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刚想若有所思……
【啊!看错了看错了,不好意思。】
虽然没人会听到,但许烟杪还是习惯性地道了歉。
然后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牵走了。
什么看错了?
【不是户部尚书,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什么?!”
怎么还有我的事?
刚发完声,右眼皮一个劲地跳。
扭头一看,发现工部尚书这个女儿奴果然已经把杀气腾腾的目光对准了他。
要不是他手边没有武器,恐怕今天就要见血。
“……”
兵部尚书开始感觉棘手了,试图安抚:“……永年,你冷静,万一、万一是误会呢?你看我……我年纪不小了,她可能认错人了。”
——工部尚书,金景昌,字永年。
工部尚书勉强自己去信他:“你说的也对,可能……”
【我看看这是怎么结缘的……哦哦,兵部尚书写过不少边防策论,工部尚书的女儿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后来接触到了兵部尚书的策论,被里面的灵气惊到了,就情不自禁了。】
工部尚书一手扳断了自己腰上那条的金镶玉蹀躞带。
【啊!不过……】
兵部尚书后退两步:“冷静……冷静……”
旁边,户部尚书从未有一息比如今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其他尚书连忙上去,按手的按手,抱腰的抱腰。
“金兄!不要冲动,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金兄!其实也不一定是少女怀春,可能只是对贤才的崇拜!侄女不是喜欢舞刀吗!咱们找十七八个武艺高强的俊美男子在她面前展示武艺!侄女肯定——”
工部尚书红着眼睛瞪过去:“我女儿还小!才不会喜欢旁人!”
抱着他的尚书一噎,连忙改口:“是是是。不会喜欢!侄女只是看到青年才俊,喜欢一个个挑战过去,忙起来她就懒得管一个八百年见不到一面的尚书了。”
工部尚书开始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能性。
但是在那之前——
“你让开!!!”
他要把那个一大把年纪还散发魅力的老不羞打成猪头!
【诶?怎么了?怎么了?】许烟杪探头探脑,激动万分:【利益分配不均,打起来了?!】
看清楚是工部尚书想要单方面殴打兵部尚书时,许烟杪眨眨眼睛。
【……诶?】
【这……不知道自己女儿为兵部尚书哭了,都能凶成这样,要是知道了还了得?】
“我——”
抱着工部尚书腰部的刑部尚书一句脏话差点出口。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腰,龇牙咧嘴:“金永年这家伙……”
直接把他撞开了啊!这——三个尚书都没能把他制住啊!
兵部尚书吞吞口水,看着工部尚书举起手臂,官服袖袍往下滑时线条优美的小臂肌肉,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我命休矣!
危急时刻,许烟杪的心声姗姗来迟——
【不过,也说不定工部尚书知道女儿又不喜欢兵部尚书了,可能反而不那么生气了?】
兵部尚书立刻抓紧机会,趁着工部尚书愣住,跨步就奔到了并不高大,也并不粗壮的许烟杪身后,震惊得许烟杪心声都没了,回过头瞪大眼睛看他。
兵部尚书咳嗽一声,期期艾艾道:“小……许啊,借我躲一下,本官欠你一回。”
以前你老说本官脸黑的事情!本官也一笔勾销!
许烟杪低声:“尚书,不是我不帮,你这……倒不如躲阳武侯身后。我哪里挡得住金尚书。”
“挡得住!挡得住!”兵部尚书脱口而出,看许烟杪似乎有些疑惑,连忙打补丁:“他那个人一向好面子,绝不会在你这种小官面前丢尽仪态的。而且你放心,他事后也不会清算你,他好面子,会觉得跟你计较丢人。”
【啊?是这样吗?】
兵部尚书用力点头,好像自己只是在强调自己的话:“他好面子!”
反正不管金永年是不是真的好面子,对方都会认了——他难道还敢对小白泽舞他的腰带?
许烟杪半信半疑地点头。
看了一眼兵部尚书的黑脸,脑子开始发散思维。
【也不知道兵部尚书要是知道,自己因为不洗澡,太脏了,碎了一个小姑娘的心,会是什么心情。】
【金小娘子好不容易才从亲爹口里套出他下班后的路线,躲在道边看,就看到一个大煤球下马车,心都碎了。直接扑旁边丫鬟怀里哭:本来想着他那么有才华,老点我也不介意,没想到那么不爱干净,我还是只喜欢他的策论吧。】
兵部尚书:“!!!”
他简直大喜过望。
没想到!不爱沐浴洗澡还有这种好处!!!
本来想今天回去洗一下的,要不……再晚两天?
工部尚书也大喜过望。理了理衣袖,又把腰带往腰上比一比,试图重新捆回去。
并且在心里暗下决心:再也不弹劾兵部尚书不爱干净了!不爱干净好啊!实在太好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工部尚书清不清楚,自己女儿前两天听说有位神童,才七岁就出口成诗,被那灵气惊到了,天天念叨‘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诶,怎么感觉说辞那么耳熟?】
许烟杪琢磨了一下,打开那娘子的过往八卦。然后,看到了一整列类似的话,都是对不同人的。
【哦,还不止人,十六岁那年,带着表哥家那群高大威猛的猎犬端了个土匪窝,对那些猎犬念念不忘,回家时念叨了一路的:狗啊,你怎么就是条狗呢?】
【所以……她可能就是,说说而已?】
工部尚书简直喜极而泣。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只要自家姑娘不喜欢老男人,她爱干什么干什么。
之前不是吵着要参军吗!女状元都能有了!他女儿女扮男装参个军怎么了!
他给她捐个军官!这样就不用担心和士兵同睡一个营帐,暴露身份了!
——反正大部分官二代都是这么干的!不过再往上就不行了,再往上得老老实实靠军功爬。
至于陛下那边……
工部尚书看了一眼老皇帝,痛下决心。
回头进宫,他就是把这个老脸都豁出去,也要求来陛下的恩典!这样才没有欺君的后顾之忧!
作者有话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无题》
“奇怪?”朕多心了?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踱步过来,试图趁着兵部尚书自顾不暇,其他武将被牵走注意力时,釜底抽薪。
——能当官的大部分没什么良心,反正户部尚书权当听不懂兵部尚书的言外之意。
种子要钱购买!牛马要钱饲养!农具要钱制造和维修!水利要钱修筑!道路要钱修补!他不努力多给户部捞一些,哪来的钱去干事!
户部尚书嘀嘀咕咕:“陛下!咱们现在的火器已经够用了,研发新武器可以放在后头,等钱更多……”
突然,另外一道嘀嘀咕咕声传来:“陛下,这天下也不止一个金银岛,若是发现什么宝地,却苦于火器不够锋锐……到时候再研发可就来不及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啊陛下!”
户部尚书:!!!
扭头一看,就看到兵部尚书这个小人,居然来和陛下说小话!
无耻!下流!
户部尚书:“陛下……”
然而老皇帝本就尝到金银岛和土豆、红薯的甜头,如今对于开疆拓土寻找宝贝更有一种别样的兴趣,此刻听兵部尚书一分析,这才拍板:“行!农事水利咱要发展,火器咱也要研究!”
这声音不低,其他人都听到了。
兵部尚书及武将们反应很快:“陛下圣明!!!”
户部尚书也只好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至于工部尚书,他还在想他闺女的事情。
守在一旁许久的太医趁着这个缝隙插进来:“陛下,坠马士兵们皆无人亡故,倒是有人摔伤,但也非无可挽回的伤害,能够治好。”
“唔……”老皇帝沉吟:“诸将士辛苦了,赐酒肉。”
随后又道:“受伤那几位将士,厚赐钱帛。”
待这些赏赐传到将士们耳中时,“谢主隆恩”的呼喊声几乎响彻云霄。同时,百来个士兵转过头去,一双双眼睛活像探照灯,羡慕地打在得到钱帛的第一排士兵身上。
而第一排士兵有人抓了抓耳朵,嘿嘿直笑,有人表情镇定,但眼中满是喜意,还有人局促地站在原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但没有人不高兴自己受了伤,一个两个得意地和兄弟炫耀:“幸好俺抢到了前排!只是摔一下就能有钱拿!”
兄弟狠狠锤了说话人没受伤的部位,十分酸溜溜:“行了!再说我就闹了!”
那些士兵闭了嘴,但笑容就没下去过。
有侍卫清点了一下断腿的马,前去汇报给老皇帝:“陛下,有十匹马被绞了腿。”
老皇帝并不意外。
按照蛮人的马阵队列来,第一排就是十骑,冲锋时,也是这十骑最先受到伤害。而马腿受伤之后,马就活不了了——这也是为什么战场上那么多针对马腿的攻防器具。
“再挑十匹好马,将副马的空缺补上。”
侍卫行了个礼,转身就去办这事了。
老皇帝决定完,很快又说道:“蒙蛮那边,若要恳求互市,便多换他们一些牛马。”
礼部尚书拱手:“唯。”
老皇帝又道:“若是蒙蛮要求我们出兵攻打金蛮,便隐晦拒绝。但表明我们会支持他们进攻金蛮。”
“唯。”
“若是要买火器,卖给他们。关外十八蛮,通通都卖。”
——反正这玩意,官方不卖,多的是商人铤而走险私卖给关外,屡禁不绝。而且都卖出去,每个部落都有,就相当于每个部落没有。火器到手,那些部落必然会争斗不休。
“唯!”
刑部主事梁瑞上前,用清冽的嗓音平静地说:“陛下,臣以为,可以按照亲近程度来售卖火器。和大夏交好的蛮族,永远都是能够第一批购买到我们火器的部落。其他蛮族只能够等待第二批、第三批,并且价格更高。倘若有哪个部族对大夏不敬,便拒绝与他们互市。”
这样,关外十八蛮自己就能内斗起来,只要不出现个雄主将他们统一,他们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至于出现了雄主怎么办?那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第一代人没办法永远给后代遮风挡雨,后代如果够争气,就能在关外混乱的时候,将国力拔高、拔高、再拔高,高到蛮人就算来日统一了,也不敢反抗的地步。
梁瑞形象冷峻,本就不是什么温和人物,此刻说出如此一番进言,那真真是能止小儿夜啼。
但老皇帝却是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一计断倭,一计断蛮,爱卿实是智计百出,国之栋梁。”
梁瑞拱手:“谢陛下,臣只是……”
老皇帝一听就知道接下来是要自谦了,不耐烦听这个,一摆手打断人说的话,目光瞥到铁丝网,想到许烟杪脑海里恐怕装的不止这么一个好点子,当时就没忍住伸手了:“许烟杪,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没有?”
许烟杪:“……啊?”
老皇帝飘飘忽忽地想:针对骑兵的有了,针对步兵来一个,不过分吧?针对蛮夷,因地制宜来个什么几年之计,不过分吧?陆地有了,针对海洋提一提海战方法,提一提船只能往哪个方向改进,提一提哪个地方还有金银岛,不过分吧?
【可恶,早知道就憋着不提了。】
老皇帝笑容一僵。
别啊!!!
老皇帝紧急补救:“没有也无妨,我就是随口……”
【果然会被问的,平时吃吃喝喝玩玩,谁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有了!!!】
老皇帝立刻闭了嘴,绝口不提什么“随口一说”的话。
其他大臣——尤其是武将更是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
有就好!他们不挑的!
【不过会不会太损了?】
大夏君臣在心里连忙接:不损不损!而且战争这种事情……不是有话说‘兵者,诡道也’吗!能用就行!我们真的不……
【把粪水包住放炸药包里,只要破皮,大概率感染……大概率就活不下去了。】
大夏君臣的心里话一个卡顿,齐刷刷盯着许烟杪看。
你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
【诶?怎么了?怎么都在看我?】
许烟杪琢磨着他们可能在等自己说话,试探性地:“倒是有个想法,从‘金汁’中得到的启发……”
金汁就是守城战经常会出现的守城利器——滚烫的粪汁。一桶下去,被泼到的人直接被烫得皮开肉绽,然后粪便里的细菌就会进伤口里,一旦感染,九死一生。
许烟杪把心里琢磨出来的那个方法说出来——当然,把炸药包说成了火砖,是这个时代的一种类似于炸药包的东西,外形就是个砖,里面塞火药,点燃后投掷出去。
又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臣只有这些小聪明,比不过梁主事大开大合……”
“不!这个方法非常好!比我的好!”梁瑞立刻说:“许郎君这是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他连忙转头,对着老皇帝再次一拱手:“陛下!臣请陛下速速派人去告诉永昌侯,此种火砖必然要用到灭倭战场上,如此应当能加快进程,不必再锁岛之后,慢慢和对面打消耗战了。”
老皇帝那被铁丝网的兴奋堆满的大脑此刻“咔擦”一声,好似终于可以运转了,他反应过来,十分激动:“不错!可以用在对倭战场上!锁住岛屿,不许他们进出,然后投掷火……”
【……屎砖吧?】
老皇帝一个嘴秃噜:“屎砖。”
老皇帝:“……”
梁瑞:“……”
许烟杪倒是一下子就找到组织了:【诶?老皇帝也觉得这个名字更贴合吗!英雄所见略同!】
没有的事!
老皇帝恼:“这个名儿粗俗吧?当然不能这么叫!但再叫火砖也不合适……”
梁瑞立刻接话,以防许烟杪又说出什么带歪他们的话:“金砖如何?金汁之砖。”
“行!就叫金砖!”老皇帝迅速拍板,然后:“散会!诸卿回家休整吧!”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老皇帝:“对了。许烟杪。”
许烟杪便作出倾听之态。
老皇帝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回家之后好好看看,朕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许烟杪微微睁大眼睛。
“惊喜?什么啊?”
许烟杪一头雾水地走进自己住的坊里,看了看周围,除了居民似乎有些热情,一路进来跟他打招呼的人至少有七八个之外,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居民坊依旧是那么热闹。
不少大人搬着凳子在街边,在树下聊天。饭香飘在空中,小孩子追逐打闹。
“爹爹!耍把戏耍把戏!”
“好嘞!”
有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应该是做农活的健壮男人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脸上还带着笑容。那小女孩啪啪啪用力鼓掌,扭头看到许烟杪看着这边,脸一红,躲在了男人身后,抱着男人大腿,半边身体露出来,羞涩地向着许烟杪抿了个笑。
许烟杪也情不自禁露出一个微笑。
【回家喽——】
青年伸了个懒腰,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就要开门,低头一看,门口放了个红布绸盖着的盒子。
许烟杪愣了一下,抱起来,轻轻一掀居然就开了。
里面是一张纸。
还没等他吐槽这里居然如此民风淳朴,盒子不上锁也敢放家门口,拿起纸一看……
“……地契?”
正是这栋小院的地契。归属人位置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
作者有话说:
关于副马:
太祖令袞问诸部帅,若杀副马,足三日食否。
——《魏书》
以及,关于战马是不是就一定死在战场上了,我只能说……
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
——《魏书》
【翻译:北伐时,三十万匹战马,行军路上累死的不满八千。】
(也有累死的。)
(这个累不是指驮物资累,有专门的驮马负责驮物)
(一旦长途行军,特别是急行军、强行军、昼夜行军,战马得不到足够草料、清水和休息。马又有一种强烈竞争心理,并行马总是越走越快,谁也不甘落后。即使气力不足,流汗喘息,仍不愿减速,更不愿停止。在这种情况下,如仍加鞭,则很容易倒毙。在长途急行军、火速传递信息中,如此损耗的战马难以数计。
——《骑兵建设推动养马业的发展——战马马源之分析》)
关于火砖:
火砖广三、四寸许,着人即烧。
——《江阴城守纪》
放火砖、火炮、火球之法,须火线燃之将入,方可掷下,不然,掷而灭。就不灭,贼可反手,正当发时,反为所害。
——《纪效新书 》
【据说,可能是这样:以纸板、薄木版为外壳,内装火药,外留引信,点燃后投向敌阵。】
顺便,据说蒙古人会搞粪便弹()
除此之外,还会把箭头插牛粪里,一直等到干涸,箭尖就会带上粪便。
老皇帝居然那么大方,他提供两种铁丝网的用法,就给他送了京都的房子?!
许烟杪倒吸一大口冷气,拿着那张地契看了又看。确定这玩意没有造假,而且盒子里还有皇帝的留言,明明白白就是送给他的后,许烟杪的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动到通红。
第二天,例行三点爬起床去上朝,然而许烟杪这一次半点吐槽心思都没有,精力十足地跑到朝房,怀里一如既往揣了烧饼——今天早上,他除了烧饼,还大方买了一杯热豆浆!
不用交房租了!豪横!
“许烟杪。”
“嗯?”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许烟杪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才回过头来,嘴里还咬着煎饼,腮帮子鼓鼓。
连忙把煎饼咽下去,才谨慎地询问:“梁主事……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吏部的,好像跟这位刑部主事没什么交集?
那位姓梁名瑞的刑部主事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才道:“上朝之前,最好不要吃汤汤水水……”说完,就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诶?”许烟杪低头看了看自己捧着的热豆浆,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下意识提高声音:“多谢!”
然后一边啃烧饼,一边开始翻系统。
然后——
【嘶——】
差点把烧饼喷出来。
一心看系统的许烟杪,没发现随着他心里的惊叫,周边不少官员都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两步。耳朵竖得老高。
那些也在抓紧时间吃早餐的官员立刻放下早餐。
吃吃吃!吃什么吃!听八卦更重要!
【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喝太多。】
【前朝还真有人憋不住,上朝时候溺出来,被直接从中央贬去地方了。】
【好不容易爬成刑科给事中,正七品呢!直接降成了某县主簿——连县令都不是。】
朝房里,一些没想太多,上朝前喝了水吃了汤的官员猛地起身,手里提前拿好的玉笏啪叽一声,摔到地上。
这些官员赶紧把玉笏捡起来,趁着还没到上朝时间,拔腿就往朝房最近的茅厕去。
降职不降职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主要是……脸还是要的啊!
万一上朝时没能憋住,能被人嘲笑一辈子!
角落里,负责修前朝史的史官迅速掏出笔和竹简——纸不方便在这时候拿出来用,下意识坐正了身体,目光灼灼盯着许烟杪,就等着对方透露出来是前朝哪个官员,好让他记上一笔。
旁边的梁瑞:“……”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感觉。虽然遭遇坏事的人不是许烟杪。
【梁主事真是个好人。不然我就要像那个刑科给事中一样了——真的好惨啊,这个张敬,好像还是天波八年乡试的第一名,就因为一泡尿,前途全毁了。】
他听到许烟杪的声音响起来,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旁边史官眼睛亮得像是两团光球,埋头奋笔疾书。
梁瑞:“……”
算了。反正史官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又没有瞎编胡造,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其实……】许烟杪的心声犹豫了很久很久,显然自己也在纠结:【要不试一试兜个纸尿裤?不过这玩意,成衣店的绣娘能做吗?跟她们形容一下,要能抱住屁股,尿出来也不会渗透……应该没问题吧?】
百官:“?!”
这这这——
“有辱斯文!”有御史低声骂了一句。
穿这种东西,实在是……实在是……
又有官员信誓旦旦表示:“我可以上朝之前不吃不喝,绝不会穿这样的东西——这像什么样子!”
一时,百官中,低声应和者不绝如缕。
许烟杪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照样混过每天的朝会,下朝后去衙门点卯,处理完自己今天的公务,等着衙门落锁时间到了,就下班回家。
“哦,今天还不能先回去,有新房子了,我要买点东西……”许烟杪自言自语地走进东市:“快过年了,先买件新衣服……诶?”
大老远的,许烟杪就看到有同僚鬼鬼祟祟,左瞧右瞧了三四遍,才走进成衣店。过了一会儿,仿佛解决了人生大事一样,放松地走出来。
许烟杪:“?”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同僚偷偷摸摸走过来,重复之前那个人的步骤。
许烟杪:“??”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看到了工部尚书。
对方也看到了他,一只脚正从成衣店里迈出来,明显已经谈妥了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站了一会,许烟杪:“尚……”
空气凝固了。
工部尚书迅速蹿出来,把许烟杪一拉,拖进旁边巷子里。身体站直后,直接就开始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过年,买新衣服。”
“哦,我还以为……”在许烟杪疑惑的视线下,工部尚书嘴巴一闭,然后转移话题:“你对今天的朝政怎么看?”
许烟杪:“……”
他很努力才没让自己露出奇怪的目光。
你问抄录文书的小官今天的朝政?认真的?
当然,也不是不能问,有才华不看身份,但是许烟杪琢磨着,自己也没露出什么才华啊——哦,铁丝网除外,但这个跟政事又没有关系。
工部尚书猛然醒悟过来自己问了废话,连忙改口:“许郎,能否陪我走走?”然后还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显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烟杪想了想,离东市落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便点了点头,贴心地问:“大人可是有什么难事?”
“当……”
【难道是知道自己闺女前两天和一个男人看对眼,老父亲的一腔愁苦,无处发泄?】
工部尚书:“……”
他其实只是想把人给调开,免得进去时顺口问一句绣娘,得知工部尚书在私底下做兜裆裤兜尿,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回去时心里念叨两句,整个南三十六坊的官员都知道了。
但现在……
工部尚书差点把牙齿咬碎:“当然!我女儿,她被一个臭小子拐跑了!”
【果然是因为这事!】许烟杪恍然大悟:【这两人好像现在还在洛水边漫步,调调情,送送花,快乐得像两只蝴蝶呢!】
我这就把那混蛋打成蝴蝶!
工部尚书皮笑肉不笑,在许烟杪开口回他的话之前,说:“我已经调查过了,她正和那男子在洛水边上散心。”
——大夏并没有那么注重男女大防,什么踏春宴、上祀节,其实就是男男女女的相亲宴,平时的话,如果提前看对眼,约出来踏个青什么的,也没有问题。
但对于工部尚书来说,问题可就大了。
“许烟杪,你说说,为何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连知会我这个父亲一声都不肯。”本来是怒气冲冲,说着,工部尚书就有些伤感起来:“她若是真喜欢,我还能棒打鸳鸯不——难道?!”
工部尚书瞳孔地震:“她找了一个我不能接受的?”
比如说,六七十岁?比如说六七岁?比如……哦,这个不用比如,从许烟杪的心声能听得出来,这私会对象确实是个人。
许烟杪谨慎地措辞:“这……金娘子的眼光,想来是顶顶好的,她兴许只是……女儿家比较羞涩。”
然而,工部尚书清楚听到——
【唔……大概?毕竟你们平时也不关心闺女,只给钱……】
工部尚书更加瞳孔地震了。
给钱还不够表达关心吗?难道要给地?也对,她名下的五百亩地,确实有些少。
是不是给她准备庄园时,用的紫檀家具不是女儿喜欢的?她喜欢别的木头?这么想来他也确实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木料,他只想着用最贵的,真是枉为人父。
平时公务繁忙,再加上那又是个女儿,他也不可能像对儿子那么随意亲近,只能多塞一些丫鬟仆妇,多给一些头面首饰……唉,他确实忽略女儿了。
【几乎不给陪伴,家里大宅子时常只有她和丫鬟。】
工部尚书十分羞愧。
确实,他忙于朝政,他妻子忙于商事,儿子大了也外放出去做官了,只他爱女,常年……
【所以,有个书生亲自下厨给她煮了一碗白粥,她就很感动,送了书生一套带汤泉的大宅子,还有一件元狐皮。】
由于妻子经商——当然,官员家属不能经商,对外肯定是以远房亲戚的名义。
总之,家中不缺钱花,送出去的东西也不会让工部尚书心痛,但是这其中蕴含的心意,就让他深恶痛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