉害,但是看起来刀枪不入的定王,软肋竟然近在咫尺。
他突然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我只知道,你不仅是淮安侯府的冒牌世子,还是个冒牌皇子!生来就是个冒牌货!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啊!”
没等他骂完,萧弄猛地一脚踩在他脑袋上,万洲脑袋砰地磕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钟宴笙坐在稻草堆里,震愕地睁大了眼。
和他那晚打探到的一样,庄妃的孩子很早就没有了,他果然不是十一皇子,万洲因为同乡的缘故知道些许内幕,难怪对他总是怀着几分轻蔑。
老皇帝心里明明清楚他不是十一皇子,为什么要欺骗众人,给他安上这个身份?
他不是淮安侯府的世子,也不是十一皇子,那他到底是谁?
还有那位众人不敢多提的先太子。
……万洲说话总是很难听,可是他好像又骂对了,他的确到哪儿都是冒牌货。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钟宴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理不清了,正感到茫然之际,带着几分血腥气的手伸过来。
顿了顿后,又缩回去,擦去指尖的血迹,落到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是萧弄的手。
萧弄的脸上也沾着血,深蓝色的眸子仿若月色下流淌的暗河,半跪下来,挺拔的身形如一座高山,将他完全遮蔽在其中:“迢迢,你不是冒牌货。”
钟宴笙抱着腿坐在稻草堆里,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插了根稻草,显得整个人乱糟糟的,思绪却没那么混乱了,仰着脑袋跟他对视了会儿,迟疑了着,声音小小的:“哥哥,要是以后我没有地方去了,可以在你的王府里住下吗?”
小可怜。
萧弄的手指顺着滑下来,怜惜地捧起他的下颌,难得温柔地在他唇角吻了吻:“当然可以。”
钟宴笙缩了缩:“……别亲我。”
但他心里是高兴的。
萧弄总能让他安心下来。
侯府他很喜欢,但是钟思渡回来了,他待得不自在,宫里又阴森森的,老皇帝的监视无处不在,还是定王府最好。
外面的人都以为定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但只有钟宴笙知道,府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亲卫会费心做他喜欢的菜式,暗卫偷偷关注他的举动,总是想舔他的踏雪也很可爱。
最重要是……萧弄也在。
萧弄虽然喜欢欺负他,但是,萧弄也会对他很好保护他。
他喜欢跟萧弄待在一起。
是跟和云成、展戎、淮安侯夫妇不一样的那种喜欢。
对着钟宴笙亮晶晶的眼睛,萧弄晃了下神,没忍住又亲了他一口。
钟宴笙不高兴地往后缩。
萧弄看他躲躲闪闪的,唇角勾了勾:“本王都不嫌弃你,你怎么还嫌弃自己了?”
钟宴笙抿着唇又往后缩了缩。
这怎么一样!
萧弄再不漱漱口的话,他今晚都不想让萧弄亲他了。
萧弄也不闹他了,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万洲。
他失去理智时,大概打伤了展戎等人,丢了信号烟花和佩剑,现在山上除了黑甲军外,更多的是老皇帝派来的士兵和侍卫,撞上他们,并不安全。
方才这人也将自己知道的一点隐秘抖出来了,虽然是以一种让萧弄暴怒的方式。
把人带回去,应当还能拷问出些其他的什么,但以眼下的情况,留着他并不安全……迢迢还在他身边。
趁着他神智还清醒,必须解决了这人。
迢迢胆子小,可能连死人都没见过,心底又柔软善良,见到他动手时,总是吓得微微发抖。
萧弄平淡地开口:“我要杀了这人。”
钟宴笙一愣,转回头看他。
火折子的光已经很微弱了,撑不了多久就会熄灭,萧弄隔得远了点,连嗓音都显得有些模糊:“怕吗?”
钟宴笙思考了会儿。
萧弄垂下眸子。
就算钟宴笙很害怕,可能会因为他杀人讨厌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要宰了万洲。
理智似乎又在抽离了,萧弄失神了一瞬,再抬头,见到钟宴笙居然已经站起来了,走到旁边的山壁边。
那条被萧弄钉着七寸的乌梢蛇,挣扎了许久,好像已经没气儿了。
虽然是没毒的蛇,但看着也让人发毛。
钟宴笙咽了咽唾沫,忍着鸡皮疙瘩,伸手握住刀柄,使劲一拔。
……没拔动。
钟宴笙铆足了劲儿继续拔。
萧弄注视着他的动作,沉默了一下:“在做什么?”
匕首在山壁上钉得太深,钟宴笙拔了好几下,还是没拔下来,只好放弃,弯身抱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吭哧吭哧努力抱到萧弄身边:“哥哥,用这个吧!”
萧弄:“…………”
原来是在寻找凶器。
钟宴笙抱着个死沉的石头,见萧弄没接,犹豫着比划了下万洲的后脑勺,狠狠心就想砸下去,手腕就被萧弄单手托住了。
萧弄神色不明地盯了他片刻,忽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旋即低笑变成了大笑,仿佛很畅快般。
钟宴笙给他笑得莫名其妙,眨了眨眼,就被揉着脸,一点也不讲道理,迫使他分开唇就亲了下来。
唇舌被用力捕获,纠缠着舔吻下来,隐秘的水声在山洞里被放大了无数倍,钟宴笙又生气又无措,张嘴被他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又心软舍不得咬他的舌头让他退出去,都分不清那股清苦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好不容易萧弄终于松开钳制的时候,钟宴笙腿都被亲软了。
“你别动手。”萧弄的嗓音喑哑,含着笑,“不要弄脏自己,我来。”
话毕,他的手挡住盖住钟宴笙的眼睛,没有浪费钟宴笙辛苦搬过来的石头,黑暗里,钟宴笙听到砰地一声闷响,周围的血腥味更浓了。
待萧弄再放下手时,火折子已经熄灭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噌”一声,萧弄好像将钉在山壁上的匕首拔了下来,在稻草上擦了擦血迹后,收回鞘中,放回钟宴笙手里,顺势牵着他的手,在黑暗中往外走去。
这个山洞已经不安全了,得换个地方,绕过漫山遍野的人,去找到展戎或是楼清棠。
萧弄的手不算很温暖,因为常年握刀握剑的,还有磨人的茧子,但修长而有力,能完全将钟宴笙的手掌包裹着,很有安全感。
钟宴笙乖乖被他牵着,绕开了地上的尸体,踉跄了一下跟上他的脚步,心跳砰砰的。
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他刚刚跟萧弄合谋,杀了老皇帝明目张胆插在他身边的人。
他们是共犯了。
走出山洞的一瞬间,钟宴笙听到萧弄吩咐道:“迢迢,若是我再像之前那样对你,就拔出我送你的匕首。”
钟宴笙抓紧了匕首,闷声拒绝:“不要。”
萧弄的脚步一滞,似乎有些无奈:“我可能会伤到你。”
钟宴笙有自己的想法,不搭他的茬。
山洞外的视野比山洞里好许多,模糊可见张牙舞爪的树影,钟宴笙平时害怕走夜路,尤其这么暗的深林里,鬼影重重,更是恐怖,但现在被萧弄牵着,也没那么害怕了。
被一群兵士围在中间的时候,钟宴笙都没这么镇定,抿了抿唇,语气坚定:“你就算是疯了……我也不会松开手的。”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把萧弄平安地带回去的。
他辛苦画好的小册子还没给萧弄看呢。
萧弄似乎又笑了一声:“好。”
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方才山洞里的动静好像招来了其他人,暗处寒光闪烁。
今晚的春风谷尤其热闹,从钟宴笙上山时遇到的好几拨人就能看得出来了。
萧弄扫视一圈,护着他缓缓朝着林子里退:“看来想要本王命的人还不少。”
都这时候了,钟宴笙也顾不上紧张害怕了,听到他这话,忍不住道:“你总算知道了。”
让他平时到处得罪人。
这小孩儿到底是帮哪边的?
萧弄抓紧他的手,在那些人合力围上来之前,几乎是将钟宴笙搂进了怀里,迅速躲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的人紧跟着追了上来。
钟宴笙还记得萧弄身上带着伤,喘息急促起来:“哥哥,展戎他们呢?”
“一群废物点心,”定王殿下就算是在逃命,也逃得从容,面无表情道,“别指望他们。”
钟宴笙跑得不快,力气也不大,感觉得被他抱着跑的自己更废物点,难过问:“他们是废物点心……那我是什么呀?”
明明是在逃亡,萧弄百忙中还不忘哄他:“你是小点心。”
“……”
身后的人要追过来了。
钟宴笙死死抓着匕首,咬紧了牙,就在他以为得跟这群人碰一碰的时候,萧弄的脚步倏然一顿。
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钟宴笙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顺着水流,没有跑下山,反而跑到了断崖边,底下是瀑布。
萧弄负伤带着他,肯定打不过这些人。
可是展戎说过,萧弄不会水。
钟宴笙脑子里一白,张了张口,就被萧弄捂住了口鼻,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迢迢,要跳了。”
钟宴笙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他身上一轻,萧弄毫不犹豫,带着他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
瞎弄:我杀人会吓到他吧。 迢迢:到处找凶器。 逃跑也得带上老婆挂件= =+ 你们说小黄文已经被小黄本人发现了哦(!

山间夜里的水冰寒刺骨, 流速湍急,从崖上落入水中的瞬间,俩人差点被水流冲散。
要不是被萧弄捂着口鼻, 猝不及防之下, 钟宴笙差点呛了口水。
水流太急了, 钟宴笙只来得及抓紧了萧弄,就被哗哗的水流直冲而下, 混乱中他突然被萧弄按进怀里,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分不清是什么声音。
好在这段湍急的水流是汇聚到一个宽阔的水潭中的, 水流逐渐平缓, 钟宴笙晕头转向的, 也不知道他们被冲到哪儿了, 脑袋一阵阵发昏发疼,折腾了这么久,楼清棠给的药好像没效果了。
但萧弄的情况显然比他糟糕得多, 抓着他的手也不再那么有力,仿佛失去了意识,闷声不吭地沉了下去。
钟宴笙顿时慌了:“哥哥……萧弄!”
萧弄跳得那么潇洒, 他还以为展戎是说笑的。
结果他是真的不会水!
钟宴笙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一口气, 又扎进水中,凑过去将唇贴在萧弄唇上, 缓缓渡过去一口气。
本来没什么力气勾在他手上的手好像动了动。
方才在林子里, 是萧弄带着他跑, 现在落到了水里, 就变成钟宴笙努力托着萧弄往岸边游了。
萧弄比他高大太多, 钟宴笙歇了好几次,才靠到岸边,先爬到岸上,又费劲地把萧弄拽上了岸。
做完这一切,钟宴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岸边,让萧弄枕在自己膝弯上,缓过来一些,见萧弄还是没有动静,心里一凉,指尖发颤着递到萧弄鼻下。
还好还有呼吸。
钟宴笙身子一软,这会儿才察觉到冷。
这会儿可能都快寅时了,正是半夜里最冷的时候,风呼呼吹在身上,湿透的衣裳沉重又冰冷透骨。
月亮却终于露了出来,快中秋了,月盘近圆,月色亮晃晃的落下来,在黑沉沉的水面上粼粼而动,也照出了萧弄苍白的脸色。
钟宴笙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定王殿下,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萧弄……萧弄的伤!
还有他们被冲下来时萧弄好像替他挡了一下什么。
钟宴笙仓促地摸了摸怀里,好在药瓶和匕首都还在。
他抖着手,赶忙去扒萧弄的衣裳,湿掉的腰带十分难解,钟宴笙扯了好几下,反倒越解越死,心急之下,干脆手抖着拔出匕首,心虚地道:“是、是你叫我用匕首的。”
话毕,刺啦一下,他将萧弄的腰带割断,解开衣袍,露出了萧弄的上半身。
萧弄的身子比钟宴笙健壮多了,胸膛线条紧实,腰腹的肌肉线条薄韧而有力,流畅地归束到裤带之下,在月光之下,肌肤上一片水光,湿淋淋的。
那样漂亮的腰腹肌群,一定很有力量。
钟宴笙愣了一下,脸莫名其妙红了,甩了甩脑袋。
想、想什么呢!萧弄受着伤呢!
去拂开萧弄腰侧的衣物时,钟宴笙又看清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大多都是陈年旧伤。
钟宴笙喜欢漂亮无暇的东西,但是这些伤落在萧弄身上,他却不觉得丑,反而看得眼眶发热,抿紧了唇瓣。
拨开他腰侧的衣物,钟宴笙才看清了萧弄腰上的伤。
是道很深的刀伤,有他拇指那么长,本来已经止了血,与万洲一斗、又带着他跑了会儿后,伤口再度裂开淌血,又被水浸了会儿,看着惨不忍睹。
应当是傍晚被袭击时受的伤,之后萧弄大概是头疾发作,与展戎他们失散,伤处一直没处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钟宴笙的眼眶更热了,红着眼睛用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往他腰上抹。
抹着抹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钟宴笙自小身体不好,又娇气小毛病多,但他其实很少哭的,今晚却是第二次哭了。
一想到追兵可能还会出现,萧弄现在又昏迷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已经筋疲力尽了,脑门发烫昏昏沉沉的,拖不动萧弄,夜里这么冷,没有火折子也烧不了柴火,他们可能熬不过今晚……
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
钟宴笙不敢呜咽出声,边偷偷哭边给萧弄抹药,累了就停会儿再继续,眼泪顺着下颌,滴滴答答落在萧弄的身上,隔了会儿,他的手指忽然被勾住了。
钟宴笙一愣,泪眼模糊地望向萧弄,带着丝浓重的鼻音:“哥哥?”
萧弄又碰了碰他的手指。
这给了钟宴笙莫大的力量和勇气,他赶紧擦了把眼泪,把身上的软绸衣裳撕下来一大片,勉强凑合着给萧弄包扎上。
给萧弄重新合上衣裳时,钟宴笙才意识到割断萧弄腰带的行为有点笨,他该直接割衣服的。
割都割了……也没办法,只能面前掩着了。
钟宴笙缩着脑袋,希望萧弄醒来后不要对他说奇怪的话,又取出楼清棠特制的风寒药丸,往萧弄嘴里塞。
本来以为给萧弄塞药得费一番力气,没想到萧弄十分顺从,几乎毫无阻碍地就成功将药喂了进去。
钟宴笙做完这一切,身上都有些发热起来,像只凑在萧弄怀里取暖的小动物,缩到他怀里,看了看他月色下过于苍白的唇,忍不住抬起头,头一次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哥哥,你一定要撑住……我、我画的小人图还没给你看。”
想起山洞里萧弄对他做的事,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忍着羞怯小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睡觉呀……”
钟宴笙对画舫那晚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现在回忆一下,只记得疼和累了,回去之后,他难受了好几天。
钟宴笙咬咬唇:“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学一下怎么不弄疼我,我怕疼。”
钟宴笙越想脑门越热,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说这些,或者说他的胆子也不大,当着清醒的萧弄肯定是不敢说这些的。
偏偏这话貌似有用,萧弄似乎是听到了,松松落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钟宴笙见有用,压下羞耻之意,再接再厉:“我可以在我的小人图上画两张睡觉的图……”
云成少年心性,喜欢玩乐,对情事好奇,在姑苏时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一册避火图,带着钟宴笙一起偷偷看。
结果被周先生发现,俩人一起挨了戒尺的打,还被罚抄了好几遍礼记。
钟宴笙只扫过一眼,就羞耻得不敢多看,只记得上面的姿势千奇百怪的,画得也不好看。
如果是他来画的话,他肯定能画得很好看的。
画他跟萧弄的话……
钟宴笙不敢想了,脑袋埋在萧弄怀里,怀疑自己快烧起来了。
他也确实烧起来了,脸色烧得红通通的,用药压下去的高热反弹回来,烧得比下午还严重,明明身上湿漉漉的,喉间却干渴得发疼,脑子里也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蹭在萧弄冰冷的怀里才舒适一点。
钟宴笙趴在萧弄怀里,昏昏沉沉中,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他攥紧了匕首,回过头时,听到几声:“咦?不是官兵……两个落水的人,哪来的?”
“先把他们带回去!”
钟宴笙敏感地嗅出这些围上来的人没有杀气,手指无力地张合几下,昏过去前,牢牢地抓紧了萧弄的手。
萧弄也牢牢抓着他的。
这场风寒变得比一开始要严重得多,钟宴笙整个人都像要被烧枯萎了,昏睡的时候,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开始梦到小时候体弱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日子。
后面又梦到在姑苏的时候,他养好了病,终于可以像许多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了,却还是不能经常出门,只能等着云成回来,给他带外面的消息和有趣的闲书。
再后来他来了京城,遇到了萧弄……
好多人都暗暗嘲笑他是冒牌货,万洲临死前也带着恶意那么说他,觉得可以伤害到他。
但其实钟宴笙没那么在乎。
不是淮安侯夫妇的孩子,确实让他很失落难过,可是不是十一皇子,只让他觉得轻松。
老皇帝欠了萧家血债,还让不到弱冠之龄的萧弄,带着五万援兵就去混乱的漠北平乱,分明就是想杀了萧弄。
萧弄讨厌皇室的人,他也不喜欢。
幸好他不是,这样萧弄对他好,他也不会感到不安。
钟宴笙的梦一重一重的,甚至梦到了少年时的萧弄。
王伯给他描述过少年时的萧弄是什么样的。
那时萧弄还没有收编老定王的旧部,没有战无不胜的黑甲军,只有空荡荡残败的王府、年老无力的王伯,以及只会抱着他大腿嗷嗷哭的堂弟。
他本来是漠北自由的鹰,家中遭逢巨变,回京之后,不得不承受着各个世家怜悯同情嘲笑的目光,被老皇帝死死压着低下头颅,不如现在强大从容,镇定自信,对周遭的一切都极为尖锐警惕,话少而沉默。
王伯说他总是神情阴郁,坐在角落里擦着剑,并不如戏文里传的那样意气风发。
梦里他脚步有些踉跄,朝着阴郁的少年萧弄跌跌撞撞走过去,冷漠不耐的少年萧弄看着他走到近前,最后还是张开手,接住了他,嫌弃似的骂了声。
“笨。”
钟宴笙迷迷糊糊想,要是他能早生几年,身体康健一些,遇到少年时的萧弄就好了。
想着想着,他就从沉沉的睡梦里醒了过来,睁眼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居然躺在床上。
天色已经亮了,眼前的场景极为陌生,是个简陋的小屋子,除了他身下的小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简直到了寒酸的地步。
不是在宝庆府的驿馆。
……萧弄呢?!
钟宴笙慌忙地坐起来,脑袋狠狠晕了一下,才注意到了身边的萧弄。
萧弄就睡在他旁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俊美的脸庞还有些失血的苍白,但人是好好的,呼吸也还算均匀。
钟宴笙的心一下落回了原地。
不管这是哪里,萧弄还在身边他就没那么害怕。
他昨晚烧得浑身都有些痛,这会儿脑袋还晕乎乎的,虚弱地伸出手,想摸摸萧弄的额头,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东西,咚地一下落到地上。
外面有人守着,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进来,见到钟宴笙坐起来了,惊讶道:“咦,你醒了?”
钟宴笙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萧弄,抬眸去看来人。
他眼眶烧得泛红,黑发凌乱地披散着,衬得雪白的面庞愈发苍白憔悴,昳丽漂亮的眉目水洗过般清艳,又因为温和的气质,像只受伤的柔软小动物,叫人看了就心软,不自觉地放下心防。
门口的年轻人瞄了他两眼,不敢再多看,挠挠脑袋:“你先前烧得那么严重,我们还以为你至少要晚上才能醒。”
是个没见过的人。
钟宴笙瞅着那张陌生的脸,摸到袖子里的匕首还在,悄悄握紧了,开口时的嗓音沙哑绵软,无辜又无害:“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水云寨。”年轻人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你别害怕,我们不伤害百姓的,只是见你们一个伤得严重,一个病得严重,不带回来的话,怕你们会死在树林里。”
钟宴笙愣了愣。
水云寨……不会吧?
难不成这里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匪窝?
宝庆府本地的官员花了半年多时间都没找到的匪窝,居然给他和萧弄撞上了?
不过昨晚山林里那么热闹,除了宝庆府的官兵、他带来的五军营士兵,还有萧弄的黑甲军,以及好几拨来历不明的刺客,漫山遍野的都是人,估计以往宝庆府派兵来围剿匪徒都没这么大阵仗。
山林里的匪徒肯定注意到了,会派人出来探查情况好像也正常。
虽然听说过这群人不伤人,但钟宴笙和萧弄的身份实在特殊。
他俩是……从京城来剿匪的钦差。
要是给匪徒知道他俩的身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处贼窝,身边无人,钟宴笙后背都在发毛,猜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萧弄的身份,也不敢多说话怕暴露,露出丝感激之色:“多谢你们。”
钟宴笙生得好看乖巧,年轻人忍不住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你身边那是谁啊?把你们带回来时,他都没意识了,还死抓着你不肯松手。”
钟宴笙:“……”
年轻人咂了咂舌,继续道:“你俩的衣服都是湿的,我昨晚想分开你们,给你换件衣裳,还差点被他打了,他劲儿可真大,我的力气在寨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不过最后他清醒了会儿,才把你的衣服给换了。”
钟宴笙听得为他擦了把汗。
要不是萧弄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还呛了半天水,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恐怕能把这位的手拧成麻花。
对待长得好看的人,年轻人的态度相当友善,话密得跟萧闻澜有些像:“对了,我叫李一木,你叫我阿木就好。这两天山里有些乱,首领他们出去探情况了,大概要两三日才回来,到时候会见见你们,问问你们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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