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闪过,疏白抿了下唇。
虽然有些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时不时想起来,但靳文修的态度又太过正常,没了半分那时候的样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什么。
算了,就当是恩情吧。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功夫,疏白没有再细想。
他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这个时间他并不饿,本也不打算吃,但看到靳文修所指的糕点还是上去拿起来吃了一块,他挺喜欢这个口味。
回了房间后就是正常的收拾睡觉,大半夜的靳文修也没像之前一样闹什么幺蛾子。
又是安稳的一天过后,事情开展了。
隔天就是庆功宴,在这前一天白洞星域和洞心城的防御和禁忌关卡都逐渐打开,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各个星域的贵族涌入这里,包括一些流浪星球的星球主。
这次的宴会声势浩大,仿佛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次从灵穹手上拿到了多少便宜。
嚣张的姿态令贵族们又耻又惧。
接待贵客的事当然跟疏白没半点关系,但他还是穿上了得体的衣服出来,在暗处处理突发状况,顺便注意着外来的客人。
同曾经中心岛的宴会一样繁华浩大,人数极多。
只是那一次,他像丧家犬一样被锁链压制地无处可逃,别说是宴会了,他连片刻的欢愉都无法享受,而这一次,却是完全相反的,东道主的身份。
或许是碍于最近白洞的名声,进来的宾客大部分都很安分,一些小矛盾在听到有人会来解决后吓得立刻和好,手恨不得握得比亲兄弟都紧。
也是,这白洞主上位几个月杀了不知多少人了,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
洞心城的防御罩下时间系统转到了晚上,这边的天气都是模拟的,所以采用了有最美星空之称的比尔星的夜晚。
顶上是细碎闪着光芒的白星,在夜深人静的树林中抬头可见触动心口的景色,但又不会在灯火通明的洞心城下喧宾夺主。
近几日种植下的白绒花在周围盛开,淡淡柔和的白光温暖异常,宾客们在外面的花圃游荡了很久,才陆陆续续地往附近安排的住房走去。
疏白呆了一天,结束后发现没听到熟人的消息。
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也没在意。
晚上在附近一栋楼下随便拿了一份速热饭找了个位置坐着吃了,这个点太晚了,垫垫肚子回去就休息。
不过今天来得宾客已经不少,居住处的休息层满是人群玩乐,疏白想静一静便带了盒饭去了外面几步的小花圃里,踩上石子路,瞬间便静了不少。
旁边休息的石桌和椅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周围挂着暖黄的小灯,瞧着格外宁静。
疏白稍微拍了拍就坐下打开了饭盒。
洞心城的速食品质量比中心岛好很多,当然,也可能单单因为这份是自己选的。
疏白低头吃了两口,终端上回了几句消息,跟詹逾说了下今天的事情。
因为靳文修要面见一些贵客,就让詹逾来照料他的情况。
疏白是不想麻烦对方的,他将事情总结一下都说了,少让对方操心思。
两人从那段时间的训练后,其实关系好了不少,这会儿也稍微聊了一下,疏白一边吃一边回直到对面发来一条:
“灵穹主来了,你注意安全,附近都有守卫别担心。”
疏白看着,目光一顿。
詹逾多少知道点他的情况,但他没记错的话,明明没收到过灵穹主来的消息。
何况,星域主来,那必然是同为星域主的靳文修先去招待。
对方似乎知道疏白的疑问,不等开口,对面就发来:“刚来,也没等域主直接拿了钥匙往住所去了。”
域主们的住所是独栋的也在更加后面的位置。
等一下。
疏白刚喂到嘴边的饭停住了,瞳孔微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独栋住所是在就在这片住所的后面。
念头落下,疏白迅速回复一句‘知道了’后就赶忙关闭了终端,将饭盒收了起来。
他动作迅速,脚步也迅速,动作快得将地面踩出的沙沙声也极其清晰。
疏白提着盒饭快步往外面去,他甚至特意选了相反的方向,打算从这里绕着走。
走了约莫有几分钟的功夫,周围毫无声响,寂静的仿佛夜晚只有他一人。
疏白提在心里的一口气也缓缓松了,他慢下了脚步,前面拐个弯出去就是外面的大道了,他穿过大道后就是往回去的路走,与景斓要去的住所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越走,外面的月光也更清晰地落了进来,可正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不远处,因为黑夜而被模糊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昏黄的暖光下,影子被拉得修长。
疏白脚步一停,顿在了原地。
垂落在身侧紧握着盒饭袋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一时间竟被这倒霉震慑的不知是进还是退!
路明明在另一边,但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疏白手指紧紧抠在带子上,轻吸一口气后稳定了情绪,冷着眉眼平静地走了上去。
越是靠近,朦胧的光点下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也越加清晰,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景斓一直都是个不熟悉时会觉得温润文雅的人,他的眉眼也是如此,虽有棱角却不尖锐,处处透着温柔。
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就这样挺立在灯下,直到疏白逐渐靠近。
乍一眼,相比于之前好像瘦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疲累,肤色趋近纸的惨白在外面隐约照来的灯光下很是清晰,但他的目光很不一样。
明显得精神,远远和脸上身体上透出的疲惫不同。
在疏白目不斜视地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终于是开口了,“疏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身上原有的雪松香也很淡,更多的是一股药浴和微冷的凉意。
天气模拟器同样会模拟温度,但也正因为模拟而不会温差太大,这里的夜晚并不算寒凉。
单纯是景斓身上有股子凉气。
疏白连脚步都没停,与他而言,这只是有点仇的陌路人。
他不会再去想曾经的一切,不会如同第一次被背叛那样,回忆着从前感到不可思议和钝痛。
从这几次的交锋下来,他早已抛却了过往。
现在的景斓,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疏白,是我对不起你。”对方轻轻的声音从后传来,落在耳边像没有重量一般。
疏白闭了闭眼,不去听。
这种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令他再没了丝毫波动。
其中没有歉意,只有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再困着你了。”
疏白忽得顿住了脚步。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皱了下眉,接着干脆转过了身,直视着一步步靠近的景斓。
只是这一次,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主动停下的脚步。
他的头发好像几天没打理了,有些随意地落在眼旁,衬得眼中气息沉沉仿佛带着沉重地令人难以呼吸的情绪。
“疏白,对不起。”他说道。
声音带着隐约的波动,像哭腔却又不像,是浓烈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
他轻声道,灰沉的目光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极为压抑。
明明仅是发丝乱了些,但其实穿得依然整洁华贵,气质和神情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狼狈。
一眼看去竟感到些许颓然。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陡然想到之前靳文修的说词,疏白轻瞥了下眉,没有搭理,而是疏离道:“景域主,住所在另一个方向。”
“好,谢谢。”景斓一反常态地礼貌道。
这让疏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实在是不像景斓会说出口的话。
而且对方那句‘不会再困着’也实在古怪,前世他到死都没听到对方说,这一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
大约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话在疏白这儿已经没了半点分量。
“那请您过去吧。”疏白冷淡道。
话落,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疏白轻皱着眉,略不耐地看去,便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眸中。
那双眼睛真的很不一样了,很复杂,像是看一眼便令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景斓似乎笑了下,与以往都不同。
比以前面对疏白时更加温和,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近乎卑微的话从口中说出,这完全不像是他的性格。
疏白顿觉奇怪异常,银白色的眼睛妖异而冷冽地盯着对方,寒声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但这里是白洞,景域主自重。”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反常是想干嘛,但绝不会是好事。
疏白紧绷到了极点,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的匕首。
“真的。”景斓垂下眉眼,神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似乎被疏白的态度刺到了,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落在身侧的手都有了几刻的颤抖。
可哪怕如此,落入疏白眼中也尽是伪善。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大概还是承受不住这冷漠地态度,景斓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手也探了出去。
指头好像有些发抖,那双眼睛地瞳孔也在微颤着,全身都因为剧烈地忍耐而几乎崩溃。
他真想不顾一切将人重新抱着。
他太想了,他好想再拥有疏白。
‘啪!’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疏白冷淡地看着他,将挥痛对方的手缓缓收起。
像是终于撕开对方坚持不到一刻钟的伪善皮一样,面色平静。
无论说什么话表现出什么样子,依然是带着目的的,这人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
“景域主,下次骗人的词汇换些吧。”
他淡淡道,眸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骗你!”
景斓陡然道,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他连忙压低着道:“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不信的话,我现在走。”
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下,但看着有点苦,嘴角的弧度也拉扯不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着疏白,憋得几乎要发疯。
这是活生生的疏白,是健康的,是还能同他说话接触的疏白。
做梦都想见的一幕终于出现,怎么能让他不想发疯。
但是他不能。
何况有以往的所作所为在,他现在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做都像是假的。
疏白,不会信他。
隐约的光下,疏白看着景斓沉默地退后一步,头发有些凌乱地顺着额头滑落在眼前,模糊间好似有什么液体从那张沉入黑暗中的眼中划过。
一闪而逝的,几乎难以察觉。
疏白一怔。
也在这一刻,身后传来声音,“这不是景域主?真是好找。”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来了,他陡然出现在疏白身旁,沁着冷意的黑眸凝视着对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靳域主。”
按理来说面对上次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靳文修,景斓应该会气到极点才对,哪怕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神情也该露出一些,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
仿佛靳文修的出现并不能激起多少波澜。
“现在两大星域间的关系您也知道。”景斓淡淡道:“我就不跟您多叙旧了,明日见。”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在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看了疏白一眼,但又很快克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留下疏白和靳文修带来的几人在原地。
反常,太反常了。
为了跟来,跑得气喘吁吁的詹逾眸中都不免露出惊异。
这灵穹主是转性了?就算表面能压住脾性,也不该这么平静才对啊。
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疏白却是紧抿了唇,片刻怔愣后不免沉思起来。
反常到了极点必然有古怪的地方。
就如同景斓了解他一样,他同样清楚景斓的性子,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刚才他便突然想起了靳文修那天说的话,景斓将他留下的钉子全都拔掉了,如果不是内应出了问题,那就是景斓......
靳文修的内应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至少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也可能是这一世一连串改变带出的蝴蝶效应。
但也不该让景斓性情大变。
跟来的心腹们在身后面面相觑,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那景域主这样干脆利索的直接走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靳文修倒像是平淡,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后,就拉过还在原地的疏白。
“走吧,先回去。”
疏白没回话,一路跟在他身边都很安静。
直到回了城内的别墅,他依然沉着眼色没有反应,任由靳文修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等入了内关了门,靳文修忽然转身一手掰过他的脸道:“还在想他?”
黑漆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带了点危险的意味。
但疏白正想着事儿,“嗯,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不用在意。”靳文修道。
疏白一顿,“就算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也不用在意?”
他眉眼紧盯着人时,带了些锐利。
靳文修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在赌气,像是不信他真的什么都有把握一样。
靳文修的手指瞬间疏白的脸颊轻轻滑过,慢慢蹭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一点点轻蹭着。
他垂下眼帘,半阖着看不清神色,半响后低笑道:
“难道,不会更有意思吗?”
疏白蓦然看向他。
却只撞进那双看不透的眼中,宛若漩涡的漆黑和冰冷,看一眼似乎便觉脊背发寒。
疏白怔怔对视,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将逐渐靠近的人推开,拿掉对方的手后摸着自己的脖子,抚过被触碰的地方,不自然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吧。’
“等一下。”
靳文修将要回楼上的人拉住,他道:“绝大部分人不管怎么做,他会有一个根本的习惯在那里,短时间很难改变。”
“不一定。”疏白道。
如果景斓真的是那种情况,那么这几天的功夫于他而言就不是短时间了,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
疏白目前并不想告诉靳文修关于重生的事,自然也无从解释景斓如今的特殊。
靳文修挑了挑眉,也没辩解,只是道:“相信我。”
他靠近一步,低声道,“这件事你可以信我,除此之外,你也要相信本性难移,景斓改变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什么意思?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他眉峰一紧,“你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他想,靳文修恐怕以为景斓想在他面前打感情牌,融化他来坑害靳文修。
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却也挡不住靳文修猜忌。
“我相信你,但这点你也可以对我放心。”疏白道。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信任你。”
不然他不可能带着疏白做那么多事情。
不过看疏白对景斓这个态度.......他笑了下,“算了,也没什么。”
他很自然地抓过疏白的手往楼上走去,“回去洗漱休息,明天中午宴会的场地会开放,到时放松玩就行,对了,宴会的礼服还合身吧。”
疏白还在想着刚才靳文修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跳转的话题让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合适。”
“我也觉得不错。”
靳文修道:“很好看。”
在疏白表明立场后,靳文修瞧着没什么特别,态度却是莫名温和了不少。
疏白觉得,应该是发现他很识趣。
但是......
他垂眸摸了摸下颚,对方的体温似乎还有所残留。
靳文修如果是因为景斓软和态度怕他受对方所惑叛变,那该是静观其变,而不是出言提醒。
何况,他作为一个才来两三月的人并没有让对方刻意挽留的价值。
想到这,疏白不禁抿了下唇,随后不知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奇怪了几分。
不,应该是他多想了。
疏白抬眸看了身侧的人一眼,也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紧握着。
很好看。
靳文修说。
疏白连忙瞥开目光,顺便挣开了对方的手,在面对靳文修扫来的目光,他强忍着怪异,淡淡道:“我不太喜欢。”
靳文修听此也没多说什么,面色如常地走在他身旁。
实在是太正常了,看不出任何一点奇怪。
疏白无声地移开目光,直觉和分析都告诉他对方不对劲,可表面上却没有半分破绽。
大概是多想了。
靳文修,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这人看着就与情爱不沾边。
回了楼上,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疏白很快没去多想,他甚至觉得自己太闲了而有太多心思,准备多复习复习最近的课程。
而靳文修这边,他进了房内面色就淡了下来。
黑色的碎发落在眼旁,衬得黑眸冰冷锐利,他随手将最近吕斯传来的报告拿出来看了几眼,都是关于中心岛上局势变幻以及景斓近期的行动。
一扫之前自负的模样,景斓将整个中心岛上下都翻了翻,凡是隐匿在里面的人竟被一个不落地找了出来。
除了白洞放进去的,还包括连他都不知道的,环冗的人。
就算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靳文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缓缓搭在了扶手上,指腹慢条斯理地在上面轻轻点着。
他清楚疏白知道什么,但应该难以跟他说明。
疏白没必要瞒他,该说的肯定会说,不过就算不说这一句话给的信息也足够充足。
他的多数事情没人能知道,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吕斯和詹逾也只清楚部分,内部有叛贼的可能性很低,景斓是通过别的手段。
靳文修回想了一下疏白说得话。
那样笃定一个人可以短时间内改变,这倒是令他联想到初见疏白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突然的变化。
靳文修不禁眯了下眼。
如果一个人是巧合,那么另一个人呢。
什么情况能令一个人一夕之间改变,这种变化还是向着好的方向,能令人有精准的目标和准确的行动,以及清楚对手的信息。
几个小时的功夫桌上的茶水只去了一半。
本来还带着温热,如今连带着杯壁一同冷了下来。
靳文修静静地坐在那儿,排除一个个可能,最后将结果放在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层面。
他挑了挑眉,终于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手指轻轻勾过杯子,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带着凉意的茶水。
哪怕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但正越是不可能便越有可能。
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层面上。
靳文修低垂下目光,视线若有所思地从茶叶上一扫而过,他一手支着下颚。
只是仅为一个猜测的方向,具体如何,他需要一些事情去验证。
还有疏白。
靳文修从椅子上起身,将凉了的茶水处理掉。
他不会去探寻疏白隐藏的东西,哪怕,他如今对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
靳文修不是没有发觉自己情绪,他是那样清醒的一个人,能去洞察所有的事情也包括自己。
就算这个领域他没有涉及过,但随着一个月两个月,他总能发现异常。
这一异样在清楚疏白所在的矿洞坍塌时,到达了顶峰。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眸色淡淡地扫了眼终端,将一些事情安排了下去。
但不急于一时,现在还不是时侯。
他需要确认自己,也需要给疏白一些东西。
他最擅长于此。
一切看似疯狂行事的背后,都是长久的图谋。
......
见了景斓而对方又有些异样的事,多少给疏白留下了些痕迹。
他昨晚睡得并不太安稳。
醒来时看着黑漆漆的房内,竟也有了片刻恍惚。
梦里血腥的场景仿佛深刻地印入脑中,迸溅的血,刺入肉.体的利器,还有那从脑中翻找出的虫子。
死前的画面竟又一次进入他的梦魇。
疏白静静躺在床上,稍稍平复了下呼吸后缓缓爬了起来去洗漱。
一个梦而已,他不会记在心上。
不过今天就是宴会开始的日子,到时景斓也同样会前往宴会厅,哪怕这里是洞心城也得小心些。
清楚对方的手段,疏白不会掉以轻心。
他收拾好后将礼服穿上,打理整齐往楼下去,现在时间还早用了早点后也有几个小时才到中午开放宴会的时间。
下楼的功夫,隐约可听到些许其他声音,好像是吕斯的。
“域主,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如果出现差错的话......”大约是耳尖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吕斯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停了停。
靳文修则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就这样办。”
吕斯顿了顿,余光似乎若有若无地从楼梯口扫过,不知是顾及到下来的疏白或是别的,他没再多说,默默应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过来吃点。”
人刚离开没多久,靳文修便抬眸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疏白,他的目光似乎有片刻的停顿,随后才状作无意的撇开了视线。
疏白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银白的头发半落在肩头,部分被捋到脑后扎了起来,白天的房内也开了灯光,修长的眼睫下落着若有若无的阴影。
礼服整体很衬身材,领口袖口等处有细节的花纹和修饰,腰部微微收拢显得窄了几分,似乎盈盈一握。
疏白顺势从上面下来,没有谈及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他的视线从餐桌上扫过。
上面都是些整块的食物,容易入口不会弄脏了衣服。
靳文修将一份点心挪到他面前,顺便推了一杯茶水来。
疏白动作微停,默默接受了。
靳域主的确是个细心的人,但通常不会表现在这种事上,更多是算计或心计。
之前疏白并没觉得什么,也没去在意过,等到现在却陡然觉得不该。
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仔细想来,似乎对方经常这样。
很奇怪。
早点的时间两人都很安静没什么交流,只有叉子和盘轻碰的响音,靳文修用完得比较早就离开了,毕竟中午宴会就要开,他得去准备,至于疏白就没什么事了。
他等到了中午才自行前往,靳文修似乎不放心留了一个侍从在他身边。
“阁下。”侍从穿着一身劲装,利索的黑色短发下眼神冰冷,显然不是普通的侍从。
疏白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他带着人往外去,没走出多远便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种种声音。
前来的都是些贵族,自然没什么吵闹喧哗,但人多了声音也就多了杂了,远远能看到无数人流往中央的殿堂去。
庆功宴的时间不长只在三天左右,但前来的人里则有许多不定性。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景斓。
疏白脑中不免再次划过对方昨天异样的表现,他轻拧了下眉,随后带着侍卫同样往殿堂去。
要是放在以前是没有人认识疏白的,仅仅就灵穹星域内的那几人,但自从景斓大张旗鼓的找人后贵族阶层认识疏白的又多了那么些。
他们远远看见那道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影,目光不自觉转了几分过去。
半长的银白发被规整的扎起一部分,几缕碎发落在白净的脸庞,一双白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前方,光是远远瞧着便好像带着令人难以触碰的冰霜。
有些知道内情的贵族不禁掩了掩自己的视线。
关于那天特非星的事情多少还是传出来一点,有点渠道的人都能了解一二,据说疏白失踪后就跟着白洞主走了,然后在特非星开战时狠狠捅了景域主一刀。
要知道疏白本就是垃圾星的人,被域主带走后过上了多少人企及不了的生活。
这跟叛徒无疑的行为自然被灵穹星域的人斥责,不过,没人敢明面上说。
谁能想到都这个地步了,灵穹主还是发了疯似的维护疏白,凡是背后嘀咕一句的人全被拔掉了舌头折磨致死。
想到此贵族们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有的信了灵穹主的深情,有的知道早年灵穹主跟童笙瓜葛的人,则古怪对方突如其来的爱意。
疏白能感受到各种目光,他向来是敏锐的。
那些目光中或是恶意或是好奇或是垂涎,种种都有,混杂在一起凝在背后如同无数细针令人发寒。
但疏白毫无反应,他平静的随着人流进入了布置好的殿堂内。
辉煌的大殿平时很冷清,靳文修不爱表面功夫,向来以实事为主所以连主殿都不常来,也就如今开了宴会拿来用用,使得现在热闹起来。
宾客端着酒杯在圆桌之间串行,一处处都是几人围在一起,表面上看着相谈甚欢。
疏白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穿着侍从的衣服潜在宴会中,伺机寻找着逃跑的机会,明明已经过去数月,但或许是景斓的出现也或许是此时的情景,让那些记忆越加清晰深刻。
他敛下眉眼中的情绪,随意从侍从的托盘上端过一杯红酒,他垂眸轻抿一口,酒色将唇瓣染得猩红一片。
眸中淡淡的寒意或许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在人都陆陆续续到场后,靳文修终于出来了,他的出场和平时随意的模样不同,要多震慑有多震慑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他大步从一旁入内,伸出一手道:“欢迎百忙之中来参与此次宴会的各位。”
“各位贵宾应当知道此次白洞的宴会为什么举办。”
他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跟疏白的有点像,但是多做了一些处理看起来更加细致且多了几抹桀骜,倒是映衬他此时轻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