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善道:“他这人,不喜欢别人太主动,觉得麻烦,但却有着好胜心,别人若是不理会他,他反而要去找点麻烦,可别人要是理了他,他又会觉得没意思。”
贺欢认真思考了一下:“可是,公事上,刺史赏罚分明,不见此举。”
“嗯,他喜欢会做事的属下。”魏知善幽幽道,“但是,他最喜欢的是能和他聊民生,聊他理论的人。”
贺欢于是更加欣喜:“原来如此,难怪,我自从听得刺史著书之论,便觉如醍醐灌顶,多有倚重。”
魏知善心说果然,那小子就是在找最符合他心意的人,于是神色更加真诚:“不过,你得是真的去理解揣摩,不能是因为喜讨他喜欢,才去钻研,否则怕是要弄巧成拙。”
贺欢不由笑道:“谢谢姐姐指点,小弟受教了。”
如果真是这样,以后有些不理解的,可以多问问阿萧,不用担心让他觉得笨而问得少了。
魏知善感慨道:“但愿你是真听懂了。”
贺欢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露出求知的神色。
魏知善却只是浅浅一笑,缩在小帐篷里休息了。
唉,这也是个不懂装懂、有心没胆的,任重道远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看到新的医学的案例。
从洛阳向南,百里之外,便是汝南,随后需要再走两百里,便是南召县,然后,便进入开阔的南阳盆地,到达雍州,就算是安全了。
这三百里地,魏知善等人走了快七天,战马的厚膘都跑掉了一大圈,好在这一路都没有什么险关,走得倒也有惊无险。
而入了雍州后,君泽早早便派人接应,就不用如先前那样每天在马上奔波七八个小时了。
魏知善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七天下来,整个人都快废了,在南阳休息了三日,才坐上渡船,一路南下。
等她到襄阳时,已经是腊月了。
襄阳城中,百姓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货,工坊商铺,也都准备放假关门,过好年节。
魏知善才到港口,下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青蚨大步走来,拉着她的胳膊,就一路急奔:“你可算回来了,快走!”
魏知善被拉得一个趔阻,险些扑到地上,不由皱眉道:“怎么了,难道是主上生病了?”
青蚨生气道:“因为要救你,他一直不回去,如今你回来了,我看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魏知善翻了个白眼,放下心来,随他拉扯。
行吧,不是身体原因就好。
魏知善去见好久没见的主公时,场面并不太和谐。
萧君泽当时正在院里批改文书,便听青蚨喜悦道:“陛下,快看看,谁回来了。”
萧君泽一抬头,便露出笑容,放下笔,快步走了过去,就要去握住魏贵妃的手,以示他们的感情深厚。
但是,才刚刚摸到魏贵妃的衣襟,一股酝酿了好些日子的馊饭味道猛然串进鼻孔,萧君泽只是闻了一下,便偏过头,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魏贵妃的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青蚨见此情况,立刻挽尊,隔开两人,陪笑道:“知善啊,主公这几日肠胃虚弱,所以才会有些不适……”
魏知善翻了个白眼,冷淡道:“得了,你有空帮我说话,不如去帮我准备下热水。”
“就是!”萧君泽也稍微缓过来了,上前凭息打量着自家夫人,看她从头到脚都没什么伤,整个人精神虽然萎靡了些,人却是完整的,不由放下心来,“这真是辛苦你了,早知我就不带你去了。”
“别,这么好玩的事情,下次可不能忘记我,”魏知善嫌弃地退了两步:“上次那个飞天孔明灯我可记了好久,回头你一定要让我上天一次,不然这事可不算完。”
萧君泽笑道:“这是当然,快去收拾,好好休息,看你臭的。”
魏知善不悦到:“换你灰头土脸奔波十天半月,每天一身大汗,无法梳洗,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萧君泽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魏贵妃这才转身,去到她的宅院——她当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
贺欢也受到了斛律明月的略带嫉妒的迎接,他们这队人的丰功伟绩,潜伏在洛阳城的探子们早早就用鸽子传回了襄阳,火枪的强大威力也让他心动不已,准备回头就缠着君泽,把自己手下也弄上这样的一只火枪队。
这次功绩已经上报刺史,贺欢需要的就是休整一番,明天便是加官进爵的时间。
贺欢自然答应,然后去沐浴休息,只是在沐浴后,他换上新衣,又趁着夜幕刚临,悄悄地去了襄阳城中,伸着头看那阁楼上有没有灯盏亮起。
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灯盏点亮。
唉,也对,如今魏夫人刚刚回到襄阳,他们俩人许久未见,肯定有衷肠要诉,又怎么会有时间,来给他讲学呢?
贺欢顶着一身风霜,在府邸外看了许久,这才摸了摸手上佛珠。
这串佛珠是他在洛阳带回来,用白玉雕琢而成,花了好几片琉璃瓦,是他想送给阿萧的礼物——君子如玉,阿萧的手那么漂亮,拔弄这佛珠,也一定很好看吧?
他如此思考着,神情惆怅。
斛律明月习惯性地巡逻过刺史府邸,看着贺欢凝视着远方阁楼,不由轻嗤了一声:“你有空在这发呆,不如去把功课复习了,说不得他会更高兴些。”
贺欢瞬间恍然,大喜道:“多谢哥哥指点!”
斛律明月表情瞬间扭曲:“叫谁哥哥呢,离我远点!”
贺欢诚实道:“在胡地,大家不都叫年长的为哥哥吗?虽然你我相差不大,既然是你先来,唤声阿哥并不为错啊……至于兄长,这却是要族谱为证,自然是不能叫的……”
斛律明月一时哑口无言,鲜卑语的阿哥确实不只是血缘兄长,比自己年龄大的都可以称阿哥,甚至叫父亲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别扭?
于是,他只能怒道:“总之,不能如此不分尊卑,你得叫我将军!”
贺欢只能遗憾道:“原来竟是我不配么,大将军息怒,欢会奋勇杀敌,若有与您同阶的一日,再换声哥哥了。”
斛律明月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飞快打马走了。
贺欢看着他背影,笑了笑,又看着那依然笼罩在幽暗中的阁楼,转身离开。
明月兄说对,是该回去复习一下了,玉珠这样的东西和阿萧哪里配了,应该换一件礼物才是。
把洛阳的见闻写出来,再用阿萧的理论去分析研究一番,这才是阿萧会喜欢的东西。
魏知善洗了两桶水,用掉半块香胰,才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了。
整个人都像是轻了三斤。
擦干了一下头发,也懒得等全干,便缩在床上,裹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她换上新衣,挽上头发,也未施脂粉,便去见了自己家主公,
萧君泽早已等着她了。
两人对坐着,青蚨给君泽的上的早饭,也顺便给魏知善上了一份。
只是,那咸菜才吃一口,魏知善便面色一变,吐到一边,嘶哈道:“这什么老坛里的酱菜啊,怎么那么酸?”
萧君泽疑惑地夹了一块泡萝卜,放在嘴里,觉得清爽可口,和自己老家的味道相差无几,不由冷哼道:“不懂欣赏,哪里酸了,这么久都不能吃酸,怎么不想想自己原因?”
魏知善眉心险些爆出几根青筋,抱怨道:“你总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不提醒,真是受够了。”
于是两人又生起争执,君泽这些年来弄出了长毛的豆腐、黑色的鸭蛋、炸蜂蛹,这种东西,真是让人难受。
好不容易吃完饭,魏知善便和萧君泽谈起正事。
魏知善虽然在元勰府上,但元勰的人脉还在,平日里许多消息,也能传到府中。
元恪年少继位,却远没有他父亲的远见,高肇和元详相争,必然会以高肇的胜利而结束。
“这是自然,元恪没有足够的威望去镇压宗室,”萧君泽叹息道,“他甚至不想宗室再有大军,以免生变。唯一的好处,便是为了不让宗室坐大,他是不会迁都回平城的。”
魏知善摇头道:“不过一月有余,这朝廷风气便大不如前,怕是麻烦了。”
她还提起,禁军统领于烈死后,元恪立了于烈的妹妹为皇后,又把高肇的妹妹高英收王宫,如今,两宫已经有了相争的派头,以后怕是会有更多麻烦。
萧君泽对此只是笑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元恪如今敢信的,估计只有高家人了。”
北朝的局面一番总结下来,就是朝廷暂时不会派大军前来生事,可以安稳至少半年。
所以……
“那你决定多久回南朝,你身为帝王,已经离开南朝两个月了,”魏知善看着一边青蚨沉静的脸色,帮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虽然有谢家与萧衍抗衡,但谢澜毕竟根基不足,萧衍却是甚有威望,一但取而代之,你便回不去了。”
“才两个月啊……感觉像过了一辈子,唉,其实真回不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萧君泽微笑道,“反正我在南朝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萧衍也知道怎么接手。”
魏知善有些头痛:“你就是不想看到那些南朝的权贵们,觉得他们都是废物,但你若不回去,萧衍一但上位,襄阳便要背腹受敌,这点,你总不会不知吧?”
萧君泽叹息道:“你说得有道理,行吧,是时候了,再不走,青蚨该急了。”
青蚨闻言,面上终于露出喜色:“舟船早已经备好,陛下只需要将诸事于明月和崔曜交待便可。”
萧君泽托着头:“倒也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发展纲要我都写到第三章了,研讨会也不知开过几次了,只要按着我的办法,都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笑容转移到青蚨脸上:“如此,那咱们明日便起程吧。”
魏知善倒是想起一事:“主上,你那位新学生,你不交代一下么?”
“自然是要交待的,”萧君泽淡淡道,“但以后,很多时间,就只能书信交流了,倒底不如言传身教啊……”
魏知善心想,我这么提醒来去,那小子高低得给我磕一个……
讨论了回归的时间和路线,青蚨便去收拾了。萧君泽思考着怎么给崔曜他们说自己要走了,去一边打草稿。
魏知善倒是闲了一下来,有点不习惯了。
她走到君泽身边,看他写了一会字,便坐到一边打瞌睡。
可打了一会瞌睡,她一个激灵醒来时,发现君泽也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困倦。
魏知善顿时心中一跳,别说君泽没有熬夜,便是熬夜了,这年纪的少年,也正是最精神旺盛的时候,怎么会大清早就困倦?
于是她本能上前,摸了君泽的脉相。
萧君泽本能一缩手,看到是魏贵妃,便又伸回手,调侃道:“贵妃这是来为我请平安脉了?”
魏知善只是按着他的脉搏,久久不放,甚至有越按越紧,几乎陷入肉里的趋势。
萧君泽看着她的神色从专注,变得迷惑,又变得震惊,继续而扭曲,到最后,几乎有些狰狞。
“这,怎么了,难道是什么绝症?”萧君泽小声问。
魏知善木然的摇头。
萧君泽皱眉道:“那是什么情况,看你这神色,不是小事啊。”
魏知善神色更加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句话在喉中反复纠结。
萧君泽不由笑了起来:“什么病,你真说便是,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受得起。”
那一瞬间,魏知善神色更加复杂,她斟酌了许久,扯下不少头发,终于小声道:“陛下啊,你,你最近一个多月里,有,有和谁,谁行过夫妻之事么?”
萧君泽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呼吸不自觉地提起:“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知善沉默了一下:“您,似乎,有孕了。”
萧君泽瞬间反手捏住她的胳膊,大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屋外,青蚨拿着托茶盘的手猛然坠地。
这消息太过惊人,萧君泽也好,青蚨也好,皆方寸大乱。
萧君泽甚至反手拽住了魏知善,厉声道:“是不是你弄错了,把脉这种事太复杂了,你一时间把握不住也不是没可能,最近辛苦你了,你要不要休息几日再来……”
魏知善的脸色比他还难看,生气道:“我怎么会弄错,这都一个多月了!”
萧君泽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委屈极了:“不应该啊,这不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的?”魏知善整个脸都极为阴沉,仿佛要把偷家的混账拖来碾碎生吃了,“主公,你就说,一个月内,可有与人欢好过?”
萧君泽一时哽住,但下一秒,他又强行挽尊:“虽然有过,但是……”
“你都做了,还有什么可以但是!”魏知善打断他,神情狰狞道,“你不是十岁小孩了,小孩是怎么造的,还要我来教你么?”
萧君泽还要再分辨,大门突然被推开,青蚨已经木着脸走过来。
萧君泽和魏知善的拉扯动作顿时一僵。
萧君泽心里大喊麻烦了,正要开口,便听青蚨整个人狂暴地大喝了一声:“啊——”
魏知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大怒道:“鬼叫什么,鬼叫事情就能当没发生过么,你怎么连他都看不住——算了,这事其实也怪不了你!”
说到这,魏知善转头对君泽道:“那时你还流落在外呢,是不是有谁趁人之危了,你还这么小,他怎么下得了手,告诉我,我去剖出他的生肝下酒!”
“你听说,”萧君泽当然不想在闹出人命后再闹出人命,一时心累,努力安抚道,“听我说,真的,真的有可能是你搞错了,不可能有孩子的!”
听他语气如此肯定,青蚨和魏知善同时一怔,对视一眼,这才审视得看向君泽:“这话从何说起。”
萧君泽也不纠结,果断道:“我当时虽然一时脑抽,睡了一个男人,但是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能有孩子,所以,所以我根本没让他把种子撒里面啊!”
魏知善脸皮抽动了下,忍不住道:“主公,这、这种话,你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觉得、不觉得难为情么?”
“这个火都烧眉毛了,还管这些小节做甚!”青蚨白他一眼,激动地握住萧君泽的手,“当真?”
萧君泽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道:“绝对真,关键时刻,我一脚就把他踢开了,但确定没有,没有在里边啊!”
他又是不傻子,对自己海棠体质是绝对的防备的,当时真的是担心烧坏了脑子,加上心情不顺,又看贺欢的身子漂亮,不知怎么就起了心思,想搞点刺激。
但他可是知道前边会有孩子的,所以就算昏头,也没完全昏,底线还是守住了的啊!
青蚨当然知道君泽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不由重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必是这庸医误诊了!”
魏知善皱起眉头,也怀疑了一下自己,于是又伸手按住君泽的脉搏,仔细感受后,结果与先前无二,不由皱眉道:“那你说,这一个月,有没有胃口大开,总容易犯困,喜欢吃酸……”
这话一出,青蚨和萧君泽脸上镇定缓缓消失,萧君泽不由怒道:“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魏知善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小声道:“主上啊,你还记得吗,你给我讲过精卵受孕的原理——那个,有没有可能,是,是您没有及时清理,让、让有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萧君泽狠狠地拍了桌子,“这种事我都没有听说过,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不信,你肯定弄错了!”
魏知善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和他们俩个争辩,而是坐到一边,拿起一碗茶水,一饮而空,然后又倒了一杯,她也需要冷静冷静。
萧君泽则坐在桌案边,整个人像是被人暴打过一番,焉焉的。
青蚨则整个人变成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像陷入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房间里居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魏知善灌了自己一大壶茶水,不得不去侧门去解决一番,在洗手盆里净了净手,这才恢复了一点点思考的能力。
她叹息道:“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先解决吧,我去给你抓打胎药。”
萧君泽一个激灵,整个人像是通了电一样抖了两个,一双的漂亮的眼眸瞪得溜圆,惊得话都说不顺了:“打、打胎药?”
魏知善认真地凝视着对方恍惚的神情,不由提高了音量:“不然呢,你还想把他生下来不成?”
萧君泽猛地摇头。
然后他神色复杂道:“我还以为,这么神奇的医案,你还会劝我留下。”
魏知善冷声道:“要是你明媒正娶收入后宫,我自然全力助你,但这没名没份的,岂不是便宜了外人,我虽觊觎你的身子,但也知道轻重,这种露水姻缘的亲事,我不允许!”
萧君泽心里发毛,其实刚刚知道时,他当然是满心抗拒,但看魏知善这么积极,反而有点迟疑了……
青蚨在一边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魏知善看他面色游移,便轻叹道:“罢了,这事来的突然,你还是先静静,也不急于一时。”
说完,她拖着青蚨,走出门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青蚨和她走到院中,见离得远了,青蚨这才猛地一拳锤在墙上。
石墙巍然不动,倒是青蚨的手红肿了一片。
魏知善也叹息一口气,愁怅地靠墙叹息。
唉,她们都知道以主公的性子,早晚会闹出大事,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青蚨心情更沉重了,他现在其实都没有回过神来,回想着他从小带到大的少年突然有了孩子,他震惊的魂都掉了,处理六神无主之状,也不知多久才能平复。
屋中,萧君泽的心情复杂绝不亚于那两人,他拿纸卷成烟状,叼在嘴边,托着头,心情像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过,恨不得拿头撞墙。
他当时怎么就那么没有克制一下呢?
虽然这身体很讨厌,总时不时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但那也不是不能克制,怎么那晚就想不开呢?
这下好了,爽是爽了,这残局是要怎么收拾。
打胎……
光是想想,他就头皮发麻。
真不是他想生,可是打胎这个词,勾起了他一段深埋心底的记忆……
当时在海棠追原著时,有个情节就是主角不堪笼中鸟的生活,在青蚨帮助下逃亡——属于是读者喜闻乐见的带球跑情节,那一路上,他还时常留言担心,说这球不会掉了吧?
但事实上,虽然各种波折,坠崖坠马落水落泥,甚至被恶毒男配连灌了两天烈性打胎药,他还是挣扎痛苦地等到了攻们到来救他,太医最后诊出如果孩子死了,主角也会大出血而死,于是在流了三大盆血后,那个孩子最后还是保住了,并且因为打胎药伤到身体,他那一胎怀得无比艰难,身体变得极为敏感,需索无度……最后连生孩子时,都在床上和攻们大战……
回忆结束,萧君泽痛苦地捂住额头,恨不得穿回去打死当时那个还在文下留言说“一个一个生太麻烦,应该一次生上四个,有效率又方便”的自己……
所以,现在难题放到他面前。
一想到他一个男孩子,到最后会流产血崩,实在是头皮发麻。
这要如何是好?
度日如年地过了一个上午,几人都饿了,青蚨沉着脸准备了饭菜。
看到桌上有山楂片小零食时,魏知善眉头一皱,医生的本能驱使她道:“不能吃山楂,会流产的!”
瞬间,气氛凝固。
三人的表情又一次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萧君泽才默默地拈起一枚干山楂,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青蚨在一边神色复杂道:“这个很酸,他已经吃了一个月了,有时吃不下饭,还拿这个当顿。”
梅子不应季,就能吃酸果,就只有山楂了。
魏知善整个脸上大写的震惊,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你这身子,还有什么事情是我预料不到的?”
萧君泽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舀了一大勺卤肉盖在饭上,低头吃了起来。
青蚨无声地夹着面前的韭黄,一根又一根,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气。
魏知善还在回想刚刚知道的消息,对自己那“温和的堕胎药”产生了深深地怀疑,但如果用猛药,她又不敢,毕竟那是真的会伤身子的东西的,君泽身子特殊,更要小心对待。
这个事情,真是太棘手了啊。
吃完饭,青蚨亲自把餐盘撤下,之后便在门外静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君泽被这问题内耗的恶心想吐,于是干脆将之抛在脑后,专心处理政务,一时间效率恐怖,三天要处理的完的事,到了掌灯时分,就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青蚨点燃灯盏,看萧君泽还要继续处理,看了一会,终于,讲出这大半天的第一句话。
“陛下,这事,你会不会告诉贺欢?”
话出宛如惊雷,萧君泽笔都惊掉了,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青蚨,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青蚨神情沉静,言语间却有一种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杀意:“那日随你回来的,就那几人,你对他十分看重,所以我觉得,应该便是他了。”
所以,留下他的性命,至于是要收入后宫,还是把他处理掉,要看君泽的想法!
他总是支持君泽的!
第192章 狼狈为奸
萧君泽十分头痛,不得不安抚道:“青蚨啊,当时是我一时冲动,那阿欢真的罪不至死啊……唔!”
想这事想得太久,他是真的头痛欲裂了,一时疲惫地倒在榻上,又犯了恶心。
青蚨顿时心疼得要死,急忙上前给君泽递茶水,又是拍背,愁得脸上都要滴出水来。
萧君泽吸了好几口气才接过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下就觉得自己好像虚弱起来……呸,都是想太多的原因,莫要多想了。
青蚨这时又迟疑道:“如今已经入夜,是否要将灯盏挂出去?”
萧君泽摆摆手:“不挂,我现在得做一做心理准备才能去见他,对了,这事暂时别让知善晓得,她平日看着良善,实着是让记仇的,贺欢是无辜的。”
青蚨有些不满,他还想让魏贵妃去教训一下他呢。
但萧君泽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只能听从,只能无奈道:“那,我去准备夕食,唉,你可不能再不吃啊,这怀孩子是大事,若是补得不好,要落一辈子的病,还好发现得早啊,要是晚了,那岂不是要伤了你身子……”
萧君泽听得头皮发麻:“哪有那么严重,你别乱说,快去准备就是!”
青蚨忧愁地退下了。
萧君泽躺在榻上,双目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目光萎靡。
以前,萧君泽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两碟小菜也可,煮面饺子也可,有时馒头就咸菜亦可,稍微做得花样多了,反而会嫌弃花里胡哨。
但如今,青蚨可不让他如此应付了事了。
先是农院里大价钱用来选种的蔬菜瞬间便遭了大灾,豌豆尖儿,小菘菜(白菜),茄子、豇豆、萝卜、黄瓜一个都没有少过,贾思勰选育的是稻种,勉强逃过毒爪,剩下几个选育鸡种、猪种的学生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的鸡蛋、小猪就此而去,流泪送别。
而萧君泽看着眼前腊月的绿叶蔬菜,只觉得头大:“这、这黄瓜只有小拇指那么大,花还那么大朵,都没满月吧,你怎么就摘了那么大一盘……”
“还不是你胃口不开,”青蚨认真道,“放心,这黄瓜是梳果剩下的,剩下黄瓜结果才大,这拌着新鲜的核桃仁,又佐醋与茱萸汁,最是酸辣可口,快尝尝看。”
萧君泽无法拒绝,只能把那盘小黄瓜吃下。
“这是羊肉汤用薄如纸片的羊肉以莱菔丝煮成清汤,撇去杂质,清香不带一点油腻与膻腥,点上薄醋最是可口,快试试……”
萧君泽无奈,只能依他。
“这小吊梨汤没放太多糖,有燕窝、枸杞、阿胶,桃胶、最补元气……”
“你这就过分了!”萧君泽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怎么还吃阿胶,我又没流产,又没生子,再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还要给我炖个胎盘啊!”
青蚨顿时伤心了:“我这不还是担心你身子么,如今不比从前,你怎么能如此随便,无论你要不要这孩儿,都得养好身子,才让他离开你这肚了不是?”
萧君泽气得咬牙:“那你也不能太过分啊,这样下去,我要是虚不受补怎么办?”
“不会,这是宫廷秘方,当年宫里的妇人有孕都喝这个,”青蚨苦劝道,“但你说的也对,这样不每日给你顿补品,七日,不,三日一次,你看如何?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喝就浪费了,你不常说浪费可耻么?”
“那给魏贵妃喝,她在北方辛苦了!”萧君泽不吃这套。
“魏贵妃正在气头上呢,你要是不保重好身子,她也会难过,陛下你要保重龙体——”
萧君泽头都大了:“行了,这梨汤我喝不完,喝两口算给你面子,你下次别来了。”
青蚨看他同意了,然后又是一番讨价还价,要求至少喝半碗,这才算过关。
萧君泽喝了半碗,发现这汤还挺好喝,有种吃奶茶的感觉,但说半碗就是半碗,于是喝下一半。
青蚨心中有数,准备下次准备两个半碗,早晚送去。
另外一边,魏知善也十分头大,从古自今,素来是多子多福,女子生过孩子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生过孩子的女子会因为顺产过而被视为适合生子,所以,流产是医家大忌,没有什么医生会在这方面有多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