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就有过相似的例子。
天统十二年的科举,有一名举子与其友多次拜访一位程姓官员,与其交往甚密。
会试前,举子们拜访京中官员是科考惯例,这原本是无妨的,然而,完蛋就完蛋在,这官员在之后恰巧被任命为主考官。
更完蛋在,这举子性情疏狂,又才气雄逸,乃江南解元,押了几道题,骄示于众,进考场后,题目正正好中了,这举子得了状元,又传出其友之前给过主考官金银(实际上是友人请程姓官员为其父撰写墓志铭),提前得了试题。
友人被下狱,这举子也受牵扯下狱,经过多番拷问,二人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贿赂罪名,然而仍是被罢黜了功名,而涉案主考同样被捕入狱,最后丢官弃爵。
“你所说,许烟杪会见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此时正色起来,一拱手,再看向太孙:“太孙殿下,请明言,臣那晚在何处面见许司务?”
太孙张口:“当然是在你自己家。”
礼部侍郎沉沉盯着这个污蔑自己的人:“可臣那夜有事宿于大将军府上,举府可证——殿下是突然发难,臣并不能事先串通将军府的短工、长工,陛下一召便知。”
——是的,大将军懒得搞卖身契,家里都是雇佣过来做工的长短工。
老皇帝便叫锦衣卫到大将军府,带人去审问。
好一会儿,锦衣卫带着证词回来了。
这一次是正经的证词,从府中下人口中问出来的。
“陛下,证词在此,那些人都言大将军当晚确实私会一人,自黄昏时分去,鱼肚白时方走,戌时一刻厨房做了一桌饭菜,大多数是礼部侍郎爱吃的菜食——礼部侍郎在宫中宴会上,也爱吃那几道菜。后半夜,卧室那边还叫了好几次水。”
太孙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了好几次水?”
“这不重要。”礼部侍郎迅速地说:“还请陛下做主!臣那晚不在家中,另有活计,如何夜会许郎?”
——三人行吗?
太孙:“或许大将军也参与进来了。”
他是不怕攀咬的人多。除了真受冤枉那些人,其他人怎么会知晓这桩事是他诬陷?科举舞弊历来是大案,只要许烟杪被证实了当真舞弊,那些受牵扯的官员都要下狱。
正好,他可以放一波自己的人。
大将军呵呵一笑:“那天晚上我和礼部侍郎滚在床上,没工夫见外人。”
反正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也不在乎说得直白一点。
如果是其他事情,都没办法洗脱嫌疑,太孙都可以咬死他们就是三人会面,但是……这个……他……
太孙闭了闭眼:“他们可能是三人行!”
老皇帝:“……高祈生,你不要太离谱。”
老皇帝:“其他人也不必查了。有一个出错,便可知晓尔只是胡乱攀咬罢了。”
太孙脑子上线:“陛下,可许烟杪确实写不出来他在科举时写的字。臣也不问别的,就只想问一句,为何写不出来!”
老皇帝淡淡道:“谁说他写不出来了。”
【虽然我确实没有舞弊,但我真的……】
老皇帝也不管许烟杪心里说什么,低声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锦衣卫搬来了案几、矮凳和纸笔。
而且,他们还特意举着纸张转了一圈,让群臣包括太孙都看清楚这是一张白纸,随后才交与许烟杪。
大将军脸上划过一丝震惊,低声:“这……陛下在想什么,许烟杪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他可是才脱离胎中之谜不久!”
什么是胎中之谜呢?正所谓罗汉有往胎之昏,菩萨有隔阴之谜,便是说菩萨罗汉转世时,会因此忘却前尘,“迷”上些许时日,有可能几年,有可能几十年。
大夏君臣认为,胎中之谜应当就是往胎之昏与隔阴之谜在白泽口中的称呼——毕竟小白泽不是佛门中人。
他们也没当过神仙,只能瞎猜——
既然解开了胎中之谜,回忆起前尘往事,或许和今世有关的一切,从行事作风和言行举止到喜好、笔触、知识,都会淡去吧?
礼部侍郎略作思索,同样低声说:“陛下向来贪心,白泽这般祥瑞他一定要,名声他也一定要……想必,是那张纸上提前动了手脚。”
另一边,许烟杪捏着毛笔杆,手腕绷紧。
太孙目光灼灼盯着他,表情满满的自信。
——如果这人真的能写出一样的字来,之前早就证明自己清白了。
他离许烟杪的案几有一段距离,视野中突然出现锦衣卫的背,挡住了案几,愣了一愣,正要斥责,然而锦衣卫又很快撤开,案几上多了一方砚台——原来只是在摆放墨砚。
许烟杪清楚看到,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锦衣卫迅速喷了什么液体在纸上,那纸上立刻出现了蓝紫色的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蓝紫色不重,只是浅浅一些痕迹,却能看清其笔锋和原主一样。
许烟杪瞳孔地震。
【淀粉与碘液反应?!】
【这是当堂作弊?!】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水,黑瞳中古井无波。
——既然皇太孙和天下人要真相,那他就给他们一个真相。
于是,皇太孙及殿中诸侍卫只能看到许烟杪停顿了些许时间,似乎在思考,随后提起笔,蘸满墨汁,在纸上不急不慢地书写,到最后一字时停笔,起身行礼:“陛下,臣写完了。”
太孙等不及,快步走过去,待看到那白纸黑字的八个大字时,脸色立刻阴沉难看起来。
锦衣卫拿起那张纸,先呈给皇帝,皇帝看毕,再依次传给众臣。
纸一入窦丞相手中,柔韧性十分突出,窦丞相立刻就摸出来了——这是一张生宣。
而生宣有个特点,能够吸水,是以,其特殊的湿染性能使书写的字体饱满且刚柔并济,若用来作画,水墨线条便会显得圆润立体,十分美妙。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上面书写会特别艰涩,很难酣畅淋漓地写完一篇文章。
但是!许烟杪只需要临摹!还不是那种看着另外一张纸上的字的临摹,而是跟着本来就有的字,把墨水覆盖上去,让它看不出来蓝紫色而已。
窦丞相眼神闪了闪,一声不吭地把它看完,再递给别人。
一轮之后,老皇帝沉声:“如何,可与科举之字相同?”
群臣齐声:“相同!”
“不可能!”别人的峰回路转,让太孙的脑子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老皇帝沉喝:“闹够了吗!”
太孙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皇帝站起来,缓缓地念——
“皇太孙,高祈生,为人庸猥器小,既无贤圣远见之名,亦非践行直道之徒,政事不治,工于心计,秽美于内宫,污臣于外朝。”
“今,除其皇太孙之位,贬为庶民,谪戍云南!拟定榜文,公告天下!”
语气不容置疑。
中书省通过此制,起草圣旨。
六部通过此制,提供相应律法,填补历代先例。
翰林院通过此制,检验旨意真伪及避讳。
文渊阁及武英殿通过此制,审定圣旨。
都察院通过此制,进行署名。
皇帝下旨,有时亦需层层通过方能执行,而直到圣旨送往内务府,加盖官印时,都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跳出来反对,表示废除储君容易国朝不稳。
太孙简直摇摇欲坠。
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只是诬陷一个小官,爷爷就要废了他!他爹也没有帮他说过一句话!
区区一个小官,还能比亲孙子、亲儿子重要?!
还有那些依附他的官员呢!他倒了,他们能好?
太孙一个个看过去,然而之前还依附他的官员要么眼神闪烁,要么移开目光。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和慌乱。
怎么会这样!!!
锦衣卫走到他身边:“请吧。”见他不动,直接架起人就走。
“放开我!放开我!”
太孙蹬着腿,然而根本挣脱不开锦衣卫,就被拖走,关进牢里,等着不日谪戍云南。
天牢里很安静,所以一点动静都会显得异常响亮。
前驸马听到声音后立刻坐起来,本来以为是新人,没想到:“太孙殿下?”
假世子震惊:“怎么又进来了?”
锦衣卫提醒:“此人已被废为庶民。”不能再称为太孙了。
假世子更震惊了:“太孙?废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让许烟杪上前,温声:“可曾吓到?”
没有吓坏吧!没有心跳加速吧!没有一不小心就要吓死吧!
许烟杪很感动:“谢陛下信臣。”
老皇帝一把上前握住许烟杪双手“不必如此!你之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想到山东被扒出冒领赈灾银,想到提前得知的南越叛乱,想到海外的神异粮种,想到刚清除的一群贪污犯……
老皇帝把那双手握得更紧了,声音柔得能滴水,堪称一个深情款款——
“爱卿!!!”
等大年初一的大朝会结束!咱们带上文武百官还有回京述职的京官,去视察九州吧!
作者有话说:
文里科举舞弊的例子,参考自弘治己未科场案
带着文武百官办公这种事情,政哥就干过,他出巡的时候基本带了大批文武官员(当然,咸阳还是有官员留守的)
还有老朱,“其以金陵为南京,大梁为北京,朕于春秋往来巡守”,也是带着百官的。
这个两都巡幸制应该是参考元朝。
元朝,每年三、四至八、九月皇帝和朝廷官员——上至宰执大臣,下至百司庶府,都由大都到上都办理朝政。(同样有官员留守)
第43章 某县惊现送子观音,此人居然是……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出武英殿,身后是一大片同样努力不做表情的官员跟随。
脑子里,重新三百六十度立体回环播放天统十二年的床史,并且正在不断更新。
老皇帝闭了闭眼,用力吸口气,但还是没办法把这个声音驱逐出脑海。
他就不懂了!为什么许烟杪就不能往正常君臣情谊去想呢!
皇帝拉臣子的手怎么了!这是看重啊!
皇帝还可以甜言蜜语说最爱你,说不知道怎么疼你,说今晚我们抵足而眠,说鱼水之……啊不是,说君臣相得,如鱼得水!
如果真的特别看重,单独设立一个官职给你都行!让群臣给你行礼都行!为了你徇私枉法都行!
老皇帝很委屈。
朕真的不好男风!朕和前面朝代某些男女通吃的皇帝不一样!
许烟杪扒着扒着,感觉好不太对,好像有人在偷看。转头,发现是兵部司务:“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兵部司务怨念地看了许郎一眼:“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晚能逢凶化吉真好。”
如果能让我们也逢凶化吉,不要再听顶头上司的床史,那就更好了。
“嗯!我也觉得!今晚真是太凶险了。”
许烟杪心有余悸:“要不是……”
要不是老皇帝看破了前太孙是在污蔑朝中重臣……
他不傻,他知道太孙不是在针对他,他只是太孙用来把礼部侍郎、大将军、翰林还有其他官员拉下马的一个筏子。
而老皇帝肯定不会允许太孙如此排除异己,所以才协助他作弊。
“要不是陛下圣明,我可能就要含冤入狱了。”
许烟杪面容严肃:“我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少和外人接触,绝不结党营私。”
【还是看八卦比较安全!官场实在太可怕了。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我看看,天统十五年……】
兵部司务:“……”
所以,你选择继续去翻陛下的床史是吗?
接下来的守岁活动,再没人搞事,除了许烟杪一直在翻床史外,除了老皇帝脸黑的像锅底外,都挺好。
第二天元日大朝会,也顺顺利利进行,和往年没什么差别,只除了临下朝前,皇帝突然提出自己打算巡视九州。
地方官们脸色变得惶恐起来。
陛下除了说要巡视九州外,还特意说了已经让锦衣卫去通知各州府的副官,出了年后的办公,先让他们顶着。
这是做什么!这很明显是要突击检查,看看他们的治下怎么样!看看有没有贪赃枉法,鱼肉乡里?
还特意在大朝会上说,明显就是不希望他们通风报信。
还真别说,老皇帝就是这个想法。他表示,既然现在人员都齐全了,选出一些留守京师的官员,其他官员直接就地整装出发吧。
什么?太累了?朕一个皇帝,六十多了,都不觉得累,你们说什么累呢!
太子:就是!就是!
太子坚定地表示赞同,并且:“陛下!臣请随!臣请跟在陛下身边,感受陛下行事的熏陶!至于监国,有丞相即可!”
【哇!有事就卖舅舅!原来太孙是跟你学的!】
太子的亲舅舅——窦丞相:“???”
太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啊。
老皇帝没想太多,反正有人看家就行。
“可。太子跟随,丞相留守。”
低等官员不指望自己能发表意见了,但二品大员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志在必得。
——懂了,名额有限,把对方踩下去我就能上!
兵部尚书袍袖一抖:“陛下!工部需要设计新坊,户部需要把握其中所耗钱粮,兵部暂时无甚大事,恳请陛下降恩,允臣跟随。”
【哇偶,出手就是杀招!招招见血!好一个心狠手辣之徒!】
工部尚书的脸拉得好长。
许烟杪说的对,行兵的就是阴险!
“陛下!新坊的确重要,但有侍郎监督即可。臣跟着陛下出行,可以视察各地大坝的修建情形,注意官仓是否需要修理,还有水利、屯田、交通……”
“但是兵部就不一样了,兵部有皂隶、马差、驿传等财源,什么皂隶银、马价银、柴炭银、筏夫银、驿传站银……这些银钱,兵部尚书不留在京中每日清点,如何让人放心!难道要将财物送至行在么?路上丢失怎么办?”
兵部尚书:“你!”
【政斗!高端的政斗!户部呢!就这么任由兵部搞你?】
户部尚书:“陛下若认为臣该去,臣便去,若认为臣该留在京中,镇守后勤,臣甘之如饴。只一样,陛下,如今元日,不少案件自各地递来交付刑部,京师之地的军民词讼、各处州府上交的疑难案件,尚等着刑部十三司处理,尤其还会出现地方军民越关赴京诉告案件,若刑部全离了京,艰难寻来的地方军民岂不陷入绝望?”
刑部尚书急眼了。
怎么他打你你就来打我啊!
然后刑部尚书也开口了。
接下来,大大小小官员简直大开眼界,尤其是地方来的武官,眼睛都瞪直了。
你们中央文官一个个都把三十六计玩的这么顺溜的吗!
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礼部尚书:“你们都打算让自己部门侍郎留在京中办公,有重要事宜再快马加鞭送往行在,礼部这边却是不行的,礼部侍郎是我的左右手,诸般事宜离不得他,要么尚书与侍郎留在京师,要么一同随行。”
——至于公务,像这种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流动办公的情况,公务会通过驿站送到皇帝和各个官员手上。
【懂,不拆卖,捆出。】
昏昏欲睡的大将军一个激灵:“陛下!臣以为此次出行在本朝未有前例,各方礼仪之事皆需尚书把关,礼部随行,必不可缺!”
自从大将军破罐破摔当庭说自己和礼部侍郎睡过后,两人索性昭告天下自己出柜了,别的地区不知道,但反正京师这一亩三分地,都懂两人的关系。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
我看是你必不可缺吧。
“呵呵。朕知道了,站回去。”
朕都不能带妹子,你还想带弟弟?
六部各显神通,最后由皇帝一锤定音——
“丞相留守。”
毕竟太子跑了。
“工部尚书留守。”
毕竟留清坊真的很重要!正好趁着小白泽离京的时候把它弄好。至于什么修路看大坝,多带几个匠人也能做。
“礼部尚书留守,若将年节时的京师礼事处理完,可快马加鞭跟来。”
毕竟过年与礼节有关的事情最多。
“余下,吏部、户部、刑部、兵部,其尚书皆随。”
元日,京师中四处响起噼里啪啦鞭炮声,炮声如雷鸣,京中百姓相互对了眼,都随着鞭炮声,喜气洋洋地道:“元日快乐!”
大朝会上,被点到名可以随行的尚书们,半点不给同僚留情面,一个个笑容持久得脸颊肌肉都要僵硬了,就差手里拿着个鞭炮在点。
窦丞相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要不是他那个太子外甥卖舅卖得快,他本来可以提让太子监国的。
工部尚书冷笑,在心里狠狠记了兵部尚书一笔。
等什么时候兵部需要工部帮忙了,你等着!
礼部尚书脸上却是浮出了淡淡的迷之微笑。
陛下说了,只要把公务处理完,他就能离开。
接下来!整个礼部都加班加班加班!大年初二就返工!
天子出行,本该千乘万骑,仪仗雄伟,数不清的兵卫以甲盾居外,维护天子安全。
但老皇帝认为:“假装商队!不然八百里开外都能知道是皇帝来了,朕这突然袭击有什么意思!”
皇帝任性还能怎么办?
负责警卫的大将军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搞出来像模像样的队伍——看着像是商队,实际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车队里看着放了很多金银粮食,但米粮之下弓弩火铳不计其数,一碰到情况,“商人”能立刻拽出武器杀敌。
车队缓缓驶动,到了洛水边上,又乘船,一日之内,到了百里外的偃师县。下船休整。
老皇帝坐在车辕上,将谢洛水叫到身前,问她:“年前的两个月,听闻你吃在船上,睡在船上,还时不时驶船在河上?”
谢洛水叩首于地,只道:“陛下!当日陛下所言若洛水出海寻到粮种,便封侯,所言如今可还算数?”
老皇帝点头。又想起来自己点头,谢洛水看不到,便道:“天子言出法随。”
谢洛水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灼灼热意:“陛下!洛水准备好了!”
大船由朝廷准备,航海又朝廷寻来的精通海航的人来指挥,谢洛水不需要会别的,她只需要活用她恐怖的体质,在航行中活下来,在陌生大陆上活下来,寻到土豆、玉米、红薯这些东西,带回中原,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活着,航海知识都可以学。
老皇帝笑了笑,让人取来早就打造好的官印,放到谢洛水手中:“此去,顺大河东下,经开封,过徐州,上济南,至渤海,此地有宝船三百艘,只待卿至。”
谢洛水又是一叩首,握着官印的手,止不住发抖:“臣——谢主隆恩!”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哇!这里就是偃师县啊!】
谢洛水脸上表情故作淡定,但瞳孔已经震动了。
这是……
老皇帝霸气回应:“这是白泽的声音!白泽是我大夏的护国神兽!”
老皇帝又道:“而且,也是白泽告知,你的身体多么强健,告知我海外有粮种,朕才会向你许诺封侯。”
——白泽?
这两个字反复在谢洛水心头回响,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令她心神震撼。
大夏有白泽?是白泽救了她?
她的目光转向老皇帝,老皇帝淡然而笑:“白泽瑞兽,通灵性,可知万事万物——”
【我想起来了!这里好像有老皇帝的沧海遗珠来着?】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老皇帝暴起:“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和谁睡了都会带回后宅的,一定是小王八蛋又污蔑我!”
谢洛水:“……”
但是你刚才还说白泽知万事万物来着?
【啊不对,好像不能叫沧海遗珠,这也不是老皇帝的孩子……】
老皇帝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骂骂咧咧:“我就知道……”
【嗯!懂了!应该叫老皇帝让人感而有孕!这、叫——】
【送子观音!】
不少官员眼冒精光。
陛下!你还有这本事啊!
中军都督佥事颇为无赖地上前:“陛下!臣虽有十八个义子,但直至今岁,五十有七了,正经孩子只得四个,陛下若心疼臣,不如给臣赐几个孩子?臣也不贪心,臣的八房美妾,一人怀一个双胎即可。”
老皇帝的脸皮仿佛抽筋一样抽搐了两下,几乎咬碎后槽牙那般挤出来:“什么送子观音,没有的事!”
【这偃师县的县令也是个人才啊,前两年在奏章上和老皇帝诉苦,说自己没孩子,老皇帝那天正好闲的没事干,就批复了一个字“生”。】
【奏章发回去的时候,偃师县这个县令刚凑巧发现自己夫人怀上了,他就把那个“生”字拓印出来,做成石碑哈哈哈哈哈哈,给每个人都宣扬了一下老皇帝的送子观音事迹。】
【他还对外吹,自己夫人是摸了这个“生”字才怀孕的,说那天彩霞满天,长虹起于井内,夫人一手摸着这个‘生’字,一手去触碰长虹,对外说这样就能取之有子。】
【不要太离谱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
笑不出来.jpg。
中军都督佥事扭扭捏捏:“陛下,真的……”
老皇帝:“假、的!”
满朝文武——尤其是武将,特别失落。
许烟杪听到骚动声,回过神来,很茫然:“前面这是怎么了?”
兵部司务:“我去打听一下。”过了一会儿回来:“是朝中武将,他们好像在谈论为什么自己孩子那么少的事情。”
许烟杪“哦”了一声:“那和我们没关系。”
紧接着,在场京官耳中响起小白泽仿佛打了个哈欠一样的心音——
【孩子少这不很正常嘛,打天下时天天骑马,磨裆又磨蛋的,能不影响功能?】
百官:“!!!”
大将军笑逐颜开:“还好我本来就绝后。”
作者有话说:
兵部有皂隶、马差、驿传等财源,什么皂隶银、马价银、柴炭银、筏夫银、驿传站银
——《明中后期兵部的白银财政及与京师各部的财政关系》
下船休整,前往旅舍时,百官是骑马的,只有皇帝坐车。
但是许烟杪的心声一出来,不论文官还是武官,突然迅速翻下马,还不约而同低头看裆。
外人看来,这一幕十分诡异,这些人不仅动作一样,就连脸上表情都特别相似——全是震撼、惊骇、懵逼交杂在一起,连眼睛瞪大的尺度都一模一样。
文官还好,他们虽然要求君子六艺,但打天下那会儿,并不像武官那样,几乎一整天都坐在马上,有时还要驰骋。
但武官就……一瞬间想起来刚学骑射那会儿,某个地方火辣辣地疼。
虽然为了让下半身舒服,纵马奔驰时其实不是屁股紧紧贴着马鞍,而是要腰部用力,屁股抬起,随着马背起伏的频率去起坐,小腿也要用力,方便能夹紧马肚子,然后踩在马镫上起立。
但是,这都有一个从陌生到熟练的过程,没熟练那会儿……
【练骑马那会儿好辛苦啊……武将真不是人干的,一开始学不会抬腰提臀,屁股很长时间都要贴在马鞍上,马一跃,人就一弹,弹起来又自由落体摔马鞍上……痛!太痛了!】
【而且老皇帝一开始是草台班子,当时又是乱世,哪有机会系统性,有规划性的练马,都是武将们自己摸索……“嘶——”屁股和蛋蛋砸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吧?】
武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捂住脸,龇牙咧嘴。
痛!真的太痛了!
怪不得,他们就说,他们印象里好像在马上没怎么磨到蛋啊,怎么就不行了——要不是许烟杪提起来,他们都故意忘记刚开始学的时候,差点鸡飞蛋打的痛感了。
老皇帝也稳不住了,轻轻倒“嘶”一口冷气。
他学马那会儿,虽然有先生教导,但学起来真的很不容易,一天下来屁股快颠散了才勉强学会偶尔抬腰提臀。
刚开始学马那个月,上厕所简直像上刑!
——所以他真的很不懂,骑马都这样了,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契兄弟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不疼吗?!
那边,武将已经在嘀嘀咕咕了。
“那当年我们打的襄阳贼,他们是不是就没有这种苦恼了,他们的骑兵都是来自富贵人家,那些世家公子从少年时练起的,‘嘎嘛没颈,细伢子没腰’,小孩基本都能在马上提腰一整天,刚开始练就不怕撞到蛋,等掌握起坐技巧,更不会撞到了。”
“!!!我滴个亲娘诶!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当年咱们军里的骑兵打襄阳贼的时候,打得最起劲!”
同样是骑兵,你们从小练,特别轻松,不用担心蛋疼,我们就要受大罪,搁谁谁能不发疯。
“何止是少年练起!他们为了防止马鞍磨破马背,在马鞍下面垫了肉!垫了肉啊!!!我们都只是蒙皮,他们垫肉!一场奔袭下来,还可以把熟透了的肉拿出来吃……”
不说了!越说越想气死!
武将们磨着牙,直恨不得把昔日老对手拖出来鞭尸。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就想知道……这玩意还能治吗?”
这话一出,武将齐齐噤声。
他们也想知道啊!但是……谁去问小白泽啊!而且,小白泽也不一定知道这个事!
许烟杪转头看向兵部司务,吓了一跳:“你的眼角怎么憋得那么红?”
兵部司务是泪失禁体质,一着急眼圈就能红,如果情绪波动大一些,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