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之无恐—— by南君
南君  发于:2024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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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光闪过眼前,陈旻新觉得脖子有点痒。
他目光下移,看到了一块长长的玻璃碎片。
陈梓拿着碎片的手被划出了血,滚烫的液体带着茉莉的香味落到地板上。
一滴接着一滴,愈来愈快。
头皮被扯得发麻,他拿着玻璃的手却毫不动摇,眼神恶狠:“我要见秦航。”
陈旻新鼻尖翕动,空气中的茉莉香还掺杂着另一种味道。
低醇缥缈,很淡,所以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标记过你了?”
陈旻新手上用力,无视横在脖子上的玻璃向陈梓颈侧探去。
血流得更多。
湿热的血液糊了陈梓满手。
陈梓只觉头皮都要被撤掉了,吃痛地叫了一声。
陈旻新在他颈边嗅了嗅,抬起头:“没有。”
“秦航真该死啊。”陈旻新咬着牙说。
“我要见他。”陈梓睨着他。
“他死了。”
陈梓呼吸停滞,连心脏也有一瞬的静止。
不过只维持了两秒。
“那我要他的尸体。”
两人看着对方,谁都不肯退让,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们都已被对方杀了八百回了。
“那我送你去见他。”
说完这句话,陈旻新轻易地将陈梓拿着玻璃的手向下一折,毫不费力地把两只手都握住,然后像拉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下楼,再出大门,一路穿过花园、草坪。
陈梓被拽着走,心理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宅子的路灯并不明亮,昏昏暗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即便如此,陈梓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通向哪里的路。
无数个黑夜都在那里度过。
无穷无尽的漆黑、鲜血、无助......
地库大门被打开,陈旻新将陈梓扔了进去。
常年闲置的地库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潮湿,阴冷,每一寸空气都包裹着独有的令人汗毛倒立的寒冷,仿佛能把人冻死在这里。
除了外面透进来的点点微光,其他的根本看不清。
陈梓身体开始发抖。
突然,一束强光打到他身上。
陈梓不适应地抬手挡住眼睛。
陈旻新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直直照着陈梓的脸,看着他痛苦地睁不开眼的样子,觉得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不是一直吵着要见他吗,都带你来了,怎么连眼睛都不敢睁了?”陈旻新凉飕飕的声音在狭窄的地库响起。
他哼笑了一声,调转电筒的方面照向另一边。
被强光照射太久,陈梓眼前是斑驳的光斑黑影,有那么几秒钟他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
待回过神后,他扭头看向陈旻新灯光照的地方,瞳孔骤缩。
秦航被绑在一根十字架上,身上一片血红,让人看不出他身上衣服原本的颜色。
他脸上青紫一片,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一眼看过去,竟找不出一片完整的皮肤。
他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好像没了呼吸。
长鞭、刀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随意扔在地上,上面还沾着血迹。
陈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的手在发抖,指尖沾上秦航身体的瞬间就感受到一阵湿润的热意。
他连呼吸都忘了,细细感受指腹下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跳动。
陈梓陡然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悬着的那颗心脏总算落下来。
他还活着。
许是察觉到他的触碰,又许是灯光太过刺眼,秦航慢慢抬起了头。
额上的血糊住了一只眼睛,他只有右边那只眼看陈梓。
手电筒的光一直打在他身上,清楚地照出了他脸上的每一处伤痕,无论是结痂了的,还是正在流血的。
两人相视无言,沉寂良久,是秦航先开口的。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简直像被砂磨过一般:“我在。”
陈梓眼眶红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热。
“父亲临终前叫秦航专门负责保护你,可是他不仅擅自带你去D区,还差点害你被周家那个Omega欺负,哥哥帮你收拾一下他。”陈旻新说话语气轻快,似在邀功。
“你说,这次要不还是砍他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吧,长长记性。”
陈梓咬了咬后槽牙,猛地转过身将秦航护在身后。
“不许动他。”
陈旻新停住了话头,他脖子还在流血,整个人隐藏在灯光之后,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他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我非要动呢?”
“那我就杀了你。”陈梓眼神坚决,仿佛下一秒就能取下陈旻新的首级。
陈旻新笑意彻底收敛了。
“杀我?”
“就你?”
陈梓:“试试。”
◇ 第26章 兰岛
陈旻新笑出了声,只是在幽冷黑暗的地下室,他的笑声十分瘆人。
过了快一分钟,陈旻新才收起了笑,声线冷如冰川:“这么喜欢他,那你们就好好呆在这里吧。”
说罢,他转身出了大门,利落地将两扇铁门关上。
“轰——”
铁门碰撞的声音在黑暗中久久回荡,最后归于平静。
什么都看不见,空中似有宇宙黑洞在吸走陈梓的精神力。
他脑子发晕,身体也开始发抖。
他又闻见了血腥味,越来越浓,又湿又黏,弄得他满手满脸都是。
“少爷。”
秦航低沉的嗓音一下拉回他的思绪。
陈梓向后伸手,触摸到了温热的身躯。
他冰冷的双手慢慢在秦航身上摸索,沿着手臂摸到他被绳子束缚到的地方,强忍着内里不断翻涌的恶心去解绳结。
他一天没吃东西,胃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想吐。
他背已经被渗出的汗水打湿,手指被粗粝的绳索磨得生疼。
终于,绳子变得松动,秦航挣扎几下,右手便被释放出来。
陈梓也泄了全部力气,跌在地上。
地板冰凉彻骨,与冰面无异。
陈梓浑身发抖,抱住了头,紧紧闭着眼睛。
空气中有好多鬼魄围着他乱飘,他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们挣扎惊悚的面孔。
他们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啃食他的血肉。
他头好痛,手好痛,心脏好痛,全身都好痛......
千万只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Omega女人的脸,她笑得惨淡,在远处朝他招手。
“阿梓,我是妈妈。”
“过来,让我抱抱你。”
“不要.....”陈梓喃喃着,剧烈摇头,“不要....”
转眼间,Omega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上去娴静淡雅,宛若名媛。
她朝他挥手,眼神很温柔,话语似片片轻飘的白云,被风带到他耳边。
“阿梓,过来。”
画面又一转,视线变得狭窄,狭长的光痕打在陈梓幼小的脸上,Omega的长裙在眼前飘荡,随着一道刺耳枪声,她轰然倒下,一双盛满悲伤与绝望的眼睛猝然闯入视野。
陈梓忘了呼吸,看着晶莹的液体从她眼角滑下,鲜红的血液淌了一地。
Omega的嘴费力地一张一合,是在告诉他——不要出来。
陈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大,滚烫的液体止不住地往下掉,渗入指尖。
他看着Omega嘴唇由红润变得苍白,眼神中的温柔一点一点褪去,变得呆滞,让他想起很久以前见过的一尊雕塑。
当时他牵着Omega的裙角,问:“妈妈,为什么雕塑不会眨眼睛?”
Omega蹲下身,轻声对他说:“因为雕塑只是用石头做的,没有生命,只有有生命的动物才会眨眼睛。”
这一刻,陈梓知道,他的母亲,失去了生命。
“陈梓。”
“陈梓。”
“别怕。”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寸一寸拉扯他飘远的思绪。
他被紧紧箍在温暖的环抱中,那人抚摸他的脸,带着热气的唇贴在他耳边。
乌木沉香的味道将他包裹,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渐渐散去。
陈梓攀着秦航的肩膀,急促的呼吸慢慢趋于平静。
“秦航......”陈梓哑声低语,带着哭腔。
“我在。”
秦航轻轻拍他的背,像此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一下一下安抚他。
“好黑。”陈梓头埋在秦航肩上,鼻尖是混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和血腥味。
“把眼睛闭上,像睡觉那样,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是不是死了?”陈梓说,“为什么会这么黑?”
“没有,只是天黑了。”秦航说,“睡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天就亮了。”
“秦航。”
“嗯。”
过了好几秒,陈梓的声音才又响起来。
“我们一起死吧。”
平淡的,跟他往常说话的语气一样。
秦航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了,默默释放了更多安抚性的信息素。
秦航的身体像一个火炉,陈梓蜷缩在他怀里,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过了许久,久到陈梓攥着秦航衣角的手指都松了力度。
他的灵魂慢慢飘到空气中,突然又被狠狠一拽,按进了一具幼小的身体里。
而他却被办法操纵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爬上二楼的窗台,一跃,短暂的失重后,全身上下都传来钻心的痛。
阳台下面是花圃,此时正值春季,百花齐放。
他倒在一堆花草中,脑子有片刻眩晕,不知哪里的骨头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不远处正浇水的园丁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他这样子一脸震惊。
“二少爷!”
园丁上前伸出手想要扶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又收回手,面露纠结。
他站了一阵,走开了,不一会带着一群宅里的帮佣过来。
大概七八个人,远远地站在一边,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指指地上的陈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陈梓疼得额上冒冷汗,唇色发白,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头偏向他们那侧,张了张嘴:“救我....救救我....”
太痛了,全身上下都很痛,骨头好像刺进了他心脏,他感觉每次呼吸都像快死过去了一样。
视线中,那群人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过来。
“救救我......”
他声音细如蚊蚋,即便如此,他已然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可那些人像是没听见他的呼救,慢慢向后退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没有人能来救他。
疼痛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要疼死了。
但为什么死不了。
为什么这样都死不了。
陈梓的神经被痛苦拉扯,脑子里似乎有上百条毒虫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脑髓和神经。
蓝天也变得压抑,犹如无尽的海洋,铺天盖地压下来想要将他淹没。
太难受了......
旁边的鲜花被踩在脚下,细簌的响动离他越来越近。
听到动静,陈梓眼睛费力睁开一条缝,入眼的是一双漆黑的皮鞋。
那人蹲下身,视线缓慢向上挪,倒印在眼底的是Alpha那张冷漠疏离的脸。
陈梓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Alpha的手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如他的表情一样不带一丝温度:“还有意识吗?”
“好痛...”
陈梓闭上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秦航收回手,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再度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房间,右腿和左手都被绑上了绷带,额头也缠了一圈纱布。
他一动,那股钻心的痛又从全身四面八方涌来,他疼得叫了一声。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陈梓这才注意床边还站着个人。
秦航扶着他的背,慢慢将他扶起来,支起枕头让他靠着。
弄好后,秦航收回手,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
这是陈梓第一次主动跟秦航说话。
闻言,秦航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躬身,视线下垂,是一副很恭敬的姿态。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陈梓盯着他看了一阵,年幼的脸庞带着与年纪毫不相符惨淡:“为什么要救我?”
秦航:“我是家里的下人,只是做了我本应该做的。”
“你不怕陈旻新?”陈梓说,“如果他要杀你,我不会帮你说任何话。”
顿了顿,又说:“帮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秦航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陈梓轻笑一声,闭上眼,头偏向一侧:“滚吧。”
清晨,太阳缓缓升起,蛰伏一夜的鸟儿开始在林间飞跃。
“废物——”
茶盏被摔到地面,顿时四分五裂,茶水淌了一地。
几个手下站在书房中间,战战兢兢低着头,没人敢说话,生怕动一下就招惹了上面那人的注意,然后人头落地。
小四站在陈旻新旁边,正在一件件汇报兰岛的事。
“这点东西都守不住,养他们有什么用!?给我全杀了!”陈旻新恶狠道。
下面几人肩膀一抖,越发不敢说话了。
兰岛位于公海中央,面积不大,四面环海,是独立于各个国的存在。
由于其关键且优越的地理位置,兰岛成功成为了各家势力争抢的对象。同时,也有许多不法之徒选择往岛上逃离,因为一到这里,任何国家都不再有追捕和审判的权力。
时间一久,岛上便形成了各种势力,相互制衡,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在岛上,只有利益,没有情谊。
只要利益一致,昨日的仇家也能变为今日的盟友。
陈家老爷子便是在兰岛发的家,最开始是帮各国走私,后面又拓展了更多地下产业链,慢慢积累资本,随后才回到联盟开始从事白道生意。
可以这样说,二十多年前,陈家能在联盟中央区成功站稳脚,靠的就是其在兰岛打下的基业。
五年前,陈老爷子去世后,陈旻新带着陈家核心产业又回到了兰岛,借着这几十年来陈老爷子留下的资本,仅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产业链打理得井井有条,。
最开始那些异议的声音也逐渐销声匿迹。
最巅峰的时候,陈家的势力几乎雄踞兰岛之首,任何人听见他陈旻新的名字都会抖上一抖。
兰岛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暗流涌动,没有谁能一直稳居上位,陈家也一样。
事情开头发生在一年前,陈家送往T国的货物居然在海上遇到了海盗。
说是海盗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陈家的货船上都会挂陈家的旗帜,雇最顶尖的雇佣兵团一路护航,一般海盗都不敢上前,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遭海盗打劫。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群海盗的身手装备居然比雇佣兵还强劲,枪//械大炮几乎赶上世界顶尖水平,就连每一发子弹都像是世界级战物研究所里的东西。
至此之后,此类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
赌场不断有人闹事,拳场经常爆发躁动,押运的货物不管派多少人看守,十次总会有四五次出“意外”......
而且,投靠陈家的各派首领总会遭遇各种刺杀,死的死伤的伤。
陈旻新就更不用提了,一年以来,他遭遇的刺杀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就是在专门针对陈家。
有人说,陈家这是树大招风,触及到了不该惹的人的利益,所以人家才开始下场整治了。
也有人说是来寻仇的,陈老爷子当年手段狠辣到令人咋舌,杀了太多人,仇人全世界都是,到了陈旻新这里,他的手段跟陈老爷子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依附着陈家的利益,谁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总之就是,有人来找陈家麻烦了。
可奇怪的是,根本找不出那帮人到底是谁,有时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才查了一点就断了,更多时候则是什么都查不到。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盘散沙,到处都是,混迹在人群中,只有在陈旻新要干什么事的时候才群起而攻之。
一整年了,这股未知势力就像藏在暗中的毒蛇,时不时跳出来咬他们几口,每一次下口都是又快又狠,直戳要害。
陈家雄大家产被整得支离破碎。
直到前不久,那帮势力才透出名字,常年浓雾密布的山林终于露出一角。
【作者有话说】
宝们我来啦!放心,绝对不会有3p!!陈梓和秦航是百分之百的双向奔赴~
(我只是个人比较喜欢疯批人设而已嘿嘿嘿嘿嘿)
◇ 第27章 迷失
“K。”陈旻新眯起眼,轻声念出这个字。
小四继续道:“李武今天凌晨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卧室床上,跟前面几人一样,都是一刀抹脖子,手法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一点痕迹都没查出来?”
小四摇头:“没有。”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个指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他顿了顿又补充说。
“所以我说你们都是废物!”陈旻新怒道,“都杀了十多个人了,还一点东西都查不出来,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陈旻新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几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全给我去查!查不到就别来见我!”
“是。”
几人这才颤颤巍巍应了声,后退出了房门。
等人全部走了,陈旻新倒在椅背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去备车。”
“是。”小四走出房间,轻手替他把门关上了。
陈旻新从位置上站起,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阳光穿过百褶扇投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阴影。
“K...”陈旻新笑了,眼神渐深,“要藏可就藏好了,最好别被我抓到。”
房门被敲响,一道年迈的声音传来:“少爷。”
陈旻新收回视线:“进。”
一头银发的管家慢慢打开门,没进。
他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依旧锋利有神。
“今早秦先生说,二少爷发烧了。”
陈旻新转过身:“发烧了?”
“是。”
“然后呢?”
“从两个小时之前开始,秦先生一直在撞门。”
陈旻新哼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双手插在裤兜,走出门,经过管家身边时停了两秒,说道:“放出来扔到二楼,把人看牢了,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大门,二少爷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是。”管家低头回道。
陈梓觉得很热,像小时候每年冬天围在壁炉旁,小脸被烤得通红,浑身上下热得出汗。
他想透口气,试图扒下身上的衣服,可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牢牢束缚着他,任他怎么撕扯都拉不开。
他的思维陷入一片混沌,周遭安静得如遥远的、漆黑静谧的太空,他像一块太空垃圾,漂浮在黑暗中,找不着落处,没有星球愿意收纳他。
他顺着引力缓慢移动,从一个星系飘到了另一个星系。
他好像也被宇宙抛弃了,连黑洞都不愿意吸纳他。
他想消失,可他却不知怎么才能了结自己。
无尽的孤独和黑暗,安静得好像时间也变成了永恒。
可渐渐的,他居然听到了声音。
一股微弱的声音在某个方向响起,很轻很细,一点点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举目四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到声音的来源,可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那道声音却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呼喊他的名字。
“陈梓——”
“陈梓——”
“醒一醒。”
陈梓双眸紧闭,眼睫不安地抖动,嘴里在喃喃些什么,秦航凑近去听,可什么根本听不清。
他取下陈梓额上的毛巾,在盆里过了一边,再拧干重新放回陈梓额头。
房门被敲响,秦航将陈梓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去开门。
管家站在门口,抱着一盒医药箱,里面有各类药物和包扎工具。
“秦先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秦航翻了翻箱子里的药,皱眉,沉声道:“他现在一直高烧,你觉得这点药够?”
“马上请医生过来。”
管家神色如常,丝毫不畏惧秦航的信息素压制。
“少爷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踏进大门一步。”
秦航一把抓住管家的衣领,一字一句狠声道:“我说,他现在需要看医生。”
秦航脸上的血并没有清理,脸侧还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恐怖至极。
可管家脸色却任没有任何变化,苍老浑浊的一双眼静静注视着秦航,无惧又顽固地重复道:“任何人,不得踏进大门一步。”
秦航咬了咬后槽牙,手臂青筋暴起,盯了管家一阵,一把夺过医药箱,将他随手一扔,说了句“滚”后就摔上了房门。
回到床边,秦航将箱子里的要全部倒出来,细细察看每类药物,终于找到几包治高烧的。
他将药混在一起磨成粉末状后兑进水里,仰头一口饮尽,再捏住陈梓的下巴,一点一点把药渡给他。
苦涩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昏迷中的陈梓难受地皱起眉,哼唧了两声。
秦航用大拇指擦去他嘴角溢出的药液,又饮了一口温水渡给他。
重新又给陈梓换了一次毛巾后,秦航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从小到大受过的伤太多太多,这点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他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件陈梓比较大的衣服换上。
夜晚降临,房内只开了盏暖黄的灯,陈梓的烧在下午终于退了,大概四点左右的时候,他醒来了一次,被秦航喂了一杯水之后,又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现在都没醒。
秦航握着陈梓一只手,靠在床边假寐。
安静中,他无声睁开了眼,身体没有任何变动,只将视线滑向一侧,身上肌肉慢慢警惕地绷起。
“咚咚咚——”
窗外接连发出三道短促又微弱的响声。
秦航看了看陈梓,见他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这才慢慢将手抽出来,轻手轻脚站起身。
黑夜中,一道黑色身影站在阳台边上,幔纱模糊了他的影象。
隔着数道铁栏和一层玻璃,秦航与黑影对视。
沉默了两秒,秦航才打开落地窗出去。
“什么事?”秦航压低了嗓子说。
王卓兴一身夜行衣,踩在阳台边沿,抓着铁柱子,整个人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的。
他摘下口罩,看着秦航脸上的一连串伤口,欲言又止。
秦航见他一直傻站在那里,不满地皱了皱眉。
王卓兴见他不耐,这才说道:“联盟内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秦航“嗯”了一声,说:“你特意来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还有一件事。”王卓兴顿了顿,似在组织话语,说,“前两天在路上埋伏陈旻新的那个Alpha失败了。”
“我知道。”
不然陈旻新就不可能回陈家了。
“他今天被抓了。”
秦航:“前几天进行的任务,为什么今天才被抓?”
按规矩来说,刺杀失败,如果不能全身投退,那就应当马上自杀,这是作为一名合格的雇佣兵最基本的应该具备的素养。
“那个Alpha身手极好,计划失败后,本来已经全部退了出来,可没想到他被暗器射伤,留了一滴血在现场,陈旻新的人凭着这滴血,找到了他。”
“不过先生请放心,他们都是经过最严酷的考验才进来的,早就做好了落入敌人手中时接受酷刑的准备。”
“要真的一点没事,你今天也不会冒险来找我了吧?”
王卓兴哑然。
每一位雇佣兵进入K之前,都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最终也获得了非比常人的意志,有了这一段经历,任何酷刑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足挂齿。
但除了陈旻新这里。
陈旻新的疯是出了名的,在兰岛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在陈旻新这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所有人都知道陈旻新手段狠辣,但无人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让一个个视死如归的人说出真相。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行刑手法。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甚至没人再见过他抓到的那些人的尸体。
兰岛是地狱,那陈旻新就是地狱中的地狱。
王卓兴垂下头:“对不起先生,是我办事不利。”
秦航视线望向远处:“迟早会知道的,让他去查吧。”
王卓兴猛地抬头:“可是先生,如果他查到了,你现在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我知道。”
“兰岛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了,陈旻新在那边不过是垂死挣扎,现在正是回去的好时机。”
“不如今晚我们就——”
秦航抬手打断他:“今晚不行。”
王卓兴:“为什么?周围的守卫我们已经摸清楚了,我们的人就藏在外面,只要一声令下,今晚肯定能闯出去。”
“陈旻新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查出来,如果——”
“等陈梓先醒过来。”
王卓兴看了眼室内,咬咬牙,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
“明晚吧。”秦航说,“如果不出意外,明晚陈旻新应该会带陈梓一起去。”
“可是明晚的计划已经全部安排好了,陈梓身边肯定有很多陈旻新的人,如果要带走陈梓的话,估计会引起陈旻新的怀疑。”
“怀疑便怀疑。”
秦航:“我会趁乱把他带走,其余的事按原计划进行。”
王卓兴极缓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快回去吧。”秦航说,“陈家的下一波守卫马上要寻到这边了。”
“是。”
王卓兴带上口罩,三两下跳下阳台,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航向前一步,握住了其中一根铁柱,冬季夜的冰凉渗进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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