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的车加完油,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只留下车尾气给一众人等。
因为有人插队而工作人员又助纣为虐,顿时引得现场人怨声载道。
工作人员连连道歉,想尽办法安抚生气的车主。
轮到席荆和季时余时。席荆和工作人员套近乎,“小妹,刚才那个开跑车来加油的谁啊?怎么你们好像都挺怕他。”
工作员无奈叹气:“能不怕吗?我们老板的儿子。他要是不开心,我就遭殃了。”
席荆:“加油站的老板?家里真有钱。”
工作员吐槽:“有钱有什么用,有钱也不学好。整天在外和一帮朋友胡闹,搞得我们工作的地方都乌烟瘴气。”
听得出此人受了不少委屈。
席荆:“他经常来?”
工作员:“自家加油站,加油不要钱,可不就经常来。不只他,还有他的那帮朋友。每次都插队,加完油就跑。你瞧瞧惹了多少麻烦,人家从来都不管,都是我们给他擦屁股。”
聊着聊着,油就加满了。
“二百。”
席荆付了现金,回到车上。
季时余开口道:“问到什么了吗?”
席荆:“刚刚的人是加油站老板的儿子。”
季时余:“这是私人加油站?”
席荆点头:“看样子是的。”
季时余往家的方向开去,半路看到席荆皱着眉:“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席荆:“十三年前那些跑车在哪儿加油的?”
季时余回想了卷宗记录:“好像没有想到往这个方向调查。”
席荆:“当时那些车都被改造过,没有车牌,又有警方盯着,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开出来加油。”
季时余:“所以这帮人有稳定的油源。比如这种私人加油站。”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发现了案件突破口。当晚席荆通过冯吉的关系找到了办案刑警李万恒。
季时余焦急等待着,看到席荆挂断了电话,“怎么样?对方怎么说?”
席荆:“周六我们去他家。”
季时余:“好。”
翌日,刘阔坐在位置上,无心工作。他疑惑地观察着部门里的每个人,心中起疑: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干得这么来劲。
他原以为这些人会不满档案馆的工作内容而自暴自弃,或者是故意做不好,借此机会和上级请求离开。
现在的情况却刚好相反,这群人完全适应了档案馆的工作,愈发的得心应手。
卷宗整理速度快到惊人。难道是传说中的化悲愤为力量?
刘阔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心思。
当晚下班时间,专案组的人再度集结。
席荆再度当起了会议主持:“我这边已经约了人,不过要等到周六。你们其他人有什么发现?”
蒋昔兴奋道:“我们先来,我们这发现的可太多了。”
席荆点头:“好。”
蒋昔将自己和傅有查到的资料汇总成文字打印出来,边发给众人边说:“我们查了这三个人的情况。三个人的确都是自杀。”
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脸色变了个色调。
席荆犹疑:“嗯?确定吗?”
蒋昔:“确定是自我了结。”
奚琳琳:“都怎么自杀的?”
傅有:“谢白的父亲谢天祁是跳楼自杀。周天赋的母亲万青是开车冲进湖里,投湖自尽。”
席荆:“胡冀呢?”
傅有:“胡冀服毒自杀。”
席荆:“时间呢?”
蒋昔:“最早是谢天祁,时间是三年前。万青是两年前。胡冀是今年。”
席荆疑惑:“空了一年?”
蒋昔:“是。”
许学真费解:“这什么情况?难不成漏了一个人?”
季时余觉得这事有蹊跷:“这几个人每年死亡的月份日期一样吗?”
蒋昔:“不一样。第一起是在那年九月,第二起是次年一月,最后这一起是在今年十月。”
奚琳琳皱起眉:“好奇怪啊!”
不同时间,三个人三种不同的自杀方式,谁看了也不会联想到一起。这种情况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三个人死无关,要么有人刻意避开各种联系,以防被人发现。
许学真看向席荆:“你怎么想?”
席荆脸色沉重,严肃道:“证明不了他们有关联。自杀原因有吗?”
蒋昔:“有消息传上面来人正在调查谢天祁贪污受贿。”
奚琳琳不解:“贪污受贿也就关个几年,至于自杀吗?”
“非也。”蒋昔摇了摇头,“他可不是普通的贪污受贿。”
许学真:“他贪了多少?”
蒋昔伸出两根手指。
许学真:“两千万?”
蒋昔露出轻蔑的表情,摇了摇头:“胆子太小了。再大胆点猜。”
许学真露出惊惧的眼神:“两个亿啊?”
蒋昔点头:“还不止,他还涉及□□交易,违规贷款,数罪并罚的话,可能判他无期,这辈子出不来。”
许学真点了点头:“难怪会自杀。”
奚琳琳:“那他家人呢?”
蒋昔:“夫妻俩早就离婚了,孩子归女方。十年前移民到国外,之后没有了消息。他则是又找了个女的过日子,但是两个人没结婚。男的自杀前,女的就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席荆:“钱呢?”
蒋昔指指席荆:“问到点子上了。钱不见了。”
席荆:“不见了?”
蒋昔:“只追查回来5000万,剩下的1个多亿不翼而飞。”
钱消失,当事人死亡。谢天祁的死不像是畏罪自杀,更像是用死保密。
许学真:“万青又是什么情况?”
傅有:“她的情况更复杂,涉嫌受贿和伪造数据。”
许学真:“伪造数据?”
傅有点头,拿出一份报告:“新泰前两年研发的一款治疗病毒的药物实验数据造假,根本达不到标准,不能生产上市,但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然将药物上市了并应用到了临床上。”
奚琳琳大惊:“那岂不是要出事?”
药物造假引发的后果可不是小问题,严重会出人命。
傅有:“三个病人服用药物后,出现副作用。药监局重新调查新泰发现了问题。万青身为执行董事难辞其咎,不堪重压自杀了。”
奚琳琳不屑:“不堪重压?早干嘛了?出事了害怕了,这不是马后炮嘛!”
许学真:“药物造假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这就自杀?有点草率吧?”
傅有:“当年的参与者都被抓了,而且都判了几年,终身禁止从业相关行业。相当于断了财路。”
奚琳琳愤愤不平:“活该。”
席荆:“他家人呢?”
蒋昔:“他们一家都早早移民,她丈夫常年在国外生活。出事前,周天赋就被送到了国外避风头。我查了下他的社交软件,一直生活在国外,没回来过。”
许学真:“真行!一个两个全都是带着钱跑了,抓都抓不回来。”
蒋昔:“是这个道理。”
万青的死和谢天祁一样,两个人的自杀都像是用自己的命保全其他。
他们犯下的罪不是一个人所为,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纽带,一旦暴露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一人的牺牲,既帮他人隐藏秘密,也换来了家人平安,是最佳的交易。
“那胡冀呢?相较于其他两个人,季时余更关心胡冀的情况。
蒋昔:“他啊!比较特别。”
季时余:“怎么特别?”
蒋昔:“他倒没有贪污受贿。他是病了。”
季时余:“病了?什么病?”
蒋昔扁扁嘴:“HIV。”
季时余愣了一秒:“你说什么?”
蒋昔:“HIV,就是艾滋病,还是晚期。只能等死,无药可救。”
奚琳琳:“我去?这么劲爆。看不出来啊!一大把年纪私生活这么混乱。”
季时余难以置信,他印象中的胡冀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像是会乱搞男女关系的。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季时余道。
“季哥,俗话说的好,真人不露相,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奚琳琳安慰道。
蒋昔:“那还真不是。季哥说的对,胡老先生不是乱来的人。”
奚琳琳:“啊?那是什么情况?”
蒋昔:“他比较惨,是被儿子传染的。他儿子男女关系混乱,被感染了病毒,但是他不知道。一家人住在一起,没注意就被感染了。这病有潜伏期,他潜伏短的,而且发病快,症状严重,医生断定他活不过一年。他应该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所以自杀的。因为是病人隐私,警方对外没有透漏这些信息,只记录在卷宗上。”
季时余可以理解胡冀选择自杀的原因。一个半生顺遂自信骄傲的人染上这样的病,要是被外人知道,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是对他完美人生的侮辱,他不能接受,唯有一死了之来保存自己最后的颜面。
奚琳琳感慨:“这才是真坑爹啊!我本来以为他就是爱玩而已,没想到把自己爹玩没了。”
席荆想起奚琳琳去调查了几个当事人:“你们这边调查的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奚琳琳:“我找了我朋友打听了一下。这三个人家里都是上的了台面的有钱人,但是自己都不怎么样。学习差还惹是生非。上学的时候还曾霸凌过其他同学。不过他们也是跟着别人混的。说他们是狗腿子不为过。我朋友也是听别人说,他们看不上这帮人。”
有钱人的圈子也有等级划分,鄙视链尤为严重,家世学识都是划分的标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奚琳琳身边大多都是优质富二代,自己本身就足够优秀,自然交往的人也是优秀的。
席荆:“跟着别人混的?”
奚琳琳:“嗯。他们上的那个国际高中,实际上还有初中。这两年还有了小学,一条龙服务。”
席荆点头:“这我知道。”
奚琳琳:“能在那儿读书的,家世显赫的人不要太多。他们几个根本排不上号,只能给别人当跟班。”
席荆:“他们跟谁混的?”
奚琳琳:“南擎宇。”
蒋昔:“这人谁?很厉害吗?”
奚琳琳轻蔑道:“他厉害个屁,就是个败类,在学校仗势欺人,玩各种凌辱游戏,搞得人家好学生抑郁症,人家家长报警。”
傅有奇怪:“好学生家里不行吗?怎么会任由这些人欺负?”
奚琳琳:“克里斯这所高中每年都会从其他高中挖一些给成绩好的贫困生。”
蒋昔不懂:“国际高中还需要提高升学率吗?”
奚琳琳:“不是升学率,而是名校录取率。这种高中一般是靠有钱人家孩子出钱,但也要靠一些学习好的学生得到名校青睐,打响国内的知名度。据我所知这几年有好多外地的学生都来这所高中读书了。”
蒋昔:“这学校不便宜吧?”
奚琳琳:“一年学费二十万,还不算赞助费。”
普通高中每年学费不过一千多块,克里斯却要二十万。然而如此高昂的学费,每年挤破脑袋想要进去读书的人比比皆是。
蒋昔震惊:“这么贵?穷学生读得起吗?”
奚琳琳:“当然是免费读,不然你以为谁来啊!一旦申请到全球前10这种名校,还有额外奖金。说白了,来这读书的普通家庭,都是奔着挣钱来的。”
傅有摇头:“真不该为了钱来,来了还受人欺负。”
身份的差异想要得到公平,并非易事。世人皆知的道理,但总有人不愿妥协。
蒋昔:“学校不管吗?”
奚琳琳:“管不了,也不敢管,南擎宇家是学校最大的赞助人,连操场都是他家给花钱铺的。学校难道要得罪自己的金主吗?最多就是谈个话,走个形式,这事就过去了。但之后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变本加厉继续折麽这些苦学生,到最后受欺负的学生也不敢举报了。”
蒋昔:“他家干什么的?这么厉害?”
奚琳琳:“是他姐姐很厉害。”
蒋昔好奇:“他姐姐谁啊?”
奚琳琳:“南慧颖。”
席荆:“汉光集团的董事长?”
蒋昔惊讶地张开嘴:“不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汉光集团吧?”
奚琳琳点头:“正是。”
季时余长长吁了口气。
这案子怕是要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第48章 狮子王17
汉光集团, 是宜宁省本土企业,这些年发展迅猛,业务覆盖甚广, 百货,酒店,房地产等领域都有其身影,在全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汉光有今天的成绩, 南慧颖功不可没。一个女人能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手腕之高可想而知。
回家的路上, 席荆一路都在发呆, 脑子里还在琢磨今天晚上的新发现。
两人到家后,席荆仍然沉浸在思考中, 鞋子都忘了脱就走进了屋里。
季时余关心道:“在想什么,想一路来吧?”
席荆叹口气, 盘腿上了沙发,坦白道:“在想这案子会涉及多少人。”
季时余坐到了席荆身边, “我知道你的担心。”
案件调查到目前的进度,涉案人员的数量和背景都不简单,日后的调查必然会受到这些权贵势力的阻挠。
席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季时余摇头:“现在很麻烦,如果我们想深入调查,需要有警局支持,但目前肯定是不行,除非我们能找到关键性证据, 证明十三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杀人案有关联, 不然没办法。”
和他的看法一致, 席荆再度叹气。
季时余安慰道:“也别先丧气,说不定还有办法。周末你不是约了人, 没准儿能有新发现。”
席荆轻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过了零点,今晚因为案情讨论太久,专案组会议解散时超过十一点。
以目前案件调查的进展来看,日后开会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看起来是有的忙了。
季时余转过头,刚想问席荆谁先洗澡,发现人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他试着摇晃了席荆两下,都没能唤醒对方。
席荆拧着眉毛,很明显有了不耐烦,身子一整个转了半圈,将脸埋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季时余笑了,索性放弃叫醒席荆,起身去到席荆的房间拿出被子,帮席荆盖上后又贴心关掉了客厅的吊灯,留一盏台灯亮着,自己则直接进了洗手间。
席荆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了哗哗水流声。家里的沙发年纪和席荆的年纪差不多大,睡觉并不舒服。席荆翻了两下身,找不到舒适点,崩溃起身。他胡乱抓了两下头发,整个人处于一种迷离不清的状态。
洗手间内的流水声忽然停止,季时余洗好澡围着浴巾推门而出。
浴室温暖的潮气漫入客厅,席荆缓缓抬头,目光不自觉被眼前人吸引,台灯散发的微弱黄光恰好映衬在季时余的肌肉上。
一目了然的八块腹肌,十分吸睛,席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身材真好。
季时余意外道:“你醒了?”
席荆“嗯”了声。
季时余:“要洗澡吗?”
席荆想了想,摇头:“明天再说吧!我回房间睡觉了。”
季时余:“好。”
席荆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到怀里起身,下地准备回屋。
脚落地的瞬间,一只小腿突然抽筋,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方倒去。
季时余注意到席荆有倒地的趋势,立刻拉住席荆的手臂,用力一带,人直接倒入自己的怀里。
席荆的整张脸都贴在了季时余湿漉的胸膛上,清新的皂香指传入鼻息。
季时余担心地扶起席荆,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席荆尴尬地低着头,避开季时余的视线,无奈道:“小腿抽筋了。”
季时余扶着席荆坐回到沙发上,“哪条腿?”
席荆:“左腿。”
季时余直接托起席荆的左腿,用膝盖顶住脚掌回扣,安慰道:“忍一忍。”
席荆疼得五官扭曲,也只能硬忍着。他一手扶在沙发上,另一手无处安放,最后抓住了季时余的手臂。
过了两分钟,季时余慢慢卸力。席荆小腿抽搐的痛感渐失,手上的力气也慢慢减小。
席荆松开了手,却在季时余手臂上留下了清晰的五个红红的指印。
季时余询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席荆点头:“好多了。”
他目光停留在季时余的手臂,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问道:“你手臂疼不疼?”
季时余扫了眼自己的手臂上的印记,刚刚被席荆捏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只有微微的酥麻感。他笑了笑,答:“不疼。”
席荆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时余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问:“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席荆试着起身在原地站稳。
季时余又往后退了两步,“走下试试。”
席荆迈出一脚,试着走了两步,走得一瘸一拐。抽筋的脚还无法完全正常用力。
季时余扶住席荆:“走吧!我扶你。”
席荆被季时余一路搀扶着回到了卧室。
季时余慢慢将席荆放到了床垫,又帮他整理了被子盖好。
席荆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被人照顾着,心上暖暖的。
季时余安置好席荆后,问道:“以前抽筋过吗?”
席荆:“很少。”
季时余点点头:“休息吧!今晚门我不关了,你要是又抽筋,想起身上厕所就叫我。”
席荆:“没事。”
季时余:“抽筋儿很容易半夜发生,到时候疼得会睡不着。”
席荆:“感觉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季时余:“小时候长个的时候总抽筋,所以比较了解。睡吧!有事叫我。”
席荆“哦”了一声,“晚安。”
季时余:“晚安。”
季时余走后,席荆脑子里依然会想起刚刚对方的温柔呵护。小时候,席荆抽筋时,家里无人,席荆都是一个人硬挺着,挺过去就睡着了。
几次后,他完全没把抽筋当回事。
习惯靠自己的人,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席荆既欣喜又不安。这感觉太不真实。
困意上头,席荆带着笑容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季时余起床后第一时间关心席荆腿的情况,“怎么样?昨晚没抽吧?”
他担心席荆怕麻烦人,抽了也不吱声。
席荆当着季时余面晃了晃腿:“没事了。”
季时余:“那就好。”
接下来的几日,专案组的人都是白天认真做归档工作,晚上秘密调查飞车党案。
到了周六,席荆和季时余去李万恒家拜访。
李万恒因为当刑警办案,伤到了身子,提早退休回家休息。
他给两个人倒水,视线一直都看着席荆,欣慰道:“小席长大了,和你爸爸年轻时候很像。”
席荆笑着点头,他早已听多了这种说法。
身边每个熟悉自己家的人都会说席荆长得像席伟,连他自己有时照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会恍惚,仿佛看见席伟年轻时候的样子。
李万恒:“旁边这位是?”
季时余主动自我介绍:“李警官你好,我是席荆的同事。我叫季时余。”
李万恒点点头:“坐吧!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席荆开门见山道:“关于十三年前的飞车党,我有些疑问。”
李万恒:“在你问我之前,我有问题想先问你。”
席荆:“您说。”
李万恒严肃地板起面孔,质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要查这案子?据我所知最近没什么车祸可以跟这起案子联系在一起,而且你也不在刑警队,你要怎么解释你现在这个行为?”
席荆犹豫了下,说:“我现在人在档案馆,我的领导是刘阔。”
“刘阔?”李万恒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意外道:“他居然在档案馆?”
席荆点头:“是。”
李万恒:“你想了解飞车案,是因为他?”
席荆:“没错。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万恒开启尘封的记忆,娓娓道来:“当年这案子闹得人心惶惶,警方办案顶着巨大的压力。好不容易逮捕到了一个犯罪分子,但是因为车祸人陷入昏迷无法获得证词,我们调查了他社会关系,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可这些人家庭不一般,又是未成年,还有专业的律师卡在中间,可想而知我们警方想要查案有多难。”
李万恒所说的和席荆他们了解到的事实基本没有差别。
席荆疑惑:“就一点疑点都没有吗?”
李万恒:“什么疑点?”
席荆:“比如车,当初那些肇事车辆,还有车用的油。”
李万恒无奈摇摇头:“十几年前和现在差别很大。就比如现在到处都是的监控,在当时普及度不高,很多路段都没有监控,即便是有也不是高清的,追踪车辆去向非常难。至于你说的油,那就更难了。”
席荆:“为什么?”
李万恒:“过去倒买倒卖油的屡禁不止,很多在国企事业单位开车的司机卖油补贴家用。所以在当时油并不难获取。”
季时余:“这不是被禁止的吗?”
李万恒:“以前管的不严,国企的开车司机用油有定额报销,但很多司机都用不完,就卖了赚了点差价。这种情况挺普遍的,加上过去很多人家里情况都不太好,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近几年才开始限制严查这种情况。”
季时余:“原来如此。”
席荆:“那你们没有发现其他嫌疑人吗?”
李万恒:“没有证据啊!这种人家的孩子不是普通人,我们当时调查受到的阻力非常大,有些事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们试图和几个孩子交涉,最后人家律师把我们投诉到了省厅。厅长没办法,只能让我们调查时注意程序和规则。”
席荆:“后来呢?”
李万恒叹气:“后来就没了。找不到新的线索案件只能被迫中止调查。刘阔病愈出院后,想重启调查,但是局里不同意,还因为他身体情况给他调职。他为此和局长大吵了一架。在那之后我也没他消息了,没想到你竟然遇到他了。”
席荆:“局里不同意是因为没线索?”
李万恒:“不光如此。案子线索全断,凶手又停止作案,案件的紧迫性就降低了。局里本身刑事案件就不少,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调查这案子。何况还有对方律师盯着我们的行动,说不定还会被投诉到中央。局里不想惹这个麻烦,所以就没同意。”
席荆和季时余相互对视,心里都有了答案,如他们来之前的猜想,这案子没那么容易重新启动。
“这案子你们就别想了。”李万恒忽然来了一句。
席荆迟疑地看着对方,问道:“为什么?”
李万恒苦口婆心道:“这么说吧!我和其他同事不是没怀疑过那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就是找不到任何证据。很明显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和普通犯罪分子不一样,会专门有人处理问题,除非你能有直接证据,否则你们连他们人都见不到。”
席荆承认李万恒所说,这也是他们无从下手的原因。
李万恒继续道:“十三年前都没能把他们怎么样,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当年有证据也早被他们销毁了。你再想想为什么当年的飞车党此后再也没有犯过同类型的案。”
席荆神色凝重:“不是怕被抓到吗?”
李万恒:“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人不允许他们再做。”
席荆愣是:“有人不允许?”
李万恒:“当年唯一能确定的犯罪分子只有侯景明,而通过调查锁定的嫌疑人几乎都是未成年。你认为只是一群孩子能做到这么多吗?”
季时余回答:“孩子做不到,但是孩子的家长可以。从他们为孩子请律师就可以看出来这几个孩子的家长不简单。”
李万恒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孩子为什么会犯案?正是因为家里人疏于管教,父母忙于工作和生意,忽视了孩子的成长。所以这几个孩子都很叛逆,而且还很猖狂。”
席荆:“猖狂?”
李万恒:“我不是说我们警方试图接触几个嫌疑人吗?有一次我们跨过律师,和其中一个孩子面谈过。”
席荆:“谁啊?”
李万恒:“我记得叫周天赋。一整个社会败类,态度非常恶劣,对死去的生命,完全没有同情心,甚至连侯景明这个朋友的生死也是满不在乎。这样的孩子岂能是家长一两句话可以管好的?在他眼里父母可以帮他解决一切。”
席荆深思片刻,“可毕竟涉及到了杀人,还有同伴被抓,他们谨慎点,不再开车出去也能理解。”
李万恒:“他这样的人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他不会因为逃过一劫而安分守己,反而会觉得自己有特权,更加肆意妄为。”
跟傅有的所见一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大伙儿都不认为这些人会改邪归正。
季时余:“那你们有做什么吗?”
李万恒:“当年侯景明去世后,我们觉得几个人会有新动作,但是完全没有,也让我们警察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席荆:“叔,那你觉得是错了吗?”
李万恒沉了口气:“从证据和种种表现是错了,可直觉告诉我,没有。”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坚定。
“如果真的无罪,何必找律师,又何必害怕与我们警方交谈。他们这是做贼心虚不敢。”李万恒道。
原来过去的警方也不相信这些凶手会就此停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被迫停下调查。
席荆好奇:“你们跟了多久?”
李万恒:“半年。”
半年的观察,再算上案发时间,接近九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动作,连席荆都怀疑是不是搞错了。可若不是,这群人的忍耐力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