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郁逞究竟怎么逃出上古杀阵,但这里毕竟还是水下,他要杀郁逞,就算没有大阵也可以做到。
郁逞单手将楚栩云抱得更紧,漫不经心地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被抽完龙筋之后还能不能活罢。”
话音落下,殷徐照立刻杀了上来,郁逞将楚栩云推去身后安全的位置,随后提刀而上,两人厮杀起来。
郁逞身上的避水膜破碎,他屏住呼吸,必须要在一息之间杀掉殷徐照。
他立刻挥刀砍向对方,刀尖还未来得及触碰到殷徐照便被迅速躲开,龙族在水下的动作快到骇人,就连郁逞都避之不及。
耳边传来殷徐照的冷笑,“去死吧。”他的手化作利爪,朝着郁逞的脖颈袭去。
忽然间,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殷徐照立刻收力,错愕看去,对上楚栩云淡漠的眼。
方才那一幕,让楚栩云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
殷徐照,似乎是他某一年外出除妖偶然遇见,那条险些害死平民百姓的白龙的名字。
就像现在这样,他当初也是如此扼住了殷徐照的手腕,从它手下救出了几个倒霉被牵连的凡人。
“楚栩云,你想起本座了?”殷徐照有些激动,以为楚栩云抓住自己的手,是想站在自己这边。
楚栩云深沉地点了点头。
郁逞神色一顿,再抬起眼时,眼底已是近乎决绝的杀意。
凭什么?
楚栩云凭什么可以记起殷徐照,却记不起他?
他一脚将殷徐照踹开,长刀狠狠刺去,没留半分余地。
殷徐照依靠着水下的优势闪身躲开,心情大好,得意极了,“郁逞,看来楚栩云只是太久不见忘了本座相貌而已,还要多谢你帮助本座让他想起来。”
“闭嘴。”郁逞冷戾开口,“就算仙君记起你又怎样,我们三日后就会成亲……”
楚栩云却忽地从郁逞手心取过了魔刀。
别生气,郁逞。
他的确记起来了这人是谁,但是他们的关系好像一点也不好。
楚栩云一刀挥去,殷徐照堪堪躲过,脸上出现了一道划痕。
“楚栩云,你干什么!”殷徐照急了。
郁逞胸口喷薄欲发的妒火稍微平寂些许,他看得出来,楚栩云刚才是真心想朝着殷徐照脑袋砍的。
楚栩云面无波澜地把魔刀塞回了郁逞手心,拍了拍郁逞的肩膀。
继续打,打死也没事的。
他饿得有点没力气了,不然刚刚肯定能教殷徐照吃点苦头。
这条妖龙脑子不太正常,好像是傻的。
从前就喜欢送上门来挨他的打,像只无时无刻围绕他嗡嗡叫的苍蝇,常扰得楚栩云心烦,这些年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大概有四五年没见过面,所以楚栩云才把他忘到脑后。
郁逞接过魔刀,唇角仍然紧抿着。
他知道就算楚栩云想起殷徐照也不一定代表殷徐照在他心里有什么特殊,何必如此在意。
殷徐照跟他一样,都是妖魔,是楚栩云厌憎的对象。
何必如此在意,
何必如此在意,
为何还是这样在意?
真不公平,楚栩云谁都记得,偏不记得他。
郁逞倏然抬起眼,望向殷徐照,眸底掠过一丝戾气。
既然不记得他,那他便把楚栩云记得的人都杀了。
从龙宫里出来时,郁逞脸色依然沉得厉害,手心提着一条龙筋。
都说龙族在水下没有敌手,今日交手,不过如此。
那畜生杀了也不足为惜,但直接杀太过便宜他了,妖族再生能力强,没多时等他再长出来,届时再抽一条,切碎了给楚栩云做汤喝。
“回去了。”郁逞声音很冷淡,掀开魔辇的帘子,把楚栩云送进车内。
楚栩云没有发觉郁逞心情不虞,只是觉得头晕晕的。他坐进魔辇的角落,紧靠着窗子轻促地呼吸。
是饿急了的缘故么?
为何感觉天旋地转,好像马上要昏倒似的,身体也烫极了。
魔辇鱼跃出海底,在空中疾驰飞行。
夜已深了。
妖界处处灯火通明,郁逞却看得心烦。
他忽然偏过头,望向楚栩云,嘴唇翕动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倘若那日掳走仙君的人是殷徐照,仙君也会答应跟他成亲么?”
楚栩云手脚发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努力分辨了一会郁逞在说什么,脑海一片混乱。
“回答我,”郁逞掐住他的脸,迫使楚栩云看向自己,这些话压在心底,他会承受不住,“明知他是妖,七年前为什么不杀他?你从前就对他百般忍让,处处纵容,我从未见过仙君对其他妖魔如此。”
殷徐照总来烦扰楚栩云,可楚栩云没有一次了结他的性命。
若是换做其他妖,楚栩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郁逞讨厌特别,讨厌不同,讨厌那个被偏心的人,更讨厌连记忆都不配给楚栩云留下的自己。
楚栩云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无论郁逞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郁逞终于死心,他松开楚栩云,淡笑了声,收拢的指尖却掐破了掌心,
“我明白了,对仙君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所以仙君才不愿告诉我,是我不配。”
他还有什么好痴心妄想,楚栩云答应跟他成亲根本不是因为心悦他,说不定换做殷徐照,楚栩云亦会答应。
就像现在,他说了那么多,楚栩云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低着头,连半个眼神也不肯分给自己。
何其可笑,郁逞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心灰意冷地挪开眼,强作漠然道,“也是,我早该清楚仙君什么都不会说,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问这种蠢话,也不会再……”
“热。”
什么声音?
郁逞忽地一愣,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下意识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有人开口说话了?
该不会是……
郁逞瞬间清醒,他垂下眼睫,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楚栩云说了什么,刚刚有些恍惚,没听清楚。
郁逞仔仔细细地在楚栩云脸上看过,这才愕然地发现楚栩云身子颤得厉害,连忙凑近些低声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栩云像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坐在椅上,仰起头,眼睛湿漉泛红。
“郁逞,我好热。”
楚栩云抿了抿唇,声音极轻极淡,好像一阵难以捕捉的风儿吹过,
“可以双修么?”
霎时间,郁逞浑身的血燃烧沸腾起来,直冲头顶。
奇怪,方才那几乎将他脊梁压倒的痛苦悲伤,好似顷刻化作了一缕轻飘飘的烟尘飞去九霄云外了。
他竭力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和发抖的声线,面不改色道,
“嗯,可以。”
魔宫地牢。
雨水沿着石壁的裂缝滴落下来,夹杂着咯咯吱吱的奇怪声音,到处一片简陋杂乱,李焚鹤盘腿坐在牢房中央,闭目凝神。
他得尽快突破修为,否则多拖一日,师尊就要多受一日的苦难。
这些日子,郁逞闲来无事就到地牢里揍他,他知道郁逞肯定是故意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师尊,只要师尊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过来打自己,以此逼迫师尊服从。
当然,也可能是郁逞心眼太小,还在因为那日他说师尊不收郁逞为徒而记恨他。
其实李焚鹤自己也有些奇怪,当初以郁逞的天资,无论如何也能做楚栩云门下的弟子。
可楚栩云从未提及过要收郁逞为徒的事,哪怕郁逞是楚栩云亲手带回太清宗的,只要随口说一句话,哪怕郁逞是个凡人,也能成为他的徒弟。
难道真的是因为郁逞身上无法抹除的魔气,楚栩云才不愿收他为徒么?
李焚鹤有时也不太懂他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尊。
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李焚鹤眉头微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外面怎么了?”
守门的魔修瞥他一眼,没吭声。
“啧。”李焚鹤隔着牢门戳他一下,“赶紧去看看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放心,牢门关这么严实,我长翅膀都逃不出去。”
闻言,魔修冷笑一声,道,“不用看我也知道,左不过又是你那些同门师兄弟过来救楚栩云了。”
这几天的确陆陆续续被关进来不少太清宗弟子,还都是李焚鹤的师兄弟。
“不应该啊,”李焚鹤困惑地把脑袋从牢门栅栏里伸出去,“他们哪有本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空气里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一丝锐利的剑气,他那几个师兄弟断不可能如此厉害。
那魔修还想再说什么,地牢的大门却猛地被一柄长剑震得粉碎。
尘烟四起,浓雾之中,一道雪鹤衣袍若隐若现,来人长身负剑,声若沉冰。
“不想死的,现在滚。”
守门的魔修脸色突变,立刻提剑杀去,却被对方一剑了结了性命。
长剑抖去鲜血,李焚鹤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忍不住激动地道,“剑仙师叔,你总算来了!”
太好了,是纪怜洲来救他们了!
听到他的声音,纪怜洲立刻偏头看去,却没能力看到想见的身影,他神色微顿,沉声道,“焚鹤,你师尊呢?”
“师尊他……”李焚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不知要怎么告诉纪怜洲,纠结半晌措辞,才讷讷地道,“师尊他被郁逞困在寝殿,不在地牢。”
话音落下,纪怜洲精准地捕捉到“寝殿”二字,手心的剑攥得更紧,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安慰道,“罢了,此事不需你再操心,你先带其他弟子们回宗门,我自会把你师尊带回去。”
李焚鹤犹豫着道,“剑仙师叔,师尊他不肯走。”
“为何?”纪怜洲眉宇紧蹙,身上的杀气更重,“郁逞对他下了魔蛊?”
“呃,那倒没有,”李焚鹤咬了咬牙,干脆直接道,“师尊估计是觉得,这世上恐怕没人再能压制住郁逞,他只能以身入局,牵制郁逞,以防他离开魔宫作乱……”
他还未说完,就被纪怜洲低声打断,“实在胡来,他难道想把一切重责都扛在自己肩上不成?”
“就是,”李焚鹤深有同感地附和,“可谁叫师尊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弟子实在劝说不得他,师尊还把千劫尽给了我,好似已经决意独身赴死般。”
闻言,纪怜洲叹息了声,抬剑将牢门门锁劈断,“你先放心地回去吧,我来解决。”
在弟子们心中,纪怜洲能带来的安全感和楚栩云是差不多的。
世上唯一能跟楚栩云齐名之人就是剑仙纪怜洲,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亲如手足,提起一位就会想起另一位,都是强大而可靠的存在。
李焚鹤自然也很放心,他松了口气,从腰间解下千劫尽,珍惜地在怀里抱了抱,又递去纪怜洲的手心,“剑仙师叔,想必师尊会用得着。”
纪怜洲接过剑,颔首道,“好。”
李焚鹤该走了,可临走之前,他又有些担忧起来。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半晌,他停下动作,低声道,“剑仙师叔,你说,有没有可能师尊他真的不想走?”
他也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傻,但是……
刚到魔宫时,李焚鹤仔细打量了楚栩云,没有一处像是受了委屈的人,反而神情平静,看起来比在太清宗还要放松似的。
听到这句话,纪怜洲毫不犹豫地道,“没有这个可能,你师尊的性格你不清楚么,就算不清楚他,也该清楚郁逞。”
李焚鹤噎了噎,“这倒也是。”
郁逞肯定不会放过楚栩云,一定是逮住一切机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师尊的。
“回宗之后,替我回禀贵宗主,就说我会安然无恙地带阿栩回去,还有……”顿了顿,纪怜洲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郁逞的项上人头。”
魔辇内,空旷的车厢里到处皆是散落的衣物。
楚栩云不耐地拉扯着身上碍事的层层外衣,指尖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带,脑海一片混乱,让他根本无法自控,只能遵从本能去做心底想做的事。
喉咙干痒,很渴。
他朦胧地抬起眼,对上了郁逞像是燃着幽沉冷火的眸子,楚栩云怔了片刻,顾不得再脱衣服,干脆直接扑进郁逞怀里,吻在他唇上。
鼻尖嗅到奇异的甜腻香气,好像是什么催情熏香的气息,郁逞错愕地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楚栩云猝然吻住。
一会再说。
他俯下身子,把楚栩云按在车厢的长座上。
指腹在楚栩云腰间不经意地划过,郁逞喉结轻滚,手腕很快被楚栩云捉住,像是在教导他一般,带着郁逞发烫的掌心自衣摆下钻入。
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稍显急促的呼吸。
直到楚栩云传来一声闷哼,郁逞的心跳又漏一拍。
很好听。
再说说话吧,仙君。
他迫切地想再听一听楚栩云的声音,动作忍不住重了些许,很快便看到楚栩云微微蹙起的眉头。
弄疼了。
“抱歉,我……”郁逞下意识开口,还未说完,楚栩云却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在告诉他没关系。
只一个神情,郁逞的身体更烫了几分。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见到这样的楚栩云,他都感觉自己脑海一片空白,好像除了眼前人以外再容不下其他。
好看,仙君身上每一处都美不胜收。
修长的手臂轻拄在车座上,因碰撞而忍不住高高仰起的头,露出一截白皙而脆弱的脖颈。
只有在这种时候,郁逞才能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觉得楚栩云是属于自己的,楚栩云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
“仙君,说说话吧。”郁逞故意放慢节奏,附在楚栩云耳侧低低地劝诱出声,“有人夸赞过仙君声音很好听么,我想听,很想,随便说些什么吧。”
楚栩云紧紧抓住窗子冰冷的边沿,分明脑袋好像被大风呼呼地吹着,什么也听不真切,可偏偏听见了郁逞的话。
车厢内还是没有回应的声音。
郁逞本也没有多大把握能得到楚栩云的回应,他伸出手,指尖在楚栩云的唇上缓慢抚过,轻轻叹息一声。
罢了,终究是他趁人之危,就算得到楚栩云的人,得不到楚栩云的心又有什么用?
楚栩云忽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郁逞的肩膀。
一刹那,郁逞把趁人之危抛到了脑后。
能得到楚栩云的人也挺好的,他知足了。
“我修无言道,不能多言。”
清冷如玉的声音陡然响起,微微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郁逞眼睫一颤,猛然抬眸看向身下面泛红潮的人。
先前楚栩云在床笫之间从不言语,郁逞没有多么紧张,可楚栩云一开口说话,一听到这样冷淡的声线,他便觉得好像现在才真正面对了那位传言里漠然孤冷的太清仙君。
为何楚栩云在这种时候都能控制自己,体面而自持。
他忍不住想,若有一日楚栩云真正爱上自己之后会是什么模样,稍微热情一点点就足够了,哪怕只是对他笑一笑。
至于无言道……
那是什么?
他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不能说话的奇怪道法,难道是什么无情道的分支么?
“我知道了。”郁逞有些莫名的紧张,低声道,“既然仙君不能说话,我若弄痛了你,就拍一下我的肩膀,可以么?”
虽不知无言道究竟是什么,但只要楚栩云肯理会他,哪怕这无言道只是楚栩云随口编的理由,他也心甘情愿地相信。
楚栩云点了点头,轻轻挪动身子,想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角落。
车厢内实在狭窄,每动一下,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郁逞的存在。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些着急。
能不能快一些,郁逞,他感觉身上好像着火了。
身体烫烫的,心也烫烫的。
似是察觉到楚栩云的心情,郁逞终于认真起来,不再磨蹭。
不知过去多久,
风止叶落,云过月出。
魔辇终于停歇下来。
楚栩云满面绯红,无力地靠在窗边透气,险些被憋死,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浑身颤抖,双腿软得像面条。
好消息是,他现在感觉好受多了。
坏消息是,他真的马上要饿晕了。
郁逞,我想要,饭!
郁逞还算没有忘记楚栩云如今失去法力是个不吃饭就会死的凡人,魔辇停在妖界附近的城池,先与楚栩云在客栈用了晚饭。
楚栩云心满意足地吃上了热饭,却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对了,距离他和郁逞成亲只剩下两天!
他得想办法赶紧带郁逞回家才行。
吃吃吃,吃快点,吃完回去再想办法。
郁逞目不转睛望着认真吃饭的楚栩云,突然萌生了奇异的想法——
其实某些时候,他觉得楚栩云不太像一位仙君,更像一个简单而单纯的普通人。
难道是他太喜欢楚栩云产生的幻觉么。
客栈里搭着一个简易的戏台,已至深夜,戏台上的说书先生仍兴致勃勃。
“今日的三圣剑仙传就说到这里,诸位欲知后事如何……”说书先生故意卖了个关子,从身后搬起一叠话本子,“可以买一本真品剑仙传回家细细研读,今日买书,还附赠一本太清仙君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喔!”
三圣剑仙?
怎么这里也有人吹捧纪怜洲。
郁逞眉头皱起,面色不虞。
可转眼看到楚栩云,他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管他什么剑仙,他并不在乎。
“仙君,方才未曾细问,”郁逞斟酌着词句,低声道,“那无言道究竟是什么,是谁人创立的,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闻言,楚栩云抬起头,恰逢来推书的说书先生,目光落在那三圣剑仙传上,楚栩云低下头,一边继续吃饭,一边指向了那本剑仙传。
纪怜洲呀。
是纪怜洲创立的。
郁逞:?
第15章 玩笑话
“二位,可是要来一本三圣剑仙传?”说书先生笑眯眯地敞开腰间的钱褡子,另一手递上一本剑仙传,“是讲三圣剑仙与太清仙君两小无猜一同修炼的故事,您要是买,我再赠您一本仙君传。”
两小无猜,
好一个两小无猜。
郁逞眯了眯眼,旁若无人般继续品茶,无视那不自觉的说书先生,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
“买一本吧,这故事好看得很呐,内附一本剑仙剑谱,您可以拿回去照着修炼啊,没准有一天也能赶上剑仙他几分能耐呢!”
听到这话,郁逞脸色更冷几分,袖内掩盖的指悄然蜷起,刚要动手,却顿在了原地——
楚栩云缓缓起身,从储物戒取出些银钱递给那说书先生,在说书先生千恩万谢的声音中,接过了那两本书。
郁逞面色微僵,目光落在他手心那本剑仙传上,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果然是两小无猜。
楚栩云一直都与纪怜洲同时出现,两人的名字好像绑在一起般,只要有其中一个,就一定会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在楚栩云心中,恐怕没人的分量能比得过纪怜洲。
楚栩云吃饱饭,没有察觉到郁逞投来的愈来愈深的眸光,随意翻开那本剑仙传。
他非要看看,到底为何怜洲的传记要花钱买,而他的传记就是赠的。
仔细看了看,不过是写了一些怜洲的生平罢了,内附的剑谱也是三圣山入门弟子人手一本的那种。
可恶,被坑了。
楚栩云抿了抿唇,不大高兴地搁下那本剑仙传,扔了又觉得实在可惜,琢磨半晌,干脆推给了郁逞。
拿去当柴火烧吧。
“仙君别给我,我并不想要。”
郁逞冷淡的声音响起。
楚栩云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正对上郁逞好似蕴含着怨念的眼睛,只看了自己一眼,郁逞便挪开目光,端起茶杯兀自喝茶。
楚栩云:……
发生什么了?
他小心观察了一下郁逞的脸色,不太明白郁逞为什么不开心。
思虑再三,楚栩云还是缓缓伸手,想把那本剑仙传收回来。
不要就算了,他可以拿回去垫个桌脚。
见楚栩云神色平淡,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郁逞指尖掐得更紧,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郁逞不懂,给他剑仙传是什么意思。
难道也想让他照着剑谱修炼,以期有一天也能赶上纪怜洲的几分能耐?
他忽地按住了楚栩云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改主意了。”
楚栩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轻轻松开那本书。
郁逞接过剑仙传,随后在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的魔火,在楚栩云的面前,将那本书烧成灰烬。
楚栩云神情微动,片刻后,把手心另一本太清仙君传也递了过去。
他就知道郁逞想烧火玩,再给一本,一块烧了吧,反正上面写的都是些骗人的东西。
郁逞眸光沉沉地望着他,低声道,“仙君何必恼火,纪怜洲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
只是见他烧了纪怜洲的书,便赌气把自己的书也递过来。
宁与纪怜洲同生共死的意思?
楚栩云默了默。
他刚刚有提到怜洲吗?
“多谢仙君赠书,仙君这本,我自会留下来慢慢细读。”郁逞面无波澜,翻开那本太清仙君传,意有所指般淡声道,“读遍每一页,每一行,直到把这本书上每个字都熟记于心,每张纸上都有我翻过的痕迹。”
说罢,他倏然抬眼看向楚栩云。
那双眼充斥情欲,像是想将楚栩云彻底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楚栩云不由侧目。
他还不知道郁逞这么爱读书呢。
说起来,他爹娘最喜欢读书人了,小时候就总盼望着他能高中状元,可惜楚栩云才短思涩,难胜其任,连首像样的诗赋都做不出来,如果不是有修炼天分,楚栩云觉得自己现在估计还在老家跟爹一起种芹菜。
忽然间,楚栩云脑海灵光闪过,眼前一亮——他好像知道怎么让爹娘接受郁逞了。
如果郁逞可以假扮成一个好学的书生,爹肯定就不会阻拦他们在一起啦。
简直是完美的办法,这样一来,家里人都会放心他,每年也就不会再找村子里的媒婆给他介绍女子了。
“仙君?”郁逞眸光一暗再暗,他知道,楚栩云如此聪慧,一定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只是根本不在乎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他只好付诸行动了。
“我们该回去了。”郁逞起身,不由分说地牵住了楚栩云的手,周围有几道好奇的目光看来,他也毫不避讳。
断袖在世上的确奇异了些,就连郁逞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可他就是喜欢男人,更准确的说,他只喜欢楚栩云。
楚栩云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客栈,同样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他不是断袖,他只是天生喜欢好看的人,在他心里,郁逞最好看。
甫一踏入魔宫,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郁逞松开楚栩云的手,眉宇紧蹙,四下看去,到处都是被一剑了断性命的魔修尸体。
这些魔修的性命郁逞没有放在眼里,本就是上一个魔尊留下来的旧部,只是,敢在他的魔宫里如此造次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仙君,看来你那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追来了。”郁逞回头看向楚栩云,心中醋海翻涌,“真是巧合,想必今日三圣剑仙的传记,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栩云没有回应,低头看向魔修尸体上的伤口,果真是怜洲,一剑致命,磅礴的剑意似乎还残留在伤口深处。
怎么怜洲偏这时候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跟郁逞结契呢。
肯定是宗主一再请他来逮自己回去的。
楚栩云抿紧唇瓣,忽地抓住郁逞的手腕,扭头就要离开魔宫。
刚转身过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栩。”
楚栩云的动作僵在原地,缓慢回过头去,下意识般把郁逞拉到了自己身后。
纪怜洲执着长剑,遥遥望他,自然将楚栩云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微蹙了下眉,“你在做什么?”
郁逞立在楚栩云身后,眼底没有纪怜洲,只有楚栩云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他恍惚片刻,反复看了又看。
楚栩云这是……在保护他?
心头快跳了下,郁逞没有出声,安静地任由楚栩云牵着自己。
“阿栩,”纪怜洲又唤了一声,委婉地道,“我受太清宗主所托,特来救你出去。”
即便他更想问,楚栩云为什么要牵着郁逞的手,可莫名的,他不敢问出口。
楚栩云定定地望着他,半晌,认真摇了摇头。
他不回去。
就算怜洲要打他他也不走,他已经决定好要跟郁逞成亲了。
“我知道你心善,不愿放弃郁逞,可他已经无药可救。”纪怜洲清楚楚栩云对郁逞花费过多少心血,两人虽不是师徒,却也亲同师徒。
阿栩不想他杀郁逞,估计也只是心软吧。
但阿栩败也败在心软,如若不是一再纵容郁逞,郁逞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将阿栩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都瘦了。
纪怜洲无视掉楚栩云脸颊多出来的一点肉肉,“郁逞现在是魔尊,他堕入邪门歪道,不杀只会酿成大祸。”
他每说一个字郁逞都觉得可笑无比。
“我还要问你创立的无言道是什么邪门歪道,”郁逞淡嗤了声,“纵观古今,还没有人想出这么蠢的道法。”
话音落下,纪怜洲肉眼可见的身形一顿,脸色也僵硬难看些许。
“……你从哪里得知?”
郁逞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纪怜洲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栩云,喃喃自语般道,“你连这都告诉给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