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心怪人—— by伧茶
伧茶  发于:2024年04月23日

关灯
护眼

季时余点头:“好吃。”
席荆:“那你和丁局聊什么了?”
在这等他呢!
季时余望着手里的饭团顿时觉得不香了,刚才吃下的每一口都是算计。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上了别人的套。
哎,失策。
席荆嘴角得意的笑抑制不住,“说啊!聊什么了?”
季时余放下双手,扁扁嘴,转头看向席荆,目光不觉被席荆的唇边吸引,一只手随之抬起。
席荆察觉到季时余的不对劲儿,挡住季时余的手,不解道:“你干什么?”
季时余扫开季时余的手,严肃地说:“别动。”
席荆因季时余一声吼当场愣住。他不知季时余要干什么,莫名有了紧张感。
季时余的手慢慢靠近。
席荆身子本能向后靠,奈何座椅靠背阻挡了后退的路,最后无处可逃,只能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瞧见席荆过激反应,季时余偷偷笑了出来,但依然没有收回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抚在席荆的唇角,取下黏在嘴边的一粒大米粒。
“好了。”季时余道。
席荆感觉到嘴边的温度消失,慢慢睁开眼,正好看到季时余手指上粘着的米粒,忽然意识到刚刚季时余在干什么。他抬头看向面带笑意的始作俑者,脸不可控地发红,一瞬间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季时余趁机说道:“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吧!许哥刚才电话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好像是有新发现。”
席荆“哦”了一声,立马坐直身子,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车子开出了警局。
路上,季时余特意闭目养神,不与席荆说话。等到车子停下来,才重新睁开眼。
席荆直到下车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季时余摆了一道,对方只用一个小动作就将他的问题糊弄过去了。
这个混蛋是故意的。
两人回到办公楼。其他几人正呆在茶水间,围成一圈讨论着案情。众人为了查案也是拼了,故意选择北面的房间讨论案情。
蒋昔看到人,道:“总算是回来了。就等你俩呢!”
席荆:“抱歉,回市局一趟。”
许学真:“听季时余说了,你去刺探军情了。怎么样?”
席荆冲众人一乐:“放手做,有人兜底。”
有了席荆的保证,众人的心安下不少。
许学真让开两人的位置:“过来讨论案情吧!”
席荆:“有什么发现?”
许学真:“卷宗你看完了吗?”
席荆点头:“下午偷着看了点,没看全。”
大伙儿不约而同笑了,一模一样的套路,忙里偷闲,得空查看会儿卷宗。虽然时间仓促,没有人能完整看完,但对案件有了基本了解。
许学真:“你有什么发现?”
席荆:“我感觉飞车党收手是有人为干预。”
蒋昔:“我们也这么认为。飞车党一夜消失的原因应该是有人被抓到了。我们猜测或许是因为怕此人曝光其他人身份,所以才会消失得这么干净。”
傅有:“我们还调查到,被抓到的犯罪嫌疑人在成为植物人的三个月后死亡。这事透着古怪。”
席荆点点头。他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有同感。
任何秘密都有可能被说出去,唯独死人的嘴最牢靠。这套理论在犯罪团伙中最为适用。
席荆:“尸检报告有人看了吗?怎么说?”
傅有:“我特意看了,没问题。正常的脑死亡。我也咨询过相关专家,证实植物人是有可能脑死亡的。”
难道真是自然死亡?席荆不免质疑自己的判断。
若不是或许还能有个突破口,可若是,连老天爷都在包庇罪犯,也难怪当年的刑警寻不到线索。
季时余突然开口:“死者身份有调查吗?”
蒋昔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季时余:“调查了。死者名叫侯景明,案发时只有17岁。”
“17岁?未成年?”席荆惊讶。他下午翻阅卷宗时并没看到这个信息。
“是,案发时人还在念高中。”蒋昔道。
席荆迅速翻看文件,“克里斯国际高中?”
蒋昔:“是,有什么问题?”
席荆:“没什么大问题。这所高中是禹市最早的国际高中,非有钱有权的人家读不起。”
蒋昔:“那他家是挺有钱的。”
席荆听后,十分好奇:“他家做什么的?”
蒋昔:“卷宗上记录说他父母以前是果农,后被政府征地,得了几套房子和两千多万。”
席荆并不感到意外,禹市这样的人家还不少。
十几年前全国各地都在大兴城市建设,禹市正是宜宁省大力发展的城市。一时间,禹市多了许多拆迁户,也被俗称为暴发户。
也是从那时起,禹市有钱人多了,随之而来的是物价飞起等一系列问题,直到今天禹市的消费水平都高于很多省市。
席荆:“他们家现在干什么?”
蒋昔:“现在在禹市开了连锁水果店,路边随处可见的果蔬鲜就是他家的,据说生意还不错。”
席荆恍惚了下:“原来是他家的。”
果蔬鲜在禹市当地很有名,几年的时间遍地开花。基本上每个小区附近都会有一家门店,是最早提供鲜果处理和送货上门的果蔬店,而它的水果新鲜卫生也是经久不衰的关键。席荆也曾多次从他家购买水果。
蒋昔接下来的话震惊众人。
“现在他们有了个小儿子,已经十二岁了。”蒋昔说出自己的最新调查。
推算日子,侯景明死后一年,两口子就有了孩子。
席荆评价道:“速度够快的。”
蒋昔:“不是一般的快,我查了侯景昊的生日,再推算怀孕的时间,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奚琳琳皱起眉,一脸嫌弃道:“你这么变态。”
蒋昔翻白眼:“你懂什么!我这是严谨。”
“哦哦好好,你严谨。”奚琳琳撅着嘴道:“请问你发现了什么?”
蒋昔:“他们怀孕的时期正好是侯景明出事后两个月。”
奚琳琳:“这能说明什么?很有可能是意外。怀孕这东西又说不好的。”
傅有:“是说不好,但也能说明点问题。”
奚琳琳:“什么问题?”
傅有:“抛去意外的可能。如果怀孕是故意的,那就意味着这对夫妻做好了放弃大儿子的准备。儿子刚出事就想到要个新孩子,这两口子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啊!”
奚琳琳想了想:“该不会又不是亲生的吧?”
此前梁安父母的冷酷无情,给奚琳琳留下了心理阴影,此刻侯景明的父母又是众人无法理解的做法,她忍不住产生了邪恶的想法。
蒋昔摇头:“不是。是亲生的,而且卷宗里调查结果显示侯景明的父母很疼爱儿子。”
奚琳琳不解:“这就奇怪了!”
心爱的儿子刚刚受伤生死不明,寻常夫妻恐怕天天都是以泪洗面,他俩却有心情造小人,这反常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席荆想了想,问道:“侯景明的其他社会关系有核实过吗?”
蒋昔:“关于这一点,当年的警方调查似乎受到了阻力,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席荆翻开卷宗查看。当年警方的调查方向并没有问题,着重调查了侯景明的同学和朋友,但是并没有取得有效的证据。
“全都有律师参与?”席荆无奈道。
“是。”蒋昔点头,“因为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且一个个都是未成年。这些孩子所说的毫无破绽,明显是有人事先教过的,警方根本没办法。再多细节可能需要询问当年的办案人员,卷宗没有过多记载。”
卷宗记录的内容必须是严谨客观的,有些个人主观猜测和想法是无法被记载。但这些猜想有时又会对案件的侦破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只不过案子处于秘密调查中,席荆还没法找人了解案情经过。
席荆:“那案发后所涉及的几个学生有离开国内吗?”
蒋昔:“没有马上离开。”
席荆震惊:“一个都没有?”
蒋昔点头:“一个都没有。不过这些人在高中毕业后全都出国了。”
出国的结果席荆并不意外。
国际高中的学生本身就是不准备参加高考的。这些学生从初中开始就要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和各种竞赛,高中开始就要准备语言考试和国外的学业考试。许多优秀的学生高三没毕业,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手。
分析至此,许学真感叹:“这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啊!”
不可否认,飞车案的调查难度超乎他们几人的最初设想。
涉案人员全部是未成年,警方的调查询问都不能像审讯成年人一样。他们需要考虑未成年人的身份和心理状态,提出的问题也会少了犀利感,加上案件有律师参与,很多问题一出口就会被律师驳回,调查难度必然是陡增数倍。
季时余在一旁翻看卷宗半天,又慢慢合上卷宗,“这里面记载的和侯景明有关人员只有三个,但是当时卷宗里记录的飞车可不是只有四辆。”
蒋昔:“警方是根据社交软件和同学的证词,找到了这三个学生。在学校里这三人和侯景明的关系最为密切,但遗憾的是没有调查出任何问题。”
奚琳琳:“为什么没多找几个学生调查,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席荆:“恐怕没那么容易。克里斯这所高中很特别。”
奚琳琳费解:“有多特别?”
席荆:“据我所知这个学校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我刚才也说了在这所学校读书的孩子家里都有点背景,你想调查他们没点证据根本不可能随便让你带走调查。学校也会以警方妨碍正常教学活动的名义来拒绝警方的调查要求。”
蒋昔震惊:“拒绝警方调查?这么嚣张?”
席荆摇头:“不是嚣张,而是人家有底气。克里斯是外国公司在禹市创办的私人高中,特别擅长使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我印象中克里斯有过几次官司,但最后都赢了。他们的律师团队不容小觑。他们也不是阻挠警方办案,只是更在乎学校利益,所以警方想要调查可以,你要先拿出证据,没有证据就免谈。”
这种类型的学校背后必然有财团支持,而律师团队更是必不可少。奚琳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照你这么说,我们想调查恐怕也不容易。”许学真对于重新调查此案的决定产生了退意。
席荆:“那也未必。当年的这些学生都已经毕业,我们和学校的交集不会太多。”
许学真:“但是从没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压根没法确定犯罪嫌疑人。何况这些年他们没有再犯案,我们想抓住这些人,可不容易。”
几人接连沉默。
傅有思虑半天,打破僵局:“真的没有再犯案吗?”
许学真:“什么意思?”
傅有严肃道:“从犯罪心理学分析这些飞车党。他们杀人是为了寻求刺激。从郊区转向市区,最初是飙车,后来是杀人。这种一路演变寻求刺激的方式正说明他们内心对目前的状态不满足,所以行为举止才会变得更疯狂。他们想要追求更大的刺激。这样的人一旦开始了杀戮,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众人一听,面色瞬间凝重。
奚琳琳提出看法:“会不会是家里人知道了,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傅有:“你说的有可能。但这种阻止很多都只是短暂的,甚至更可能是无效的。”
许学真:“怎么说?”
傅有:“对于喜欢追求刺激,并且习惯用杀人来满足内心需求的犯罪分子,很难有其它方式填补内心的空虚感。就像是吸食毒/品上瘾一样,他们杀人也会上瘾。”
席荆黑起脸,蹙着眉道:“你的意思是一旦这类人杀了人,就会一直采取杀人的方式追求刺激?”
傅有重重地点头:“这类人通常不会停下,相反他们还会精进自己的杀人方式。就好比此案中的凶手,他们在无意撞到第一个人后,行为变得更加疯魔,这才会出现一夜撞了六个人。”
许学真疑惑:“难道没有特例?”
傅有:“不能说没有特例,但是从目前累积的大量类似案件反馈的结论表明,大部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都是在第一次尝试到杀人后,发现了杀人乐趣,从而犯下了后面的案件。”
蒋昔回忆道:“我记得警方在调查侯景明的时候,从他电脑里搜索过的记录和一些特殊标记推断出飞车党在玩杀人游戏。”说完迅速将卷宗翻到指定位置传给其他人。
侯景明的几条搜索记录令人触目惊心。
【车速达到多少能够撞死人】
【禹市夜晚哪条街最热闹】
【几次撞击能确保人死亡】
除此之外,还有些不明含义的符号。
X2 L2 B1 D1 J1 K1 S1 T1 W1 F0 H0
傅有对这些信息印象特别深刻,“我也注意到了这点。这群飞车党为了杀人制定了游戏规则。”
蒋昔:“这说明什么?”
傅有:“说明飞车党正在提高杀人难度。”
奚琳琳费解:“这是为何?杀人还要提高难度?”
傅有:“他们具体的游戏规则警方并没有调查出来,只是推断他们在比杀人数量,但是显而易见这些规则是为了追求刺激的变现。普通的杀人方式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想要的快乐,他们需要其他手段来达成的满足感。”
奚琳琳怒斥:“变态。”
傅有:“是很变态,而且有调查表明,这类凶手的一大共通性就是停不下来,除非是被抓到或者发生意外,否则他们就会一直寻找下一个目标。他们中很多人有反社会人格,并不会因为杀人而产生愧疚。我曾经遇到过一名连环凶手。据他表述,杀人的快/感是别的事情给不了的,只要一段时间不杀人他就会心痒焦躁,只能通过不断杀人平复。”
奚琳琳不能理解杀人犯的想法:“不是,他图什么呢?”
傅有:“他说他享受被害者面临死亡时候的恐惧和哀求,认为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奚琳琳无语:“疯了吧!”
傅有微微晃头:“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看待他们。有很多我们眼中所谓的坏人从不认为自己是坏人,更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用他的话说他只是和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奚琳琳:“他们追求什么?人命?”
傅有:“生死的掌控权。”
奚琳琳:“什么玩意?”
傅有永远无法能忘记那次的对话。
对方冷笑,用着嘲讽的语气回答他的话,“弱肉强食,你不懂,这是属于强者的快乐。只有强者才可以拥有决定人生死的权利,你们口中所谓的杀人犯法不过是弱者为了保护自己的虚伪法规。”
傅有能看出对方毫无悔悟之心,在杀人犯的眼中人命不值钱,只是他寻求快乐和刺激的玩具。
“玩具总有坏的时候,坏了就再换一个。不是吗?”
这是原话。
直到今天傅有的耳边时常能够想起这句话。
席荆心理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依你所见,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傅有:“我也不知道,只是怕。”
蒋昔心悸,试探道:“怕什么?”
傅有郑重其事道:“怕一时的停止会造成更严重的反扑。”

第45章 狮子王14
反扑意味着卷土重来, 甚至要比曾经的杀人游戏更为疯狂。而更让人担忧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会在哪里,会使用什么样的方式继续追求他们想要的刺激。
如果真如傅有担心的一般, 这些人无法停止杀戮,那么过去这些年,有多少人已经无辜受害更是不得而知。
专案组的人一个个只能用沉默表达内心的惆怅。
季时余倏然开口打破了办公室内的无声:“禹市最近几年有没有类似的车祸死亡案,最重要的是凶手不明。”
“我马上查一下。”说着蒋昔迅速开启电脑搜索。
席荆的手反复揉搓着下巴, 大脑飞转没有半点头绪,无奈摇了摇头:“我印象中没有。如果可以, 小蒋搜寻范围拓展到全国。”
蒋昔:“明白。”
案情讨论暂时告停。所有人散开, 有的去接水,有的去了洗手间。
过了几分钟, 蒋昔道:“数据太大了,今天可能没有结果, 估计要明天。”
许学真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今天先到这吧!大家早点回去。明天继续。”
其他人也同意许学真的建议,纷纷收拾东西,关了电脑和吊灯。
席荆拿起车钥匙:“走吧!回家。”
季时余跟着席荆出了办公大楼。
上车前,席荆摇晃了两下发沉的头。
季时余恰好注意到席荆的小动作,关心道:“累了?”
席荆:“还好,就是头有点沉。”
季时余伸出手:“车钥匙。”
席荆愣了一下:“啊?”
季时余:“我来开,你休息。”
席荆想想, 交出了钥匙, 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季时余不是第一次开席荆的车, 上手很快。顾及到席荆的身体,季时余特意开得慢些。
席荆又想起了晚上因为季时余的小聪明而没了下文的问题, 再次开口,用着无力的声音问道:“你今天到底和丁局说什么了?”
季时余笑了:“你怎么还记得?”
席荆委屈道:“丁叔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撵过我。”
看着席荆可怜的模样,季时余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深思熟虑后,季时余觉得这事不应该瞒着当事人,故他说道:“那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席荆意外:“和我有关?”
季时余:“是。”
席荆立刻警惕起来,收起丧气的表情,“你说吧!”
季时余:“我和丁局讨论了下你的问题。”
席荆:“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你该不会说了我缺钱吧?”
席荆别的不怕,就怕季时余向丁局说他经济状况不佳。他能想象若是丁津知道了他的近况,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自从父母去世,警队的叔叔阿姨帮过席荆多次。这些人情好意席荆这辈子都还不完,所以他不想欠更多。
季时余知道席荆的担忧,否决道:“没有,没说。”
席荆松口气:“那就好。那你们说了什么?”
季时余:“我向他询问了你的情况。”
席荆皱眉:“我有什么情况?”
季时余:“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实验吗?”
席荆想了想:“说谎天才?”
季时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席荆困惑:“什么意思?”
季时余:“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养成的,所以我去做了背调。”
“你调查我?”席荆不可置信季时余居然背着他调查。
“是,我调查你。”季时余承认得一点都不含糊。
态度直截了当,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席荆气笑了:“你偷着调查我,你还有理了?”
季时余:“的确有正当理由。”
席荆:“你说,我听听看什么理由。”
季时余:“我想通过研究你知晓你可以说谎的原因。”
又是研究。
是不是在季时余眼里,自己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有区别,只有被人研究的价值。
席荆情绪消沉,冷冷地问:“你是觉得我不会生气吗?季时余。”
季时余感觉到了席荆态度的转变,知道这事不会轻易过去。
既然要谈那就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季时余慢慢将车停靠在路边,回答道:“不是,我知道你会生气。”
席荆不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调查?是不是你无所谓我会不会生气,你在意的只有你的研究成果。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对吗?”
季时余低下了头。这一举动无异于默认。
席荆的提问他无法否认。最初的他确实是为了研究,忽视了席荆的感受。
他一心想要知道席荆能够自由说谎的原因,想要透过席荆的经历找出方法,帮助身处危险之中的卧底。
季时余向来是理性的人。他懂得衡量利弊,也善于取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在他得知了席荆的身世后,内心受到了触动,一直以来的坚持也有了动摇。
不可否认,他在意席荆的成长,也心疼席荆的不易。
季时余清楚自己的所做伤害到了席荆。他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无奈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席荆冷笑。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句话。他对这三个字深恶痛绝。
在他眼里,“对不起”是世上最没用的一句话。
伤害已经造成,施害者却想要一句话轻飘飘带过,试问和流氓有何区别。
席荆扭过头冷静了会儿,重新开口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季时余如实相告:“为了找出你可以随意说谎还不被发现的原因,加以研究用以培养卧底。”
席荆:“培养卧底?”
季时余:“我之前提过近两年卧底死亡率异常高,很多犯罪分子开始研究身体语言,而我们的卧底因为无法掩饰自己的微表情被识破身份,最后丧了命。如果他们能和你一样,至少能有一线生机。”
席荆沉默,一时说不出话。
季时余并没有坏心思,他想得多,也想得远,只是没有用对方法。
席荆有一点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卧底?”
季时余:“我上大学时的兄弟,叫庄陶。毕业后和我一样进了警局。只不过我干了刑警,他去做了缉毒警。他被领导派去当卧底,却在这个期间暴露了身份,被毒贩残忍杀害了。”
现在想想,其实从庄陶意识到犯罪团伙中有这号人物存在的时候,他便知道命不久矣,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卧底任务,而是坚持到最后,临死前将毒贩中有微表情专家的重要信息传递出来。
席荆没想到季时余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是一个悲痛的故事,顿时受到了震撼,“所以你去研究了身体语言?”
季时余:“大学时期老师已经发现了我这方面的天赋,但是我并没有特意去学习。是他出事后我才专门去进修的。不过我只能辨别,做不到伪装。你是我发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假话难辨的人。所以。”
话没说完,席荆便懂了。自己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光亮,让季时余看到了希望。
席荆慢慢平静了心情,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季时余低着头:“涉及到你的身世,我怕勾起你的伤心事。”
因为思虑过重,反而弄巧成拙。
席荆对季时余的做法有了一丝包容,“你都问了丁局什么?说实话。”
季时余:“你父母的事情。”
席荆:“他怎么说?”
季时余如实相告:“说你父亲被人杀害,母亲自杀。你是吃百家饭长大,从小生活不易,很听话很乖,一点都不皮,和现在完全不同。”
这一回,季时余没有任何隐瞒,一口气全说了。
席荆:“然后呢?”
季时余:“然后他让我让着你。”
席荆听笑了:“你让着我?怎么让着我?”
季时余“嗯”了一声,“尽量不和你吵架,不惹你生气,主动认错。”
难怪道歉的这么快。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席荆的气因季时余的坦诚消散,“那你的研究结果是什么?”
季时余:“你的经历对你的影响很大,你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加上你小时候长期寄居他在别人家,年纪小的你非常聪明,知道生活不易,你为此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尽量让身边人舒服。你出色的交际能力也得益于此。但是这些不能与你说谎自如联系在一起。所以暂时没有结论。”
暂时只是个委婉的说法。现实是这个结论想得到证实会非常难,甚至就算是证实有关,也无法实行运用到生活中。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席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席荆。
季时余一早就明白这个研究不容易,但他没有其他方法。虽然平日里的季时余冷言寡语看似难以接近,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他的重情重义。
好友的死就如同千斤重的鼎压在他头上,他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
现在回头看,过往的行为无一不透漏着愚蠢。
他大概也犯了病急乱投医的毛病。
席荆听完季时余对自己的看法,心头微微发酸,从没有人像季时余一般,能够懂自己这些年成长心酸和不易。
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小心翼翼的生活,如果如此也是生活所迫。
席荆对季时余的调查彻底释怀,“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季时余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你对你父母是什么情感?我发现你家里没有任何父母的痕迹。你恨他们吗?”
席荆:“不恨。”
回答得毫不犹豫。
季时余:“为什么?”
席荆:“他们给了我生命。”
季时余:“那你为什么不愿看到他们的东西?”
席荆舔了舔嘴唇:“因为他们一个食言忘记了和我的约定,而另一个?”接下来的话席荆一时说不出口。
季时余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着席荆调整好心情。
过了不知多久,席荆缓缓开口:“一个为爱想要带走我。”
季时余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带走你?是什么意思?”
席荆闭上眼,神情苦涩:“我妈妈原本是想要带着我一起死。”
重新回忆起不为人知的往事,席荆仍然会心痛如绞。身边人只知道他妈妈因为太爱爸爸而选择自杀,却不知道席荆也差一点离开这个世界。
季时余瞳孔放大,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得已又反问:“你说什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