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炮灰他觉醒了—— by楚执
楚执  发于:2024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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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狸珠,回来之后大病一场, 近来由两人照顾,身形单薄了几分, 双眼澄澈如碧波湖水,细看却恍若枯木。
“三年来, 未曾与你们说境外情景, 如今各州之间受邪祟侵蚀,仙道弟子忙于清扫邪祟暇不应接………如今你们既已出来, 也是时候下山了。”
三年之期,他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狸珠有些恍惚,灵法君的话音在他耳边断断续续, 他随薛遥一并叩首。
“薛遥,你需回离州一趟……那里同时出现了青鬼与红棺相的踪迹, 无论如何,你需回去看一看。”
“弟子知晓了。”薛遥应声。
他们三人向灵法君道别,狸珠从殿中出来,李云锦在他身后, 扯住了他的衣袖。
“……狸珠。”嘶哑的嗓音传来, 李云锦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狸珠不由得顿住。
还是不习惯说话,李云锦从袖口里拿出来纸张,在纸上写了字。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他们三人此行目的地不同,狸珠要前往江州,李云锦去子赫,薛遥去离州。
狸珠见状,他十分想朝李云锦笑一下,只是笑容莫名有些勉强,只点点头。
“若能顺利回来,自会再见。”狸珠说。
临行前,狸珠去了一趟后山,那处是他原先日日练剑的地方,离仙问山咫尺之遥。
仙君神像雕刻在石壁之上,神佛之面闭目垂怜,眸中慈悲万千。
狸珠立在神像前,当日赠他桃花可是错觉?
他伫立良久,得不到答案,原先没有任何感觉,如今见此神像,心脏的位置隐隐发疼。
狸珠摸摸自己心口,他握紧了剑柄,随即转身离开,目光愈发的坚定。
下山这日下了雨,狸珠与薛遥在山下分别。
“待我解决完离州之事便去找你,狸珠,好好照顾好自己。”薛遥对他道。
“我自知晓……你也是。”狸珠道。
“方见面又要分别,希望下次重逢,我们再也不会分开。”薛遥坐在马车旁,凤眼横扫过来,随即按了按斗笠。
“江狸珠,别了。”
狸珠眼见着马车远去,在他视线中化成一个渺小的黑点,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仍在千山之上,沿着雨色往下,入目的是一片湖泊,他撑了一把伞,一路走出明镜台。
三年时间,仿佛没有变化,也似乎有许多变化,路过的弟子少了许多,各自忙着凡世的任务,结界戒严,比三年前严密许多,战损英台上多了许多弟子名姓。
雨珠从伞边密密麻麻的落下,到了凡世边缘,此地一片萧瑟之景,因近来邪祟作乱,村落之间大多前往城中避难,外城村民一到日暮时分便早早地归家关门。
倒是还有一些谋生的村民守在这里,通常是为了拉客赚些银两,所为生计。
狸珠收了伞,他上了一辆马车,对车夫道。“我要前往江州……此去路途遥远,先生可要前去,若是前往,我路途之中会庇护先生。”
对方没有讲话,他却听见了拉动缰绳的动静,隔着车帘,狸珠扫了一眼,见车夫戴着斗笠,只能看到背影,以及拉动缰绳的手。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十指修长,覆有薄茧,皮肤枯白,形似美玉。
狸珠只看了一眼随即闭上眼。如今当真是世道变了,富家公子也要靠接客谋生了。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狸珠闭目打坐,不过行驶了一个时辰,他未曾放松警惕,几乎是邪祟气息出现的那一刻,他同时察觉睁开眼。
狸珠身形在马车里消失,他到了马车外,见周围黑雾环绕,如今在阴林之中,他掌中长剑出鞘,一道剑意过去,黑雾随之消散了。
车夫拉扯缰绳的动静顿住,似乎受到了惊吓,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
狸珠把剑放在了一侧,随之在车夫身旁坐下来了,他对车夫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不必担心,继续行路便是。”
他说着扫一眼身旁人,身旁人戴着斗笠,那张脸完全被遮住了,完全看不见容貌。
“……小公子,不必在此守着,进去休息便是。”车夫开了口。
狸珠随之怔住了,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旁人,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只有那么一瞬,声色和记忆之中的人重叠。
明明是不同的声线。
狸珠随之摇摇头,眸中暗淡下去,他不要再被影响了才是。
“阴林之中危险重重,我在这里守着……至少过了阴林。”狸珠说。
车夫不再言语,狸珠的视线却时不时地转过去,盯着对方的身形看,可惜那斗笠遮得严丝合缝,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住在明镜台山下?”狸珠问道。
空气中十分安静,车夫一时没有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狸珠是在跟他搭话。
“是。”车夫简短地回答。
“我听闻如今各州之间邪祟猖狂,你可知道一些?”
车夫:“……仙门山下自然好一些,邪祟不敢过来,至于其他地方,我先前未曾去过,今日接了小公子,是头一回出远门。”
“我未曾去过江州。”
“听闻江州是个极美的地方,今日有缘送小公子前去,倒能见一见传闻之中的水乡。”
“江州确实美,”狸珠说,“若是夏天前往,能看到好些莲花,乌篷船密密地驶在莲花丛中,当真是绝景。”
车夫未曾言语,狸珠于是收回目光,定是他的错觉。
他们当日行至夜晚,狸珠虽说有能力保护车夫,他尚且能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但是考虑到车夫的体力,还是选择了休息。
当日在寺庙之中休息,狸珠进行了一番检查,确认安全之后他们在这里停留。
凡世之中,仙君神像随处可见,狸珠踏入时看了一眼,此神台之上为人间相,人间所载对仙君颇有忌讳,不知其名姓,只知其为救世之主。
他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视线有意避开。
深夜,烛光若有若无的照亮一片天地,寺庙之外突然传来了女子的求救声,狸珠当即睁开眼。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救命——”
狸珠提着剑瞬身过去,见到寺庙之外惊慌爬过来的女子,她身上遍布邪咒,身后是一团慢吞吞追踪的黑雾。
正常的邪祟自不可能如此行路,此邪祟恶劣至极,故意留此女子性命,由着对方挣扎逃脱。
狸珠一剑便斩了那团黑雾,女子浑身发抖,身体几乎完全被黑雾侵蚀,密密麻麻的阴咒啃噬着她。
“救救我……”女子挣扎着朝他这边爬。
狸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在幻境之中学会了吟诵,已经熟练至极,他闭上眼,掌心之中有柔光出现,吟诵声自天际而来,轻盈地落在耳边,为女子祛除了邪咒。
“此为驱邪令牌……我已为你祛了邪咒,你拿着令牌,路上任何人喊你都不要回头。”狸珠单膝跪地,他把令牌放入女子掌中。
女子并不知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邪咒已经祛除,她感激地看向狸珠,呆呆地接过了令牌。
直到女子的身形消失,狸珠才收回视线,他转身,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远远地立在屋檐之下。
狸珠莫名觉得有些违和,对方何时醒来的,方才可是在看他,为何他没有察觉?
“……你醒了,可是被吵醒了。”狸珠问道。
隔着斗笠,车夫似乎在盯着他看,半天收回了目光。
车夫什么都没说,他们二人隔着不近的距离,他见车夫拿出了什么东西。
是凡世的机关皮鼓,一共有十二面,皮鼓在车夫手里,车夫没花多长时间,转眼间便把打乱的顺序复原了。
狸珠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瞬身至车夫身前,以对方无法反应的速度掀开了斗笠。
一张布满疤痕的面容映入眼帘,漆黑沉目柔顺温和,除了那双眼之外,脸上的疤痕骇人交错,五官平平无奇。
因了他掀开斗笠,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对方眼中透出冷淡的情绪。
“抱歉……我……失礼了。”狸珠向后退了一步。
车夫按住了自己的斗笠,扭过了头,对他道,“我脸上疤痕骇人,并非有意吓到小公子……还望小公子多多包涵。”
狸珠不由得抿唇,“是我不对……抱歉。”
他打消了疑虑,又看一眼对方手边的十二面皮鼓,坐回了原位,丢掉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第二日狸珠睁眼时车夫已经醒来,出寺庙时他见车夫停下来,他走出两步,不由得转身。
狸珠顺着看过去,只见车夫俯身,掌中似托了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似乎是蚂蚁。
路过有蝼蚁挡路,此人停下来,为蝼蚁让路,垂怜蝼蚁,将其放生。
狸珠不由得顿住,他何时在意过蝼蚁性命,未曾留意过脚下,自然不会关心。
“先生圣人之心,既见蝼蚁,可窥半边苍生。”
“小公子过誉了,举手之劳,并非难事。”车夫温声回道。
因了车夫这一举动,狸珠观察车夫的时间更长,如此他长时间坐在案板上,又总是盯着人看,难免惹人嫌。
车夫注意到了,未曾开口赶他,只对他道:“幸有小公子垂怜,此番挣些银钱,家中妻女至少不必饿肚子。”
此为善意提醒,狸珠随之收回目光,这车夫实在有些自恋。
他不过多看两眼,就以为他对他有心思?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狸珠在夜间打坐, 曾短暂地陷入梦境之中。他梦见薛遥在同他告别,李云锦在远处看着他,他自己追逐梦中的白衣少年, 眼见白衣少年在他面前消失。
他骤然睁开眼, 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 双目垂落,低头看自己掌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去碰自己脖颈。
脖颈之间, 原先他佩戴的指骨,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狸珠掌中空空, 回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似乎从桃坞幻境出来之后就没了。
窗侧的寒风迎面吹来, 狸珠感应到什么,他顺着看过去, 对面的人气息平稳,并没有睡着, 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
狸珠盯着车夫看了半天,那斗笠实在是碍眼, 他先前已做了失礼之事,他于是收回了目光。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他索性起身,行至窗前, 远处山间一片黑暗, 纵湮黎明尽头缝隙之间,苍穹逐渐变得透明发白, 无边夜色为黎明前夕。
他原本看着远处,此地院子连接了一片桃林,倏然一团黑雾浮现,形同鬼火一般在林子里若隐若现。
狸珠盯着看了一会,一道剑光过去,那团黑雾倏然消散,他想也没想便提剑追上去,临走之前在院内布了一层结界。
他踏入阴林之中,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白日时走到这里未曾察觉出不对,如今一到深夜,显出原本模样。
只见森林深处,深色泥土堆积犹如血浸,人体残肢汇聚在一处,相融组成了一团不知名的邪物,黑惨惨的散发着阴气,以人手作为足肢移动,掌中生长了密密麻麻的人眼。
似是人形太岁,污祟之物,无数只足肢缓缓爬行,尾部由人身拖曳而成。
“啪嗒”一声,只一瞬间,人形太岁朝着狸珠而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转眼之间到了狸珠面前。
面部由数张扭曲的人脸拼凑而成,翻白的双目朝向他,浓重的血腥之气冲天。
“砰”地一声,狸珠立刻翻掌出剑,一道剑光迎面劈过去,将人形太岁劈成了两半。
残肢在他面前散落,落地之后缓慢地移动,两半残肢拼凑在一起,重新恢复原样。
狸珠握剑的动作顿住,不知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复又补了几剑,剑刃翻转之间,人形太岁被分成了数半。
残肢在地上蠕动,似心脏跳动的声音,缓缓地融合在一起,重新组合再现。
这种邪祟最为头疼,需抓住它的破绽,在他愈合的那一瞬间出剑,斩去它的愈合能力。
狸珠被人形太岁拖住,待他处理完邪祟已经天亮了。
他从阴林离开,如此算了一番此邪祟的破绽,下次再遇此邪祟,兴许能一剑斩之。
他回去时便在院子前见到了人,车夫不知何时醒来,正在院门前守着。
见他归来,车夫未曾言语,他们二人继续行路。
“我今日碰到了人形太岁,你在凡世可听闻过?”狸珠问道,他一瞬不眨地盯着车夫看。
“先前听闻过,此等邪物多在乱世出现………小公子清晨时分可是前往斩杀邪祟?”车夫嗓音温和动听,不似在凡尘里。
“正是,我倒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邪祟杀不尽……哪怕用刀剑将其分尸,它们还会再次愈合……好在我方才找到了它们的破绽。”
狸珠:“这种邪祟大多是人体尸身堆积而成,出现一地,想必四地已起,我已将此邪物的诛杀办法写出来,四下散到修士手中,如此可抵四方人形太岁。”
他说着,靠坐在马车旁,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虽说花了些时辰,得出来四时一刻便是人形太岁的斩杀线。
“……”车夫不懂这些,只对他道:“小公子着实厉害。”
狸珠没有接话,他只盯着车夫的后脑勺,对方察觉之后侧过来。
“小公子可是有话要跟我讲?”
“……没有。”
“有些想我兄长了,想快些回去,去见我兄长。”狸珠开口道。
他们二人到了临近的城池,狸珠把人形太岁的诛杀办法贴到了告示榜上。
“来啊来啊——路过来看一看,九州新公开的邪物榜,请诸位小心提防,非必要不要出城……”
“四时一刻……人形太岁斩杀线?这是真的假的?”
“假的吧!先前多少修士栽在人形太岁手里,那玩意儿太恐怖,看着慢吞吞的,不经意间就能冲上来给你一下。”
“听说它喜欢生吃活人,待修士无力反抗之后,从脸开始生啃。”
“都散了散了。”
两日之后。
“喜报——南境离州世子传来的消息,薛世子斩了南天作妖的魍魉,附有各类邪祟弱点,此为薛遥传给九州修士的简讯,还有百姓们如何规避邪祟之策……”
有人进行对比,其中人形太岁,薛世子特此注明,斩杀线四时一刻。
狸珠在下一座城池便收到了薛遥的天下诏书,看到熟悉的字迹,他不由得感叹,还是薛遥有办法,他们二人想到了一处。
只是薛遥做的更全面一些,路过的邪祟分类进行描述,作恶喜好与弱点都标明,修士与百姓都能进行规避。
“薛遥。”狸珠忍不住念出这两个字,如此倒想快些与薛遥汇合。
等他便是。
他数日之间已经发现,这车夫随隔着斗笠,却总喜欢窥探他的神色。
“薛世子……可是当世天才?”车夫问他道。
方才偷看他半天,现在问他这个问题,狸珠不由得反问,“你未曾听说过薛世子?既在明镜台山下,怎会不知薛世子是灵法君座下徒弟。”
“我先前避世,久不见人……许多事情并不知,在山下未曾听过薛世子名姓。”
“先生既已避世,为何又出来?可是为了家中妻女?”狸珠眸光偏转过去。
“正是,小公子当真聪慧。”
狸珠抱剑未曾应答,也不知信没信,说到底当世之下,在外对陌生人袒露自己底细才是不妥。
满口谎言说不定能保护好自己。
方出城,前路之中有女子求救,这回是怀孕的女子,孕肚已有八个月,挺着大肚子,在路途之中诉说着丈夫如何抛弃她,她已临近城门。
“小公子可否能帮帮我,我入城的通牒被他拿了去,没了通牒何以入城……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我不必四下求人通融我入城,我在城外生死随意。”
女子说着便朝着狸珠下跪。
狸珠未曾应声,他察觉出女子肚里一团血水,说是死胎,却依旧有心跳声,兴许生下来会是鬼胎。
先不说城中严查,何以送女子入城,鬼胎若留下来,兴许会反噬其母。
“先生,此番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狸珠看向车夫道,“此女子肚中鬼胎,兴许她尚不知情……你如何看?”
“……”隔着斗笠,车夫的目光似有若无,沉吟了一番,回复道,“我并非修士,此等难题不应问我。小公子但凭心迹。”
“如此,甚好。”
狸珠俯身,他和女子持平,对女子道:“姑娘,你腹中鬼胎不可留,现下两个选择……一,我为你除了鬼胎,可通融你入城。二,为你留下食物和药物,你在城外将此胎儿生下来,若你执意要它,便不可踏入人城。”
“……你怎知是鬼胎?我肚中胎儿我日日能梦见他同我咿呀学语……我怎知你并非骗我。”女子低声言语,往后闪躲,并不信任他。
如此便是凡间诸多因果之一,救人浮屠,未必会受到感恩,兴许会被反噬。
狸珠并不受这些桎梏,他对女子道:“如此,我没有办法证明,只看你选择,若你执意,我自不会平白帮你入城,不会放邪祟进入。”
“还望姑娘莫要责怪我。”
女子当下眼眶便红了,对他道:“是不是鬼胎……生下来才知晓,为何不能让我入城,若生下来之后他是鬼胎,到时任凭处理便是。”
“如此,未尝不可,我可以为姑娘写一封信,若是此地城主情愿,到时姑娘前去便是。”
这便是折中的办法,狸珠当真写下来一封信,命城中士兵送给城主,他出示了令牌,以明镜台弟子的身份。
顺带着为女子留下了药物与食物。
“小公子既已知晓她腹中鬼胎,为何不直接为她除去?”车夫问他道。
“若是不问她的意愿,我为她除去,岂不是只凭自身心迹。”
“因我会法术为修士,所以能不过问她替她处置,虽说结果是好的,但兴许并非她情愿。”
“我觉得不应如此,”狸珠说,“何以为之,借由好意,如此将自身意愿强行加在他人身上,岂不是另一种强迫。”
“按照小公子的说法,若有人想要往非利之地,自甘堕落,岂不是也要纵容任由。”车夫缓缓问道。
“………”狸珠,“并非如此,若是我,我兴许会好言劝说,若他依旧如此,便纵容许之,日后除之便是。”
“还有一事,先前未曾告知先生。”
“纵容许之,自然是有其能力,比如可看穿对方。”
一把银剑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车夫颈侧,狸珠眉目清明,他翻转长剑,长剑之下出现一道悄无声息的黑雾。
“我先前已见神佛,万千鬼相再难入眼。”
话音落下,狸珠一剑了之,车夫在他面前倒下。
“啪嗒”一声,剑刃只沾染些许黑雾,车夫的身形消失不见,一只木头雕刻而成的傀儡小人儿掉落在地。
狸珠收了剑,他俯身捡起傀儡小人儿,雕刻的无面男子,只能看出来刀功了得。
自从随车夫一路,一路多为试探,碰到的邪祟次数多的巧合,好像刻意让他遇见。
“……”倏然,他察觉到依稀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如同错觉,狸珠却知晓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接下来他驱车自行前往江州,路途之中碰到邪祟的次数少了许多,只是越往南,邪祟似乎越厉害,此地百姓几乎闭门不出。
城池之间各不通行,诸城避难,只有修仙弟子结伴而出。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薛遥那边,看来南方要比北方乱一些,离州又在最南,和瑶州比邻。
白天赶路,夜间偶尔会停下来休息。
狸珠杀了对方的一个替身,傀儡小人儿他觉得晦气,路途之中扔掉了。自从感觉到窥伺目光的那一日起,总是不经意间便能察觉到。
似有一道无形的目光,隔着半空在注视着他,穿透他肌肤每一寸,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
狸珠感到不适,却无可奈何,若能做到如此,想必修为比他高。
修为比他高的邪祟,不说几位鬼王,若是鬼魅魍魉成型,必定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十日之后到达江州。
狸珠在抵达之前已经写了信回去,给秋落锦和宋阿姊,那边没有回信,他担心江州出事,紧赶慢赶,因为路途之中的邪祟,还是耽误了。
“可是狸珠公子?近来夫人病重,小公子的信已经收到了,夫人命我前来迎接小公子回府。”
江家派了人过来,如今是梅雨季,今年的莲花开的不好,江州大片的荷花枯了尽数,河堤的淤泥上泛,堆积在岸边。
狸珠随人回府,领他的童生脸色苍白,在踏入江府时眼底隐约带着畏惧,狸珠看在眼里,他未曾出声询问,只跟在童生身后。
“我奶娘呢?她如今在何处?”狸珠问道。
“小公子说的是宋阿姊吧,宋阿姊一年前被送到乡下,小公子若想去看看,晚些我带小公子前去便是。”
“府中气氛凝重……自三年前便如此,二公子他……以身伺邪,夫人也随着病倒了,小公子又不在,江家无人问津。”童生絮絮叨叨地说着。
狸珠闻言道:“……如此,是我来迟了。”
他在幻境之中耽搁了三年,三年时间,外面已经翻天覆地。
昔日繁华的江州,如今府中荷叶凋零,金叶牡丹褪色枯败,殿中零星下人,已是萧瑟之景。
“领到此便是,我回府是要取些旧物,晚些我自会前去看夫人。”狸珠开口道,他看出来了童生似乎畏惧见到秋落锦,越往前步伐越慢。
闻言童生如释重负,对他道:“如此,小公子若是有任何吩咐,传唤我便是。”
狸珠应声,未曾问府中下人都去了何处。
他直接便前往书房,如今他的修为无人能拦他,江府中有一片禁地,这里存放着江氏先祖遗留之物,除了嫡出血脉不可踏入。
狸珠推开了门,他目的是寻找某一样东西……书册,地宫,封印的禁书。
祭祖之处,那里位列着江家列祖列宗,黑压压的牌位,最后一座牌子上写着江氏雪岐。
江雪岐三个字被标红,其上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阴咒,供台之上刻有咒文,此为夺舍邪咒。
江氏嫡子夭折,江家恐无后人,传召夺舍,奉仙君义名,字起君相,千秋万代,转世于身,故名江圣怜。

在江州城外, 梵山之上,有一座圣天寺,三年前仙道将江雪岐封印在圣天寺中。
狸珠回忆起来, 先前他与江雪岐来过此地。圣天寺内供奉蛇母, 寺庙破败陈旧, 情景不复先前,先前来此地寻灵草, 未曾发现地宫衔接之处。
现在他找到了关窍之处,在墙壁缝隙处破开阵法, 一条窄道应势而出,遮蔽不见天日, 狸珠顺延往下。
地宫里阴冷森寒, 只有天窗透出些许光亮,狸珠点燃了火折子, 顺带着点亮墙壁边的长明烛。
巨大的锁链从墙壁往下落,十二道巨大的仙锁缠绕着中间的沉木黑棺, 其上无数仙咒缠绕而上,经文梵文经幡陈列在侧。
狸珠置身在阴棺前,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仙门将江雪岐封印在此。
他掌中剑意翻转, 一道剑花挽出来,凌人剑势破空而出,朝着阴棺而去,一剑斩开了沉重的仙锁。
“啪嗒”一声, 锁链落下, 其上的仙咒自然散开,狸珠上前去, 他站在棺木前,盯着其上的咒文看,眼底压着些许纷乱的情绪。
“二哥哥……你可在此?”狸珠轻声问道。
无人回应他。
他用剑柄抵住阴棺棺盖,随即轻轻使力,沉重的棺木随即推开,映出空空如也的棺柩。
内里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具空棺。
狸珠当即愣住,地宫寒气侵袭,他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意,眼角倏然扫到了什么,一道白影一晃而过。
“嘎吱——”
“嘎吱——”
陈旧之物摩擦墙壁的动静传来,地宫之中生长了一片已经枯萎的阴木,在阴木深处,一道白色人影融入其中。
此人一身白衣,面容被斗笠遮掩,枯骨一般的双手按着阴木枝,身躯在其中晃荡。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
狸珠一道剑光过去,白影随即消散,地上出现了一具傀儡小人儿“啪嗒”落地。
离州城内。
“薛世子!是薛世子回来了!有世子保护我们,诸位日后不必再因邪祟担忧。”
离州城受薛遥庇护,百姓们拥护其世子之名,薛遥入城之后,热闹的气氛很快在城中传开。
在这和乐融融的人群之中,一名男子置身其中,他面容苍白,常年不见天日显得有几分阴惨,一身黑色的长袍,清贫而压抑。
浓郁的眉眼是天然的俊朗面相,可惜面上的愁云惨淡遮蔽,他印堂隐隐发黑,气色不消,站在人群之中,与周围的生机格格不入。
“薛世子……薛世子。”谢淮安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手指上尚沾着墨迹,随即在人群之中消失。
“……你说要见薛世子?可是有要紧事。”薛府门前,侍卫看着面前穷酸的书生,薛遥虽爱民常见人,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你且说清缘由,我们会转述给薛世子,到时世子愿意见你自然会寻你。”侍卫耐心道。
他们跟在薛遥身边,学了一些温婉待人的态度。
“我自有缘由见薛世子,”谢淮安开口道,“我住在离州城外……近来总是梦扰,科举在即,总梦到兄长要谋害我,因此颇为难安。”
“你说做梦?”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那你兄长平日待你如何?”
“兄长平日待我很好……正因如此,我近来才忧虑于此。”
“梦都是反的,何况你兄长也并非对你不好,如此……你的事我们会向世子说的?你住在何处?”
“……我在黎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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