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到的内容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今天的读心术仿佛“失灵”了。
季时余注意到席荆的反常, 随即暂停了审讯,带着席荆离开审讯室。
两人来到室外,一股凉风从耳边刮过, 席荆高热的头脑稍稍有了降温。
季时余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席荆吐了口气,试图脱去身上的压力,“和我们预想的不一样。”
季时余:“怎么个不一样?”
席荆:“曲开畅虽然承认了他冒名顶替了曲开扬,但是他却不承认和曲开扬的死有关。”
季时余:“嗯?”
席荆无奈一笑:“用他的话说是临危授命。是他老婆找他帮忙的, 不对,是曲开扬的老婆找他帮忙。”
季时余疑惑:“帮忙?”
“他是这么说的。”席荆将前因后果告诉季时余。
季时余觉得奇怪, “这不符合我对他的认知。”
席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也一样。”
测谎仪有出错的概率, 可是读心术绝无出错的可能。
在今天审讯之前,两人对曲开畅的认知是理智的, 冷静的,巧言善辩, 很有个人主见的一个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轻易答应了假扮别人的请求。
席荆自我怀疑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季时余神情严肃, “我在想一个问题。”
席荆:“什么问题?”
季时余:“会不会他真的没说谎。”
席荆皱眉:“没说谎?”
季时余:“你仔细回想一下,他今天一开始也是表现很淡定的,直到我们拿出花生,他才有了一丝慌乱,但是他之后恢复冷静很快,对你的问题也是如实回答。”
席荆点点头,同意季时余的说法。
审讯前他和季时余认为曲开畅不好突破, 所以故意问了很多容易回答的问题, 等曲开畅放松警惕自以为掌握局势时, 再进行紧逼,让其自乱阵脚。然而, 即便在这种慌乱的情形下,曲开畅说的都是实话。
季时余:“你注意到没有,这里面有个人是我们之前一直忽略的。”
席荆:“曲开扬的老婆。”
季时余:“这个女人也不会简单。”
席荆附和地点头,“我们有调查过这个女人吗?叫什么?目前在做什么?”
季时余不确定道:“我记得蒋昔有帮我们查过。我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蒋昔发来调查信息。
两人重新研究起这个之前被他们忽视的女人。
席荆:“赵芃。”
季时余:“我记得曲开扬的朋友林宏说过,她和曲开畅,曲开扬是高中同学。”
席荆:“她大学读的是宁城医科大,法医专业,目前在一家国外医疗器械公司。”
季时余陷入深思,琢磨道:“高学历。”
席荆:“而且是法医,拥有法医方面的专业知识。”
季时余“嗯”了一声:“她太懂了。”
这个“懂”不是一般的“懂”。她对刑侦调查,对DNA检测技术,对处理尸体都比普通人更了解。若她和这个案子有关,调查困难程度可见一斑。
席荆越看赵芃的资料,眉头锁得越紧,“我有点不懂。”
季时余:“比如。”
席荆一抬手,说:“比如你说赵芃这么优秀,曲开扬根本配不上她,她为什么会选择曲开扬呢?”
季时余:“我刚刚算了一个日期。她孩子出生的时间在她结婚后的五个月。而她订婚是在这之前,也就是说她订婚时。”
席荆:“怀孕了。”
季时余点头:“我想她可能是为了孩子。”
席荆:“那你说为什么不离婚呢?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孩子,那之后为了什么?为了爱?”
季时余:“可能。”
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日久生情?
席荆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有问题,但我又觉得不能现在就见面。”
季时余:“我明白你的担心。”
他们对赵芃不够了解,不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没有足够的底气直接去找人询问,收不定此刻对方正等着他们来找。
这第一次见面如同一场仗。既然是打仗,就不能无准备。
“嗡——”手机突然迎来一声震动。
席荆拿起手机打开一看,蒋昔发来了新消息。
仅仅几行字,席荆看完,眼睛一下亮了,“赵芃的父亲赵光炜曾经是是他们所读高中的教导主任。”
季时余:“林宏也提到过曲开扬和他结婚也是因为她的家世。”
席荆:“只是一个教导主任,至于吗?”
季时余:“你觉得一个教导主任不够?”
席荆点头:“一个教导主任而已,而且就是个高中的教导主任。”
季时余:“会不会之前我们怀疑的高考顶替问题?”
席荆:“我想过。但是这里面涉及一个问题,即便顶替事件是真的,赵家人参与了,那这是双方的问题。如果曲开扬不愿意继续这段感情,赵家人也不敢逼迫。因为最差的情况也会是鱼死网破。赵家人也不敢逼曲太紧吧?”
曲开扬和赵芃的关系太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得清。
季时余呼吸一沉:“你说的也有道理。”
席荆:“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其他事情。”
两人还在研究对策,另一边宁立找了过来,“有空吗?”
席荆:“怎么了?”
宁立:“曲开扬的妻子来了。”
席荆疑惑:“这么快?”
宁立面色凝重道:“带着律师的。”
席荆震惊地看向季时余。
说曹操,曹操到,还是有备而来。
这女人比他们想的还要可怕。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她在明知道自己可能成为怀疑对象的情况下,还敢主动出现在警方面前,这要不就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故意挑衅。
席荆走回办公室,见到了赵芃。女人化了一个妆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脚上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气场十足,跟人强大的压迫感。
赵芃看到几人,一动不动,硬是等到几个人走到身边,开口道:“你们好。”
席荆点头:“你好。”说话的同时又不忘打量赵芃。
赵芃:“请问我和我的家人什么时候能离开?”
席荆愣住一秒,惊叹赵芃模棱两可的用词,但下一秒又笑了出来。
赵芃看到席荆的笑容,脸上并无任何波澜,沉着冷静的态度,不给人摸透她心里想法的可能。
第一次较量已经开始。
席荆收起笑容,也认真了起来,一瞬间板起脸,问道:“您说家人?那请问你们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赵芃:“我是他嫂子。”
席荆眨了一下眼:“既然是嫂子,那他哥曲开扬呢?不来吗?”
赵芃不屑道:“他不是死了吗?”
席荆震惊:“你怎么知道?”
赵芃:“不是你们找到我的家人说有人死了吗?猜都猜到了。”
席荆:“你不意外?”
赵芃神色冷漠:“意外什么?他的死吗?他失踪那么久,不死才意外吧?”
当即反问把问题重新抛给席荆。
“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席荆提议道。
“没什么好聊的。你们无非就想知道曲开扬的事情。他知道我怀孕后人就不见了,所以我才找曲开畅帮忙。曲开扬的爸爸知道这件事,他妈妈不知道。”赵芃坦白道。
席荆犹豫了两秒,问道:“那曲开畅和曲开扬真正的关系,你知道吗?”
赵芃:“你是想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是吗?”
席荆:“这也知道?”
赵芃嘴角一扯,两声冷笑:“曲开扬失踪后,我公公就跟我说过这件事了。”
席荆有些震惊:“我没想到他会告诉你这么隐秘的事情。”
赵芃:“假扮曲开扬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席荆困惑:“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有谁的想法?曲宗博?”
赵芃露出轻蔑的笑:“不然还有谁?”
真相越来越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进展。
席荆:“按照你说的,曲开扬失踪好多年,你们都没找过吗?”
赵芃:“找什么?到哪找?怎么找?”
一口气三连问,却给出了她心里的答案。
席荆:“所以你是放弃了?”
赵芃:“我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有错吗?”
席荆想想赵芃之前的遭遇,一个女人怀着孕被人抛弃,心里必定是充满着怨恨。于她而言,曲开扬是伤害自己的人。她不想见,更不愿见。
席荆思量片刻,开口道:“我还有一个私人问题。”
赵芃:“问。”
席荆:“你爱上他了吗?”
赵芃:“爱上谁?”
席荆:“曲开畅。”
赵芃沉默了两秒:“我们是亲人。”
她没有正面回答席荆的问题,但是却也给了答案。不是爱情,是亲情。
赵芃:“还有问题吗?”
席荆:“我没有了。”说完看向季时余。
季时余:“我没有问题。”
赵芃:“那我什么时候能带他走?”
季时余看向宁立:“宁队,你看?”
宁立:“警局这边走完流程就可以回家,不过目前你们不能离开宁城。”
赵芃:“知道了。”
季时余突然插话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得先做一下。”
赵芃:“什么事?”
季时余:“认尸。”
席荆见到路容, “路法医,家属来认尸。”
路容巡视屋内的几人,一注意到几人中间陌生的面孔, 冷冷地问了一句:“和死者什么关系?”
席荆:“死者的妻子。”
路容看不懂席荆卖的什么关子,提醒道:死者死亡多年,目前尸骨不全,家属你要考虑一下, 你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席荆:“她没问题的。她以前也是学法医的,这点场面应该不算什么, 对吧?”
赵芃笑笑不语。
路容一愣, 觉得此人不简单:“以前学法医?现在呢?”
席荆:“现在转行了。”
路容点了点头:“也算是半个同行,行吧!既然如此, 那就跟我来吧!”
解剖台上摆好了曲开扬的尸骨。
路容让开位置:“你看吧!”
赵芃没扭捏,凑近低头, 认真看了看尸骨,随后起身, 面向席荆和季时余,说道:“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说话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冷漠地态度让人心寒。
季时余没见过赵芃这样的,一时也无从判断她的想法,说道:“去办手续吧!”
赵芃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等人走远,路容才开口问:“你么俩在谋划什么?怎么突然让人来认尸?这一块块断骨能认出什么?”
席荆:“不是为了认出身份。”
季时余:“我们只是想看看她见到失踪多年老公的反应。”
路容微微皱眉:“反应?她刚刚可没什么反应。”
席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她表现得太平静。路法医,您当了多年法医, 第一次看到尸骨时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路容回忆了一下自己初次见到残骨时,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种腐化程度的碎骨, 在工作中不多见。
即便是有着多年法医经验的她也没见过几次,根本做不到像刚才那个女人一般无动于衷。
路容琢磨了一番后, 说:“是有点怪。”
席荆“嗯”了一声,“这女人叫人看不懂。”
晚上,席荆和旧案部的几人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奚琳琳听完描述,对这个叫赵芃的女人充满好奇,“心这么狠吗?”
席荆:“说不上是狠,更多的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季时余:“我原本以为她面对曲开扬的尸骨会露出什么破绽,但结果令人失望。”
傅有:“连你们也看不出来。这人不简单啊!”
席荆重重地喘口气:“何止是不简单,压根就看不懂。”
仅仅是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席荆已经从赵芃身上感受到了压力。这压力不光是给到席荆一个人,季时余也深感不适。
许学真:“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席荆:“没想法。”
季时余:“目前的情况也只能确定死者身份是曲开扬,但无法确定死者死因,更无法将死者和其他人联系起来。”
盛良策:“那岂不是没办法了?”
席荆叹气道:“是没办法。曲开畅这边也被允许带走了。警方唯一能追究的就是冒用他人证件,但这个又很麻烦。因为这是家人请他帮忙,不是主观故意,不好定罪。”
傅有:“你们有没有问过赵芃为什么不报警?”
席荆:“问过了。她一开始觉得曲开扬是故意逃避责任。”
傅有:“那曲开扬的父母呢?自己儿子不见了不着急吗?”
席荆:“我们后来也找人核实过了。曲开扬和父母关系那段时间也很僵硬,所以他们都是以为曲开扬只是闹一下子,没往失踪那方面想。后来,曲宗博又和赵芃一起请曲开畅帮忙假扮。这日子一长,假的就成真的,更没人报警了。”
真真假假,到最后连当事人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谁。
傅有深思了片刻,质疑道:“不对啊!如果曲宗博知道,那为什么你们询问他的时候,他装作不知道?小季一点都没看出来问题吗?”
季时余想了想,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唯一得到的解释是他没认为自己在说谎。”
傅有:“什么意思?”
季时余解释道:“一般人在说谎的时候,会因为自己说的是谎言,而产生不自信,从而有一些多余的肢体语言。但这有个前提就是人知道自己是在说谎的。曲宗博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已经认定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曲开扬,死的是曲开畅。”
席荆诧异:“你的意思是自我欺骗?”
季时余:“可能性很大。人一旦认定某一件事是真的,那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说谎。我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席荆顿了一下:“那不可能是跟我一个类型吗?”
季时余摇摇头:“还是不一样,你是知道自己说谎也可以当作没说谎,我从你的表情看不出变化。但是曲宗博不同,我还是能从他表情中看出一些变化。比如第一次见他,我们要联系曲开扬时。他的为难不愿,我是看得出来的。”
席荆无法理解季时余所说的变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话时表情没变化?”
季时余:“也不能说是表情没变化。就是你无论说什么,好的坏的都可以同一种表情来说,完全是你自己可以控制,但是一般人是做不到。普通人的表情会随着心里所想发生变化,即便是控制力再好的人,微表情也可能露出破绽,不会是你这种随心所欲的。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席荆听的似懂非懂,但听季时余的形容,感觉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心里不禁有点骄傲。
席荆:“那赵芃你能看出来吗?”
季时余:“看的不多。她今天一直都保持着愤怒的表情,很像我刚刚说的自控力很好的人。我看得出她对曲开扬很生气,但没看出她对曲开畅的情感。今天还是聊的太少,我无法捕捉更多的有效信息做判断。”
席荆失落地吐了口气,“麻烦啊!”
季时余:“虽然我没看出来她太多的情绪变化,但是她今天回答我问题时,有几次避重就轻,还故意反问我们。我觉得有问题。”
席荆:“你的意思是她有所隐瞒?”
季时余点头:“很可能。”
蒋昔隔着电脑屏幕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如同旁若无人,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两个人都不说话的空闲,蒋昔开口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席荆:“你说。”
蒋昔:“赵芃家有问题。”
席荆觉得奇怪:“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昔:“我查了一下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光凭她父母那点工资不可能过这么好的生活。他们家在十几年前,就在几个城市买了房子。”
席荆:“你查到什么证据没?”
蒋昔:“查到一些风声。赵芃爸爸所在的学校在过去十几年一直有老师受贿的传闻。”
席荆眉头一紧:“只是传闻?”
蒋昔:“学校公开否定过传闻。教育部也下来调查过,没查出问题。”
空穴来风?
席荆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有没有查到这些传闻的源头?”
蒋昔:“我刚联系了当年报道新闻的记者,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但是我们几个之前讨论了一下,觉得就算是能证明她家受贿,参与篡改成绩,也说明不了和曲开扬死有关系。”
席荆:“我懂你意思。”
蒋昔的顾虑,他也有过,但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
席荆:“先查,查完再说,何况贪污受贿,也是犯法,该抓都得抓。”
蒋昔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席荆:“这事就先交给你了。”
蒋昔:“没问题。”
席荆忽然又想起了谷晓的事情,关心道:“分局那边有进展了吗?”
虽然没有提及谷晓的名字,但旧案部的几人都知道席荆问的目的,情绪一下子丧了很多。
许学真开口道:“据说查到了几家假公司,但还没有小谷的消息。”
席荆微微点头,“网信,工商那边有动作没?”
蒋昔:“应该是要约谈Finding job公司的负责人,就这几天。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估计就是罚款和整改。”
席荆:“我明白,我是想他们帮我们盯着点,越快越好,最好让他们指定曲开畅。”
蒋昔:“你这是打算为难他?”
席荆:“想多了,我只是想借相关部门的人,帮我们盯着人,别跑了。”
蒋昔笑了:“你挺会占便宜。”
席荆:“不占白不占。现在就得让他们也忙起来,我们才有时间去调查。”
奚琳琳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席荆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一点发现也没有。曲宗博,曲开畅,赵芃,这几个一个比一个厉害。不好对付啊!”
奚琳琳:“他们家就没有别人了吗?”
席荆想了想:“有。曲宗博的老婆,曲开扬的妈妈。”
奚琳琳:“找她试试?”
席荆:“悬。她现在人在医院里,估计很难接受我们调查。他家人更不会让她出面。”
季时余:“而且以她目前的状况,警方确实也不能随意打扰。万一出了事,我们承担不起。”
奚琳琳陷入为难:“这就不好办了。”
季时余手机突然响起,是丁立打来的电话。
席荆轻声道:“免提。”
季时余按下接听免提,问道:“宁队,有事吗?”
宁立气喘吁吁道:“有事,急事。你们在哪儿呢?”
季时余看向席荆,说道:“酒店,怎么了?”
宁立加快语速说道:“曲宗博妻子刚打110报警了。”
第131章 农夫与蛇22
电话里宁立没有交代太多细节, 仅表明他和队员正在赶往曲宗博妻子所在的医院。
席荆和季时余得知消息后,也即刻开车奔向医院。
路上,季时余开这借来的警车, 席荆则坐在副驾驶,眉头深锁思考着案情。
席荆疑惑地说:“曲宗博的老婆怎么会突然报警?她不是病得很重吗?”
季时余:“有没有可能他老婆知道现在的曲开扬不是真正的曲开扬?”
席荆摇摇头:“你这个想法我也有过,但是如她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报警?难不成是刚知道。”
季时余:“想不通就暂时不要想, 等一会儿到了医院,一问就知道了。”
席荆没有底气道:“但愿吧!”
两人赶到医院病房时, 病房里挤满了医护人员, 警方的人都在外面站着。
席荆找到宁立询问:“怎么回事?”
丁立无奈道:“我们刚问两句人就晕了。”
席荆:“都问什么了?她怎么回答的?”
丁立叹了口气,说:“她报警时说知道是谁杀了她儿子。我们来了多余的话都没有, 直接就问是谁。”
席荆:“她说了谁?”
丁立苦恼地摇头:“她见到我们太激动,没开口说就晕了。”
席荆:“这?”
丁立:“是不是无语了?”
何止是无语。这完全是吊足了人胃口, 还不给饭吃。当真是饿死人不用偿命。
席荆想想,说道:“哎。算了。人没事就行。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丁立:“没有。医生一直在里面查看, 没人出来说情况。”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席荆只能这样祈祷。
丁立又小声说道:“不过她报警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
席荆眼珠一瞟,“什么意思?”
丁立:“我们来后,曲宗博非常惊讶。我们表明是她妻子闵桂报警时,他还不停否认,说不可能。”
老婆报警,老公不知道。这对外人眼里的恩爱夫妻恐怕是早已离心。
席荆:“曲开畅和赵芃呢?”
丁立:“不在医院。”
席荆觉得奇怪:“曲宗博没打电话联系吗?”
丁立:“没有。事情太突然, 他一直都等在门口, 没动过地方。”
席荆:“你们询问的时候, 曲宗博也在吗?”
丁立:“嗯,在。”
席荆:“怎么没让他出去?”
丁立:“他不出去。还好他没出去, 不然就闵桂的样子,我们有嘴都说不清。”
席荆看了看前方的曲宗博,对方焦急的神态不像是演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焦虑的是什么,是闵桂的生命,还是闵桂想要说的话。
等了半天,医生终于走出病房。
曲宗博立马拉住一生的手,询问道:“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医生拍拍曲宗博的手,安慰道:“你别着急。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住了,我们会持续观察她的状态。”
曲宗博:“谢谢医生。”
医生安慰完曲宗博,走到警方边上。
宁立连忙询问道:“怎么样?人还好吗?”
医生轻呼了一口气:“不是特别乐观。现在人还昏迷着。”
宁立:“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露出沉重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你们需要有心理准备。”
宁立费解:“你刚刚不是说她稳定了吗?”
医生解释道:“刚刚那家属状态不对,话说太重我怕他承受不了,只能先安抚。”
宁立失落:“那岂不是没法审讯了。”
医生:“审讯肯定不是行的。”
好不容易案件有了突破,又被迫停了下来。众人心有不甘,但又无法改变现状。
席荆不愿放弃,眼睛回看闵桂所在的方向,想了下,问道:“医生,病人有意识吗?”
医生摇摇头:“目前没有。不过就算意识恢复,人也不一定醒的过来。”
席荆点点头:“只要意识能恢复就行。医生我能进去和病人说说话吗?就两个人和你进去。他不说话。”
医生犹豫了。
席荆请求道:“拜托了。就几句。”
医生沉了口气:“好吧!只能五分钟。进去后必须听我的,一旦有情况,立即停下。”
席荆保证道:“好。”
宁立不懂席荆的想法,问一旁的季时余,“他要干什么?”
季时余自然是知道席荆的意图,“没什么,评估一下病人的情况。”
宁立惊讶:“他还懂这些?学过医吗?”
季时余:“他是专业的。”
宁立不禁崇拜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娃娃脸。因为席荆稚嫩的长相,他之前以为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什么办案经验。现在看来,不是一般人。
季时余想了下,说:“一会儿,你跟着进去。”
宁立迟疑:“你不进去?”
季时余:“你去吧!两个分局一边一个公平,不过要麻烦你做个笔录。”
宁立欣慰:“没问题,谢了。”
季时余:“不用。”
进去只能当个记录员,什么也听不到,还不如在外等着席荆出来告诉答案。
宁立自然是不知道季时余心里打好的算盘。他还在感谢季时余的通情达理,不然他还得想办法和对方交涉,让自己进去。
曲宗博被护士指走。席荆和宁立跟着医生进入病房。
医生 :“你问吧!声音稍微轻一点。”
席荆走到病床旁,半蹲下身子,手轻轻握住了床上女人的手。
医生疑惑席荆的动作,“你这是?”
席荆:“我想看看我问问题时,她会不会有反应。”
医生没在纠结:“行吧!”
宁立翻开本子,写了两个字:感应。
席荆轻声道:“闵女士,你好,我是席荆,是一名警察,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就给我一个回应。比如动动手指,实在不行你就在脑子里想一想。”
话音刚落,监测仪器出现了波动。
屋内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医生见状就想打断席荆的询问。
席荆连忙给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转头对闵桂说:“你别激动,如果你激动我就帮不了你。你先平复一下。我们慢慢来。”说完,眼睛看向仪器,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内心祈求着闵桂恢复冷静。
屋内其他两个人也紧张地等待着。宁立手中的笔都要被他掰断了。
过了几秒钟,监测数值回到了正常水平,医生也送了口气,放下了一直抬起的手臂,默许席荆继续询问。
正在这时,席荆也听到了闵桂的回应:能。
席荆不觉兴奋,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继续说道:“现在你把你想说的,都在脑子里想一遍。我一边问,你一边想就好。第一个问题,是谁害死了曲开扬?我念名字,你试着给我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