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垃圾养你啊!小哥哥!—— by秃子小贰
秃子小贰  发于:202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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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蜷蜷却道:“选到了呀。”
“什么?”褚涯惊诧地停了下来。
他明明给陈榕送了信, 陈榕也被黑狼送回去在做准备,怎么还是有人被选走?而且他刚才远远地看着那两名军官离开操场, 一个孩子也没带着,这才放心地躲去了其他地方。
“王柱生被选去云巅了。”
沈蜷蜷开始讲述刚才的事,褚涯认真听,听不明白的地方便仔细询问, 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是王成才翻窗带走了王柱生,并将他亲手送上了军车。
褚涯没再说话, 只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神情看上去有些沉重。
他给福利院传递了消息,而福利院也采取了措施, 但阴差阳错, 还是被带走了一个孩子。
虽然那两兄弟欺负过沈蜷蜷, 他也亲自动手收拾过其中一个, 但他知道白堡是什么地方,也清楚那些小孩可能会遭遇什么,心里顿觉不是滋味。
福利院的形式越来越严峻,那么多小孩都面临着生存危机,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计。今天被带走一个王柱生,过几天也许就是其他的小孩。
等到越来越多的小孩分化,越来越危险,他能带着沈蜷蜷逃走,但其他那些孩子又怎么办?福利院又该怎么办?
沈蜷蜷讲着讲着便停下了声音,愣愣地看着前方。
“怎么不说了?”褚涯回过神,低声问道。
“我看见王柱生他哥哭了。”沈蜷蜷停顿下又道:“我看见他站在操场上哭。”他转身搂住褚涯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上,轻声道:“我不想哭,我肯定不会去云巅的,我要和你在一起。”
褚涯停下轮椅,抱住沈蜷蜷拍了拍:“我们不管去哪儿,都会在一起。”
夜里,褚涯被暴雨声惊醒。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雨,但雨势从未如这刻般大。他起身到了窗边,看见被灯光照亮的半空密集成片,雨点砸落在地的动静震耳欲聋。
身旁的沈蜷蜷还在沉睡,精神力也依旧停留在褚涯的精神域里。褚涯没有唤醒他,只拄着拐杖打开房门,再慢慢走了出去。
他站在屋檐下,仰头对着上方道:“雨大了,进屋吧。”
屋顶没有半分动静,但就在他转身回房时,黑狼从头上一跃而下,在屋檐下呼呼甩着皮毛上的雨水,再若无其事地从他身旁进屋,趴在了沙发上。
褚涯这才关好房门,回卧室继续睡觉。
此时的云巅也暴雨如注,虽然已是夜里十点,但上下三层道路都依旧拥挤。被堵塞的车辆不断按着喇叭,最下层的行人脚步匆匆,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一辆出租车从三层匝道下到底层,停在了莫尔纳政府军军部处,刘院长下了车,付过账,匆匆去向大门。
“请出示出入证,闲杂人士不能进入。”
“我是深渊天使福利院的院长刘宏,有急事要找孟政首,这是我的证件。”
士兵接过证件扫了一眼,又还给了他。
“刘院长,我也没有收到孟政首要接见你的通知,所以你不能进去。”
“我有急事,非常重要的事。”
“孟政首正在开会,你有事可以等明天——哎!你干什么?干什么?回来!刘院长,回来!”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孟和光念完手中拟好的文件,转头看向坐在左首的蒋鲜:“蒋会长,你的建议呢?”
蒋鲜放下水杯,撩起眼皮淡淡道:“还可以。”
孟和光看向另一边的顾麟:“我们也商讨了一天了,既然顾上校票数最多,蒋会长也没有意见,那就依这次的投票结果办——”
会议室门被突然推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几道士兵的喊声:“刘院长,你不能硬闯会议室,刘院长!”
刘院长气喘吁吁地环视一周,先是喊了一声孟政首,接着便是蒋会长、吴参议长。目光落到顾麟身上后顿了顿,也叫了一声顾上校。
孟和光惊愕地看着来人:“刘院长?你这是……”
“孟政首,我几次求见,可您都在忙,但事情紧急,牵扯到福利院的小孩,所以我不得不冒昧闯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见到孟政首一面,救下那些福利院的小孩。”
听刘院长这样说,屋内其他参会者顿时面色各异,孟和光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刘院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没听人说过你在找我,应该是下属工作疏漏吧。”说完抬手制止了几名就要冲入会议室的值岗士兵,对刘院长道:“刘院长你去隔壁房间稍等,我这里把会开完就过去。”
“孟政首,这事和蒋会长、顾上校都有关系,在座的也是三军高级将领。既然天使福利院由三军联合开设,福利院的事也就是大家的事,不如我就在这儿说,大家也可以帮我出个主意?”刘院长的话语却寸步不让。
孟和光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蒋鲜只垂眸看着面前的水杯,顾麟抬头看着刘院长,微微眯起了眼。
刘院长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只自顾自道:“这一年来,云巅从福利院接走了九个孩子,到现在我一个也没见着。我去了军校打听,没有这些孩子的消息,顾上校说将他们送去了临亚城。送去临亚城,孩子也算是得到了锻炼,我没意见。但我是福利院院长,有责任知道他们在临亚城的情况,就算见不着,也要通通话,报个平安,知道他们的确切下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院长在这些官员面前从来都很谦和,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咄咄逼人。众人神情各异,有些赞同点头,有些垂眸不语,有些则偷瞟蒋鲜和孟和光的脸色,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站在这里,代表福利院的所有孩子,向孟政首、蒋会长,以及在座的各位提出两个请求。”刘院长喘了口气后才道:“第一,我们要求和那九个孩子取得联系,哪怕是通一次话也行。第二,军部今天又在福利院接走了一名孩子,在未和那九个孩子取得联系之前,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要求将他带回福利院。”
刘院长说完这通话后,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听见他因为激动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刘院长,你冷静点。”孟和光笑着摇头,又对其他人道:“刘院长这个人啊,哪儿都好,对孩子们特别负责,天使福利院离了他还真的不行。但确实性子有些急躁,看吧看吧,这不知又听到了什么谣言,来兴师问罪了。”
大家都附和地笑了两声,刘院长却没有笑。他垂在裤侧的手微微颤抖,指甲深嵌入掌心,似乎是在用疼痛让自己维持镇定。
“孟政首,是不是谣言另说。但我今天既然到了这儿,就是要为这两个请求讨个结果。”刘院长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出他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然呢?”一直沉默的顾麟突然出声。
“不然?”刘院长推了下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如果在这儿也讨不到结果,我可以把这事告诉大众,让他们来进行评判,替我寻找孩子的下落。”
这句话出口,众人的表情更加精彩,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阖上眼睑假装打瞌睡。
蒋鲜依旧沉默不语,孟和光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正要说什么,顾麟却在他之前缓缓开口:“刘院长,你在媒体界有个熟人,叫做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他名字,只知道他姓李。”
刘院长神情变了下,下意识往前走出半步,顾麟又道:“如果你是想让他替你发点什么消息之类的,那可能不太行。好像十分钟后,他就会遭遇一场车祸。”
他说的不是十分钟前,而是十分钟后,话里表露的意思不言而喻。刘院长眼里爆出盛怒,手指倏地指向顾麟:“当着孟政首、蒋会长,还有这么多政要将领的面,你敢公然行凶?”
旁边一名军官连忙站起身,将他的手按了下去,推着他往门口走:“刘院长,消消气,走走走……”接着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他现在是晨星会会长,您说话注意点。”
刘院长却甩掉他的手,继续走回了会议桌旁。
“我好好开着会,刘院长闯入会场对我们进行威胁,怎么还说我行凶?”顾麟摊开手,神情无奈,“我又不是预言家,只是说说而已,刘院长怎么就当真了?难道真认为我有预言的本事?不过刘院长,做事别冲动,虽然事情未发生,但万一你的冲动让我的话真灵验了呢?我想想啊,我还预测你根本放不出去任何消息,毕竟——”顾麟点点自己的脑袋,“谁会相信一名脑子有问题的人说出的话呢?”
刘院长惊愕了一瞬,立即就反应过来顾麟这是在威胁自己。
但他也清楚这不是威胁,倘若他真要向大众公开,顾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消息在流出之前就会被斩断。
“顾麟!孩子就是被你给弄走的,我现在就要找你要人!”刘院长更是激愤,双目赤红,声音都在发颤,“孩子是不是已经被你们这群人给残害了?你们到底拿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都被你们给害死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
“刘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孟和光一声大喝,豁然站起了身。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那假装打瞌睡的也瞪大了眼睛。
蒋鲜也冷冷看了过来:“刘院长好像有些不清醒,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这屋里随便哪个人都比你职位高,你闯进会议室,大家态度客气,也是尊重你是福利院院长。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免得等会儿不好看。”
刘院长张了张嘴,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滑过后,眼里的愤怒慢慢转成了悲怆,神情一片凄然。
他伸手扶住旁边的椅背,声音沙哑地开口:“福利院的孩子,每一个我都记得,很多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襁褓里的小不点,能在婴儿车里站起来了,可以扶着墙走路了,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了。他们都是野草,有点水,有点光,就自己从那石头缝儿里长出来了。他们想长大,想活,想朝着光生长,想过得更好。他们那么一小点,就长在那些石头缝儿里,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还非要去给掐掉呢?”
“今天被选走的孩子叫做王柱生,六岁,送进福利院的时候才四岁,跟着他哥哥已经流浪了一年。他当时瘦得像颗豆芽儿,我递了一块豆饼给他,三口就塞下去,吃得差点噎死。那孩子因为流浪了太久,身上有很多毛病,但上次我去克科镇,他给我塞了几块豆饼,说是攒了几天,让我帮他送给文成街的一个老太,因为那老太曾经也给过他吃的。”
“我们福利院的小孩并不低贱,也不是工具,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在成长,哪怕有不好,但总要给我们时间,给我们机会去纠正教导。我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样,但他们现在只是我刘宏负责的孩子,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们没有一个应该从这世界上消失,没有一个应该被剥夺生长的机会,没有一个应该被你们这些人屠戮残害。而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刘院长泪如泉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像是耗掉了全身力气,站立不稳地踉跄两步,被身旁的人起身扶住。
“刘院长,你坐下,坐下说。”孟和光伸出手,语气也缓和下来:“你也别说气话了,我们对天使福利院相当重视,也很重视那些孩子的培养。什么我们觉得福利院小孩,什么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消失,什么工具,什么屠戮,这些全都不存在。”
屋内一阵沉默,孟和光满脸尴尬地去看蒋鲜,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蒋鲜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片刻后才目光淡淡地看向顾麟。
顾麟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接受到蒋鲜的目光后,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一边戴上,一边往屋外走。
路过刘院长身旁时,顾麟顿住脚步,俯身在他耳旁轻声道:“刘院长,有些孩子就留在临亚城了,也许以后也没法和你再联系。至于今天送来的那个孩子,如果你坚持要接回福利院,那回去等消息吧,等我们商议的结果。”
刘院长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水纵横。他也清楚以往的那些孩子应该是没了,现在只要能要回一个,那这趟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至于以后……再想办法吧。
顾麟拍拍刘院长的肩,调整好帽檐,大步走向了会议室大门。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开,很快就走得只剩下了刘院长一人。
屋内和走廊里的灯都次第熄灭,只余下那个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刘院长慢慢转头看向窗外,四处高楼霓虹闪烁,艳丽的色泽在那些楼身上逶迤流淌。
但那些灯光却投不进这间屋子,也穿不透那浓稠的黑暗。
接下来几天,沈蜷蜷没有去过福利院,和褚涯依旧如往常般那样生活着。他写作业的时候,褚涯就坐在一旁做点其他活儿。
沈蜷蜷写两个字就要探头去看,褚涯头也不抬地道:“才写了两分钟。”
他不敢再看,假装写作业,也不探脑袋,只眼睛偷偷去瞟。
褚涯依旧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作业本。”
他赶紧又收回了视线。
“大、大、大……”
沈蜷蜷赶紧收回视线继续写,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都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写字呢?”
褚涯:“我就算没有看你,也能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不要背着我做坏事。”
沈蜷蜷神情一肃:“我没有做坏事。”
“那你快写。”
“好。”
褚涯缝着一件小孩的贴身秋衣,视线余光里却有两只穿着棉鞋的小脚。
那两只脚踩在小凳上,脚背崩得很直,像是正在用力,这表明它的主人此刻正在认真写字。倘若它们松懈下来,闲散地前后甩动,明显就是主人在开小差。
沈蜷蜷写了不一会儿,注意力便开始分散,不断扭来扭去抓耳挠腮。他写了几个错字,用指甲去抠,又用沾了唾沫的手指头去擦,褚涯赶紧制止。
“我不想写了,我好累啊,我的手疼,脚疼,背疼,脑袋疼,眼睛疼……”沈蜷蜷唉声叹气。
褚涯拿过他的笔记本看了眼,看见一共只写了四行字,前面的看着还行,后面的越来越潦草,大小不一,小的就涂了个黑团,大的长手长脚地占据了上下两行。
褚涯记得自己像沈蜷蜷这么大年纪时,可以坐上几个小时画一幅画,而沈蜷蜷却最多只能坚持十分钟,精神便不能再集中。
“嘤……我的屁股也疼。”沈蜷蜷皱着眉捂着屁股,眼睛狡黠地看着褚涯。
褚涯只叹了口气:“去吧,就在屋檐下玩。”
褚涯去卫生间洗衣服,沈蜷蜷就骑着钢珠车在屋檐下来来去去。再次路过主屋门口时,看见沙发上黑影闪了闪,哥哥的那只银狼量子兽突然出现。
沈蜷蜷现在总是会看见黑狼,所以也不惊讶,继续骑着车。在路过主屋门口时还会偷偷去瞟它,再大声自言自语。
“滴滴滴,哒哒哒,滴滴滴……”
“有的人,不,有的量子兽为什么会让别人看不清呢?它到底有没有扛个桌子?”
“滴滴滴,哒哒哒。”
“我这个钢珠车真好啊,哥哥给我做的钢珠车真好,很多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车车,很多量子兽也没见过。”
黑狼趴在沙发上,看似眯着眼在假寐,但眼皮下有着两道绿色视线,也暗暗锁定着沈蜷蜷。
沈蜷蜷下一次路过门口时,它便忽地站起身,发出一声威慑力十足的低声咆哮。沈蜷蜷吓得两只脚飞快蹬地,一边骑着车冲向卫生间,一边惊慌地喊哥哥。
“怎么了?”褚涯坐在轮椅上,手里在拧一条裤子。
沈蜷蜷指着那房门告状:“你看它呀,你看它。”
“看它做什么?”
“它,它动了。”
褚涯将裤子搭在旁边的铁架上晾着:“它动它的,你别去管就行了。”
“它还叫。”
“那你也在说话,它不就没来告状?”
“哼……”沈蜷蜷不满地扭扭身体,却也没有再敢过去,就守在卫生间门口,趴在车把上看石板地面上的裂痕。

第56章
暴雨一连下了几天, 丝毫不见减缓,弥新镇街道上的雨水已淹至脚背,沈蜷蜷从福利院带回的食物却已吃光, 必须要回福利院领取。
褚涯在家里时不再需要轮椅和拐杖,只是脚步还不大利索, 他在屋里忙碌,将最后两块豆饼烤热, 切块,摆盘, 和沈蜷蜷吃完早饭后, 便要送他去福利院。
“我的脚脚雨衣套得太紧了……我的雨衣帽子挡住脸了……”
褚涯细心地给沈蜷蜷调整着雨衣雨鞋,最后将他抱上轮椅, 开门出了屋。可到了垃圾场出口,才发现外面旷野上的积水太深, 看不清地面,他的轮椅说不定便会驶到坑洼里。
“怎么办呢?你的轮椅车车走不了的。”沈蜷蜷问。
褚涯侧头看向跟在不远处的黑狼。黑狼接受到他的视线,立即走了过来。
“银狼,地上积水太深, 我没法送他去福利院,你可以送他一下吗?把他送到福利院就行。”
黑狼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还低低俯下身, 让褚涯将沈蜷蜷拎起来放在它的背上。
“呀,呀,哈哈哈哈, 哈哈哈。”沈蜷蜷既紧张又兴奋地笑, 身体却坐得僵直, 连脑袋都不敢转。
黑狼转过身, 刚要抬步,突然嗷地一声跳起来,拼命扭头去看自己的背和撑在那上面的两只小手,又委屈地看向褚涯,像是刚刚被沈蜷蜷给掐了一把似的。
沈蜷蜷收起了笑,看看它又看看褚涯,立即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打它,我都没有打!它又在告假状,你看我的脚,动都没动,我的手也没有动。”
黑狼耷拉着眼皮垂下头,一幅隐忍的模样。
褚涯暗暗叹气,揽过黑狼的大脑袋,在它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量子兽,B+量子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量子兽都赶不上你。我肯定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能将他好好送到福利院。”
黑狼这才抬起脑袋,一张毛毛脸上难掩得意,它扭头瞥了一眼沈蜷蜷,再叼过褚涯手上的无菌袋。
“好吧,沈蜷蜷向导,银狼B+量子兽,你们现在可以出发了。”褚涯手指点了下额头,向他俩行了个军礼。
黑狼立即就要转身,沈蜷蜷却着急地道:“等等。”他朝褚涯哼唧着:“你还没有那个,那个呀……”
褚涯了然,抬手拍了下他的头:“滚滚滚。”
沈蜷蜷抿嘴笑,又道:“再凶一点。”
褚涯清了清嗓子:“滚滚滚!”
沈蜷蜷这次满意了,也行了个礼:“出发!”
“出发!”
黑狼在沈蜷蜷的兴奋大叫中冲入雨幕,径直跃上街边屋顶,几个起落就跃到旷野上,撒腿奔向了福利院。
褚涯看着雨幕里的黑点消失,这才转身往回返。这几天天气潮湿,他准备回到家后,便将昨晚洗的衣服用取暖炉烤干。
褚涯经过垃圾场和长街,刚刚拐弯进入巷子时,便突然顿住了动作,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也瞬间凝固。
巷子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身着一身黑色雨衣,撑着一把雨伞,半张脸掩映在阴影里。
褚涯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弹,只听见自己脑中响起尖锐的噪音,心脏和血液都已经在这冰冷空气里冻结成冰。
这一幕就和他背着母亲逃出种植区时的画面重叠,顾麟也是这样等在雨中,像是一名来自幽冥的恶魔,挥舞着冰冷铁锤,从此将他的人生敲得支离破碎。
暴雨滂沱,整个世界只有一片哗哗雨声。顾麟提步向着褚涯走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后,再推着轮椅往前。
“小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顾麟的语气和以往无异,就像周末从军校回到褚涯家,跨进门时和褚涯熟稔地打着招呼。
顾麟推着他进了巷子,再熟门熟路地进入前院,直直走向连接后院的通道。
“这里还住得习惯吗?我小时候也在弥新镇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搬去的克科镇。这院子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家,我还来玩过。对了,以前这里种了一棵杏子树,我还摘了一个尝过。”顾麟嘶了一声,“可太酸了,那酸味儿我现在都记得。”
直到进入通道,光线变暗,雨声变小,褚涯脑中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才停止,被冻住的血液开始流动,也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从腰后拔出匕首,反手朝着顾麟的胸腹狠狠刺去。
顾麟依旧面带微笑,只在刀锋袭来时横掌切向褚涯手腕。但褚涯却在他出手的瞬间,手臂下压,匕首直接刺向顾麟下腹。
他这下变幻太快,顾麟不得不迅速后退,雨伞也掉在了水里。但算躲过了这一下,刀锋也在他手背上拉出一道血痕。
他肩头上突然出现了黑蛇,朝着褚涯凶恶地嘶叫。
褚涯满心都是仇恨,见到顾麟后退,也推着轮椅往前,匕首跟着连接刺出。
顾麟一边格挡一边道:“差点忘记了,你虽然精神域受损,但身体却是B+哨兵,是我小瞧你了。”
“那你就给我死!”褚涯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一句。
两人从通道退到了前院,迅速被铺天盖地的大雨罩住。褚涯的雨衣滑脱,双眼被雨水和怒气染成赤红,只不管不顾地朝前方进攻。
黑蛇朝他跃出,他看也不看地一拳朝那方向击去,重重一声响,黑蛇飞向后撞在墙上,如同一段烂麻绳般摔进雨水里。
被仇恨驱动的褚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虽然还坐在轮椅上,顾麟是高过他半级的A级哨兵,却也依旧让顾麟应对得不轻松。
顾麟再一次差点被褚涯的匕首刺中,脸色更加阴沉,眼底也冒出一丝狠意。他不再只使用拳脚,倏地调出精神力,犹如一把重锤砸在了褚涯胸膛上。
褚涯的轮椅带着他向后飞出,沉重地摔在院子里,半天都没有动弹。
顾麟喘着气,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慢慢走向褚涯。
褚涯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在缓过那口气后,又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往下淌,淋湿的头发盖住额头,发间露出的一双赤红眼睛瞪着顾麟,像是一头想要扑上去撕咬的野兽。
顾麟走到他身旁,问道:“恨我?”
褚涯咬着牙继续起身,顾麟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道:“小涯,你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姑父以前就说你还欠缺冷静,你忘了吗?”
褚涯喘着气道:“我没忘,我没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没忘你在被妈妈带回去之前,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是的,我瞧不起你,我一直都瞧不起你,我父母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可怜你这条野狗,应该让你烂在深渊,像条蛆虫一样烂在深渊。”
顾麟歪头看着他:“想杀我?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想我死的人多了,包括你的父亲褚诚煜。但我现在还站在这里,看着他落水狗似的儿子,他却只能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哦,对了,云巅寸土寸金,但已故的晨星会会长还是有墓地的,就葬在他最爱的云海种植园区,那里空气和环境都不错,非常好。”
褚涯原本正撑着身体想站起来,闻言顿时僵住,只呆呆地注视着面前地面,连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
“对了,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云拓也死了。”
褚涯再次听到了那剧烈的噪音,穿透他的耳膜,在脑内掀起海啸似的轰响,剧烈得能屏蔽掉世间所有的声音,却屏蔽不掉顾麟的话语,还在坚持不懈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带着一群人想逃离……又自己单独折返……在海边时遭到我们的追捕……已经坠海身亡……”
“啊——”褚涯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颈子上爆出了条条青筋。强烈的仇恨和痛苦,让他突然平地跃起,手中匕首刺向了顾麟的面门。
黑蛇再一次出现,一口咬在褚涯手腕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继续往前刺出。
顾麟没有去硬挡,只调出精神力在身前布下了一张防御盾。
防御盾在褚涯的匕首下粉碎,刀尖也断成数段飞了出去。
褚涯握着半截断刃继续前刺,顾麟后退一步避开,精神力跟着击出,重击在褚涯的后颈上。
褚涯往前冲出两步后,站定,慢慢转过身。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入身下雨水里,顿时消散不见。
他就这样怒视着顾麟,身形晃了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褚涯趴在地上,侧脸紧贴着冰冷的雨水。他脑子里一片昏沉,还想站起来,但只动了动手指,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感觉到顾麟在他身旁蹲下,感觉到又有人走入这间小院,一道算不得陌生的声音响起:“你把他打死了?”
“怎么可能呢?没有。”
褚涯勉强睁开眼,模糊视线里是一名高瘦的军官,认出来人是顾麟的向导靳高。
“那你问出东西的下落了吗?”靳高问道。
“我表弟脾气暴躁,还没开口就动手。”
褚涯的脸被拍了拍,顾麟俯下身问道:“小涯,姑父把那东西藏在哪儿了?”
褚涯没有任何反应,空茫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半空。
“小涯,你知不知道姑父正在进行一种实验,已经到了快成功的阶段。他把研究结果放在盒子里,藏在了一个秘密地点,也将那地方告诉了你。你把姑父给你说的告诉表哥,表哥就会带你回云巅,给你疗伤,以后回军校继续念书。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恨我,而我也不会为难你,也会兑现这些对你的承诺。”
褚涯依旧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小涯,表哥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姑父在研究什么吧?他研究的是治疗黑疽病的办法。可明明就要成功了,他却说研究成果不公开,以后也只给晨星会的人治疗使用。这世上那么多被黑疽病威胁的人,云巅的普通民众、矿场的矿工、克科镇的居民、以至于福利院的小孩……难道他们患了病,就由着他们死去?因为他们没有尊贵的地位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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