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枝后知后觉转身,屋中地砖空了一块,露出下头的密道,他屏住呼吸看着,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昕昕从地道中爬了上来。
萧见琛狠狠松了口气,还未松到底,瞅见昕昕身后还跟着个齐向云时,那口气又瞬间吊起。
齐向云怎么来的这么快?韩充同小桃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齐向云一手牵住昕昕,一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将自己打理干净,他直起腰同花酌枝对视一眼,苦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荷包,“昕昕说这荷包是花小婶送的,我便猜到一二了。”
花酌枝没说话,却后退一步,挡在云念婉床前,做出保护姿态。
意识到花酌枝在提防,齐向云愣了许久。
“小花,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天神灯出了问题?”
花酌枝嘴唇嗫喏几下:“齐大哥,我不该骗你,但你也不该瞒着我……”
齐向云松手,昕昕立马跑去床上,钻进云念婉怀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云念婉紧紧搂住昕昕,声嘶力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件事由我来说吧。”齐向云似乎是累了,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屋中没有可以坐的凳子,他只好缓缓坐在地上,温柔地注视着那里的娘俩儿。
“流云教灭门,确实怪我。”
那天刚好是流云教的考校日,教中子弟无法外出,又遇上一件急事,便差无需参加考校的齐向云下山送东西。
齐向云为赶时间,走了后山小路,故而无人知道他下了山。
送完东西要回流云山时,却无意间撞上双剑门的人。
“今日流云教考校日,教众无事不得外出,所有人都在,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那云念婉还在回来的路上,不如再等等?”
“不能再等,盟主有令,兵分两路,一路上山屠门,一路走官道截杀云念婉。”
齐向云心惊不已,顾不及再听,他拔腿往流云山跑,可跑出两步却硬生生停在原地。
双剑门兵分两路,可他只有一个人,流云教,云念婉,他只能救一个。
“我没回流云山,直接去了官道,从双剑门手中救下婉婉——”
云念婉哭得痛彻心扉:“我一人怎么抵得上教中几百人性命?我爹,我娘,师兄师弟皆因你丧命!你倒不如不救我,我死了哪有脸面去黄泉下见我爹娘?”
“婉婉。”齐向云垂着头,苍白解释:“我只能救一个,我来不及回流云山,我也不想让你死。”
其实当日他第一反应便是回教中报信,可他离流云山太远了,根本无法在双剑门之前赶到。
救不了流云教,但必须要救下云念婉。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以为能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噩梦他一个人来做,罪他一个人来背,下了黄泉他替婉婉面对那几百个亡魂,可双剑门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又辗转将信传至教中。
云念婉知道后骂他是杀人凶手,要与他和离,要带着昕昕离开流云教,他不得已只能将人锁在这里。
他做下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也能猜想到天神灯必定会出问题,有没有天神庇佑已无所谓,同双剑门这一战,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势必要将这十年的血仇做个了断。
“只能救一个……只能救一个……”云念婉轻轻阖眼,心如死灰,“齐向云,若是只能救一个,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让我随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死。”
“婉婉,这件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来恨我,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离开,要走……”
齐向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要走,也要等我杀了冯守业,替流云教报仇雪恨之后,到时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
如今并不太平,双剑门的人故意往教中传信,又虎视眈眈围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们要握齐向云的软肋,就像当初将萧见琛捉住,以此威胁花酌枝那般。
听完齐向云所说,花酌枝无措地同墙上的萧见琛对视一眼。
天神灯无法点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将云念婉放开,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至于几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没头没脑来了句:“云夫人,天神灯是前不久才熄灭的。”
云念婉睁开泪糊的眸子,睫毛湿成一缕缕,她眼带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灯一直燃得好好的。”花酌枝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齐大哥当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神并未怪罪。”
“齐大哥决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经在痛恨自己了。”
那时齐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无力,怀着对老教主和师兄弟的愧疚,还有必须救下云念婉的决心,背着绝望,奔向希望。
齐向云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说这件事,从前执心于替流云教报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灯,可从寨子出来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亲手杀了冯守业。”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你先将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帮你点灯。”
“小花,不用了。”齐向云笑着拒绝,“我不会再劳烦你为流云教点灯,但这是我的家事。”
话中隐隐约约包含警告的意味。
“可是齐大哥——”
“小花,我不会输的。”
第88章 四更
今晚之前,花酌枝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他想过同齐向云撕破脸皮大闹一场,想过齐向云有难言之隐他能帮忙渡过难关,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齐向云拒绝旁人插手这件事,花酌枝没有立场评判,更说不出谁对谁错。
他们忙了这一通,却什么都帮不上。
齐向云让出去路,“小花,我跟婉婉聊聊,你先回去吧,从这里下去,能直接到明义堂,韩大人还在那里。”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花酌枝转身,看着被锁在床上的云念婉,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张了张口,“我……”
“放屁!”屋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派胡言!”
众人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萧见琛。
萧见琛使劲支起上身,指着齐向云破口大骂:“先不说这件事谁对谁错,但你把云夫人锁起来就是你不对!你出去看看,流云教的狗都是散养的。”
说到这里,他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跟云念婉道歉:“实在对不住了云夫人,但绝对没有拿你跟狗比较的意思。”
说罢又将矛头转向齐向云:“若你实在觉得对不起云夫人,不如就做个自我了断,以命赔罪算了!”
一听要齐向云自戕赔罪,云念婉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一直针尖相对的人居然产生了奇怪的默契,齐向云从怀中掏出钥匙,点了点头:“小花,帮我把昕昕送去明义堂,我会好好跟婉婉聊聊的,若婉婉要我自戕赔罪,我也是答应的。”
花酌枝给云念婉留下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去抱昕昕,昕昕躲了一下,却被云念婉推出去。
“昕昕乖,跟你花小叔出去,娘跟你爹有话说。”
昕昕这才任由花酌枝抱起。
见花酌枝要走,萧见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慌忙喊了声:“枝枝!那我呢!我怎么下去?”
花酌枝已经下了密道,踮着脚尖,露出半个脑袋看他,“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先将昕昕送下,就回来救琛哥哥。”
也只能这样了,萧见琛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我想……”
后面哼哼唧唧地花酌枝没听清,他又问了声:“琛哥哥想做什么?”
萧见琛憋得脸红,小腹越发酸胀,“没什么,枝枝你快去吧。”
密道只有一条路,花酌枝抱着昕昕往前走,尽头处出现一点橘光,随着距离愈发接近,光点也渐渐变大。
那是一扇没有关严的门。
花酌枝推门进去,便听见里头一声大喝:“谁?”
他抬头,跟跪在地上的小桃子面面相觑。
“祭司大人?”小桃子松了口气,往花酌枝身后看了眼,“大人怎么从里面出来?殿下呢?”
花酌枝低头看了眼躺在小桃子腿边的韩充,脸色突变:“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桃子撇撇嘴:“喝醉了。”
话音刚落,韩充嘿嘿一笑,抱着小桃子翻了个身,脑袋使劲往小桃子怀里扎,“小桃子……嘿嘿嘿,让爷好好疼你……嘿嘿嘿……”
花酌枝:“……”
小桃子气急,将韩充一把推远,同花酌枝解释:“齐教主实在能喝,我们才落座一盏茶,公子就有些醉了,又怕耽误你们那边,便硬着头皮多喝了几杯,对了,大人那边如何?”
花酌枝也不知道齐向云竟然这么能喝,他把昕昕放下,道:“我这边的事……我也不知如何说,待把琛哥哥救下来再说吧。”
“殿下怎么了?”
花酌枝简单描述:“他被卡住了。”
小桃子不太理解:“卡住了?”
“嗯。”
花酌枝将昕昕交给等在明义堂的两位侍女,帮小桃子把韩充架起来,刚出大门,便见后山火光冲天。
花酌枝:“……”
小桃子惊惧失色,几乎是尖叫出声:“王文才在做什么?”
后山,王文才被流云教众人逼退几步,他身前是利剑长刀,身后是熊熊烈火。
“你是谁!是不是双剑门派你来放火烧山的!”
王文才被大火烘烤得满脸通红,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不到的后背早已湿透。
他声音里带着颤意,吓得语无伦次:“那个五行有言,水能克火, 火多水干; 火弱遇水, 必不熄那个呃——”
“别说废话!”长刀又往前一递,“我这就把你丢进去烧了!”
火又大了许多,眼看着就要烧上一旁的树丛。
王文才眼一闭,心一横,大喊道:“你把我烧了有什么用!先灭火啊!”
再不灭火,真就烧山了!
“师兄。”这时终于有个明白人站了出来,“先救火吧,火势虽不大,可一旦烧起来就——”
话音刚落,火苗“呼”的一声卷上周遭的松树。
王文才闭了闭眼。
这下是真完了。
正当众人正准备救火时,山中先是传来一阵虎啸,继而是各种野兽的吼叫,紧接着,山中鸟雀惊飞,地面也开始频繁震动起来。
王文才脸色惨白跌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汉人有言,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日是山火偏逢地动啊……”
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正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脚下的地动却突然停下。
“师兄,那是……什么……”
王文才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火光中先是露出一只硕大的脑袋,然后是坚硬漆黑的身子,巨大的蟒身缓缓游动着,尾尖一扫,便将王文才身后的火灭了大半。
王文才缓缓起身,他双手举过头顶,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涕泗横流,“娇娇大人!你来了!”
娇娇吐了两下信子算作打招呼,竖瞳左右闪动,像在找人。
“这真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啊!娇娇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娇娇又摆弄一下尾尖,最后一点火苗也被扑灭,她好奇地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最后不确定地凑近了,又吐了吐信子。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这才确定,一口含起王文才,转身往山下游去。
见后山火苗渐渐熄灭,花酌枝跟小桃子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烧起来……”小桃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要感叹第二句时,韩充又撒起酒疯,往地上一跪,佝偻着身子啜泣起来。
“小桃子,我……”
小桃子蹲下去,双手捧着韩充的脸往上一抬,“公子怎么了?”
“我……”韩充收起眼泪,嘿嘿一笑:“走不动了……”
小桃子:“……”
他看向花酌枝,道:“公子许是腿软走不了了,劳烦大人帮我把公子抬起来吧。”
于是几人又换了种姿势,花酌枝同小桃子一人抬一头,将韩充抬了起来。
花酌枝着急回去救萧见琛,故而脚步快了些,小桃子跌跌撞撞跟着,快要脱手时终于赶到院外。
陆繁不知怎地了,靠在墙边趴着,沈碎溪面色不虞将陆繁护在身后,王文才教的几句汉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终于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字正腔圆吐出一个字:“滚。”
花酌枝跑上前看了眼,陆繁面如纸色,右臀上多出来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怎么伤了?”
没等陆繁开口,沈碎溪抽空回了一句:“我一个人能对付的,他偏要冲过来替我挡刀。”
说罢有些不忍心,回头关心道:“你没事吧?”
陆繁抬头,眼里满是深情,“碎溪,你没事就好……”
沈碎溪咬牙骂道:“你真是个累赘!非要冲上来做什么?活该!”
虽这么骂着,他还是蹲下去,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蛊盅。
里面是沈碎溪以血养的蛊虫,通体白色的一只,生着数不清的脚,一闻见血腥气便疯狂蠕动起来。
看见那些脚,陆繁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
“别动!”沈碎溪警告道:“若是弄伤了我的虫,我就把你胯下那三两肉剁碎了喂它!”
陆繁夹紧双腿,没敢再动,只见那虫子喝了他的血,便开始大口大口往外吐黏稠的白沫,黏沫沿着伤口覆盖一层,血立时便止住。
他瞪大眼珠子:“这么管用?”
见人没事,花酌枝冲沈碎溪使了个眼色,“碎溪,事情已经解决了,齐大哥待会儿就出来,我先进去救琛哥哥。”
听见花酌枝用了一个“救”字,陆繁脸色一变:“殿下怎么了?殿下可是受伤了?”
萧见琛情况实在复杂,花酌枝摇摇头,起身朝里跑去。
【作者有话说】
五更在路上,尽量今天写完发出来吧……
第89章 五更
齐向云已经带着云念婉离开,屋中只有萧见琛半个人,他等得心急如焚,狭窄洞口的挤压下,尿意一股一股地往上涌,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了。
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心中大喜,笨拙地蠕动着,高喊一声:“枝枝!是枝枝吗?枝枝快救我下去!”
花酌枝抬头看,萧见琛腹部被死死卡在墙上,只露下半身在外面,向前向后都无法移动。
他不禁思索起来,是把人推进去,还是把人拽出来……
“琛哥哥,你现在能动吗?”
萧见琛又尝试片刻,垂头丧气道:“动不了。”
正说着,外头几人也赶了过来,沈碎溪板着脸走在最前面,陆繁一瘸一拐地跟着,小桃子瘦弱的肩膀上架着韩充,一步一顿,走得费力。
至此,除了在后山负责放火的王文才,其余几人终于聚首,齐齐站在墙下,盯着萧见琛的屁股。
沈碎溪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真是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一个一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繁终于想起萧见琛卡在这里有他的一半功劳,于是鼓起勇气小声反驳:“你骂我就好,别骂殿下,是我没把殿下送进去就跑了。”
这时一旁韩充突然凑过来,抓着陆繁的胳膊,醉醺醺笑道:“陆兄,你看啊!墙上居然有个屁股!”
陆繁眼疾手快捂住韩充的嘴,“韩兄,莫要说了,那是殿下的屁股。”
这番嘲笑萧见琛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也好在他是屁股朝外脸朝里,没叫人看见他脸皮已经涨成了猴子屁股。
“陆繁!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想办法救本殿下出去!”
陆繁神情一凛,道:“殿下等我!我去找个木梯!”
他拖着腿往外走,刚迈出几步,便听见王文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夜色中不见王文才的影子,倒瞧见屋顶上方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起,唯一一点月光也被逐渐遮了个严实。
韩充躺在地上,盯着屋顶的庞然大物,喃喃道:“小桃子,本公子梦见一条好大的蛇,老人常说,梦见蛇生儿子,你什么时候给本公子生个儿子……”
小桃子眼神好,一眼就看清那是条蟒蛇,他软着双脚坐在韩充身边,回道:“公子,不是梦。”
大蟒先是露了个头,又缓缓盘踞在屋顶之上,她偏头扫过下头的人,精准地在一群陌生面孔中找到了花酌枝。
自上次遇双剑门一别,已是许久没同娇娇见面,花酌枝喜不自胜,冲娇娇招招手。
娇娇头颅低垂至花酌枝跟前,众人这才发现她嘴里还含着个王文才。
“娇娇!”花酌枝摸摸大蟒的脑袋,“你跑去哪玩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娇娇嘴一张,把王文才丢到地上,她吐了两下信子,突然直起身来,将自己的腹部露给花酌枝看。
花酌枝更加惊喜:“你有小蛇了?”
“嘶嘶……”
沈碎溪脸上也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有小蛇了?”
太好了。
陆繁躲在沈碎溪身后,颤巍巍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它完全没有变化啊!”
娇娇重新低头,亲昵地蹭着花酌枝的侧脸,冰凉滑腻的鳞片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正当花酌枝沉浸在喜悦中时,墙上又响起萧见琛委屈的声音:“枝枝……”
“……”花酌枝恍然回神,“琛哥哥,不好意思,把你忘记了。”
萧见琛眼眶被逼出一层眼泪,他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花酌枝又摸了摸大蟒的脑袋,吩咐道:“娇娇,你去把琛哥哥救下来。”
无需去找什么木梯,有娇娇在,多高的地方都能去。
娇娇游走到墙边,盯着那个屁股看了半天,就是不下嘴。
花酌枝喊道:“娇娇,这是琛哥哥,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娇娇又凑近嗅了两下。
萧见琛只觉得有什么阴冷的东西突然凑近,一股阴风撩过,他双腿紧紧夹起,“呜咽”一声。
“快……”他死死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快把我拔出去……”
听到熟悉的音色,娇娇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个令人陌生的屁股就是萧见琛,她含住萧见琛的双腿,动作轻柔地往外拽了两下。
纹丝不动……
“嘶嘶……”娇娇眼中露出一个不解的神色,含得更紧了些,用力一拽。
“刺啦——”
萧见琛:“……”
花酌枝:“……”
娇娇看着那白花花的屁股,眼中愈发好奇。
底下几人直勾勾盯着上头,夜色中看不太清,只知道挺白的。
陆繁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鹞子翻身挡在沈碎溪跟前,大张着双臂,“碎溪别看!”
沈碎溪懒懒道:“又不好看,说的好像谁愿意看似的。”
小桃子和王文才下意识移开目光,只有个喝醉了的韩充乐呵呵坐起身来,拍着大腿笑得格外开心,“陆兄!你看啊!墙上有个没穿裤子的屁股!”
墙内,萧见琛脸色煞白,屁股上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清晰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浑身哆嗦着,恨不得把手中那瞌睡虫丢自己身上,晕过去算了。
人在紧急关头果然能爆发巨大潜力,萧见琛爆喝一声,双脚往墙面一蹬,屁股高高撅起,竟就这么把自己从小窗中拔了出来。
他“扑”地一声摔在地上,没抱着自己喊痛,而是利索地爬起来,往一旁跑去。
众人只瞧见两条雪白的大腿从眼前跑过,一头扎进树丛中。
花酌枝还不知道人摔得如何,他连忙追上去,“琛哥哥!琛哥哥你怎么了?”
里头先是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紧接着是萧见琛带着重重鼻音的声音:“枝枝,别过来……”
花酌枝抿起唇角后退一步,决定给萧见琛留个体面,“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回去取裤子来。”
待裤子取来,萧见琛已经蹲在树丛中哭过一场,他穿戴整齐,出来后第一件事是一巴掌甩在陆繁背上。
“本殿下还在墙上卡着!你跑得倒是快!”
说罢又朝地上的韩充踹了一脚,“墙上有个屁股很稀奇吗!一遍遍说,就你看见了?让你把齐向云灌醉,你就是这么灌的?”
好在丢人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说了,丢人的是李霸天,关他萧见琛什么事?
他吸吸鼻尖,招呼一声:“走!”
花酌枝连忙追上去,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琛哥哥,齐大哥还在里头吗?他将云夫人放开了么?齐大哥怎么说的?”
萧见琛噘着嘴:“你总问齐向云做什么?怎么不问问我摔得疼不疼?”
花酌枝往萧见琛屁股上摸了摸,萧见琛吃痛,扭着身子一下躲开,“嘶——”
“琛哥哥真摔伤了?”花酌枝脸色一变,“我看看。”
萧见琛抬手,勾住花酌枝的脖子,脚步也开始颠簸,“本殿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摔伤?待回去了再看。”
萧见琛摔得的确不轻,屁股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第二天一早就变成了乌青。
这趟出门没带多少蛊虫,花酌枝只好去找齐向云拿药,药是拿到了,却没见到齐向云。
他找来房明渡问了问,得知齐向云已经下山。
“教主的意思,是想将夫人和小主子托付给大人照料。”房明渡神色忡忡,“下山的马车已经备好,由后山小路可直接到吉州,沿吉州走官道,北上便能回大燕,南下即可回南疆。”
花酌枝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虽然人不多,但聊胜于无。”
“大人。”房明渡突然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花酌枝连忙将人扶起来,“房管事这是做什么?”
“大人,于流云教来说,我们同双剑门算作私仇,不该牵扯朝堂和南疆,于教主来说,夫人跟小主子更重要。”
花酌枝突然明白。
齐向云为这次复仇准备了这么多年,并不缺他们几个人手,但他们能将云念婉和昕昕带去更安全的地方,对齐向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花酌枝点点头,取了药回去,将这件事告诉韩充几人。
韩充酒醉刚醒,满脸胡茬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左右两边各趴了个人,是摔了屁股的萧见琛和伤了屁股的陆繁。
三个难兄难弟凑在一处,谁都没先说话。
花酌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用苗疆话问沈碎溪:“这是怎么了?”
沈碎溪嗤笑一声,“方才吵起来了,一个喝醉了误事,一个帮倒忙,一个全程卡在墙上不知道做了什么,互相埋怨呢。”
花酌枝觉得好笑,他们几个也不过是一群半大少年,为了帮他查清真相,凭着一腔热血来到流云山,许是头一次做这种事的缘故,虽过程不尽人意,但好在结局并不错。
沈碎溪把自己的蛊虫收起,俯低身子检查陆繁的伤口,随口问道:“齐向云怎么说?”
花酌枝摇头,“没见到齐大哥,他托房管事嘱咐,一定要将云夫人和昕昕带去安全的地方。”
沈碎溪念叨:“安全的地方。”
“嗯,我想了下,要么回南疆,要么去大燕。”
沈碎溪突然轻笑一声,他直起腰来,带着揶揄的眼神看向花酌枝,“大人想去哪儿?”
花酌枝抿唇不语。
自然是……
陆繁同萧见琛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了,异口同声道:“自然是回大燕!”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没写完!明明还有一章了啊啊啊啊啊啊!!!!没写完!!!!
明天再写吧……
要动身时,花酌枝还在小心翼翼同沈碎溪解释。
“我答应了琛哥哥,要同他回大燕去,况且我们这次出来,不也是要送琛哥哥回乡省亲的么。”
沈碎溪扯着嘴角笑,“大人想去哪就去哪,单独给我一辆马车,我带王文才回南疆。”
没想到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不是陆繁,而是王文才。
“沈大人!我要随大人去大燕!我要去见一个人!”
“你要见什么人?你在大燕还有亲戚?”
王文才眼睛明亮,脸上带着向往期盼的笑容,他喃喃道:“我要去见一见邱子……”
沈碎溪问:“邱子是谁?”
花酌枝解释:“王文才的偶像,邱胜天邱先生,著有《邱子论》和《德行书》。”
沈碎溪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花酌枝拽了拽他的衣角,讨好笑笑:“碎溪,你陪我去吧,云夫人和昕昕也要随我们一起,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她们。”
沈碎溪没立刻答应,而是先看了眼陆繁,后者正侧躺在塌上,以背示人,可耳朵却高高支起。
沈碎溪故意道:“我没去过大燕,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人给我带路。”
陆繁听懂了,又没听懂,他在想沈碎溪要找谁带路,为何不找他来带路?直到萧见琛给他一肘子,“点你呢,你还不赶紧去带路?”
他这才反应过来,高举起手:“我带路我带路!”
沈碎溪终于满意,把自己的行李往陆繁怀里一丢,勉为其难道:“那我就再陪大人走一趟吧。”
流云教后山鲜少有人走,路两边生满几人高的杂草,花酌枝一行人到时,已经有三辆马车等在那里。
韩充带着小桃子上了打头那辆,南疆众人则上了最后那辆。
云夫人和昕昕应当就在中间那马车上,花酌枝过去敲敲车门,道:“云夫人,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马车内毫无动静,花酌枝又敲了两下,“云夫人?”
车帘动了动,从中探出一只稚嫩的小手,紧接着打扮成男娃模样的昕昕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