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完后,老皇帝没忍住问了一句:“会稽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判尔伤人罪,笞四十,尔可认罪?”
会稽侯拜谢:“臣认罪。”
老皇帝又问:“汝子强奸未婚女子,按律该徒二年,尔可认?”
——也就是服劳役两年。
会稽侯又是拜谢:“臣替逆子认罪。”
老皇帝看向谢洛水:“如此判决,尔可服气?”
谢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气。”
既然苦主服气了,这朝会也该散了。
许烟杪稀里糊涂过来,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什么来开这个朝会。
一抬头,就看到会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着离开的身影。
许烟杪下意识翻开系统。
【总觉得怪怪的……】
心声一响,会稽侯顿了顿,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见着即将踏出偏殿大门,身后,许烟杪的心声里连刷了几个代表震撼的语气词。
【草草草草草!偷龙转凤!!!居然是偷龙转凤!】
正在上辇的老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辇上摔下来。
大太监:“陛下!!!”连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转身跳下辇,健步如飞往殿里走:“朕还有事!”
赶着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会稽侯两腿发软,锦衣卫把他架起来,也拖了进去。
谢洛水困惑地看着这些官员——有几个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断胡须,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识跟着回去了。
许烟杪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睛直盯着系统界面。
【我就说哪里不对嘛!真那么有良心,一问就认罪,当初也就不会干出囚禁这种事情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偷龙转凤啊。】
【现在的会稽侯世子,不是会稽侯的种!】
这这这——
都被这次登闻鼓搞得神思困倦的百官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
具体怎么个不是会稽侯的种,说说!快说说!
是他夫人偷人了,把和情夫的儿子带进来换掉小郡主吗!!!
【孩子是他夫人换的!外面随便抱回来的男婴!我看看这会稽侯知不知道这件事。】
【呜哇!!!】
【贵圈真乱!他知道诶,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弱精,他就一个孩子,他想要世子来继承爵位,所以就捏着鼻子认了!】
百官十分遗憾。
既然会稽侯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就是默许了。那就没可能是情夫的孩子了。
户部尚书十分扼腕:“会稽侯夫人糊涂啊!夫妻一体,不占男方血脉,至少要占一个女方血脉啊,怎么就弄个两边挨不着的小孩回来继承侯府。找个情夫而已,会稽侯何等大气,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户部尚书跺跺脚:“糊涂啊!!!”
会稽侯:滚啊!!!
会稽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
老皇帝连忙叫来大太监:“去把会稽侯世子和会稽侯夫人都带过来!”
看热闹。嘻嘻。
很快,这二人就被带过来了。
而在此期间,百官吃足了瓜。
什么会稽侯世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原来是会稽侯提前找人给他做好了诗文让他背。
什么会稽侯世子十岁那年,狩猎到玄狐将其放生,那玄狐在原地旋转三圈,又扑进世子怀里——这个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的玄狐认主,原来狐狸是会稽侯提前让人抓过来,饿了三天,走不动道了才被射中,又发现世子怀里有肉,就扑过去了。
【而且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那狐狸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的笑声惊天动地。
【那狐狸居然是抓的普通红毛狐狸,然后墨水染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造假真够缺德的,这可怜狐狸差点被淹死在墨水缸里。】
会稽侯涨红了脸,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丢在这个大殿里一样。
造假怎么了!
别人想造假还造不了呢!
而且,士人家的扬名,怎么能单纯用造假来形容!
这许烟杪真粗俗!
许烟杪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能不能别笑了!
许烟杪又又翻到一个造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稽侯:“……”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许烟杪:【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会稽侯中年第一儒雅美男子的名声也是这么造出来的!难怪给便宜儿子造势这么熟练,原来是家传渊源!哈哈哈哈哈……】
在场百官个个憋红了脸,只有许烟杪猖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许烟杪的心声突兀一静。
会稽侯心里咯噔一声,鬼使神差地将脸往殿门那里转,然后,就看见他夫人和那个野孩子被锦衣卫带着,走了进来。
会稽侯绝望地想。
许烟杪“哦呼”一声,非常激动。
【我居然赶上了现场吃瓜!】
【老皇帝的锦衣卫看来早就在调查这会稽侯府了吧。】
【我懂了!之前散朝一定是假装的,为了避免这会稽侯狗急跳墙!】
【锦衣卫把人带过来,一定是查到谢洛水才是会稽侯府的郡主了!】
会稽侯痛苦地闭眼。
这回是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说: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荀子》
第14章 惊!某侯爷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是绿毛龟!
谢洛水突然感觉无数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顿时感觉不太自在。
他们在看什么?看我笑话吗?
便擦了擦脸上血污,目光倔强地迎上去,嘴唇抿得死死。
然后她就听到了……
“杜夫人。”老皇帝语气缓和平淡:“偷龙转凤这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会稽侯的主意?”
杜夫人好似瞠目结舌,立刻转头看向会稽侯,柳眉倒竖:“偷龙转凤?卫晋!你给老娘说清楚,偷龙转凤是怎么回事!你换了老娘的孩子?!”
旁边的会稽侯世子晃晃头,一副“你开玩笑吧”的表情:“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偷龙转凤!爹,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应该是误会了吧!”
会稽侯:“这……自然是锦衣卫污蔑于我!大郎就是我儿!我怎么会做偷龙转凤这种事情!还给他请封世子爵位,这可是欺君之罪!杀头的大罪!”
三道声音响着,有尖利有急切有底气不足,嘈杂得不行。
哦,还有第四道。
【啧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个杜夫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清了,明明是夫妻合谋的事,她都能说得好像毫不知情。】
【会稽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杜夫人怀孕时,明里暗里给杜夫人施加压力,让对方担心自己不能生出儿子继承侯位,等到生产之后,又不间断地唉声叹气,还搞暗示,说自己有个外室,生了个儿子,想把他们接进来——他一个弱精哪来的儿子,真有儿子早就兴高采烈抱回家了。】
【骗得杜夫人主动提出要偷龙转凤,他就一直沉默,时不时抽两下烟斗,表现得好像个窝囊废。实际上,不就是明明默认了,又不想跌进道德洼地,摆出一副都是夫人固执执拗,我劝不动她,十分忧心的样子吗。】
许烟杪的爆料直接让百官吃了个饱。
一个个简直叹为观止。
会稽侯府这是什么蛇鼠一窝!就连那个世子……哦不,假世子都能干出囚禁民女的事情。
有官员嘀咕:“他们真的不是血脉至亲吗?”
像!太像了!
“就是可怜了那亲闺女……本来以她嫡女的身份,再加上陛下素来不吝啬对功臣及子嗣的恩宠,板上钉钉一个郡主封号,可惜就这样被父母毁了。”
“是啊是啊。”
“要我说,会稽侯真不是人,虎毒还不食子呢。”
会稽侯本人脸皮十分之厚实。
你们随便说,反正我就说自己没干过!
转头看向老皇帝,一口咬定:“陛下!此事需要证据,臣怎么会作出混淆血脉的事情,倘若真是如此,臣明明可以把女儿留下来,假作双胎,又为何要将女儿丢弃?一定是有人冤枉臣!请陛下明鉴!”
所有人都知道许烟杪说的肯定是真的。
所有人都知道会稽侯就是咬死了这事没有证据。
老皇帝再是乾纲独断,也不能以“我觉得你用假世子来骗爵位”这种在天下人看来莫须有的罪名,来治罪会稽侯一家。
一时之间,朝堂陷入诡异沉寂之中。
会稽侯迟迟没得到老皇帝的回复,也未曾听到许烟杪的新的心声,唇角悄悄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他赌赢了。
皇帝想要当明君,就不能只凭着许烟杪的心声来确定谁有罪无罪。
而许烟杪……他知道事实又怎么样,就算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干了这事又怎么样,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拿不出证据,什么都是虚的。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
会稽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已经成长为少女的谢洛水。
当初他不是暗示说,一定要把那女婴杀了,以防万一吗?莫不是杜氏心软了,留她一命?哼!真是愚妇,险些给侯府招来灭顶之灾!
——被发现骗爵位,可是欺君!是大不敬,要斩头的!
便在这时,刑部尚书慢悠悠地说:“陛下既然明言是偷龙转凤,想必知道真凤在何处,不如请过来,和会稽侯做一个滴血认亲?”
老皇帝笑了:“爱卿所言甚是。”
会稽侯脸色难看起来。
他居然忽略了滴血认亲!
不过,还好还好,他知道一个秘辛,用醋就能让至亲的血液不相溶,只要他想办法……
【诶?滴血认亲?】
许烟杪的心声响了起来。
【可是……滴血认亲是假的啊。】
【只要不是提前滴醋,是个人的血放进水碗里,都能融合啊。】
老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
会稽侯笑了。
百官……乱了。
“滴血认亲没有效果?!”有官员懵了:“天下大乱后,我就是靠滴血认亲找到了我爹……”
如果滴血认亲是假的。
那他喊了谁二十多年的爹?!
还有官员脸都绿了:“我那娘子说孩子是我的,我还和那个孽种做了滴血认亲。”
他旁边的官员安慰他:“也许真的是你……”
绿着脸的官员打断他的话,满脸悲愤:“我外放两年,回家后有了个一岁的孩子,她说,孩子是我梦中和她相会欢好后,怀上的。”
安慰他的官员:“……”
啊这……
这就……恐怕十有十一二真不是你的种了。
刑部尚书作为提出滴血认亲,引发这场朝堂风暴的那个人,反而自己一脸心有余悸:“还好还好,我还没有孩子,我亲爹也从来没有失散过。”
其他官员:“……”
汝听,人言否?
刑部尚书咳嗽一声,试图挽救:“陛下,还有滴骨认亲,亲父女的血一定能溶进对方骨头里……”
【假的。】
“听闻父母子女的尿液都能相互识别……”
【假的。】
“还有母女的胸前之物必然相似……”
【假的。】
刑部尚书:“……”
【假……诶?怎么没声音了?这就说完了吗?】
【真的没了啊?这刑部尚书好像也不太行的亚子。】
刑部尚书实在绷不住了,咬牙切齿,高声道:“陛下,臣思来想去那些都是偏方,用不得。臣学识浅薄,不耻己身,竟还冒头,实在不妥。”
老皇帝都没忍住心疼了一下。
这些都是千百年下来的检验方法,结果他说一个,许烟杪就否定一个,也怪不得他如今心态崩了。
“爱卿。”老皇帝情真意切地说:“这也着实不能怪你。”
都怪许烟杪那个破嘴!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锦衣卫出场,拿出决定性证据了!】
许烟杪的心声还是那么兴致勃勃。
【谢洛水家里有个洗菜盆,是她婴儿时期被放进洛水里漂流时躺的盆子,也是杜夫人房中的洗脸盆。当时太急切了,让贴身丫鬟把谢洛水带出府找个地方处理掉,还不能让人看到,只能把她放脸盆里。】
【那脸盆底部还刻着工匠的刻印呢!某年某月某日制造。工匠那边还有账本记录,会稽侯侯府的账本也有记录,一查就能对上。】
会稽侯绷着下巴,心里已经想好了词——到时候就说夫人想换个新面盆,旧的早就丢了。
【哦哦,还有,附近的洛阳县,衙门卷宗记载过,十八年前,洛阳县一户人家失火,夫妻身死,稀奇的是,那家中只得两具尸体,家中本该有的男婴竟然神秘失踪了。】
会稽侯脖颈隐隐冒薄汗。
但他心里又想好了说辞。
一桩无头案而已,说那个男婴是侯府如今的世子,也未免太牵强了一些。
【对啦对啦!锦衣卫肯定还准备好了洛阳县的户籍,户籍每二十年一造,除却名姓、男女、年龄、田地数量、坐落地点、应交税粮,房屋类型、间数、牲口头数之外,还会有人像,既有画像也有文字像。】
【那可不巧了!】
【洛水渔女竟然与侯府夫人有几分相似,侯府世子竟然与洛阳县一处农户的男主人人像有几分相似!】
【啧啧。】
【铁证如山啊~】
哪里铁证如山了!
会稽侯眼神坚定起来:“陛下!”
他大喊:“事到如今!臣只能说了!”
老皇帝下意识:“什么?”
“我夫人!她在二十年前,和洛阳县一个农夫偷情!偷了整整两年!”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臣方才不知陛下为何说偷龙转凤,才坚定不移说自己不曾做此事,如今想来,陛下是看世子与我和夫人皆不像,方才怀疑臣。臣也是因今天一难,才怀疑起此事。”
“如今看来,臣竟是当了二十年的绿毛龟,给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儿子!”
说着说着,绿毛龟眼角竟然湿润了,举起袖子一角,轻轻拭泪。
群臣目瞪口呆。
为了不背上冒领爵位的罪名,你也是够拼的。
作者有话说:
户籍参考自明朝:
户籍每二十年一造,除却名姓、男女、年龄、田地数量、坐落地点、应交税粮,房屋类型、间数、牲口头数之外,还会有人像,既有画像也有文字像。
(本段参考自:【每家发一个户贴,按格式填写“供单”,即人口数、姓名、性别、年龄、与户主关系,所有各种田地数量、坐落地点、应交税粮,房屋类型、间数,牲口头数。上述各项还与旧册比较,重填各户人丁事产变迁。“供单”一式两份,中间盖公章。装订成册后,汇总,后逐级上报。
——《户籍制度的前世今生》】
有相应的设定,这章还没写到。
会稽侯是二代长子,弱精。他有两个弟弟,弟弟人均生好几个孩子,所以他爹迟迟不给他请封世子。他急眼了,正好老婆怀上,就决定这胎就必须是儿子。
(不假称龙凤胎是因为做贼心虚,怕两个孩子长得不像引起猜忌)
明知道皇帝已经清楚他的行为还要挣扎是因为,被定罪会立刻死(欺君之罪),糊弄过去可以辞官跑路保命。
杜夫人没吭声。
欺骗爵位是以下犯上,要被砍头的。但和奸只需要去服一年半的劳役(男女都要),还比强奸罪少半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
——反正她是给人戴绿帽的那个,怕什么。
会稽侯对大臣们的震撼不屑一顾。
只要能保命,区区绿帽算什么。
两百年前,异族入主中原,神州分裂,王朝林立,其中有个王朝的皇帝只信任太监,所以他要求人们想要做官就必须自宫,哪怕是这样,都有人前仆后继割鸡割鸡呢。
听说当时整个王朝直接多了两万太监。
他只是戴个绿帽而已——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戴就行!
然后,积攒起来的气势就被许烟杪两句话破掉了。
【啊?有这件事吗?】
大学生完全摸不清这后面的弯弯绕绕,困惑地挠挠脸颊。
【当年偷龙转凤,不是因为他以为老会稽侯迟迟不给他请封世子,是由于他年过三十都无子,对方更想立他那个生了七个儿子的二弟当世子,所以杜夫人那一胎才必须是个儿子吗?】
老皇帝眼中闪过奇异的光。
会稽侯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恐慌。
再然后,便看见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哈,会稽侯啊。”
会稽侯脸上泛起了惨白。
“朕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如果他不笑那更能有说服力,“既然如此,朕送你一个儿子,让他给你养老送终。你看,你二弟的幼子如何,还是个娃娃呢,养得熟,朕再封他为世子……”
“不!!!”会稽侯不顾还是在朝堂上,还是有罪之身,几乎是用尖叫来反抗。
安静吃瓜的工部尚书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人是魔怔了吧,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不伏低做小,那么大声地反驳君王?
太常寺卿低低开腔:“看他这样子,莫非是受了刺激?”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压着声音也防不住里面的振奋:“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若是那许……能说说就好了!”
工部尚书: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侧头一看,差点心跳骤停:“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脱口而出后自知失言,懊恼地闭嘴。
就算太子十日里只有二三日来上朝,他身为臣子也不应该如此说话。
太子抄着手,笑眯眯:“最近朝堂有趣的紧……”身后,想把他拽走却又不敢强行动手的三五个太子舍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子似乎完全没察觉,只是把脑袋凑到工部尚书和太常寺卿之间。
“此地无甚太子,我只是过来找人聊聊这件事。”
他兴致勃勃:“你们说,他是不是嫉恨他的弟弟,嫉恨对方当年险些抢了他的世子之位,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一直不肯在老会稽侯故去,自己继承爵位后,杀了假世子,抱养侄子?”
工部尚书欲言又止。
反倒是太常寺卿对于八卦很是关注,主动往太子这边蹭了蹭,低声:“臣亦觉得是如此,不然他何必让一个野孩子占了世子位置。”
“对对对,这会稽侯看着不像是不敢杀人的样子!”
“臣如今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年轻时候怎么不多关注打听会稽侯府的事情呢!那时候老会稽侯还没立世子呢!”
太常寺卿十分扼腕。
痛失大瓜!
太子遗憾叹气:“我当年还在军中时,和老会稽侯不熟……”然后简直唯恐天下不乱那般,兴奋极了:“但是!许烟杪一定知道!”
许烟杪确实知道。
他本人对老皇帝怎么诛心会稽侯没兴趣,他只想吃瓜。
【芜湖!破防了破防了!】
【哦哦!难怪会破防,原来是从小就比不过孪生弟弟啊。】
——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双胎、多胎从来就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反而生下双胎、多胎会被说其父母是福泽深厚,祖宗保佑。
——而且生多胞胎,还能得到朝廷奖赏米钞。
【文采文采比不赢,武斗武斗比不过,自己靠着爵位混吃等死,弟弟都自己爬到嘉兴府同知的位置上了。】
“好可怜啊啧啧,会稽侯的脸都白得没有了血色。”
“那可不,毕竟戳中了痛处。”
“从小白泽透露出来的消息看,是不是说如果不是这卫晋(会稽侯)在老会稽侯还活着的时候,抓紧时间让杜夫人生了个儿子,那世子的位置还不一定到他手里?”
“哎呀,老会稽侯就是太重视嫡长了,最后看他有了儿子,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认为他可以撑起卫家门楣。”
吃瓜群众:嘀嘀咕咕,窃窃私语……
【不过这也难怪啊,人家五更起床一直学习到半夜三更的时候,你在琢磨哪件衣服最好看最有气质,出门后最能被夸“有匪君子”。】
【人家埋头苦学君子六艺,冬日不怕冷,夏日不嫌热的时候,你在邀请好友举办宴会,互相吹捧,互抬名声。】
“脸又从白变青了!!!”
“哇!那胸口起伏很严重啊,会不会被气死?”
“许烟杪那话怎么说来着?破……”
【就连生孩子的数量都比不过人家,人生里唯一能比得过的事情,就是自己有爵位而这个孪生弟弟由于晚出娘胎一步,只能屈居自己下面。】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考虑过继侄子,在他眼里那可是仇人的儿子。就算以后会喊自己爹,他也绝不愿意让对方的儿子拿到爵位。甚至因此产生了ptsd,其他兄弟、堂兄弟的孩子也不考虑。】
百官:“哇哦!”
原来是这样!
会稽侯:“够了!!!”
太子拍手:“破防了破防了!”
老皇帝:“……”
大太监小声:“陛下,殿下他……”
老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揉了揉眉心:“随他去吧。”
【咦!】
老皇帝猛然抬头。
直觉告诉他,许烟杪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其他官员也这么想,根本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看别人的笑话真的很快乐啊!
你看那会稽侯,全身的肉都在颤巍巍地抖,破防得十分严重。
【呜呼!】许烟杪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之前看八卦时就一句“某某出生时六趾”,一扫而过,没联想起来。啧啧,老会稽侯,会稽侯,会稽侯的两个弟弟以及几个侄子侄女,还有谢洛水,都是六趾!反而是假世子脚趾十分正常。】
【多趾畸形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疾病,无论生男生女,患病几率都是一半一半。这家人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居然都中标了!】
会稽侯条件反射盯向自己的脚,瞳孔倏然一缩。
原来,最大的破绽,在他自己身上。
——在场人也听不懂什么染色体,什么遗传,但他们大致听懂了,卫家人基本都是六趾。
光有六趾还不能完全证明谢洛水就是会稽侯的嫡女,但,如果再加上长相相似,家中还有会稽侯夫人用过的面盆呢?
这些,已经足够让天下人信服,而非被他们误以为皇帝是个乾纲独断,冤诬大臣的昏君了。
老皇帝决定收回吐槽许烟杪是张“破嘴”的话。
这人多乖巧多懂事啊!知道什么叫为君分忧!
“卫晋。”都不称呼爵位了,“锦衣卫早已查明……”
把许烟杪心声里那些决定性证据全部说出来。
又看向谢洛水:“谢氏,可愿随宫人去后室褪去鞋袜?”
谢洛水已经被这场巨大八卦冲得思维混乱,呆愣在原地,连是质问还是怀疑都想不起来了,头脑一片空白。
反而是那个假世子崩溃:“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卫家人!谢洛水才是侯府嫡女!怎么可能!”
她不是一个贫民女子,任他欺辱也求告无门吗!
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假世子突然冲到杜夫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娘!你说话啊娘,我才是真的!我才是!”
他娘“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又响亮。
吃瓜的百官:“芜湖!”
好用力的一耳光,脸蛋红肿,还带着指甲刮出来的血痕,都毁容了吧——板上钉钉了!这绝对不是她亲儿子!
杜夫人冲到谢洛水面前,干咳两声:“洛水……这名儿真好听。洛水,我是你娘啊!那杀千刀的卫晋,居然为了爵位,把你换了——你这些年受苦了吧,娘真是心如刀绞……”
谢洛水回过神来,在一连串的声音轰炸中,抬眼望向身前的杜夫人,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被世子……不,我被卫敏哄骗归家时,夫人初时很愤怒,以为是我勾引了卫敏,真正改变态度那一日,是在我沐浴之时,夫人不顾下人阻拦,傲慢地闯进来……想必就是那时,看到了我的脚,随后,夫人就变了,对我非常好,还多次说把我当女儿看待……”
谢洛水盯着杜夫人看,眼睛里的水光却好似冒着火:“是把我当女儿看待,还是,我就是你的女儿!”
一阵冷风刮过,杜夫人哆嗦着抱住手臂,面对谢洛水的质问,哑口无言。
谢洛水大声地问:“后来要尚公主,你们怕皇家发现,就把我关起来,你养大的畜牲喝醉酒后强暴我——”
她半点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避之不谈的事情,更不认为需要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贞洁与自尊。
——那是尊贵的上等人吃饱喝足后才有闲心去思考的东西,她在田野里赤脚奔跑时,没有人会斥责她不自尊自爱;她穿着短打露出胳膊和腿在地里种植庄稼时,没有人会惊呼她不守贞洁。
从未被条条框框规训过的少女像极了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大树,蓬勃而肆意地生长,永远倔强地瞪着任何给予她伤害的人。
“杜夫人,我怀孕的时候,你们那么高兴,是打量着会稽侯这个爵位,再回到你们血脉的手里吗!但你们又想尚公主——倘若当真得了陛下青眼,难道是打算等公主怀孕生产后,再来一次换子?”
谢洛水本来该第一时间回复皇帝的问话,然而她脑子里思绪特别混乱,已经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了。
老皇帝没计较这个。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就这一家狗东西,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家襄阳?!居然还想尚公主?朕有那么不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