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善恶,那蛊师自然也就有善恶之分,有蛊师以蛊救人,自也有蛊师以蛊害人,南疆并非一直风平浪静的,蛊王一脉向来主?张以蛊救人,他们禁止蛊术害人,所以惩治一切害人的蛊师,但总有不服管教的,在几十年前就出了这么一位心?术不正的蛊师,他是蛊王的亲侄子,圣子的亲堂哥。
那人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蛊师,任何?蛊术一点就通,驭虫之术更是惊才绝艳,然而他特别喜欢研究那些禁术,还喜欢自己研究各种毒物,各种阴毒的蛊术他都感兴趣,且屡教不改。
他最终因为几次酿成?惨剧又劝解无效,他被蛊王下令处死。
然而此人一身巫蛊之术极其危险,让人防不胜防,他在行刑之时逃脱了,他用残忍手?段杀死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从此杳无音信。
起先蛊王还担心?他害人,又担心?他在外面惹出祸端,毕竟这样一个厉害的蛊师足以将一个地方?搅得天翻地覆了,可自从他消失之后就再没了音讯,蛊王逐渐的也就不再关注,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倘若不是看到?孙子柏体内的蛊,蛊王甚至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侄子的存在了。
蛊王之所以想起这个侄子,就是因为这子母蛊本就是存在于记载中的禁术,而之所以成?为禁术,是因为这种蛊造成?的影响极大极恶劣。
曾有传闻,南疆某一代蛊王蛊术通天,是南疆有史以来最强蛊师,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轻松掌控天下,可他却甘愿守着南疆,一辈子庇佑南疆子民,直到?有一日,这蛊王忽然毫无征兆的性情?大变,他开始大肆残害身边辅佐之臣,而后是他自己的亲族家人,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蛊术全都用在了他家人身上,残忍至极。
而后他一改初衷,大肆扩张南疆领土,他所过之处可谓寸草不生,无论是牛羊牲畜还是老人小孩无一幸免,全都成?为蛊虫的养料,他就像地狱魔王,带着蛊虫来人间收割,他让整个人间成?了炼狱。
可奇怪的是,他在某一日突然暴毙而亡,据说死状极惨,他浑身筋脉都被搅得粉碎,脑中脊髓被啃食殆尽,他死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折磨,不少人见了都直接被吓疯。
但也正是这位蛊王给后人留下了重要线索,正是子母蛊,他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为他中了蛊,他体内的是子蛊,而母蛊则在控制他的人手?中。
此蛊之歹毒,是通过母体种下的,被种入子蛊之人可能还在母体中尚未成?型就中了蛊,而母体只是一个蛊虫的暂时载体,一旦母体怀孕,这子蛊就会通过母体胎盘进入胎儿体内,而后陷入沉睡,一直陪着被种蛊之人长大成?人,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这蛊虫就那么在体内沉睡着,直到?某一日被唤醒。
而那时,也就是中蛊之人的死期。
母蛊能够轻易控制子蛊做任何?事,即便子蛊是再强大的人也无济于事,他会在蛊虫发作之时完全失控,可跟烈风不一样的是,烈风是丧失理智,中子蛊之人却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如?杀害自己的亲人,比如?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他只是不能控制自己,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做这些事。
就好?像是体内的蛊虫主?导了他的身体和灵魂,让他只能做个愤怒又痛苦的旁观者,一个傀儡。
但此蛊格外凶残,一旦被唤醒之后它?会啃食载体的筋脉骨髓,每次发作的时候,也就是母蛊控制子蛊的时候,啃食的尤为厉害,发作的时候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他脑子里啃噬,让人头痛欲裂,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变成?一个疯子,非常凶险和痛苦。
而等到?载体被子蛊啃噬殆尽,人自然也就死了,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所以传闻中的那个蛊王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太?大,那恐怖的炼狱没有传播太?远,否则大家不可能都没听说过。
光是听着蛊王的描述,几人就忍不住面色惨白,就连见惯了生死的宁一剑都忍不住皱眉。
想象一下,这种东西要是被用在一个皇帝身上,亦或者被用在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身上呢?那造成?的后果也将是千百倍的放大的,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历代蛊王才有这样的禁令,将子母蛊当做禁术,任何?人不得修炼。
只是蛊王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亲眼看到?子蛊,他经过反复确认之后才敢肯定的。
子母蛊。
孙子柏面色阴沉,毫无疑问?他体内的是子蛊,而下蛊的方?法便是通过闻婉儿了,可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闻婉儿是皇帝指的婚,她?父亲乃是当朝丞相,孙子柏可以肯定此事闻婉儿全然不知情?,所以这蛊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种下的,而后她?与孙兆尹成?婚怀了原主?,这子蛊又顺着胎盘种到?了孙子柏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蛊是在她?在京城的时候被种下的,还是在来了苏城之后才种的。
第九十一章 凶险解蛊
“子母蛊……”苏瑾言喃喃, 而后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蛊王,言语中?还有些急切,“敢问蛊王此蛊可解吗?如何解?”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蛊王身上?, 可蛊王的神情实在算不上?乐观,他先是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像是死了一样的圣子, 而后才凝重道。
“可以解。”
众人心头一松,可没等他们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只听?蛊王继续道。
“要解子蛊, 首先得找到母蛊, 而后以母蛊引出子蛊方可解蛊,但母蛊为主, 子蛊为辅, 本身子蛊就是母蛊的傀儡, 而母蛊又受载体控制, 所以要用母蛊引出子蛊,很难, 基本可以说不可能。”
这话不难理解, 想要解孙子柏身上?的蛊, 就必须找到给他下蛊之人,用?那人身上?的母蛊将他体内的子蛊引出?来, 可那人既然处心积虑的给他下这么歹毒的子母蛊了?, 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解蛊?
只听?蛊王又补充道。
“除非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要救你, 而且在解蛊过程中?, 倘若他稍有异心, 那不仅你没救, 他也会被母蛊反噬,啃噬骨髓而亡。”
如此, 根本就是一个死结,不可解的死结。
更何况孙子柏至今不知道给他下蛊之人是谁,就连找到母蛊都难,又谈何解蛊?
所以,他真的是要死了?啊。
“我还有多长时间?”
孙子柏沉声看?着蛊王,他身边的苏瑾言颤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死死抓住轮椅扶手。
“最多半年。”
子蛊在孙子柏体内已?经?沉睡了?二?十年,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苏醒了?,所以就算没有圣子提前唤醒,他体内的子蛊也沉睡不了?太久。
子蛊一旦被唤醒就会开?始吸食载体的骨髓精血,好在母蛊不在,子蛊便是无意识的吸食,这个过程也将是间歇性的,可以把子蛊想象成一只只知道睡觉和吃饭的虫子,那么它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它睡的时候孙子柏没事,可它吃的时候就是孙子柏生不如死的时候。
当然,这是母蛊不在的情况下,倘若母蛊在,任何时候它都能叫孙子柏生不如死。
几个人都听?得面如白纸,孙子柏又问了?蛊王几个问题,母蛊能不能远程操控,比如他在苏城而母蛊在京城,能不能控制他?再就是如果子蛊死了?,母蛊会如何?或者母蛊死了?子蛊又会如何,再或者,母蛊的载体死了?,自己会如何?
蛊王本没有掺和到权势斗争中?的意思,可子母蛊非同小可,还是他们南疆的禁术,算起?来也是他们南疆出?了?纰漏才让这种?歹毒的东西流传出?去的,所以这也算是他管理的失职,而且听?孙子柏的意思,那母蛊很可能在京城,眼前之人又是四十万孙家?军统帅的孙子,这一看?就是足以搅动天下的大?祸啊,蛊王因此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远程操控是不可能的,就算子母蛊再强,它们之间的感应也需要一定的距离,理论上?是不可能超过二?十米得,而且越近越好,所以倘若母蛊在京城,他不可能对孙子柏造成任何影响,更别说控制了?。
但子蛊的苏醒母蛊当是有所感应的,而若子蛊死了?,对母蛊和载体都没什么影响,但子蛊不可能单独除去,除非子蛊的载体也死亡才有机会弄死它,也就是说,除非孙子柏死,不然单独弄死子蛊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孙子柏死,子蛊也未必能死。
反过来,如果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会失控,而子蛊失控的下场不用?想都知道。
而若只是单纯的母蛊的载体死亡,也就是下蛊之人死了?,那么母蛊会循着血肉进入新的载体,但失去了?主人的母蛊同样?是失控的,母蛊失控子蛊必乱,子蛊失控,孙子柏也唯有一死。
反正就是怎么着都是个死呗,几人的面色越听?越沉。
孙子恒却在这时候扑通跪在了?蛊王面前,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焦急慌张。
“求求您,蛊王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不能死。”
“侯府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死。”
孙子恒从小就在这个大?哥的压迫下长大?,以前从未得到过任何关注,他卑微的在他的鼻息下苟活着,他浑浑噩噩的既恨这个大?哥又羡慕着他,于是他总是学着他的样?子,吊儿郎当花里胡哨的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可本质上?他又很自卑,他下意识的卑微,下意识去讨好每一个世家?公子,他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什么追求,就像路边任何人都可以踩几脚的烂泥,别人不在意他,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直到孙子柏让他练武,大?哥给他找了?武学师傅,而后又让他去都尉府历练,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逐渐被认真专注所取代,他体会到了?练武的乐趣,他接触到了?以往从来接触不到的人,他们的想法对他而言是新奇的,正向的,他开?始接触到兵书,开?始认识不一样?的世界,他有了?喜欢的东西,他开?始在昔日朋友们面前挺胸抬头,他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也能看?清那些人的嘴脸。
直到那晚围攻匡义军余孽,他看?到大?哥指点江山的样?子,他看?到身边人奋勇杀敌的英勇,他提着对方?首领的头颅时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受到了?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和霸气,他终于找到了?未来的目标,原本昏暗的人生大?道变得明亮而宽敞起?来,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一下子变得敞亮。
而这些改变都是大?哥带给他的。
也正是因为他脑子变得清醒,他才更清楚侯府的处境,清楚大?哥这一趟南疆之行的凶险,他从未跟人说过他内心对于孙子柏的佩服和感激,可他从来不知道,大?哥所承受的凶险和危机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侯府可以没有他孙子恒,却不能没有他大?哥。
“求您,救救我大?哥吧。”
孙子恒哭,小乙也跟着哭,世子就是他家?公子的命。
冷美人见他们两人跪在地上?哭,也跟着跪在地上?茫然又天真的看?着蛊王,“世子哥哥不能死,他说要给我吃一辈子的猪蹄子,还有红烧肉。”
孙子柏看?着这样?的孙子恒,有些意外?但也挺欣慰,看?着他们的样?子更是哭笑不得。
一直沉吟的苏瑾言却在这时候开?了?口,问了?蛊王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
“蛊王您说过,只要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引出?子蛊就不是不可能是吧?”
蛊王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的。”
“您也说过,母蛊的载体若是死亡,母蛊便会寻找新的载体钻进去,那么倘若让我成为母蛊新的载体,是不是就能救他?”
苏瑾言此言一出?,别说其他人惊诧,就是蛊王也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蹙着眉严肃的思索了?起?来。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可你别忘了?一件事,下蛊之人虽是母蛊的载体,可他更是母蛊的主人,他才是主导着,倘若你说的这种?可能存在,就是强行杀死那人而母蛊存活,可死了?主人的母蛊是失控的,它可以钻入任何载体,那时候的母蛊是失控的,只知道吸食新鲜的骨髓精血,却并不受新载体的控制。”
“除非,”蛊王想到这里眼睛亮了?亮,“这个新的载体懂得驭蛊之术,且还要是非常强的驭蛊之术,母蛊是很凶残的蛊虫,况且还是一只活了?二?十年的蛊,所以定要强大?的蛊师才有可能驯服它。”
“如此,就有一线生机。”
但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个方?法跟多搭进去一条命又有什么区别。
不想蛊王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可眼前之人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苏瑾言坚定道,“我想试试,求蛊王您成全。”
“蛊王我也想试试,我会武功,意志不弱,而且我对大?哥绝对没有二?心。”孙子恒也急切道。
“我我我,”冷美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积极参与,“我也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孙子柏望着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曾几何时,在那个世界的他可是万人嫌啊,家?人都希望他去死,可这个世界,他们这是在争相恐后的为自己赴死吗?
心底翻起?一股热浪,让孙子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蛊王不忍打?击他们,先不说在短短半年内学会超强驭蛊之术有多难,现在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下蛊之人是谁,倘若那人权势滔天又有超强的驾蛊之术,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杀了?他?况且母蛊受他控制,他若身死又岂会让母蛊独活?
再者,倘若一切条件达成,这世上?能解此蛊的人只怕就只有他父子二?人了?,他们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南涧?
太难了?,任何一个条件单拎出?来都很难,更何况还需要将这些所有的条件都达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面前之人一个两个的目光都很坚定,就连他刚刚找回来这个神志不清的孙子都跟着起?哄,蛊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却在这时候,一直沉浸在崩塌世界中?的圣子忽然开?了?口。
“我跟你们去京城,”蛊王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圣子继续道,“让我去吧父王,让我亲手为他报仇,即便找不回他的尸骨,也至少让他安息吧。”
“父亲,让我去,否则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木雪身体微微颤抖,可语气却很平淡,任谁都能听?出?他口中?的坚决,尤其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
蛊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雪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清楚了?,看?到冷美人,他心里也很是愧疚,于是最终他点了?点头。
苏瑾言几人闻言都很惊喜,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圣子蛊术这般强大?,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好处理。
孙子柏此时还有些茫然,他的拒绝也没用?,不过京城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倘若有圣子这个超强蛊师存在,对身边这几人的安全也稍微有点保障,所以孙子柏没有拒绝的理由。
圣子坚持要跟孙子柏去这一趟,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孙子柏帮他查清当年的真相,他要知道害死苍青的幕后凶手是谁,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和苍青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其实不需要他说,孙子柏也会查清真相,毕竟苍青就是宁一剑口中?那个有可能救自己的蛊师,苍青被人囚禁的那七年究竟被迫做了?些什么,又被迫教了?些什么人,孙子柏直觉这跟自己身上?的蛊虫可能脱不开?干系,还有老蛊王口中?所说的那个消失了?四十年的侄子,孙子柏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人似乎都有牵扯。
所以即便圣子不要求,他这一趟也会查清楚。
最后商议决定,苏瑾言将跟着圣子学蛊术,孙子恒本也想学,可圣子觉得他资质平平不值得浪费时间,于是只能作罢,倒是孙子柏,虽然蛊王和圣子都表示子蛊与母蛊之间的关系是单方?向的,不可逆,但孙子柏还是大?胆预想,可不可以用?子蛊反过来控制母蛊,所以经?过再三商讨,最后决定让孙子柏也跟着圣子学习驭蛊之术。
虽然同意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蛊王并不看?好,毕竟那位被子蛊控制的人,可是他们历代蛊王中?非常厉害的存在,那样?的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没道理孙子柏一个半路出?家?的人能做到。
孙子柏的事敲定,苏瑾言的解蛊也就迫在眉睫,所幸有宁大?神的参与,再有蛊王亲自动手,成功的几率也被大?大?提高了?。
正式解蛊前一晚,两人坐在万骨谷的湖岸上?,孙子柏将苏瑾言从轮椅上?抱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岸边,夜晚的万骨谷已?经?恢复了?宁静,白天那些狰狞恐怖的虫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几只不安分的蛐蛐在不合时宜的叫个不停。
夜光很是皎洁,映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形成深深的倒影,轻风微动,眼前便是一片波光粼粼。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水光滟滟,思绪都有些飘远,孙子柏脑子里有些乱,一会儿是前世的记忆,一会儿又是这个世界的画面,明日苏瑾言就要解蛊了?,本是他该说些什么安慰鼓励的话的,可半晌却只是沉默无言。
最终还是苏瑾言先开?口,他扭头望着孙子柏目光坚定,“你不用?担心,明天一定能成功。”
苏瑾言本来就长得出?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也是这样?的月光下,借着街角的路灯,孙子柏恍惚间还以为是什么神祇降世,只是那时的苏瑾言是冰冷的,也是遥远的,他那双眼睛如深潭看?不清任何东西,而眼前的苏瑾言依旧如神祇一般,在月光和湖水的映衬下,他这张没有瑕疵的脸好看?得不真实,可他的眼睛里却明晃晃的映着孙子柏的影子。
如果先前苏瑾言只是因为想和孙子柏并肩而站才想恢复森*晚*整*理双腿的,那么现在他又多了?一条必须坚定的理由,只有他好起?来才有资格去谈什么保护,倘若他还是个残废之躯,身上?又是毒又是蛊,这样?的他如何去做拯救孙子柏的母蛊载体?
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孙子柏,明天的解蛊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苏瑾言越是坚定,孙子柏反而越是复杂,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可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瞻前顾后,当苏瑾言毫不犹豫拿箭插向他心脏的那一刻,孙子柏的震撼和感动将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那些过往记忆又都全部拉出?来鞭笞了?一遍。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那种?有人愿意毫不迟疑的为他豁出?命的感觉,给孙子柏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而这个人,同样?是能让他毫不迟疑豁出?命的苏瑾言。
苏瑾言能感觉出?来孙子柏的心绪很乱,孙子柏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眼底的复杂就像他被圣子唤醒了?子蛊时的情形,他只知道那时候的孙子柏格外?惹人心疼,并非因为他被子蛊折磨的痛苦,而是那时候孙子柏的心绪,他像个孤苦伶仃却又骄傲的人,明明可怜到了?极点却又骄傲的仰着头颅,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可怜和痛苦,他只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才蜷缩着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知道孙子柏经?历过什么,但他想做那个人,那个冲破孙子柏虚假坚强壁垒,在黑暗中?给于他温暖和拥抱的人。
苏瑾言忽然凑前,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吻在孙子柏的薄唇上?。
忽然凑近的脸让孙子柏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唇上?那温软的触感吸引了?过来,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一晚,在苏瑾言的房间里,他轻轻吻上?去,却浅尝辄止,那种?心跳加速到要窒息的感觉,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青涩和悸动,是那样?的强烈。
孙子柏觉得,那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而此时,忽然吻上?来的苏瑾言却给他一种?眼眶酸涩之感,就像一直孤独的人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那怀抱带来的又岂止是温暖,那是对他过去所有孤独的慰藉和安抚,苏瑾言的闯入一下子就填补了?他上?一世所有的不幸,让他空虚孤独的内里变得充实了?起?来。
孙子柏眼眶微热,他忽的搂住身边的人,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他大?手抚着他的后脑勺,他有些急切的加深了?这个吻。
比起?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的孙子柏急切又粗鲁,他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诉说长久以来的委屈,他强势的探入他口中?,而后在他口中?疯狂搅动,他用?力的索取着,肆掠着他口中?的每一寸。
苏瑾言只是想要安抚一下身边的人,他没想到孙子柏忽然变得这么热烈,但他没有一点抗拒,他任由他疯狂索取。
孙子柏吻的急切,苏瑾言的双腿本就使不上?力,于是很快人就被他推倒了?,他覆在他身上?明显有些失控,但在苏瑾言倒下去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他脑后,以免他的头磕到地上?,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苏瑾言的手,他将他按在地上?,他与他十指紧扣。
苏瑾言任由他动作,好半晌,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孙子柏终于放开?了?他,重新获得呼吸的苏瑾言大?口大?口喘息着。
月光下,孙子柏呆呆的望着他,两人同样?大?口呼吸着,孙子柏就那么瞧着身下这人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他瞧着他被自己亲得微微红肿的唇,此时月光与湖水晃动,他唇齿晶亮,透着诱人的色泽,他想着若是上?一世有人告诉他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他是打?死不信的,但事实就是眼前这个人真的让他喜欢疯了?。
此时苏瑾言胸膛还在激烈起?伏着,他有些呆呆的望着孙子柏,他那双曾经?如深潭一般看?不透的眼睛里已?经?被蒙上?一层水光粼粼的迷雾,苏瑾言透着茫然的样?子有几分呆萌可爱,孙子柏忽的就笑出?了?声,先前那些茫然和混乱竟就这么一扫而空了?。
没什么可迷茫的,上?一世的糟糕非他所愿,可这一世一个一个都是让他牵挂不舍的人,尤其眼前之人。
他依旧不怕死,但他舍不得死,一点都舍不得。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穿越重生这种?事都让他撞上?了?,所以再闯一次又如何呢?不就是个死局吗,更何况他还有一线生机呢。
苏瑾言只见面前的人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神采,他心里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迎着月光忽然笑着打?趣。
“你还要压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想在这里……”
苏瑾言“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未出?口的话意思更明显。
孙子柏目光一暗,他复又凑近他哑着嗓音道,“我若想呢。”
苏瑾言只是口嗨,他哪里想到孙子柏顺势就这么说了?,且哑着的嗓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一股酥麻的感觉让苏瑾言陡然一慌,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对上?孙子柏灼灼的目光了?。
孙子柏干脆将头埋入他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皙的脖颈间,苏瑾言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
“瑾言,我们能生宝宝吗?”
苏瑾言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当即面红耳赤,却只听?孙子柏继续在他耳边低语。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听?蛊王说什么孕子药,还有男子有两种?体质,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男子天生就能生孩子的,所以瑾言,你是哪种?体质呢?”
苏瑾言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他哪里想过,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常识,可放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些话竟会显得如此暧昧羞耻,况且这个问题,他以为孙子柏当是知道的。
他是哪种?体质,为什么每次与他共处的时候小乙都那般大?惊小怪,难道这人心里没点数吗?
苏瑾言哪里知道孙子柏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对于这个世界男子能生子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什么认知,更不要说怎么区分男子的体质了?。
苏瑾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孙子柏却自顾自的继续道,“瑾言你若是能生,我们便要一个宝宝吧,要是你不能,或者让我生?”孙子柏说着打?了?个冷颤,孙子柏想着自己怀孕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天雷滚滚,于是他惊恐的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可能生不了?。”
孩子嘛,不要也罢。
苏瑾言也被他的发言惊得天雷滚滚,他震惊啊,孙子柏竟然真的不知道如何区分男子体质,就孙子柏这样?的体质,就是服一百颗孕子药也未必能怀上?的好吗,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啊,苏瑾言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连羞耻都顾不上?了?。
“我能,”苏瑾言说,“等我们都解了?蛊,我们便唔嗯……”
苏瑾言还没说完唇就被孙子柏堵住了?,一个深吻之后,孙子柏就那么趴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脖间,“那我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孙子柏紧紧搂着他,“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苏瑾言,你上?了?我这艘贼船,就休想再逃脱。”
孙子柏带着几分威胁的话在苏瑾言耳边响起?,他最终失笑,轻轻搂着他的肩安抚的说,“放心,不逃,倒是你,胆敢中?途丢下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尝尝做轮椅的滋味。”
这下孙子柏也笑了?。
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蛊王亲自解蛊,蛊王与宁一剑配合期间不能被打?扰,不能分心导致出?现任何差错,所以需要一个完全安静不受影响的环境,孙子柏亲自将苏瑾言推进去,他们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子柏离开?之前对蛊王和宁一剑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二?位。”
蛊王冲他点了?点头,宁一剑神色也很凝重,直到房间门被关上?,孙子柏等人完全被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