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这样一双泪蒙蒙的眼睛, 萧弄似乎感到了一丝烦恼, 停顿一下,捂着他眼睛的手往上一移,盖住了他的眼睛。
嘴上的束缚消失, 钟宴笙哽咽了一下,沙哑着开口:“你、你怎么?我们真的不能待在这,楼大夫也来了, 我带你去找他……唔!”
他话没说完,那只手又移下来, 捂住了他的嘴,眉目显得冷酷极了, 很不喜欢他说的话般。
钟宴笙困惑地望着他, 眼睫被泪意沾湿, 愈发浓黑如墨, 衬得眼眶的红意格外明显, 连带着鼻尖也微微发红,像一片白瓷,透着点薄薄的易碎感。
萧弄盯着他看了半晌,手又盖上他的眼睛。
钟宴笙:“…………”
憋着的眼泪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剐蹭过萧弄的手掌心,下一刻,就感到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往下压了压,隐隐带着股威胁之意,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撒娇。
萧弄的情况太不对劲了,神智明显不太清醒。
钟宴笙咬咬唇,想起他还没来得及问萧弄头疾的事。
是因为头疾吗?
钟宴笙迟疑着,小声开口:“哥哥?”
大概是发觉钟宴笙不再叽叽喳喳地想叫他走了,盖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往下面来捂他的嘴。
眼前的视线一片黑暗,但钟宴笙能察觉到,萧弄极富存在感的视线正在他的唇瓣与脖颈间来回衡量。
他被按着仰着头,微微干涸的唇瓣无意识微启着,露出一小点点嫣红的舌尖,雪白瘦弱的颈项也被迫暴露出来,淡青色的脉络隐现,在萧弄的注视下,喉结紧张地滚了滚。
山洞里静得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粗沉,一个急促。
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中,钟宴笙还没反应过来,猝然被推到了身后的稻草堆里,混杂着浓郁血腥气的苦涩冷淡气息迎面扑来,萧弄依旧捂着他的眼睛,低下头来,仔仔细细地嗅他。
像从前每天都会跑到他床上来耍流氓的踏雪一样,他嗅得很仔细,从柔软的唇瓣嗅到尖巧的下颌,又抵着颈子上温热的肌肤,蹭到他的喉结上,嗅着他的味道,很满意一般,发出轻微的叹息。
钟宴笙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连脖子都转不动,微凉气息喷洒在敏感的喉间,刺激得他忍不住又吞咽了好几下,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惶惶不安,嗓音都禁不住发着抖:“哥哥……”
萧弄还是没搭理他,脑袋埋在他颈间深嗅了会儿,似乎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嗅钟宴笙的气息。
随即喉结突然被什么温热湿软的东西舔舐过。
钟宴笙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猛地挣扎了一下,又被以一股完全无法抵御的力道摁了回去。
萧弄、萧弄舔他。
钟宴笙的眼眶又湿润了,脑子里一片发白,萧弄舔他,比萧弄亲他还要……过分。
他的一只手还徒劳着抓着那个火折子,替萧弄看清他狼狈的样子做嫁衣,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把弧度诡异的匕首,细瘦的手背青筋都微露了,还是无法拔出来。
钟宴笙的顾虑太多,舍不得用刀鞘砸一下萧弄的脑袋,但压在他身上的人显然却没什么怜惜之意,品尝到身下人的味道后,愈发放肆起来,咬上那枚颤抖个不停的小小喉结,用齿间追着磨着,恶劣地戏弄着他。
那种感觉实在陌生又可怕,有种要被一口吞掉的错觉,一半羞耻,一半恐惧。
钟宴笙手上一抖,勉力举着的火折子啪地掉到地上,指缝间的微弱火光也消失无踪,山洞内彻底陷入了黑暗,没人看得见钟宴笙是怎么被压在稻草堆里弄得浑身发软的。
他想叫萧弄停下,可是到口的话就成了破碎的低吟,手指徒劳地在空中虚抓了一把,就被萧弄的手指穿过指缝抓着,摁到了地上。
脑子里嗡嗡的,身体笼罩在一片蒸笼般的高热之中,用药压下去的风寒症状好像又气焰汹汹地烧了回来,比之前还要猛烈。
明明是那么冷的雨夜,钟宴笙浑身却浸透了濡湿的热汗。
然而□□似乎也不能满足萧弄了。
萧弄的喘息声在耳边,一声重过一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渴望。
但更本能地反应又促使着他不断亲吻舔咬着钟宴笙的颈子,反复摩挲着钟宴笙颈侧的一小片肌肤,仿佛那下面有着更香甜的东西,引诱着他咬穿唇下脆弱的细颈。
钟宴笙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片肌肤下,跳动的是他的颈脉。
要是萧弄咬开那片皮肤……就是楼清棠赶过来也救不了他。
钟宴笙直觉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压着嗓音里的颤抖,小心翼翼问:“哥哥,你捂着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你,可不可以放开手?”
他在试探萧弄还听不听得懂他的话。
片刻之后,压在眼睛上的手松开了
还、还听得懂一点,那就是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了。
钟宴笙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一片黑暗中,他看不见萧弄的眼睛和神情,但能感觉到,萧弄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颈子。
像只一眨不眨紧盯着猎物的凶兽。
“哥哥,你是不是,头很疼?”
埋在他颈间的脑袋略微点了点头。
钟宴笙心口揪紧了,难受得发哽。
他就知道,几个鼠辈刺客怎么可能奈何得了萧弄。
暴雨雷霆,或许将萧弄的头疾提前引发了,还引发得尤其严重。
萧弄头疾发作时肯定不好控制,跟随来的黑甲卫应当是把他弄丢了,又不敢去回禀,一直在找他……
萧弄这个混沌浑噩的状态,也不可能自己回宝庆府。
他除了头疼,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钟宴笙很想给他检查一下,可是他被牢牢摁在稻草堆里,动弹一下都会引起萧弄的警觉,只能根据以前萧弄头疾发作时的表现,做出了个猜测:“我、我能帮你缓解疼痛吗?”
萧弄点了点头。
钟宴笙有些茫然。
萧弄的头疾是怎么回事,他从未听人说过定王殿下还有这样的疾病,连楼大夫也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又为什么能为萧弄缓解疼痛?或者说,是他的气味或者别的东西?
钟宴笙缓了缓急促的呼吸:“那、那你是不是,想吸食我的血?”
萧弄没有动,不摇头,也不点头。
钟宴笙明白了。
钟宴笙很怕疼,但是萧弄要是想要他的血,他当然愿意给,即使会有些痛……可是他不能让萧弄咬破他的脖子。
他会死的。
但是眼下萧弄显然完全无法交流,并且越来越失控。
钟宴笙能察觉到他抓在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暴躁了,萧弄仅存的一丝神智或许在压抑着本能里嗜血的兽性,但若是压抑的渴望爆发出来,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如果他被萧弄咬破喉管死在山洞里,等萧弄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很痛苦的。
钟宴笙轻轻呼出口气,右手颤抖着伸出来,温柔地拂过萧弄的头发。
高高在上冷漠恶劣的定王殿下,头发也是软的。
萧弄那么警惕,在他抬手时竟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钟宴笙毫不怀疑,要是他对自己生疑,伸手就能把自己的手腕掰断。
随着他试探着摸了几下萧弄的脑袋后,身上人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松了一些,但嘴唇依旧轻蹭着他颈间的肌肤,蠢蠢欲动着想要咬下去。
钟宴笙意识到不能再耽搁了,悄悄将藏在袖间的匕首滑到手中,攥紧了刀鞘。
在定王府时,王伯很喜欢给他讲些从前的故事,也突发兴致,教过他怎么把人敲晕。
位置……大概能确定了,力道……
钟宴笙的心脏紧张得快蹦出来了,他和萧弄贴得那么近,几乎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也不确定萧弄有没有察觉到。
如果能成功把萧弄打晕的话,他就能割破手腕喂他喝血,然后、然后等萧弄醒了给他道歉,和他一起下山。
如果萧弄不生气,能抱他一会儿就好了。
钟宴笙真的很害怕。
就在他狠狠心,要用刀鞘敲下来的瞬间,手腕猛然一把被抓住了,手上的匕首也“啪”一声掉落在地。
耳边传来低低的、让他头皮发麻的笑。
钟宴笙呆了一呆。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萧弄就算是神志不清了,也不是他能偷袭的,恐怕在他偷偷掏出匕首的一瞬间就被察觉到小动作了!
身上的力道一松,萧弄按着他的肩膀,似乎是打算让他换个姿势,从躺在稻草堆上,变成趴在稻草堆上。
但或许是因为仍有一丝理智,知道身下的人娇气得很,打不得碰不得,他没有去抓钟宴笙肩膀,而是抓着他的外袍。
钟宴笙这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机灵,顺势反身一脱,留下这件御寒的厚袍子,从旁边呲溜一下钻了出去,心如擂鼓地朝着山洞口冲过去。
方才钟宴笙抓着匕首刀鞘要砸萧弄,萧弄都没有被激怒,但他逃窜的行为显然激怒到了萧弄,钟宴笙才跑了两步,就被提着领子一把抓住,头晕脑胀地丢回了稻草堆。
但不等萧弄进行下一步动作,钟宴笙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滑过双腿。
意识到那是什么,钟宴笙简直毛骨悚然,下意识“啊”地叫了声,声音都带了哭音,惊慌失措地喊:“萧弄,蛇……有蛇!”
黑暗中突然响起噌地一声,落到地上的匕首被拔出来,旋即夺地一下,有什么东西被狠狠钉在了石壁上。
钟宴笙从小就害怕蜘蛛和蛇一类的虫子,手上一阵阵地冒鸡皮疙瘩,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黑暗中还有蛇盘踞在侧。
面前的高大黑影一顿,片晌过后,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是钟宴笙之前掉的火折子。
借着火光,钟宴笙余光里可以看见那条被萧弄钉死在墙上的蛇,还在奋力游动着长条的身体,看得他又是一阵发毛,慌忙又四下扫视,连得从不太正常的萧弄手里逃出去都忘了。
下一刻,钟宴笙的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萧弄半跪在他面前,扯下他的靴子,又接着扯他的腰带。
钟宴笙的注意力被迫转移回他身上,脸发臊着想抢回自己的衣带:“你做什么?”
动作到一半,他才发现大腿里侧在发疼。
方才那条蛇,就是窜过了他的大腿,但是他当时太慌张了,居然没意识到自己被咬了。
钟宴笙顿时有些头晕,手指软软的也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萧弄扯松他的衣带,将他的衣袍拉开,褪下了他的褶裤,又想去脱他的亵裤。
钟宴笙的脸已经烫得不行了,红着耳根,抓着亵裤,不让他脱:“已经能看到伤口了……”
那蛇咬得很不是位置,在大腿根的里侧。
钟宴笙身子清瘦单薄得很,唯一的那点肉,似乎都长在了臀上和大腿上,在火折子不算明亮的光芒里,细嫩雪白的腿根泛着点莹润的肉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握上去。
萧弄低着头,钟宴笙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恢复了点理智,含着泪颤声问:“是、是不是毒蛇呀?”
如今正是盛夏,又是在深林中,蛇本来就多,又是雨后,他在游记上看过,雨后蛇喜欢出来活动。
萧弄没吭声,只是把火折子又凑近了点钟宴笙的腿。
犹如美玉般的肌肤上,两个流着血的孔洞愈发明显,破坏了那片肌肤的无暇,洇出点点血迹,十分惹眼。
钟宴笙看也不敢看,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正怀疑是不是蛇毒开始蔓延了,面无表情盯着他腿根的萧弄忽然低下头,埋进了他的腿间。
萧弄温温凉凉的唇瓣贴在了那处伤口上,吮了吮。
钟宴笙只感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顺着尾椎爬到了心口,傻了好半晌,才红着脸想去把腿间的那颗脑袋推走:“不用这样,你快带我离开,我们去找楼大夫就好了,楼大夫肯定会有办法……啊!”
他刚一说完,萧弄的大手按在他另一条腿上,咬了口他腿根的肉。
钟宴笙的眼眶顿时又红了几分,不知道是他推萧弄的举动激怒了他,还是话里的用词不对又惹到了他。
察觉到钟宴笙老实下来了,萧弄咬的动作又换成了吮吸,替他将污血吸出来,别开头吐到地上。
他深蓝的眸子还是晦暗不明的,薄削的唇畔染了点点钟宴笙的血,像某种吸食人血的妖物,俊美得透出几分邪意来。
钟宴笙身体绷得紧紧的,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埋下头,凑到他的伤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腿根,搞得他浑身发麻的,好一阵激灵。
他的双手撑在稻草堆上,衣袍凌乱散着,看着腿间埋着的脑袋,打死也没想到,今晚出来,还会有这样的一遭。
在萧弄重复了几次后,钟宴笙伤处没再透出血迹了。
钟宴笙也鼓起勇气,瞄到了钉在山壁上的那条蛇是什么。
就是很寻常的乌梢蛇,没有毒。
钟宴笙茫然地眨了眨眼,感觉吓得冰冷的四肢又有了热度。
他都认识这是什么蛇,见多识广的萧弄会不认识吗?
可是萧弄现在神志不清,认不出来好像也很正常。
替他从腿根吸毒血也太……太奇怪了,堂堂定王殿下,应当不会故意做这种事吧。
钟宴笙眼看着他又要低下头,赶紧道:“我没事了,谢谢你,你松开我吧?”
山洞里好冷,腿毫无遮蔽地暴露在空气里,有点冷。
萧弄好像没听懂似的,又将嘴唇贴到了他的腿上。
那个位置太近了,不断地上上下下蹭来蹭去的,钟宴笙呼吸促乱,感觉浑身都不太对劲,萧弄每次都会无意般对着他腿间吐出几口气。
又一次被刺激到后,钟宴笙像被扼住了呼吸,连腰都僵住了。
夏日的亵裤本来就轻薄,萧弄又离得那么近。
钟宴笙这次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之前是吓的刺激的,这回是羞耻的。
他看着萧弄略微抬起眼,盯着他那里看了半晌,抬眸看了他一眼,再一次低下头。
只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萧弄不再吸吮他的伤口。
钟宴笙瞳孔涣散了一瞬,短促地叫出声,腰间差点弹着爬起来,又被死死了按了回去,他眼底的水光迅速蔓延回来,被那种陌生到极致的感觉包围着,耳边隆隆作响,眼尾也红了一片。
萧弄的力气太大了,他逃无可逃,无力地瘫倒到稻草丛中,唇瓣红得厉害,不停地发着抖。
钟宴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病得这么厉害过。
哪怕是他落水之后,烧了三天那次,也没有现在这么热。
小小的山洞成了个蒸锅,微弱的火折子光芒飘忽不定,他被萧弄架在火上烤着,汗水顺着鬓发往下淌,额发濡湿地黏在脸上脖子上,心跳得像下一瞬就要死去。
在最后那一刻,他昏沉着想,萧弄还不如咬他的脖子。
也好过咬他那里。
等萧弄终于放开他的时候,钟宴笙看到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是个吞咽的动作。
在他腿上掐出好几道痕迹的大手以上来,按住了他的腰。
钟宴笙呆呆地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直视着里面深沉的欲色,以及翻涌着的更大的风暴。
他意识到了,萧弄还是不肯放过他。
从傍晚醒来,听到萧弄失散的消息后,钟宴笙心里就害怕得不行。
可是他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露怯,还要在各怀心思的官员和老皇帝派来的眼线们面前,努力维持着镇定,学着萧弄处理事务,骑马趁夜亲自上山寻人。
他还生着病,若不是吃了楼清棠送的药,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路上他还遇到了好几拨刺客,虽然没伤到他,但是他很害怕,更害怕萧弄是不是受了伤。
好不容易找到萧弄,见到他没有出事,他还来不及惊喜,萧弄却意识不清的样子,一直在欺负他,舔他啃他咬他。
他神经高度紧张,不知道怎么发泄那些情绪,被萧弄抓着,用这种方式被迫抵达情绪的巅峰,又倏然回落下来后,强压在心底的委屈后怕惊恐担忧等等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钟宴笙鼻尖一酸,眼睛眨了一下,汇聚在眼眶中的泪水突然就连着线地滚出了眼眶,压着声音哭起来:“萧衔危……我、我不理你了。”
滚烫的泪水砸到手背上,萧弄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望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衣衫不整哭着的钟宴笙。
钟宴笙就是想哭,他也不想哭出声,咬着唇一个劲儿落眼泪,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不清的,好半晌,他感觉到抓着他的手松了松,给他穿好了亵裤和褶裤,拉好衣袍,一丝不苟地束好了衣带。
然后他被带进了熟悉的怀里,虚虚地圈着,是个他想挣开就能挣开的力道。
在突然出手将他抓到这里之后,萧弄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或许是好久没开口了,嗓音低沉晦涩,不如平日的从容镇定:“对不起。”
萧弄抬指揩了揩他脸上的泪,紧拧着眉,完全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别不理我。”
钟宴笙抬眸撞上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抽噎了好几下,才勉强止住哭泣,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哽咽着问:“你……好些了吗?”
萧弄脑子里那根筋还在一抽一抽地狂跳着,意识介于清醒与模糊之间,隔了会儿才应声:“嗯。”
钟宴笙想想他方才的样子就害怕,想知道让他醒过来的方法:“你怎么忽然清醒了?”
闻言,萧弄顿了顿,瞄了眼他的腿根,面不改色地抚了抚他毛茸茸的脑袋,不想再吓到这只担惊受怕的小鸟儿:“听到你哭,就醒了。”
钟宴笙感觉他的语气很不真诚,怀疑他在骗自己,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不想追究萧弄,哦了一声,还想再哭会儿,脑袋抵在他怀里,继续啪嗒啪嗒掉眼泪。
萧弄只能继续给他擦眼泪,哄他:“下次给你咬回来。”
钟宴笙气闷,踹了他一脚:“谁要咬你!”
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开始都不敢正眼看他,现在说踹就踹的。萧弄垂眸认错:“好,那还是我给你咬。”
“……”
钟宴笙本来就还病着,给萧弄这么一通闹,出了身汗,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脑子也清醒了点,嗅到了萧弄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气。
他一惊,这才察觉到萧弄腰间那块衣袍一片暗色,是湿的,只是萧弄穿着黑色的衣袍,才不那么显眼。
钟宴笙伸手去抓萧弄的腰带,还没够上,手指就被轻轻捉住了。
“做什么呢,迢迢。”萧弄含笑问,“这就准备报复本王了?”
钟宴笙真的快给他气死了:“你别不正经,给我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带了楼大夫给的伤药……唔。”
萧弄忽然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想到萧弄的嘴方才做过什么,钟宴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忘记该继续哭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嘘。”萧弄望向外面,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有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瞎弄最厉害的本事:把老婆弄哭又把老婆哄好。
要不是发现萧弄受伤了,他还想再踢他一下。
他捂着嘴不吱声了,山洞里静下来, 才注意到山洞外传来的细微动静声。
像是有人路过了被掩藏在茂盛枝叶后的洞穴, 一簇明亮的火光也从山洞外晃过, 应当是拿着火把或是防风灯。
钟宴笙被萧弄挡在身后,视线在萧弄盯着洞口的英挺侧容上转了转, 想到这颗脑袋方才埋在他腿间在做什么就耳根发烫,赶忙低头看向他腰间的那块布料。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片暗色似乎又洇开了一大片……萧弄腰上的伤口肯定不小, 一直还没有得到医治, 恐怕还在恶化。
难怪他嗅到了那么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外面是萧弄的人, 应当会打个暗号什么的, 钟宴笙有注意到,每次萧弄底下人出现时,都会有一阵鸟鸣似的声音传达信号。
如果不是萧弄的亲卫或是黑甲军, 还发现了山洞……
钟宴笙心口冷冷一跳。
今晚出现了好几拨人,都想杀了他和萧弄。
就算是黑甲军,也有可能有出卖萧弄的人。
不过山洞这么隐秘, 白日路过都不一定会有人发现,现在夜色如此深浓, 即使举着火把,也很难注意到山洞的。
先前萧弄那么失控, 恐怕是跟展戎他们走散了, 现在萧弄的神智也恢复了点, 等外面的人走了, 他们就可以去找楼清棠先汇合。
今晚钟宴笙脑子里的想法, 似乎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刚在心里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山洞外的火光就倏地靠近了。
萧弄的眸底还有些混沌不清,与其说是警惕,更像是只凶兽,冷冷盯着企图侵犯自己领地的敌人。
钟宴笙心里紧张,没注意到萧弄异常的神色,攥紧了他的袖口。
身侧的少年靠过来,身上弥漫着清幽芬芳的兰香,让萧弄的意识又清醒了点。
他伸手将钟宴笙往怀里带了带,比钟宴笙宽大修长些的手将他的手握住,拇指带着丝安抚的意味,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别怕。”
钟宴笙的心一下定了定。
与此同时,沙沙的声音自洞口响起,火光倏然探了进来。
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倒是叫属下好找,竟然躲在这儿啊,小殿下,还有……定王殿下。”
发现来人是谁,钟宴笙的脸色变了变。
来的是霍双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居然是万洲!
这个万洲,从一开始被老皇帝拨到他身边,就对钟宴笙很轻蔑的样子,骨子里并没有尊重之意,多次逾越。
钟宴笙脾气软,但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性子,教训了他几次,能明显察觉到,万洲有时候盯着他的眼神愈发阴沉了。
而萧弄又是老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京城和驿馆时,萧弄身边总是环绕着暗卫亲卫,从不让陌生人近身,现在萧弄受了伤,倘若万洲发现,他会做什么?
万洲手中的风灯比火折子明亮多了,山洞也不大,瞬间就映亮了周遭,也映出了萧弄腰上洇出的那片暗色。
几乎是同一时刻,万洲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萧弄身上:“哈,定王殿下,这是受伤了?”
方才萦绕在山洞里的暧昧气氛已经尽数消失,钟宴笙的手指禁不住一颤。
万洲和霍双一样,都是被老皇帝特地从锦衣卫里调选出来的,身手肯定不差。
萧弄要是好好的,肯定不惧此人,但问题是萧弄受伤了。
萧弄受伤了,他……他得保护萧弄!
钟宴笙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勇气,上前两步,将萧弄挡在了身后。
见到他的反应,萧弄反倒怔了一怔,啼笑皆非地将他拉了回来。
见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拉拉扯扯,万洲阴沉的脸色顿时多了丝古怪:“没想到两位关系还挺好,我就说,小殿下怎么生着病也要冒险上山寻人,在陛下和众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演得倒是辛苦。”
他一只手提着防风灯,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刀上,盯着萧弄的眼底透出股阴鸷的寒气。
既然已经暴露了,钟宴笙也不辩解了,暗暗握紧了拳头:“那你说错了。”
他的嗓音很哑,透着掩饰不掉的绵软,在模糊的火光里,面容漂亮得不似真人,万洲的注意力不由分散了一些到他身上:“什么?”
面对敌人,尤其是面对定王,万洲本来是不该犯这个错误的。
但萧弄没开口,身上还洇开了那么大一片血迹,似乎受伤严重的样子,而且若是萧弄还能行动自如,肯定一早就跟黑甲军汇合了,哪会带着这没用的漂亮废物落单,待在这山洞里给他撞见?
钟宴笙上次能偷袭他,也只是因为他没料到钟宴笙会带着刀,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罢了。
萧弄看起来像只受伤的雄狮,没有平日里强势,钟宴笙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几个因素重叠在一起,让万洲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钟宴笙直视着他,缓缓道:“我跟定王殿下,本来就没遮遮掩掩的。”
萧弄只是喜欢当着别人说些只有他们知道、似是而非的话罢了,他还敢当众揉他手指尖呢!
就在钟宴笙话出口的瞬间,防风灯忽然啪地一下,被某个东西砸灭了,山洞里倏然落入黑暗,钟宴笙感觉身边的人擦过了耳畔,旋即前方传来声痛呼怒喝。
万洲视野陷入黑暗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随即握刀的手腕上传来一股恐怕的剧痛,他知道萧弄的厉害,若是刀落到了萧弄手里,他下一刻就得毙命!
万洲想也不想,忍着剧痛猛地一把将刀掷出山洞,赤手空拳跟萧弄打起来,凭着记忆力猛攻萧弄受伤的腰部。
寻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着也会虚弱几分,力有不逮,更何况被攻击伤处。
然而萧弄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万洲惊疑不定的,简直脊背发毛,要不是他确定面前的人是萧弄,都要以为他在跟什么没有理智的野兽在搏斗。
听着不远处嘭嘭的声音,钟宴笙抓紧了火折子,心惊胆战地蹲在稻草堆边,不知道是谁占了优势,也不敢过去添乱。
终于,又一声怒喝之后,砰地一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他面前,山洞之中倏然静默下来。
钟宴笙后背冒出了汗,稳住呼吸,吹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周围一小片,倒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人,是万洲。
萧弄一只脚踩在万洲背上,面容在火光的照射范围外,神色模糊不清的。
钟宴笙眼睛一亮:“哥哥!”
萧弄应了声:“嗯。”
万洲咳出一口血沫,听到俩人的对话,艰难地骂出一声:“你们……果然有奸情!”
他骂得好像……挺对。
钟宴笙有点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