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叔指了指他,又戳了戳玉州的叶子:“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以后不要说是我们雾鸣山出去的。”
一个取了心头血,把自己造回原型,一个傻呵呵地想要跟天道作对,雾鸣山怎么会出他们这样的妖!
因为千秋宴刺杀一事, 中元节祭祖,时延并没有去皇陵祭拜,只是在宗祠祭拜。
闹得沸沸扬扬的千秋宴刺杀一事随着渐渐凉下来的天气, 也慢慢地被百姓遗忘。
玉州还是没能变回人形, 但人参叶子长长了一些, 能从花盆里伸出来,缠住时延的手腕。
这是他无聊的人参生活里, 为数不多的消遣。
时延也只是任他缠着,处理公务的间隙会摸一摸他碧绿的叶子, 他偶尔会带玉州上朝,玉州就安静地陪着他。
而在有一天的早朝上, 文相上朝了。
自上次文相告假, 他已经许久没上过朝了,今天见他穿着朝服, 有些大臣的心直突突,文相上朝必有大事发生。
时延感念文相身体不好, 给他赐座,让他不必强撑着站着。
这段时间朝中并无大事发生, 文相也只是坐在一边没开口,就当众人以为今日也无惊无险地度过的时候, 时延突然说话了。
“既然卿们没有事要上奏,那朕有一事,要告知各位。”
他说的是告知,不是商议。
底下的大臣们一头雾水, 而此时, 坐了一整个早朝的文相也站起了身。
众大臣:!!!
“朕后宫空悬多年,众卿也不止一次上奏, 请立后位。所以今日,告知众卿,朕不日将大婚,烦请礼部和各位宗亲,商议流程。”
这可真是平地起惊雷啊,众人还想问什么,行中就已经高喊退朝了,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一些大臣围在议事殿外久久不愿离去,最后看着被太监扶着出来的文相,大家一拥而上。
在千秋宴那日便有传闻,说陛下要立的不是皇后,而是君后,是男子之身,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多半不是空穴来风,但若果真是男后,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文相,陛下为何突然有立后的想法了?”
“文相,不知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哪家闺女?”
“文相……”
“文相……”
文川站定,喘了一口气:“陛下自有决断,诸位不必如此着急,立后也不在这一时之间,礼部要准备仪典,到时候自见分晓。”
众人还想问什么,就看见满脸煞气的漆麟将军过来,于是只好噤声,看着文相跟漆将军结伴而行。
“陛下要立的后,是玉州公子?”他们同乘文相的马车,漆麟不习惯软垫,拿开放在了一边。
文川叹了口气:“是。”
漆麟皱眉,想说一句胡闹,又碍于身份,忍了下去:“先不说玉州公子已经去世了,就算是没事,哪有立男子为后的规矩。”
漆麟统领禁军,那日明颖郡主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本想千秋宴之后问一问,没想到就出事了,一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问出来。
文川文:“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漆麟一脸疑惑:“不重要吗?”
文川笑:“只要喜欢,男女都不重要。”
漆麟还是不懂:“那子嗣怎么办?”
文川靠在靠枕上,合上眼睛:“不重要,都不重要。”
漆麟看着他,他是知道文川的身体情况的,以为他是忧思自己:“对你来说或许不重要,但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子嗣关乎江山社稷,他为何要选最难的路走?”
他没等到文川的回答,侧头去看时文川已经睡着了,呼吸浅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无声无息地消失,漆麟硬生生地忍下了许多话。
马车到了相府前,早有一个少年等在相府门前,看到马车回来之后,他便凑到马车跟前,跟漆麟打过照面之后,抱起了文川往府里走。
漆麟没有错过他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漆麟捂住了眼睛,仰天叹息,这都是什么事!
时延说要立后,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礼部的章大人,在早朝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午膳时间刚过,章大人就出现在了勤政殿里,手边是行中刚泡好的茶。
他不还直接问,所以旁敲侧击:“陛下,立后只是仪典繁复,还请陛下明示皇后娘娘的身份,微臣才好安排后续的事情。”
今天因为上朝要说的事情,时延刻意没有带玉州去上朝,知道自己不能去的时候,玉州还闹了脾气,在他走的时候也不用叶子缠他了,气呼呼的样子让时延差点拽下他一片叶子。
时延想起玉州的可爱,又看到朝堂上面色皱得像苦瓜一样的大臣,他带了点笑意:“君后是朕从雾鸣山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已经认了肃亲王做义父。”
章大人听清了时延的话之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行中赶紧过去帮章大人顺气。
“陛下……”
时延看着他,示意自己没有在开玩笑:“因为是君后,所以可以在基本的仪典上更精简一些。”
“陛下!立后是关于江山社稷的大事,怎能如此儿戏!况且,况且那位公子,已经,已经去世了!”章大人满脸通红,从前陛下不拘俗礼也就算了,怎可在立后的大事上这般随心所欲。
况且这世上,只有阴阳调和一说,虽说有龙阳之好之人,但也从来没人把这样的事放在明面上来,但陛下不仅把这件事明说,还要昭告天下,这如何能让人接受。
“玉州不日就会痊愈。”时延说。
章大人梗着脖子:“陛下,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从未有过男子为后的先例!”
时延整理了一下玉州身上的红绳:“章大人,朕也说过,朕是在告知,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玉州这会儿还在跟他生气,似乎是做了什么,一动也不动,时延只好轻轻摸摸它,还是没反应,就不再逗他了。
“陛下,男子为后,绝无可能!”
“为何不可?”时延问。
“于理不合,于礼不合!”
“章大人,理法不外乎人情。”时延站起身来,看着章大人的眼睛,“朕虽身在宫中,民间传闻也听得不少……”
章大人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时延自然没有错过他的一丝一毫的表情,才继续说:“既然先人的理也有不近人情的地方,朕不如顺手推舟,这理就重新改改吧,天下有情人甚多,无论男女,皆可成婚?”
章大人张大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行中把章大人送出了宮。
时延这里不断有人递折子,肃亲王府上也没闲着,作为皇室现在仅存的宗亲,立后一事自然绕不开肃亲王。
王府里,王妃帮肃亲王按头,这几日来王府递拜帖的人太多,一向闲着的肃亲王头疼得厉害。
“王爷,事情就这么订下了吗?”王妃边按边说。
肃亲王摇头:“没什么转圜的余地,陛下是铁了心的。”
也不是这次因为玉州帮时延挡剑的突发奇想,而是在千秋宴之前,时延就已经告知了他这件事。
王妃捂着嘴:“可这,几乎是群臣反对的事情啊,男子为后,不说别的,就一个子嗣问题该怎么解决?”
肃亲王叹了口气,随后拉下她的手:“这个消息不久之后一定会传出来,咱们府上,就闭门谢客吧,再给三个孩子传信,近日一定要谨言慎行。”
他又想了想,又说:“不如你回娘家住几日吧,清净。”
王妃的爹原是京中小吏,他没有因为女儿嫁进王府就想往上爬,而是辞官又举家搬迁到了离京城不远的城里住着,做了点小生意,远离京城之后,生活也更自在一些,素日里跟王府的联系也就是送些新鲜的吃食来。
肃亲王妃才真的感觉到紧张:“需要这样吗?”
肃亲王点头:“谨慎一点总是没错,再过几日,我也不在王府了。”
她抬起头:“为何?”
“陛下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我这个宗亲之首难辞其咎,是定要去宗祠里罚跪的。”
肃亲王妃握着他的手:“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去云阳寺斋戒礼佛,陪着王爷。”
“也好,也好。”
陛下要立男后的事情在京城中传开了,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对这件事也是褒贬不一,更不妙的是,近日来大雨下了好几日,没有一点要天晴的样子。
一派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老臣,老臣们齐聚勤政殿,说着时延此举有违天理伦常,若执意如此行事,江山社稷危矣,近日的大雨就是上天给的征兆。
一派是不赞成也不反对的,以漆麟将军为首,在面对其他人上门来拉帮结队的时候,关上了府中大门,似乎并不想沾染此事。
还有一派,是看着自己家中不中用又有点姿色的庶子起了心思的。
京中的传闻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些文人,编出了些话本出来,当然不敢明写,但内容精彩绝伦,是很多京城学子和闺中小姐们最爱的消遣。
保守派的老臣直呼有碍观瞻,但到底也没能杜绝得了,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又找到了肃亲王处,只是亲王府没有能做主的人,王妃去了庙里礼佛,王爷去了皇陵,说自己没能劝说好陛下,只好去皇陵罚跪,以求得列祖列宗的原谅。
众人傻眼,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文相的身上,只是无奈,文相素来身体不好,府上总是闭门谢客。
早朝时,文臣都憋了很多的话,在行中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话语之后,你一嘴我一嘴地都开始说起了立后一事。
礼部尚书章炎本应是他们的主心骨,但整个早朝,章大人都一言不发。
“陛下,男子为后,有违伦理纲常。”一言官开口。
时延:“哦?难道弟夺兄妻就符合纲常?”
那言官面色涨成了猪肝色。
“陛下,需得为江山社稷考虑,不可让江山无后啊。”
时延撑着头:“朕何时说过,立了君后就不要子嗣了?”
那言官一惊,那玉州公子还能生孩子不成?
等到所有言官都说完话之后,时延才站起身:“众卿如此反对,不过是因为从未有此先例而已,朕先前推行的律法,众卿当中也有反对的,但朕依旧做了,后果却并不像众卿说的那样诸多危害,反倒是百姓更加安居乐业。”
“朕敢于做这第一人,是因为理法是先人创造,前人西去多年,早已不知今夕何夕,总要有人去颠覆那些尘封已久的,一成不变的东西。”
时延朝着西边:“朕今日做的事情,焉知后人不会赞朕为明君?”
“至于忤逆先祖,朕自会去祠堂,同先祖请罪。”
第28章
在那日早朝之后, 时延便去了皇陵,同肃亲王一样,在时家先祖牌位前, 沐浴斋戒, 不眠不食, 跪了三日。
而在时延从宗祠出来之后,天边泛起五色云彩, 艳阳投下炽烈的阳光,雨过天晴, 似乎是先祖,也默许了时延的这个行为。
立君后之事, 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圣驾刚才皇陵回来, 时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小人参,在勤政殿偏殿梳洗一番之后, 刚想去见玉州,就听行中说礼部章大人求见。
时延叹了口气, 只好先去见章大人,处理完事情之后再去见玉州。
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了立后大典,章大人近来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但在做事上, 仍是勤恳。
“陛下,立后仪典微臣仍是沿用先前古礼,但在此基础上,略有些调整, 按照陛下的吩咐, 删减部分繁琐的地方。”
时延点了点头,他刚从皇陵回来, 面上有些疲态。
“另外,需要君后的生辰八字,还有一应朝服的准备也都迫在眉睫,是否可以请君后来量体裁衣?”
时延顿住,他倒也想,但玉州至今还是个人参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形,大婚仪典定在明年的四月,正是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时候,玉州应该会很喜欢。
“过两日朕会告知你。”
只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变回人形呢?离他变回人参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再过不久就是中秋,难道中秋他只能跟人参一起过吗?
玉州最近很不高兴,因为他有好几天都没看到时延了,虽然行中也尽职尽责,浇水晒太阳换土一样不落,容叔他们带来的土很多,可以每天换一次。
行中做得也很好,但就是不能跟时延在的时候比,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扭腰扭脖子,总害怕被人看见。
这会儿行中把他放在廊下,廊下太阳并不灼热,玉州还是抬起叶子,遮住阳光,心里默默叹息,今天的晒太阳时间已经够了,行中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还不把他收回去。
玉州百无聊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时延弯腰,把花盆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一边太阳完全晒不到的地方。
玉州却来了小脾气,在时延碰他的时候他把叶子都卷了起来,学着山里的含羞草的样子,不许他碰。
“怎么了?”时延松开了手,轻声笑道,“这么久不见了,还不能碰一碰你的叶子了?”
玉州突然来劲儿,全身的叶子都张开,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时延莫名地想起了炸毛的猫,玉州现在,是在炸毛吗?
时延却垂下眼睫:“最近有些忙,朕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玉州一听就心软了,他伸出枝干去缠时延的手指。
时延的唇边漾开笑意,随后弯腰把他抱回寝殿,把整个花盆放在床边:“在这儿陪朕睡一会儿?”
玉州还是缠着他的手指,看着他合眼睡着,不过就几天没见,时延瘦了很多,眼下有些乌青,玉州一直勾着他的手,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点点酸。
这就是人间的帝王,他拥有的权利越大,他身上的担子就越重,所以他才会这么累吧。
玉州觉得自己心里很空又很满,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喷薄而出,但他现在只是个人参,什么也不能做。
有一股灼热感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玉州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剧烈地燃烧。
他想叫时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热意烧得他浑身都疼,像是当初被雷劈到叶子尖尖时的感觉。
所有的疼痛过去之后,玉州埋在土里的根茎渐渐地有了知觉,玉州松开缠着时延的叶子,随后随着一声花盆碎裂的声音,玉州重新变回了人形。
时延被声响一惊,就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玉州站在床前,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玉州已经从地上蹦到了时延的怀里,时延顺势拉过一旁的被子,遮住了玉州的身体。
他顿时困意全消,亲了亲玉州的额头:“怎么这么突然就变回来了?”
玉州先是张了张嘴,随后紧紧抱住时延,说得第一句话却是:“我要吃好吃的,我好饿好饿。”
时延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把他完全抱进怀里:“先陪朕睡一会儿。”
玉州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嘟囔着说想吃东西,但时延又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只好安静地拥住时延,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在时延一下一下抚摸他后背的动作上,玉州也闭眼睡着了。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时延的手还搭在玉州的腰上,顺着他的腰线,摸到了他心口上的那一道疤上。
他腹部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他身上现在就只剩下了心口的那一道,似乎是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了。
时延想起容叔说过的话,他坐起身来,玉州也睡意朦胧地爬起来,看着时延往自己身上裹衣服。
玉州还有些不清醒,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时延的身上,有些模糊不清地说:“时延,我饿。”
寝殿里燃了灯,透过朦胧的烛光,时延看清了玉州的脸,倒是没瘦,但始终不如从前那样精神,他扶正玉州的身子,沉声叫他:“玉州。”
玉州这才清醒一些:“怎么了?”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心头血的事情。”
玉州立刻就清醒了,默默在心里大骂容叔,干嘛把这事告诉时延啊,害得他现在还要跟时延解释。
他一紧张就想用手绞着衣角,慢吞吞地说:“就是,我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生辰礼,我现在有的东西都是你给我的,我就想,我要送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就,就只能是这个了。”
时延轻轻解开刚刚他自己系上去的衣带,那道疤很深,上面的颜色却很嫩,有些突起,在玉州雪白的身体上有些格格不入:“你不疼吗?”
玉州摇头:“当然不疼了,我是人参,哪里会怕疼。”
他不想时延再看他,于是穿好了衣裳,去握时延的手:“饿了饿了。”
时延这才起床,叫来了行中。
行中看到床边的碎裂的花盆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又在下一刻看到玉州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他整个人都空白了:“公,公子……”
玉州朝他笑:“行中,好久不见啊!我要吃东西,我好饿。”
行中赶紧说:“奴才这就去安排。”
走到路上,行中才反应过来,玉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不过也不重要,总归手陛下在安排,他能安然无恙回来就很好。
但这顿饭,玉州等了很久,是因为小厨房最近都没有在夜里留着火的习惯,因此火都是现生的,御厨也是从床上被拉起来的,他还懵着,听说公子回来之后,立马抱着自己的铲子,炒菜的时候铲子都快抡起火星儿了,生怕让玉州等得太久。
勤政殿不再像前一段时间一样一到夜里就安静得很,似乎随着玉州回来,那些远去的生机也都重新落在了勤政殿里。
玉州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蒸饼,还朝时延指挥让他给自己端了一碗汤来喝,周围守着的宫人都是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他回过头,脸上还沾了点油渍:“你们怎么都看着我啊?”
时延这才挥手让他们下去,寝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时延看他吃饱喝足之后,才吩咐行中收了桌面,准备好好地跟他谈一谈。
“心头血那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想也不想就给我?”
玉州没想到话题又转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对我很好啊,我自己没什么东西能给你,所以只能想到这些。”
“又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玉州摇头:“我不知道嘛,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刺穿了……”
“给我心头血,替我挡剑,都是为了报恩吗?”时延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玉州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报恩?心头血是因为要给你生辰礼,为你受伤,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时延觉得自己有些心急,玉州其实还是不太懂人的七情六欲,他急于从玉州的行为中,找到他和别人不一样的证据:“要是小枣需要你的心头血,你会给吗?”
玉州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本来想脱口而出的会又迟疑了下来:“那个……取心头血真的好疼,我现在都还虚弱着呢,我想我可以给小枣我别的血,不是心头血的血也是很有用的。”
他说完之后觉得有些自责,看向时延:“我是不是不太好啊,本来小枣要的话我是应该要给的,但是,但是我有点不想给他,因为容叔说我只能取两次,我还想留一次,可小枣是我的好朋友……”
时延没着急安慰他,而是又问:“那如果是文相呢?”
玉州摇头:“我的心头血对文相来说药性太烈,他承受不住的。我给他就是在害他。”
时延也不知道这个答案自己到底是不是满意,他看着玉州圆鼓鼓的肚子,叹了口气:“走吧,出去转一圈,消消食。”
玉州还沉浸在刚才对自己的自我认知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朋友,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好朋友做点什么,他又抬起头看向时延,如果他还要再给时延一次,他应该,还是会给的吧。
就算变回了人参,时延也应该能把他养得很好吧?
只是不能再做报恩的事情,好像有点遗憾。
行中本来想在前面帮他们掌灯,但时延拒绝了,他许久不见玉州,只想跟他单独相处一会儿。
玉州的手里提着的是他们先前在灯会的时候时延给他赢回来的兔子灯,宫里有能工巧匠,做出的灯自然也会比民间的灯好,但玉州很喜欢这盏灯,平时都舍不得拿出去用。
他们从勤政殿出发,绕到了御花园,玉州看到了御花园里那一堆从雾鸣山弄回来的土,故乡的味道让他沉醉。
“时延,明天能去看看榕树他们吗?”他都没有跟人形的榕树和石头一起聊过天呢。
时延点头:“可以。”
他们绕着御花园走了一圈,时延觉得玉州消化得差不多了,才带着他往勤政殿去,天色已经很晚,玉州只是匆匆洗漱一番,就重新爬回床上,而时延,还在书案边处理近日来堆积的公务。
许久没有睡过床,玉州在床上翻来覆去,翻着翻着,脑子里想到了他变回人参之前的那天晚上,他跟时延好像也是这样翻来着,而且他跟时延贴得很近,两个人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
想着想着,玉州的脸变红,他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跑到时延的面前,时延正在朱批,下意识地把他搂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怎么不睡觉?”
玉州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时延,我们来做报恩的事情吧!”
第29章 (加更)
报恩的事情一夜都没做完,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玉州颤颤巍巍地推时延的肩,时延在他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耳边玉州的呜咽声就更大。
起初他们还算是势均力敌, 玉州还能勉强地自我掌控一会儿, 渐渐地就开始落下风,到最后已是句不成句, 调不成调了。
在一切结束之后,时延在玉州胸口的淤痕上落下一吻。
玉州已经快没有意识了, 只是翻了个身,把自己跟时延之间的距离拉开, 虽然报恩的事情真的很舒服, 太久了也真的太累了。
他在时延更衣的时候,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报恩的次数, 两次,这两次里时延又很多很多次, 所以的话,可以给他记五次吧。
被时延叫起来的时候, 玉州还在昏昏欲睡,他的身体并没有好全, 并没有恢复到他刚化形时的样子,上马车的时候还是时延抱上去的,上了马车也没清醒,一路睡到了相府。
文相今日在相府设宴, 招待的是据说是符心公子的家人, 玉州如今身份特殊,只能低调前去, 用的是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从侧宫门出。
容叔和石磊两个人看到变回人形的玉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时延没有打扰他们叙旧,跟着文相进了书房。
“近来京中流言倒是平息了不少,想来接受的人还是多了起来。”文川虽不上朝,但他在京中眼线也不少,对京中局势还是了如指掌。
时延点了点头。
文川却看向他:“玉州,他真的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时延这才想起,这件事,好像玉州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更或者说,玉州甚至没有封后,成亲的概念。
“臣僭越,这件事,陛下还是应该要完全征求他的同意才行。”文相开口。
时延嗯了一声。
他们从书房出去,就看见那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看起来很违和,但仔细看又觉得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容叔是长辈,石磊是可靠的大哥,而符心和玉州,就是他们天真不知事的弟弟。
文川收回目光:“陛下,是他们救了玉州吗?”
当日事发,文川听人提起过当时的凶险,那把剑几乎是全部没进了玉州的身体,血流了一大片,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可玉州就只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他却是毫发无伤。
时延点头,他的目光也落在玉州的身上,他们像是聊起了什么好笑的时候,玉州笑得前仰后合,又绕着容叔转了个圈,像是扯到了什么地方,又疼得龇牙咧嘴。
“文相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文川抬起头,他自然是不信的,他自幼就吃够了鬼神之说带来的苦,他喝过无数的符水,吃过很多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丸药,被很多骗子围着跳大神,最后他的娘亲和祖母在去求神拜佛的路上,遇上大雨天,马车侧翻到山崖下,一个家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与其说信不信鬼神,更不如说他极其厌恶鬼神之说,他对着时延摇头:“陛下知道的,臣一向最厌恶鬼神之说。”
时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不能越俎代庖,坦白的事情,该需要的人自己来做了。
相府里的饮食清淡,文家的管家怕玉州吃不惯,又去酒楼里叫了一桌席面,管家还拆了几坛好酒,听说是文相幼年的时候,他的娘亲亲手给他酿的,现在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
容叔跟石磊近来不是在相府,就是在京城里逛,对京城里的好吃的也算是如数家珍。
容叔喝了一口酒:“我跟老石两个,打算明日就离开京城了。”
玉州手上的鸡腿啪嗒一下掉下去:“啊?那你们要去哪里啊?”
石磊笑着说:“这天地太大,我们想到处都去看看。”
其实他们心里是想带着两个小的一起走的,但这两个一看就都不愿意,所以只能他们两个人代替他们去看看了。
今天高兴,时延也没拘着玉州,想喝酒就让他喝,最后玉州一个人闹,其余人就这么看着。
文相身子不好,没一会儿就离席了,时延怕万一玉州没忍住变回原型被相府其他人看到,所以吩咐了相府的下人,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没了外人之后,玉州就更加放肆了一些,只是符心一个人心事重重。
“小狐狸,都说了,你已经做了你最大的努力了,尽人事,听天命。”容叔放下酒杯,“别再做其他无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