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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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曜立刻就反对道:“主上,陛下对您早有防备,这三年来,他策反了一位我们的人,对襄阳的控制大有加强,只是碍于你还在南朝,所以才按兵不动,你要是过去,他怕是就要立刻收网了。”
斛律明月大惊:“还有此事?是谁,我立刻过去杀了他!”
崔曜冷冷道:“你若知道,必然打草惊蛇,所以我才迟迟没有告诉你,反正也与你无关,何必多问呢?”
斛律明月叹息道:“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臣,大丈夫光明磊落,哪能成日埋头于狗苟蝇营之事。”
崔曜正要反唇相讥,萧君泽就已经打断他们这争吵,对明月笑道:“不错啊,如今你都会说成语了。”
斛律明月俊脸微红:“这,平日里我也有读书,学习数术,只是进境缓慢,不能和那些聪明人比。”
萧君泽赞道:“已经是十分努力了,明月也给我讲讲,这三年来,你都遇到些与难事,或许我能与你分忧一番。”
斛律明月也不扭捏,他想说的话,想说的事可太多了。
这三年来,因为他在襄阳城,能拿到不少货物,加上当中间商,赚些差价,他们部族的男丁已经几乎翻了一倍,抢到了大片草场,很多四十多的岁的老人都不用再于冬天离开帐篷。
部族兴盛后,他的父亲成了朝廷的笼络对象,父兄皆升官发财。
还有,这些年来,很多小的部族投奔了他们,将他们的青壮送到襄阳来做工,赚到粮食、铁锅,都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尤其是如今襄阳出产的油毡,防水还能保温,虽然夏天用起来味道很大,但真的是好用啊,很多氏族的帐篷都是补了又补的,油毡不贵,防水轻便,能把帐篷支得更大,到冬天时牲口也会活下来更多……
他越说越兴奋,眉眼间都洋溢着笑意:“主上,我们部族上下,都很感激你啊。”
萧君泽沉默了一下,缓缓问道:“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事也有朝廷和陛下的功劳么?”
斛律明月顿时阴沉了脸色,轻轻磨了磨牙齿,君泽面前好悬没崩出一长串草原脏话。
过了好几息,他才理清思路,深吸了一口气:“主上,当初你花费那么多钱财,疏浚的北河,如今已经被河北之地的世族圈河抽税,我们我身在襄阳,加上您当初是修河之人,还能依靠招收部曲的名义,不被盘剥。但草原氏族每次南下,都要上下打点,尤其是茶叶,他们已经多次上书,要由朝廷专营……”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那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要知道,在开始那几年,君泽还在襄阳,彭城王还在管理运河,每次部族南下,都能拿到丰足的粮食茶叶和盐。
两相比较,草原上已经是怨气冲天。
但元魏朝廷势大,部族不敢轻易去试探,便开始从周围小氏族中找补,后来,甚至发展到大部族和军镇镇将勾结,掠劫一些小的军镇乡里。
萧君泽听完后,也对朝廷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又问崔曜如今朝廷还有什么情况没有。
崔曜努力想了想,摇头道:“一些宗族冲突的小事尚有,若说大事,便是陛下病重了,能与此相比的,并无。”
别说柔然串通边将扰袭边境了,就是柔然打过来,对强大的北魏来说也是小事。
“主上,司州有禁卫十万,您不能去冒险啊!”崔曜焦虑道。
萧君泽微微一笑:“不是我去冒险,是你去冒险。”
这话一出,崔曜眼睛一亮,拿出挂在腰间的面具,晃了晃。
萧君泽微微点头:“不错,你向朝廷请求参与朝会,元勰已经提前回洛阳去了,他知道怎么安排。”
崔曜果断道:“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商量了大半天后,萧君泽也累了,便先回房休息。
让他心中略暖的是,他的宅邸这三年来,一如往常,被元宏带走的家具都换上一模一样的新款不说,连院子里的熊猫,都多了两只。
没错,是两只。
“去岁时,山阳蛮又贩来一只白罴,我看是公的,便买来与您的缓缓做伴,这一年下来,便多一只小罴,”斛律明月邀功一样过去,拿了一根鲜笋,从缓缓怀里把那只猫儿一样大小的熊猫从母亲怀里换出来,献宝一样交给君泽,“您抱抱。”
萧君泽顿时搓了搓手,惊喜地从明月怀里接过这只柔柔软软,连毛都非常蓬松的幼崽,对方的眼线又粗又长,神似当年他排队两小时才看到的网红熊猫花花。
“明月可真棒。”萧君泽捏着任人鱼肉的小幼崽,在它奶声叫唤中,埋了胸蹭了颈,这才把小大熊猫放在地上,让它爬回去找母亲,“你也辛苦一天,早些休息。”
明月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主上,您一定要去么?”
萧君泽挑眉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斛律明月微微摇头:“没有,只是,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安,以前跟着您时,从未有过这等感觉,那位陛下死不死,就真的那么重要么?要您亲自去?”
萧君泽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要真说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但若不去,那就没什么参与感了。”
明月更疑惑了。
萧君泽轻笑一 声,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缓缓道:“明月啊,我这人,总是找不到什么活着的感觉,这人世间于我,轻如鸿毛,只是亲自去参与,去体会那生死之间,命悬一线间,改变命运的快乐,才让我觉得,这世界上,活着也挺美妙。”
斛律明月沉默了数息,轻声问道:“主上,您,没有重要的人么?”
萧君泽笑道:“怎么会呢,你和阿曜,都是我重要的人啊。”
斛律明月摇头:“不,不是,我和他,对您很重要,但不是那种重要,所以对您,我们不重要……”
萧君泽看着失落的明月,主动上前,拥抱住这位已经长大的少年:“重要的,明月,你是会保护我,也是我想保护的人。所以,我离开的时候,你要守好我们的家园。”
斛律明月微微低头,少年五官没有年少时的柔和,已经变得深邃俊美,但脸上的欣喜,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于是萧君泽松开手,回房,轻轻关上门。
斛律明月心情也明快起来,少年心思单纯,他得到的答案也许不是最想听,但也足够了。
唯一可惜的,便是不能和君泽一起北上,毕竟襄阳之地,需要有人镇守。
同一时间,洛阳城。
元勰回到了洛阳时,没有先去自家宅邸,也没去看那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而是去宫城,见自己在重病中的兄长。
按左右所说,兄长最近病情加重,已经病了七八日,大司徒冯诞亲自侍药,不见左右,甚至不见太子,朝廷之事,几乎全托付给了冯司徒。
他的步履匆忙,一路风尘,面带忧虑,禀告了自己的来意后,不由心中忧虑,如今连太子都见不得陛下,他又能不能去见兄长一面呢?
想到小时兄长对他兄弟的关爱,虽然比不上和冯诞关系,可那是真是他记忆里最美好时光,他像一棵大树,挡住了所有风雨……
他守了许久,发现周围宫人都已经退下,也没有人来回禀,于是更加忧虑。
就在他坐等了快三个时辰,已近深夜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元勰猛然抬头,便见自己家兄长正站在门前,不由揉了揉眼睛:“皇兄?”
元宏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弟弟身边那没有动过一口食物,神情带点嫌弃,又带点感动:“是朕。”
元勰忍不住上前,仔细打量:“您、您没病?”
“先前病得厉害,好在你送来的神药有效,半月前方才好转,”元宏随意道,“但这些日子,朝中倒是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朕索性便多病几日,看看会有多有兔子忍不住跳出来。”
元勰表情顿时扭曲。

但他一点不意外。
“我若有事,君泽那小鬼,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元宏轻笑一声,“罢了,你还是给我讲讲,这些年,他在南朝,是如何做的。”
元勰有些困惑:“皇兄,这三年,每月一封的书信,臣弟不曾少过。”
“有些事,不是几页书信便能说清的。”元宏他想知道的很多,这些年积累的疑问也不少,“来,今晚你我便秉烛夜谈……”
“咳。”一声轻咳在身后响起,元宏的脸色一僵,瞬间变得温和起来,转身道,“阿诞,你不是要帮着遮掩一二,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元勰也恭敬地起身:“这一个多月,辛苦司徒了。”
冯诞对元勰微微一笑:“你匆忙入宫,还未见过妻儿吧,快些回去洗漱了,明日一早再入宫觐见也不迟。”
元勰心中一松,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皇兄。
元宏和冯诞对视数息,终是叹了口气:“去吧,早些歇息。”
于是元勰飞快走了,那速度仿佛是在逃亡。
冯诞这才皱起眉头,冷声道:“陛下是觉得,徐太医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你这些日子口喝的苦汤名药少了,这才不不愿意不多休息么?”
还要秉烛夜游?!
这是对自己那破身子多没数??
元宏幽幽道:“那不是这些日子躺得太久,不想再休息了么,阿诞安心,朕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倒是君泽过来,着实有些冲动了。”
冯诞沉默了一息,终是弱弱道:“也许,他只是担心你我……”
元宏笑道:“担心你是必然,至于担心朕么——怕是不多。”
冯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道:“那便回去歇息,夜风太凉,别再病了。”
不想了,他不是陛下和君泽这种绝顶聪明,能从乱局之中轻易拔动天下大势之人,还是不要掺合这等乱局为妙。
元宏走到他身边,淡定道:“阿诞何必担心,我和君泽还没到分生死高下之时,世事如何,还要天意来定才是。”
就像他那一腔雄心壮志,却偏偏恶疾缠身,需要与命相争。
就像君泽分明是必死之局,却还是能擒萧衍、离南国、在北朝如鱼得水的同时,又能登上帝位。
这人间之事,如何能说得准呢?
新的一天。
萧君泽养精蓄锐后,感觉整个人充满了元气,接过侍从送来的水盆,飞快自己洗漱了,再穿戴整齐,之后还对着镜子把长长的头发束好,戴上发冠,整个人便又是优雅漂亮求学少年一枚了。
魏贵妃很是扼腕,她早就觊觎主上那满头乌黑的秀发了,想做头发很久了,奈何小陛下不给她一点逾越的机会。
崔曜重新准备车驾。
汉江虽然能大量送货,可若论速度,还是比不过车马。
萧君泽刚刚上车,便看到两匹高大挽马,身形矫健,肩高已经超过了一个成年男性,澄亮的蹄铁在道路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声音。
“是西域进贡来的挽马,”崔曜解释道,“如今贾思勰那些人里,有人迷上了给牛羊马儿配种,于是陛下便赏了不少好马过来,助他们培育良马。”
“他们如今都那么有研究精神了么?”萧君泽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欢喜。
“对,”送行的斛律明月果断道,“你当初在书院说过,如果事实与理论出了冲突,那一定是理论的问题。”
魏知善也在一边点头道:“当初我绘图内腑图时,还有医生想让我把图画成《黄帝内经》里那样,有六叶两耳,共八叶,盖于五脏之上,真是笑话,我剖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三百,肺是是两叶还是八叶,用得着他们来告诉我?”
萧君泽更满意了:“存之真是吾的肱骨……阿曜和明月也是!”
几人在院中又相互交代了一番,萧君泽这才坐上马车,和崔曜一起,前去洛阳。
魏贵妃独自在自己马车上,她最近得到了洛阳医馆的大量资料,要好好融会贯通一番。
一路北上,八月时,车驾到达洛阳。
按理,君泽是外放的封疆大吏,没有皇帝宣昭,是不能回洛阳的,但这都是小问题,有元勰相助,走到半路上时,朝廷招他入洛的诏书就下来了。
这一路上,萧君泽是真正见识是什么是朱门酒肉臭,好在,并没有到路有冻死骨的程度。
做为皇帝,元宏在道德上无可挑剔,除了时常上头领兵南下之外,他在使用民力一事上十分慎重,但封建王朝,皇帝的仁德,能照耀到的底层,太少了。
各乡族正在努力深耕,当初迁都向南,元宏给鲜卑八姓、帝族十姓都赏赐了足够的田地,供他们繁衍生息。
这些土地大多在平城、关中、洛阳、河东等地,算是鲜卑的心腹之地。
如今离迁都已经快十年,新的一代人已经成长,便需要新资粮,以前,北魏对这些新生代的处理方式,便是征伐四方,以武德分高下。
于是,在一百余年的时间里,北魏渐渐统一了北方,北方除了高句丽国,不是被灭就是称臣——如果不是辽西走廊如今的沼泽实在过不去,高句丽怕也是跑不掉的。
所以,北朝最大的对手,就是南朝,但南朝的体量,也不是北方一口就能吃下去的。
如今,没有战争来转移矛盾,这些矛盾便被堆积在国内,元宏有足够威望时,自然会暂时蛰伏,可一旦元宏的控制力下降,便会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
其中第一个,便是宗族。
元魏宗族也是要繁衍生育的,朝廷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蛋糕分出来了。
元宏想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趁着把北魏改成华夏正统的时间,将自家的开国太祖从十四世祖、在平城建立代国的拓拔郁律,改成了六代前的魏国开国皇帝拓拔珪。
这一下子,就把自己六世以前亲戚王爵,全砍下去了!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挺有效果。
只是,拓拔郁律那一辈下来的亲戚,非常不悦就是了。
他们成了反对汉化的先锋军,这次与柔然同流合污,也有他们的背后的影子。
所以,我这一出戏到底应该怎么演呢?
萧君泽思考数息,最后决定从帝国最薄弱的环节入手。
元恪,就是你了!
等我……
“公子!”崔曜突然掀开车帘,“有人来接咱们了!”
萧君泽于是探出头,看到元勰正坐在牛车上,一脸忧愁,眉宇间带着痛苦,似乎整个人都在巨大的纠结中,顿时心中一震,看元勰这表情,元宏的病好像很不妙啊!
于是他果断下车,不请自上了元勰的牛车,坐到他身边:“彦和,你看起来不知几日没睡了,唉,生死由命,世事无常,就算他真的不好了,你也不要伤了身子啊!”
元勰的脸色顿时更扭曲了,他有心想告诉君泽兄长没事,你最好快回去,但一想到兄长那么相信他,朝廷里连元恪都不知道他病好了,自己一回来,却亲自见他,这样的情义,他又怎么能背叛兄长呢?
心思剧烈冲动下,他的神情更难看了,那眼角含泪的模样,让萧君泽顿也跟着难过起来:“兄长呢,大兄怎么样了,带我去见他。”
元宏病得那么重,兄长肯定更难过。
元勰欲言又止,终是道:“如今皇宫已经戒严很久了,我只去见过一面,便再也没有能入宫了,你,怕是也见不到冯司徒。”
萧君泽对此早有准备,立刻跳下马车,从另外一辆车里拉出了一个头发散乱如鸡窝,眼眶深陷,黑眼圈重到能当烟熏装的女子:“你看,我把存之也带来了,有她前去,也许陛下还有救。”
魏贵妃抠掉眼角的眼屎:“你可别打包票,要是我去了医不好,被殉了,你可就要痛失肱骨了。”
“你小人之心了吧,元宏不会让人殉葬的,彦和,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啊!”萧君泽果断道。
元勰目露绝望之色:“你是真不知道洛阳皇宫,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你去了,想出来,可就难了。
萧君泽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但不入虎……咳,走吧,就你话多!”
元勰于是低下头:“唉,我话已劝到,尽了朋友之情,别的,也实在管不了了……”
萧君泽挑眉:“彦和啊,你回去就好好在家待着,若是有让你入宫的贴子,你都别去啊。”
这个打工仔要是让元恪杀了,他上哪找去。
崔曜在一边沉默一下,低声道:“公子,那我呢?”
萧君泽摸摸徒弟的头,笑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你的事情了,在府邸里先待着,不需要做事,等我处理便好。”
元恪要是用好了,那可是真能大杀四方主,相比于他爹元宏这也不杀那也不杀,他可是真六亲不认,敢对着亲戚武勋们重拳出击。
不过,若是元宏去了,危险最大的那个人,不是元勰,而是如今还活在司徒之位上的冯诞。
元恪不会让任何有可能影响他权利的人活着,这一点,已经被历史证明过了。
崔曜低下头,轻声道:“属下明白。”
萧君泽看着他失落的神情,有心宽慰一下,不过事有轻重,还是等回来再做吧。
他要先去见大兄,如果元宏真的是密不发丧阶段,他就得弄点大事,把朝廷整顿一番,至少襄阳那边不能出问题。
其它的,再说吧。

萧君泽总是自信的。
自信是由成功积累的,而这些年他虽然偶尔会遇到小波折,但大部分成功,让他的自信心非凡膨胀了。
虽然元勰一路送他来到宫城,虽然他的表情沉重得像恨不得从宫墙上跳下去……
但这些都不影响萧君泽在心里的各种盘算。
他的目光扫地过的繁华洛阳城。
一别经年,洛阳城的街巷如故,只是多了许多佛寺,街上僧尼随处可见。
坊市之中,能得见许多的谋生的力夫,行人来去匆忙,旁边的小街上,能看到许多的乞丐冒头乞讨。
转过几个街巷,便是宫城外的正街。
长长的正街道南北宽一百二十步,左右空无一树,皇帝的车驾走在正街中央,可以让任何弩箭都无可奈何。
当然,萧君泽是不可能走正中间的,皇城三道宫门,他需要走侧门。
入宫是很方便的,他有元宏亲赐的腰牌,又是雍州刺史,旁边又有元勰在侧,很快便被人引入偏殿,剩下的事情,就是通报冯司徒,看冯司徒见不见他了。
萧君泽问起皇宫之事,元勰在心神不宁中,还是给他讲了。
朝廷排行第二的关键人物,元恪还在禁足之中,萧君泽暂时也是看不到。
后宫之事,如今大多由元恪的母亲高照容执掌,但如今他的母亲还不是皇后,萧君泽听元勰提起过,这也是元恪经常和元宏冲突不满的事——元宏觉得他的皇后之位有毒,在折腾走了两位皇后之后,他已经熄了再立皇后的心思。
再看元勰坐立不安的模样,萧君泽心中不忍,让他先回去。
元勰欲言又止。
“没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萧君泽把他推出去,然后,看着院中的大树,坐在茶台边,让侍者退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股淡淡忧伤在心间弥漫,萧君泽忍不住为元宏惋惜,唉,这位皇帝在位,他可节约好多功夫,若是换成了元恪,那可不是少折腾的,肯定没如今那么好玩。
宏啊宏,你咋就不能多活几年呢?
你走了我大兄可怎么活啊!
萧君泽还在心里盘算怎么安慰冯诞,这位还这么年轻,日子还长,可不要想不开啊。
到时如果能说服……
“君泽!”身后突然人亲切地唤他。
萧君泽转头起身,看着一身常服的冯诞,上前给他一个拥抱,这才上下打量:“大兄清减了……”
冯诞眼神有些感慨:“君泽长高了啊,当年初见你时,你只有这么高,如今,却是比为兄还高出些许了。”
他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萧君泽顿时心花怒放,轻咳一声:“这么些年了,总要长大的。”
“是啊,这转眼之间,都快十年了,”冯诞轻叹,他拉着君泽坐下,温柔道,“君泽啊,你既然已经继位,国中诸事繁多,又怎么能轻易离开国土,就不怕被那萧衍篡位么?”
“当然不怕,”萧君泽微笑道,“萧齐建国不过到三十年,就已经历经七次叛乱,换了八个皇帝,如果国势稍定,若是萧衍再叛,那便是天命不在萧氏,南朝怕是要另外拥立出一姓王朝了。”
没办法,萧氏一族的遭心事实在太多了,南朝世家大族们已经快要遭不住了,有些事情,再一再二就算了,你还再三再四,再五再六,这样的皇族哪还有存在的必要,还不如当年被他们送走的刘宋一族呢!
这也是萧君泽也放心离开一段时间的原因,而且萧衍也是见识过他的能力,后者天生就苟,不是会轻易冒险的人。
冯诞看这个小弟不但没有一点压力,还满脸的兴致勃勃,一时无奈:“那你呢,你来北朝,不会就是为了来看陛下病得如何吧?”
终于说到正事了,萧君泽也没打算隐瞒,因为后边他若想搞什么事情,知会一下冯诞,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是最方便的事情,所以,他思量了一下语言:“我这不是听说陛下病得厉害,就快凉、咳,就快那个了么?”
冯诞顿时面色一黑:“陛下还没崩呢!”
萧君泽顿时眨了眨眼,坐到他身边:“真的么,我以为都是到了密不发丧时候了呢。”
冯诞薄怒道:“一派胡言,太子就在洛阳,朝廷又无乱党,哪需要秘、秘,你这小儿,如此口无遮拦,小心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萧君泽伸手揽住大兄的肩膀,安慰道:“大兄别生气嘛,齐魏两国是兄弟之国,论起我和元宏也是兄弟,都是兄弟,分什么敬不敬的,我肯定要的了解一番,才好安排心后的事情么。”
冯诞看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萧君泽伸出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数道:“元恪继位的话,盟约要续不续得有一个结果吧,我当然是要续上去啊;大兄你在北朝安不安稳,我得确定啊;元勰要是回来,不是给元恪添堵么,我和元恪商量个价格,让他把元勰卖给我,这不过分吧?还有雍州这个事,我不动,他最好也不要动;再说了,你家里朝廷好多蛀虫,把北边的运河都要掏空了,我处理几个杀鸡儆猴,通一下商路,是应该吧……”
他总是有那么的借口和理由,这一数下来,很快十根手指就不够用了,于是他又扯起冯诞的手指,一个个往下数,什么羊毛长价影响贸易啦、什么丝路进贡的他想购买啦、什么崔曜辛苦那么久了,得给他提拔一下……
冯诞被他说得头昏脑胀,但居然还觉得君泽说得十分有道理,这么多理由,君泽不过来一次,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你都是一片好心的?”冯诞得出结论后,神色甚是复杂。
“肯定是一片好心啊!”萧君泽总结完后,说得理直气壮,“如今南北一派安宁,如果陛下还能抢救一下,自然万事大吉,他在是最好的,但他要不在,我总得留个后路吧,再说,我亲自过来,还不能表现诚意么?”
冯诞面露迟疑。
萧君泽趁热打铁:“别想那么多了,陛下在哪里?我带魏大夫来了,趁着还热,试试,不然凉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冯诞不由得露出一丝愧疚之情:“君泽,其实……”
其实陛下已经没事了……
萧君泽看冯诞还在迟疑,不由催促道:“你不会还忌讳我的身份吧,反正他都快死了,让我试试又怎么样?他的江山还在啊,你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就在这时,屏风之后传来一个沙哑中带着一点冷漠的声音:“那朕是否还要谢过你对我大魏如此关怀?”
“……”听到这熟悉的话,萧君泽的微笑先是一僵,再看到屏风后的来人,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继续说啊。”元宏走得很慢,元勰一脸复杂地在他身边扶着他,缓缓坐到旁边,神情似笑非笑,“如此费心劳力地哄骗阿诞,必然是花了不少功夫,不要浪费,朕喜欢听。”
浪费个鬼啊!
那一瞬间,萧君泽感觉一股极致的尴尬从的尾椎骨向上泛起,他的话哄骗人美心善的冯诞自然是足够了,但对于元宏和元勰来说,这些想法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为过,诈骗家属被家主发现,这情况可真太让人难受了。
萧君泽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解释的词。
要了命了。
好在,萧君泽心理素质十分过关,作为理亏的一方,他也不好意思拿茶壶砸人,更不好意思拆家耍赖,于是只能可怜兮兮地乖巧坐好,努力往冯诞身后躲:“陛下,陛下你居然没事,唉,看把我误会的,都是元勰,他居然不告诉我!”
唉,失策了,太自大了,居然没有在元勰这里试探清楚就一头撞了上来,成了傻兔子,好丢人啊。
元宏倒是怡然自得地把冯诞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微笑道:“阿弟何必这么客气,你我是兄弟之国,也是兄弟,你如此为为兄、为兄的司徒、太子、兄弟着想,朕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多想呢。”
萧君泽被怼着哑口无言,一时间面红耳赤。
元宏难得占了上风,还不住口不说,反而火上焦油:“你还说要从元恪处买下彦和,来,讲给朕听听,这彦和值几座城啊?”
元勰忍不住叹息:“皇兄想得太美好了些,以君泽的脾气,太子殿下怕是还愿意主动送上土地,愿意请君泽帮他解决些家事呢。”
萧君泽轻咳一声:“彦和何必妄自匪薄,不看功劳看苦劳,你也是值得、值得一座寿阳城的!”
元宏笑得更真诚了,对元勰道:“听听,彦和,你也有拥倾城之资的一日呢?值得名留青史,回头朕便让史官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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