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 by册神不是吹 CP
册神不是吹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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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澈心想,这孩子沿街行乞,看遍了世态炎凉,自然不似寻常孩童那般大喜大悲。
正当他想着,一道传音符骤然掠到他身前,穿音符燃烧,白冉冉焦急的声音传出来:“风兄,那女子,是整个伏矢魄都丢了!没有一丝痕迹!”
风澈脑中前因后果串联成线,伏矢是第二魄,那按理来说,应该从第一魄开始收集!
他一把抓住那孩子手臂,神识探入查看,果真是丢了尸狗一魄,丧失了喜的情绪。再一探时日,竟然已经丢了三年有余。
风澈猛地转头,抱起女孩开始狂奔。
咒法炼魄三字为限,三年第一魄,三个月第二魄,三天第三魄,下一个便是三个时辰第四魄。
算来年月,那女子伏矢魄丢了三月有余,余下几魄恐怕要集中收集才能赶上时辰期限。
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想起姜思昱见了蟑螂都要吓得蹶过去的模样,不说掌管“惧”的吞贼魄是否要从他身上抽取,就是今晚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都不适合这几个孩子再查下去了。
他必须马上找到这群孩子!
风澈脚下不停,神识尽可能地扩大扫射范围。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夜市关闭,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与铜锣敲响的震颤声交杂的怪异声响,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关好门窗,切勿夜游……”
风澈渐渐停下,周围除了风声竟无一丝声响,借着森冷的月光,他神识紧绷地看向周围商铺禁闭的房门,遮住棚子的布在风中飘荡起来,而那本应该发出的飒飒声却消失不见。
原本相对宽阔的巷子在夜色笼罩下被黑暗吞了大半,显得越发狭窄闭塞。
风澈发梢被风吹得卷起,落在脸上有些发痒,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怀里的孩子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拉住了他的衣领。
一道红光飞速穿行而过,风澈瞳孔一缩,神识立刻去追踪,足下坤字在巷内一闪而没。
那红光已经融合了三魄,变得如同一条红色的巨蟒,四周围绕着血腥杀戮之气,还在试图弹开风澈的神识追踪。
风澈的神识再一次被它撞开,趔趄了一步,那红蟒见状加速向前掠去。
风澈暗骂了一句,重新运转阵图追上。
远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
风澈咬紧牙关,心里暗叫不好,匆匆忙忙寻到了尖叫所在巷中,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进去,天色忽然大亮,之前的黑暗像是错觉一般。
风澈怀里的女孩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风澈了然,这人有意拉自己入幻境么?
他拂了拂衣袖,施施然走进其中,他倒要看看,这幻境到底何种品阶,让人心甘情愿献上魂魄。
他抬眼看去,这此幻阵取景在姜家,恐怕这就是来取姜思昱的吞贼魄的。
姜家主修剑道,多山峦奇石,悬泉瀑布在山峰飞流而下,仙雾缭绕,自是一派风景奇绝。
姜家演武场。
姜思昱此时不过四五岁,拿着手里的木剑一下一下劈下去,到底是年纪太小,劈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蹲在那,抱着手里的剑,委屈巴巴地瘪嘴,缩成一团。
师兄师姐们围了过来,把他送回院里。
他一进院里,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高大身影。
那人转过身来。
风澈定睛一看,好家伙,姜启这厮竟然是姜思昱他爹,当初整日欺负姜临就是他带的头。
姜启虽容貌未变,却没了当年仗势欺人的骄横无理,反倒是阴沉桀虐,幽邃的目光落在姜思昱身上,吓得姜思昱直发抖。
他一把扣住姜思昱的肩,弯下腰盯着姜思昱的眼:
“你怎么不练剑?”
姜思昱怯懦地声音犹如蚊喃:“我……太累了……”
姜启依旧看着他,嘴里念叨着:“太累了……累?累?”他猛地推开姜思昱,力道太大让姜思昱跌坐在地上。
他表情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转过头看向姜思昱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球微微凸起,嘴角怪异地挑起一边,他歪着脑袋,缓缓说道:“你个废物东西!练一会剑就累了?就你这幅德行,一辈子也练不成剑骨!”
他拔出自己的剑,手指抹上剑尖,隐隐渗出血来:“就像你爹一样,一辈子被姜临踩在脚下!”
他看过来的眼神闪着无机质的光,麻木空洞失去了聚焦:“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用呢?”
姜思昱眼前剑刃逼近,他吓得哭都忘了。
一把剑飞射而出,将姜启的剑打落在地,两道剑气相撞,四散的剑气激起强烈的气浪,割伤了姜思昱的脸颊。
姜临一把捞起姜思昱,瞥了一眼姜启癫狂的模样,森冷的剑尖逼近姜启的喉咙,他长身玉立,一双沉静的眸直直看向姜启,蕴藏着一丝怒意:“虎毒不食子,大哥,你做得过了。”
姜启哈哈大笑,往前慢慢走着,剑尖抵在喉咙流出丝丝血迹,姜临被迫跟着后撤。姜启收起笑容,弹开姜临的剑,拂袖离去。
场景随后转换,转眼姜思昱七岁了。
他被先生责罚,站在学堂门口,等着父亲过来处理。姜启御剑过来,从剑上跃下,黑色的瞳仁死死盯住他,姜思昱吓得泪流满面。姜启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姜思昱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半张脸肿起来,嘴角渗出血来。
姜启盯着他的脸,语气幽幽:“小子,你找死吗?”
场景再次迁跃,姜思昱十一岁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和父亲说话了,甚至见到姜启时,吓到浑身发抖,软软地跪下来。
姜启举起剑鞘抽在他身上,嘴里嫌恶而又极其恶毒地骂:“你是残废吗?你只会跪!”
姜思昱眼泪汹涌,他趴在地上,闭眼睛承受父亲的暴怒。
姜启一把拎起他,看他满眼泪水:“只会哭!哭!你给我憋回去!”他一剑刺穿了姜思昱的肩膀。
风澈皱着眉,心里把姜启这个犊子玩意骂了千万遍。这幻阵,是以姜思昱的记忆为基础的,所有让他惧怕的场景一一列出,这难道要进行一场心理的凌迟,让他不堪重负献出吞贼魄吗?
风澈知道此时姜思昱还在幻镜的某个角落看着眼前的回忆,他暂时还未找到幻阵阵眼,必须在幻阵吸取吞贼魄之时一击得手,才能救出姜思昱。
他回过神来,见场景中姜临已经带走了姜思昱,留姜启跪坐在地笑得癫狂。
姜启的暴行还在继续,姜思昱被打得一次比一次惨,然而不是每一次姜临都会出现。只有他自己在面对来自父亲无休止的酷刑折磨。
他太过怯懦自卑,对外口口声声说的姜家嫡子意气风发不过是安慰自己的方式。他胆小到不敢说出父亲的暴行,隐瞒至今;卑微到跪在尘埃里,乞求原谅;懦弱到自己默默流泪,不敢出声……
风澈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过去,沉默地看着姜思昱一边哭着一边抽自己耳光,咒骂自己的胆怯。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姜启既然是造成姜思昱恐惧的根源,那么令其消失将是破解幻阵的关键。
可是他心底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幻阵不是这么简单。
姜思昱小兽一般的呜咽远远地传来,伴随着姜启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风澈终于忍无可忍地一道灵诀甩出,直接将姜启碎得彻底。
幻境破碎成万千光点,四周再次黑了下来。
风澈匆匆奔向前方目光呆滞的众人,姜思昱站在原地,早已泪流满面。
他静寂无声地转过头,对着风澈的焦急无动于衷。
风澈心底一惊,神识探上他的灵府,灵魂在其中死寂,对外界的侵入没有一点反应。
吞贼魄已失。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三年前丢尸狗魄,三月前丢伏矢魄,正探查时正好三日,雀阴魄已经在被抽取完成了,所以风澈推测出来,他能阻止的是第四魄吞贼魄的丢失

第10章 红蟒所踪
夜色吞噬了边城的喧嚣与温度,留下的黑暗与冰冷尽数笼罩过来,使风澈如坠冰窟。
设下幻阵之人道行颇深,风澈只是击碎了幻阵,并未成功寻到阵眼,姜思昱还是失了魄,而那道似巨蟒的红光早已不知所踪,气息难寻。
风澈将手指含在口中,尖利的虎牙咬破指尖,生生逼出几滴精血。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极其熟练地在地上勾勒出简易的八卦阵图。
铜钱四散,空灵的脆响留在巷中还未消散,风澈匆忙扫了一眼,足下黄褐色的五芒星飞速旋转,阵图明灭交织,“缩地成寸”运转到极致,他从原地立刻消失。
卦象显示,那红蟒一直向东南方窜行,风澈一路追踪到靠近城门的巷口。
察觉到四周氛围不对,风澈下意识地在巷口停下,他将身形藏在阴影里,收敛了气息。
城墙高耸,半轮明月洒下溶溶月光,衬得朱红的城门愈发厚重庄严,其上镶嵌的高阶灵石散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竟是这夜里唯一的暖意。
风澈仰头看去,才发现城墙墙头立了一个人。
风澈一贯自诩神识强大,竟未察觉此人,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城墙上朔风更盛,那人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半长的马尾卷着飘带,与散在后面的墨发纷纷扬扬散在风里,他右手倾向斜下方,稳稳地执着一把剑,银亮的剑身在月光反射下裹挟着寒凉冷意。他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去,纵身跃下城墙。
距离那日边城兽潮被救已经过了半月,风澈对二百年后的姜临的记忆只存在于模糊的视线里,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当年那个不争不抢甘愿泯于众人的姜临。
然而此时,城墙上跃下的那人容颜不改,一如当年的他,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姜临手中利剑出鞘,剑骨大成与手中铮然利剑共鸣的威压为他添上锋芒毕露之感,此时四处无人,他人前的通透温润尽数隐去,只留下那一身的肃杀。
姜临幽邃的眸子凝视着前方,薄唇抿着一条浅淡的弧度,似乎在寻着什么东西。
那条红蟒风驰电掣一般闪到姜临面前,红色的蟒身竟然四散开去,化为了一团红色的雾。
雾中缓缓幻化出一个人形。
那人一身红衣似火,眼尾透着魅惑的薄红,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姜临,眉心血红的细线望之惊心。
风澈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的脸,急促的呼吸使胸腔起伏得厉害,他浑身发抖,脑中翻江倒海。
那张脸,分明与他别无二致。
有人凝聚七魄,竟然是为了复活自己。
假风澈凑近到姜临身侧,红唇靠着他的耳边一开一合,不知说着什么,风澈这张脸,稍稍流露出魅惑之感便会与人充斥着极度暧昧的氛围,风澈自己看着都觉得羞耻非常。
姜临手中的剑缓缓垂落身侧,一身剑意敛去锋芒,连瞳孔散发的幽深都化作了沉寂。
姜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灵府大敞闪着金色的流光,假风澈笑嘻嘻地勾住他的颈,马上就要用唇吻到他额头上的灵府抽取魂魄。
风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红蟒吸收四魄便化为人形,三盏茶后吸收的第五魄掌爱的非毒,居然是选择从姜临身上抽取。
风澈没来由地心里腾出一股怒气,顾不上隐藏身形,一个闪身挡在了姜临的面前。
他不知自己此时什么心情,一巴掌拍在假风澈脸上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
风澈与假风澈对视,均是愣了半晌。
风澈心底一惊,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不同于姬水月当年的失败品,这仅仅一个虚幻的影子,竟然没有极端的情绪切换,而是揉杂了几种情绪,露出了一丝轻蔑和愤怒。
那假风澈理直气壮地斜睨过来,甚至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冷哼一声:“你这张脸也配看我?”
风澈:“……”什么东西啊这人?狂的要死,和谁这么像啊?
他手中阵图亮起绛蓝色,乾位飞速构架凝结出光幕,欲困住假风澈。
假风澈双手藤蔓一般绕上来,直逼风澈灵府。
一时灵力相撞,气浪翻涌。
风澈稳住身形,眉头愈发紧缩,这不仅仅是情绪拟人那么简单,“它”,不,“他”甚至拥有了自我意识,懂得趋利避害,懂得自己现在需要什么。
假风澈一击未果,脚下步法游离,化作红色的流光,作势要遁逃。
风澈自然不能让“他”溜走,不然那无辜的几人都会从此灵魂残缺。
他足尖一点,“缩地成寸”阵图浮现,右手震位电光闪烁,交织成网就要缠上红蟒的七寸。
谁知那红蟒飞掠而去,又极速折返,头尾呈对折状骤然冲刺,分裂出一缕红光,猛地朝风澈撞了过来。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目的性太强,任谁都不会反应过来加固灵府,加之风澈重生不久,灵府尚未稳固,竟被“他”生生撞了进去。
风澈起初一直在纳闷,究竟这咒法进阶到了什么境地,完备到让未成型的赝品如此拟人。
但他更加疑惑的是,当年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到底是什么沾染了他如此浓郁的灵魂气息,才能在吸收了四魄之后就凝聚出形态,口吐人语。
然而此刻,撞进灵府的一缕红光早已失去了刚刚不可一世的姿态,它瑟缩在风澈灵府角落,连声都不敢吱。
风澈灵府内部生息吞吐,节奏规律地蕴养着神识,灵魂在此栖息,而那缕红光,与此地同频共振,连吸取灵气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感受到交相呼应的共振,以及面前这位看似不识,却从灵府透出灭顶的压迫感,使原本在外打算占领对方灵府乃至身体的本体停下了飘忽不定的身法,僵直在原地,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爬上了“他”的脸。
风澈用神识镇压住灵府内入侵进来的那团红光,冷声低呵:“尘念,多年不见,长本事了?”

第11章 尘念当归
那与风澈灵魂羁绊如此之深的红光,正是风澈前生的武器“尘念”。而尘念的由来,只不过是风澈抽出的自己魂魄中的戾气。
其实,说来可笑。
世人皆知风澈当年一意孤行叛出风家拜入姬家门下,众说纷纭中,有人怀疑他与姬水月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受了姬水月万千恩惠,否则为何他甘愿放弃这大好前途,硬是要成为姬家客卿。
然而,他风澈,确确实实,是心甘情愿放弃风家道子的身份,一步一步踏入姬家的大门的。
却不是因为受了什么贿赂恩惠。
只是他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他出了风家大门,便如风行舟所说,他与风家再无瓜葛。
甚至他动身前往姬家寻找炼心路的路上,都顺风顺水,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他踏入姬家地界,炼心路的门就对着他轰然大开。
这一脚踏进去,便注定了他受尽万人唾骂指责的一生。
外姓人想拜入姬家,须通过姬家祖辈留下来的炼心路,越是坚定想入姬家大门的人,炼心时间越长,也说明其对姬家的忠心。若通过炼心,可根据其忠心程度分配权利,若不通过,则肉身化为炼心路上的一具尸骨,灵魂锁在炼心路,永生永世也不得入轮回。
风澈这一入,便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百年炼心路。也正因为如此,他出炼心路那天,此地冤魂绝迹,凶兽屠尽,姬水月亲自出面迎接,授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姬家客卿之首。
炼心路戾气凶蛮,锁了无穷无尽冤魂狰狞索命,关了成百上千凶兽吞噬血肉,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蒙住人心。
受此百年熏陶,纵是铁石金玉也会浸满戾气凶煞,何况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
风澈后来杀到麻木,杀到灵魂都裹挟了血腥杀戮。
他发现自己逐渐失了心智,杀心浮现在心头时,他就丧失了理智,随后的记忆便会一片空白。每每醒来,看见自己身边躺满了凶兽的尸体,才恍然猜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些尸体,并非他一贯的一击毙命,而是极其细心费力地,将阵图打入凶兽体内,或是离火,自五脏六腑燃到骨骼血肉,只留下一副空空的皮囊;或是巽风,在体内卷起风盘,筋骨灵脉倒行逆施,爆体而亡;或是震巽木,自内脏抽根发芽,贯穿全身,在七窍中生长而出,直至吸尽了养分,尸体成为一具干瘪的骨架。
手段之残忍,让人发指。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下去,那样即使他通过了百年炼心路,也注定成为姬家门下的一台杀戮机器。
其实姬家想要的也只是杀戮机器而已,靠拼杀换来逆天改命的说法,只不过是姬家祖祖辈辈传下来骗人的说辞。他们怎么能甘愿让外族人在清醒状态下掌握到核心的权利。
但风澈,他必须握住姬家命脉,在姬家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在一片幽暗中坐下,从灵府中揪住了自己的灵魂。
剥茧抽丝,历尽整整三百六十个日日夜夜,逐渐将灵魂分成无数缕,在每一缕中过滤出其中的戾气。
其过程,无异于将灵魂击碎重组。
“尘念”便如此凝聚成红线的模样。也正是因为它是风澈灵魂的一部分,风澈才可以用它同时启用多个阵图,一心二用。
银铃“何夕”,是他镇压“尘念”的武器,两者结合,方能为他所用。
如今银铃“何夕”不知所踪,有人想利用“尘念”复活他,“尘念”性本凶戾,吞噬魂魄壮大己身几乎是它的本能。又因为它在风澈身旁陪伴了百年,或许耳濡目染或许天赋使然,它把风澈性情学去了大半,简直可以说是,惟妙惟肖。
风澈正想着如何让尘念把吸进去的几道魄吐出来,突然腰间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像是怕极了他要消失一样,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身后之人微微沉下头颈,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在耳侧吞吐,激得他从耳廓麻到尾骨。
风澈将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刚想扯开,一滴温热滚落在他耳朵上,沿着耳廓一路滑落逐渐变得微凉。
风澈愣住了。
身后之人暗哑哽咽的声音传来,似经历了无尽的沧桑与凄凉,终于化作一句短短的叹息:“你,回来了……”
那句话在空中短暂地停留,钻进风澈耳中,又穿行进他的脑海,如同洪钟大吕,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风澈的理智。
姜临,他……怎么哭了……
风澈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指尖与手腕触碰的肌肤传来滚烫的温度,他默然地吹了一会儿冷风,渐渐冷静了下来。
姜临如此失态,并非是认出了自己,分明是还未从幻境之中走出,才将自己错认成了谁。
被“尘念”盯上掌爱的非毒魄,姜临确实是将深情刻在骨子里的妙人啊。
风澈如此冷静地想着,不知为何有些不明不白的燥意。
他未来得及抽开身子,许承焕的大嗓门在巷口响起:“卧槽!!!”
这一声,贯穿巷头巷尾,回音在风澈耳朵里响了好几次。
风澈猛地想要抽离出来,拽住姜临的手腕竟没拽动,反倒被他搂的更紧。
他转头看过去。
刚刚大叫的许承焕嘴巴还张着,下巴也没收回去,足够塞个鸡蛋。
宋术抱着小姑娘,捂着她的眼睛,自己眼睛反倒瞥来瞥去。
白冉冉一手抱着剑,一手拽着看上去已经从幻阵中清醒、但明显亢奋过头的姜思昱,不让他乱跑。
反倒是季知秋快步走上来,不确定地问道:“风兄”
风澈揪住姜临的衣袖,快速瞟了一眼身后,轻咳一声,倒是反客为主镇定自若起来:“你们少主中了幻境,此时神智不清。”
众人连忙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别开脸眼神四处乱瞟。
风澈两手交叉,扬起下巴,压下心底的不自在,声音带了些许愠怒:“都看什么呢?还不照顾好你们少主?我要去镇压那吞人魂魄的东西!”
众人慌忙围上来,几人合力才将姜临撕下来。
风澈心中叹气,几百年不见,剑骨大成,这力气,几个人拉着才松手,真是畜生啊……
刚刚姜临泪眼朦胧仿佛是错觉,他站姿笔直如松,只是浑身收敛了剑意外放的锋锐,幽邃的眼盯着风澈出神。
整个人透出一种,还没出幻境的投入感。
风澈心底猜测得到了佐证,懒得理自己莫名其妙又烦躁起来的感觉,发泄似的理了理腰间被姜临揉皱的腰带和外衬,将在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尘念”四周的乾字囚笼解开了。
没认出亲爹,企图夺取亲爹魂魄,又被亲爹揍了一顿,数罪并行,“尘念”整根绳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咸鱼状态,缩回正常的发带粗细长度,然后直接装死不动了。
风澈面无表情,一记眼刀过去,这货顿时滚起来示意自己还活着,摇尾巴晃脑袋,就差吐舌头汪汪叫了。
他像往常一样接入“尘念”的灵识,却不知为何以往与他心思互通的“尘念”像是被什么咒法禁锢了语言表达能力,死活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听见它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不仅如此,他不管如何下发命令,“尘念”它自己也吐不出来吸进去的四魄,风澈万般无奈地将“尘念”捡起来,它立刻撒娇卖萌,细细软软的一团顺着风澈手指爬上去,绕在了风澈手腕上。
一旁的姜临似从幻境中走出了,他按了按眉心,扫过众人,目光轻轻落在风澈身上一瞬,又转到姜思昱身上:“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般来说,失一魄只会丧失该种魂魄掌管的情绪,短期内的生存还是可以维持的,只是性情会发生改变。
姜思昱失了掌惧的吞贼,脱离了从幻阵里面刚醒过来的迷茫,此时恢复清醒又极度亢奋,可谓是狗胆包天,他收敛起平日里看见姜临时恭敬的表情,冲着姜临挤眉弄眼,嘴上的话更是答非所问:“叔叔,所以说他们传的你喜欢男人是真的?”
他这一句,四周众人都惊了。
姜临撩起眼皮,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白冉冉偷偷踢了姜思昱一脚,暗示他别说了。姜思昱狐疑地回头看他:“白冉冉你有病啊?没事儿踢我?”
姜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白冉冉畏畏缩缩地别过脸。
已经没眼看姜思昱了,自求多福吧。
姜思昱一拍大腿,像是吃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瓜,惊喜到不能自己:“叔,你抱人家风临我都看见了,”风澈上前一步,拼命捂住姜思昱的嘴,没想到这孩子手劲还挺大,左扭右扭挣脱了。姜思昱扒着风澈的手,像是看不见姜临逐渐暗沉的表情,继续冲着他喊:“你要是真喜欢,就领回家去,我会说服我祖父的!”
此言即出,全场肃穆,只有呼呼的风声在人群中穿梭,还有姜临背后利剑的铮鸣声愈响愈烈。
姜临盯了姜思昱一会儿,接着又看了风澈许久,久到风澈心里莫名其妙升腾起被抓包的心虚感。
终于,他听见姜临缓缓道:“你们,立刻马上回客栈,”他看着风澈的眼:“你,随我去城楼。”
他踩上自己的剑,一把揪住了风澈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在风澈背后看不见的视角,颇含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姜思昱,语气却很柔和:“你们明天也要上城楼。”
风澈正处于懵逼状态,姜临已经带他踩上了城楼的砖,身后还有姜思昱作死的声音:“哇塞!我叔叔居然没骂我,哈哈哈哈!”
风澈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姜临极淡的目光瞥过来,风澈顿时装作老实巴交的模样,缩了缩脖子的同时,偷偷撇嘴。
切,当初跟着屁股后面叫老大,现在还敢瞪老大,果然是那个什么什么“你回来了”的女人,把好脾气的姜临给教坏了。

第12章 孔雀开屏
姜临拎着风澈站上此处最高的哨岗,风澈环顾一圈,此处狭窄闭塞,三面防风,朝向城外一面视野开阔,月光自此溶溶洒落,远处朔风鼓吹,以他如今的耳力,也只能听见细微的簌簌声。
静寂,隐蔽,狭小。
风澈感叹,真是绝佳的面对面训话之地,一言不合一剑给他砍了,别人都听不见他的惨叫。
风澈盘算着怎么把“尘念”这个小崽子留下的说辞,却见把他带上来的姜临看也没看他,径直盘膝而坐,开始合眼调息。
风澈不明所以。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姜临睁眼,站久了开始左右摇摆,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什么情况
这不是虐待功臣么
他今天可是救了姜大少主,没他的话现在姜少主可是要丢了非毒魄。
虽然说都是“尘念”惹的祸……但要怪也要怪到那个偷人魂魄的姬家修士身上啊……
他悲愤地想着,虽然累了一天了,但此时身份受制于人,他只能看着姜临闭目调息,继续保持微笑。
姜临盘坐在避光处,眼睫颤了颤,终于在风澈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眼底疲倦厚重深刻,隐在暗处只剩一点黯淡的高光在眸里留滞,他聚焦了一会儿,看风澈还站着,轻声道:“你坐下啊。”
风澈对视一眼,整个人都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听从命令老老实实坐在了地上。
这地方太窄,站两个成年人都显得拥挤,更别说相对坐下。
他微微收着腿,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与姜临膝盖的接触。
风澈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姜临似乎只是告诉他让他坐下,这会儿又合上了眼,似乎疲惫至极。
风澈暗暗接上“尘念”的灵识,骂了它八百遍,问了它八百遍,“尘念”还是那副哆哆嗦嗦的死样子,在他手腕上打滚撒泼,传回来的呜呜声像是在大声喊冤。
行吧,看样子“尘念”是一点没碰姜临的灵府,或许是姜临所中的幻阵,看破过于劳心费神了吧。
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奔波调查,追踪的卜术上消耗了太多灵力,此刻丹田之中灵气几乎消耗殆尽。其实他刚一坐下来,骨子里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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