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by喝豆奶的狼
喝豆奶的狼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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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大姨不是爱吃海鲜吗?我给特地运了些新鲜的过来。还有大伯爱吃肉,我从内蒙弄回来半扇小羊。咱弟弟今年高考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和余景给他买了个电脑,放心,最新款,小孩肯定都喜欢。”
“三——二——一——”
“过年啦——!”
祁炎搂住余景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新年快乐。”
余母笑着“哎哟”了一声,也不跟祁炎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了,赶紧转身回卧室。
祁炎不仅没一点害臊,反而笑得比谁都灿烂:“爸——妈——新年快乐——!”
屋里传来余父敷衍地回应:“快乐!都快乐!”
余景盯着祁炎,祁炎也看着他。
目光温和,揉在一起。
错开鼻尖,越来越近。
余景往后微仰,避开这个理所应当的吻。
他不合时宜地皱起了眉,问:“祁炎,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可能是这个问题太过唐突,祁炎愣了一愣,随后笑了出来:“不想。”
“不,”余景嘴唇发抖,十分笃定道,“你想。”
祁炎一直都想有个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
他太想了,甚至不惜——
“我有你和爸妈就够了。”
祁炎中断了余景的思绪。
他笑眼弯弯,干净而又纯粹,不似半句假话。
“爸妈都不嫌弃我不能生,我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伺候爸妈安度晚年。等老了,我比你晚走一年,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找你。”
余景整个人呆在那里,久久无言。
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根本就没有忘记,这样的生活并不缺少什么。
家人,爱人。
祁炎的手抚过他的侧脸,把余景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鼻尖都要挨在一起。
“在想什么?”祁炎问。
他应该什么都不想。
应该和祁炎接吻,说爱他。
应该早早去房间睡觉,准备明天的拜年。
可是不对。
余景猛地推开祁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可沙发到玄关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却在此时无比遥远。
余景跑得气喘吁吁,心惊胆战。
终于握住把手,猛地把门打开。
天光大亮,刺得余景眼睛一痛。
连珩站在那里。
庆贺新年的鞭炮声犹在,一门之隔,像是划开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他垂眸等着电梯,门开了也不进去。
安安静静的,不发出声音。
像是纸张的背面,光下的阴影。
日复一日沉浸在没有结果的爱意中,缓慢又笨拙地消自我吞噬着这些暗无天日的想念。
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余景穷尽一生也不知道有一个人这样爱他。
就像刚才,像那个梦境。
他不被需要,甚至不被知道。
余景心疼得快要碎开。
突然,连珩转过头。
周围的环境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景刚搬回B市不久,在电梯外偶遇了连珩。
对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匆忙移开,飞快眨了眨眼。
短暂的沉默,海绵一般在吸收掉多件未见的尴尬。
直到从彼此的眼里看见熟悉的笑意,连珩在这才开口。
“好久不见。”
事件与文字重叠,在连珩留下的某一封遗书里,余景曾看过类似描写。
【工作第一次请假是听说你回来了,我没好意思直接找你,就在单元楼里等了三天。还好,你只是一个人,我松了口气,努力装作风轻云淡,可没想到,你是真的风轻云淡。】

连珩声音哑得厉害,应该还没清醒。
但他的手下意识护住余景后脑勺,手臂一收直接把人揽进怀里。
“做噩梦了吗?”
余景慢慢缓过劲来,连珩捋着他的后背,再拍一拍。
胸口的钝痛感依然存在,只是随着逐渐增强的现实感,他开始意识到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闭着眼,还能感受到梦中的记忆在缓慢消失。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父母小辈聚起在客厅一起看春晚。
瓜子花生破壳时清脆的声响,混着琐碎的闲聊,以及爽朗的笑。
如果他有这样的那样开明和善的父母,是不是和祁炎就能如梦境中那样平淡幸福?
余景赌对了人生,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可连珩呢?连珩要怎么办?
那一封封遗书谁会去拆?过去的物件怎么找回来?
谁拉他出过去?谁跟他去未来?
尘封数十年的真心布满灰尘,沉入海底。
没人知道他的痛苦,没人在意他的等待。
就像鼓足勇气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就真的以为只是好久不见。
是噩梦吗?
又或许是美梦?
余景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来。
眼泪划过鼻梁,流进耳廓,他伸手抱住连珩,额头抵着他的锁骨。
熟悉的气息笼罩身侧,隔着薄薄的衣料,依稀可以触摸到对方背部的疤痕,真实的触感冲散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现在连珩在他身边。
“不怕,”连珩哄着他,“梦已经醒了。”
梦醒了。
余景翻阅过那些信件,找回过曾经的物件。
从客厅到玄关的几步路程,他在梦里跑得气喘吁吁,在现实中何尝不是精疲力尽。
纸张被翻了一页,阴影里有了光源。
他看见了,知道了,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现在他们正好好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久,余景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做噩梦了。”
余景一觉睡出一身冷汗,梦醒后失魂落魄。
连珩以为是那一杯酒的原因,便起床端了温水过来。
“什么样的噩梦吓成这样?”
连珩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
余景只是摇头,并未开口。
他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
吞咽暂时压住了他心底的不安,却依旧被过分真实的梦境牵绊。
也是这个梦,让余景想起祁炎。
他慢慢回忆着这段时间,自己似乎有在从祁炎出轨这件事中抽离开来。
虽然对方偶尔还能在梦里给他带来一点震撼,但醒来有连珩在身边,倒也不至于太过惊慌无助。
“你不会是……梦见祁炎了吧?”
面对着连珩探究的目光,余景眨了下眼,应了一声。
隐瞒或许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被猜中梦境时那一秒细微的表情也骗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
余景原本是不想让连珩多想,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欲盖弥彰反而更伤人心。
“也梦到你了。”
“我?”连珩坐在他的身边,把被子拉至余景小腹,“我不会和他打起来了吧?”
余景笑了,伸手把水杯放到床头:“我梦到你站在电梯门口,傻子一样等了三天。”
连珩:“……”
有些事做起来没觉得不妥,但事后复盘却觉得丢人。
他下意识想问余景怎么知道这事,但很快就想到,自己那一筐遗书都已经被看了个遍。
“哎……”连珩掀被子躺下,“困了。”
余景低头笑着看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找的?一个电话的事,我能不理你?”
“我哪有你的电话,”连珩闭上眼,“再说,谁知道祁炎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万一你被他洗脑成功,也不想见我呢?”
余景也躺下,不解道:“祁炎为什么要说你坏话?我们俩这么多年交情,岂是他几句话就能破坏得了的?”
连珩睁开眼,朝余景偏过脸:“他没告诉你?”
余景侧躺着,把手垫在枕头上:“嗯?”
这是个挺纠结的决定,连珩犹豫片刻,决定坦白:“你高考后被关在家里时,祁炎找过我。”
余景略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找过你?!”
“嗯,想让我带一句话。我不仅拒绝了,还骂了他。”
余景动了动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连珩重新把脸转回去,看着天花板,浅浅呼了口气:“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带了那句话,他就不会把你带走了。当时我真的挺有病的,闲得没事去刺激他干什么?”
堆积在心底的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压抑了这么多年,也纠结了这么多年的过去,连珩跟余景敞开了说出来。
“我当时很……算是恨他吧,把你扯进那些事情里,还让叔叔阿姨发现了。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却要拉着你跟他一起受苦。”
“后来,也恨,但不是原来那个恨法了。”
最开始,连珩只是恨祁炎拥有了余景,也带走了余景。
可后来,却只是恨他辜负了余景,差点杀了余景。
过去的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在连珩的脑海中播放。
他和余景幼时在一起是多么亲密,却因为祁炎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怪祁炎?还是怪自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余景、祁炎,又或者自己,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们没有赢者,只有失败后的两人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走过一段路。
房间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吭声。
连珩一直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有些累了,也以为余景已经睡了。
可突然,余景开了口:“我和你说说我做了什么噩梦吧。”
他将梦境简单说了一遍,停在倒计时后父母进卧室之前,然后问连珩:“小珩,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办?”
等到差不多年纪找个人结婚生子,还是就这么站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门外,等那一班永远无人的电梯?
许久的无言,连珩侧身搂住余景。
“不知道。”
或许是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连珩难以接受。
他把腿压着余景的腿,整个人都靠过去,紧紧地抱着对方。
“我后悔了,”他小声嘀咕着,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有些委屈,“早知道不问了。”
余景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还没说完。”
还好,梦境的最后和现实接轨。
他打开了那扇门,看见了连珩。
“刚醒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父母足够开明,我和祁炎这样是不是挺好。”
话音刚落,箍在他身侧的手臂骤然收紧。
余景似乎能听到连珩咬紧牙关的声音。
他拍拍对方的手臂,安慰道:“但我又想,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小珩要怎么办呢?”
我们小珩。
连珩鼻根一酸。
“以前我过不去祁炎出轨这个坎,一想到就很难受,很不理解。但现在呢,也慢慢看开了。因为如果他不做错事情,我根本看不见你。”
他太心疼连珩了,实在舍不得抛下对方去想另一种“如果”。
现在的余景没办法去心安理得地去过自己幸福的人生,又或者说,没有连珩,不算幸福。
“我这个人比较懒,喜欢保持现状。对于一段关系,不喜欢结束,也不喜欢开始。”
“最初和你在一起的确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但是小珩,现在不是了。”
余景推推连珩,两人分开一些距离。
他们抵着额头,互相看着彼此。
月光清亮,仿佛在眸中投下一片银河。
余景有些羞于开口,清了清嗓子:“我……”
“余景,”连珩突然打断他的话,“如果没有祁炎,也没有我,你会是什么样的?”
这回轮到余景懵逼。
他想了想,脑子里虽然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也没必要说出来了。
“想这些没意义。”
遗憾的事反反复复想太多,人就容易抑郁。
倒不如专注当下,放眼未来。
“你一定是一个在你感兴趣的领域里非常优秀的人。”
余景微怔。
连珩笑着,抚摸着他的侧脸:“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后几天,余景和连珩辗转几处,最后还是去了海边。
正值暑假,前来游玩的人非常多。
他们踩在沙滩上,感受着海浪冲洗小腿。
余景抬眼看向茫茫大海,海面波光粼粼,折射出耀眼的星点。
不似夜晚冰冷,海水也会被太阳晒得发烫。
连珩牵着他的手。
余景反握回去。
“真好,我还活着。”
他看向连珩,迎着对方温柔的目光。
“嗯,好好活着。”
回家后已经八月份,余景找了趟徐扬,本想关心关心他的学费问题,却没想到将近两个多月,这小子竟然都已经快把第一学期的学费给挣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贷款,手里捏着点存款心里也踏实一点。
小孩终于走上了正道,而且还走得挺好。
余景心情不错,回家后给归归开了个罐头。
连珩把人抱去沙发上,橡皮糖似的黏着他:“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余景把徐扬的事说给他听。
“哼,”连珩撇撇嘴,“我大学不比他强?”
余景乐了:“你多大啊,这点醋也要吃?”
连珩在他脖子上胡乱亲了几口:“就吃。”
两人闹成一团。
“明天我上班去了。”
连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余景收了收脸上的笑:“这么突然?”
“不突然,”连珩抱着他,“半个多月前就通知了,我一直没告诉你。”
他们实在太忙了,绑架案之后一大堆的事情连珩都没有参与。
上头这算是把婚假都给他算上了,这么长的休假实属不易。
“行,”余景也不是多黏人,“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连珩“嗯”了一声,把余景抱得更紧。
余景笑道:“这么舍不得?不如辞了工作在家吃软饭吧!”
“想啊,”连珩喃喃着,“被你拴在家里,跟归归一样,什么也不做,等你回来。”
“哎!”余景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变态一样。”
连珩也笑了:“余景,我爱你。”
余景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性是怎么回事,但是连珩既然都说了,他也不好继续在那不正经。
只是三十多的人了,说这些话多少有点肉麻,他磕磕绊绊地起了个开头就被连珩给打断了。
“我、我也——”
“没关系,”连珩轻声说,“不用回应我,也……不要回应我。”
隔天,余景起床时家里只有他一人。
连珩没说具体上班的时间,但是余景觉得不管是什么时候,临走也会跟他说一声。
所以,当他没见着连珩时,他以为对方是去买早餐,或者是去溜归归了。
然而,出了卧室。
早饭在桌上,归归在腿边。
“小珩?”
余景皱起了眉,趿着拖鞋在厨房和阳台找了一圈。
没找着人,一头问号地回了卧室,准备拿手机打个电话,却意外发现了放在床柜上的信封。
余景拿起来,大概知道是什么。
但是心里不是很爽,毕竟他们都在一起了,还写这种不吉利的玩意儿。
他坐在床边,拆开信封。
信很短,只有半张纸。
不像余景曾看过的那些,这只是一封单纯的信。
连珩翻出了他去年买的资料书,又买了套新的,都搁在书桌上。
顺便给他参考了几个学校,提了一些建议。
甚至还附上一张机票。
结束语相当刺眼。
——【心愿已了,我们分手吧。】

突如其来的分手,打得余景措手不及。
他甚至花了几秒反应时间,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可能是被甩了。
他被甩了?
被连珩甩了?
这么魔幻的事情,在发生的那一瞬间甚至需要怀疑一下真实性。
然而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疑惑、震惊、难过、失落。
他的心口嘁哩夸擦打翻了半个厨房,酸甜苦辣在这一瞬间尝了个遍。
余景以为自己会备受打击,会痛苦失去希望。
就像和祁炎分开一样,那种落差感几乎要了他的命。
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整理好那些因为“分手”字眼而产生的应激情绪。
弯腰抱起归归坐在床边,报复性的撸了几下狗脑袋。
飞快回想最近几月所发生的事,企图找出连珩分手的真正原因。
首先,一定不是不爱他。
余景几乎是下意识就排除掉了这个原因。
这样的条件反射让他有些微的诧异,回想自己与祁炎,最初似乎也是这样无条件的完全信任。
一个坑里摔两次吗?连珩他……
不会的。
余景又搓了把归归的脑袋。
自己也不至于那样胆小,不过是被劈了次腿,就杯弓蛇影,胆战心惊。
对连珩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们还谈什么谈?
这个认知让余景心里好受不少,他盯着归归脑袋上的一缕棕毛发呆,慢慢的就有点生气。
余景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否正常,但他的确在生气。
他气连珩放弃得果断决绝,还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告知自己,像极了不露头的王八,连个回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是铁了心让自己离开吗?
余景捏着那一张机票,是九月份大部分学校开放申请后的时间。
或许连珩只是想让他去看看,又或许是委婉地想让余景下个月离开。
余景咬了口下唇,竟然有点想笑。
如果他回去找祁炎了呢?连珩会是什么反应?
还真有点想看看,他们俩谁都别好过。
冷静了片刻,余景给连珩打电话过去。
果然占线。
他点开对话框,本想再发信息。
但这时候余景已经被气得有点大脑短路,只能时不时重重呼一口气,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梦想,现在都已经陈旧得有些发黄。
相比余景想去实现,他觉得连珩要比自己更想一些。
桌上放着崭新的书本,余景过去翻了翻,发现连珩已经帮他报了这个月的资格考试,并且详细地列出了一张时间表和物品清单。
现在八月初,时间非常紧迫。
余景要在一个月内考取资格证,完善好申请材料,还要选定学校准备入学考试。
不过这些他在去年已经有过准备,真要实施起来也不是特别麻烦。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过期,还需要辗转两地奔走重办。
想想就烦。
如果在没遇见祁炎,也没认识连珩,他又会是什么样呢?
余景真的想不出来。
这种假设就和曾经的“祁炎没有出轨”一样没有意义。
他遇见了祁炎,他也认识连珩。
每一个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他是现在的余景,也不后悔成现在这样。
连珩离开后,余景短暂的颓废过。
他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还是起来收拾东西。
看了地段,租了间房子,连着归归一起全给搬了过去。
不就是分手么?谁没分过?
这事儿他都快干出经验来了。
不过这和跟祁炎那次不太一样,余景目前心态良好,觉得自己还有精力跟连珩对线。
他选了一个还算中等的学校。
地区中等、学费中等,没那么大的竞争压力,最好申请就能直接通过,不用再去参加入学考试。
按着连珩给他列的清单,余景把东西又拿出来检查了一遍。
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身份证时,两张照片跟着一起掉了出来。
余景弯腰捡起,惊讶地发现自己还留着菜楚楚曾经给他的B超照片。
过去的爱恨纠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了距离。
他为祁炎痛彻心扉的过去,好像真的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余景发了会儿呆,干脆把两张照片全都塞进零钱包里。
眼不见心不烦。
九月,各大学校开放申请。
鼠标轻轻一点,未来的两年好像就清晰了起来。
如连珩所愿,他决定离开。
机票在九月初,余景暂时把归归寄放在购买来的宠物店。
回家前他又去了趟那家烘焙店,拎着草莓蛋糕出来,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又遇见了祁炎。
两人皆是一愣,余景不禁笑了出来:“你是在这蹲点吗?”
不同于之前见面时的各种情绪。
在经历过那一次生死后,余景再见着祁炎就会想起他和连珩一左一右坐在病床边,两人都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特别好笑。
祁炎被他的笑晃了眼,喉结轻微滚动,否认道:“我每天都会来买面包。”
原来如此,余景也是卡着点来买蛋糕。
两次巧遇似乎就这么合理了起来。
“去吧,”余景说,“今天人挺多的。”
祁炎停在那里,没吭声,也没动。
这让过于熟络的余景显得有点傻,他微微挑眉,走自己的路。
擦肩而过时,祁炎转了身:“阿景。”
余景偏头看他:“嗯?”
又是沉默。
余景反倒想起一件事来。
他把蛋糕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翻出一张照片来。
“还给你。”
祁炎目光闪烁,垂眸盯着那张照片,迟迟没有去接。
余景微微叹了口气,拉过祁炎手腕,把照片放在他的掌心:“其实我现在也挺能理解你的,摊上我,还有我那样的爸妈,能忍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或许有另一个世界,他们被亲人认可,被朋友在祝福。
相互救赎,彼此陪伴。
可不是这里。
祁炎托着那张照片,声音因迟疑而有些发抖:“你……不恨我吗?”
余景摇摇头:“在你救出连珩的时候,我们就一笔勾销了。他还没谢谢你,我替他道谢。”
祁炎仿佛被这话捅了个对穿。
“你不恨我?”他收拢五指,一把攥住照片,情绪激动地质问,“阿景,你怎么能不恨我!?”
余景后退半步,唇角勾起有些无奈的笑:“试着换一种生活方式吧,祁炎,你也该往前走了。”
余景弯腰拿起他的草莓蛋糕,就这样离开了。
祁炎站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有水珠打在他的拇指下方,湿润的触感传来,这才茫然地松开。
B超照片被他攥得皱了起来,黑白的模糊图像里,隐约可见一团阴影。
值得吗?
祁炎死死地盯着照片。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余景走时没带多少行李,纯粹是去看看。
到了机场候机,还不忘把书拿出来读读背背。
毕竟也是荒废了这么多年,岁数大了脑子也没以往灵活。
不过余景大学时的绩点都挺高,评优评先也没落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一定要去吗?
余景暂时停了下来。
为了和连珩赌气?
他原来这么幼稚。
正想着,突然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余景抬眼看去,竟然又是祁炎。
这人最近怎么阴魂不散?
“我看到了你的购票信息。”
余景无语,向祁炎伸出手去:“手机。”
祁炎听话给他。
余景顺利解开锁屏,点开购票软件删除自己的身份信息一气呵成。
然后再还给祁炎。
祁炎:“……”
浅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来。
他坐在余景身边,看见对方腿上摊开的书本,心里大致也明白了余景想要做什么。
“连珩怎么不来送你?”
不提还好,一提余景就来气:“分了。”
祁炎从还没在短时间无语过这么多次:“分了?”
“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
可能在一个月前,余景都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祁炎坐着聊天。
原本闷在心里话趁着这会儿都说出来,反正估摸着也没第三个像祁炎这样全须全尾知道他和连珩那些破事的人。
这种明撕暗秀的一通抱怨很明显是堆狗粮,祁炎听完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不说话?”余景笑笑,“无语到你了?”
“有点,”祁炎丝毫没跟他客气,“你们根本就没分,这不过是他脑子有病犯矫情。”
余景对于祁炎的总结还挺满意。
可下一秒祁炎又说:“我以前也这样,这不奇怪。”
余景诧异地歪着头:“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可太多了。
“我总觉得对于你而言你的父母比我更重要,讨好他们的同时也会生气难过,甚至幻想着如果他们在逼你一次,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我还想过如果我们有个孩子,我问他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我的时候,他说喜欢我,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体验到这种心情。”
余景抿了下唇:“你心理阴暗吧?”
祁炎这么多的想法,他竟然都不知道。
或许自己也没那么了解连珩,自然理解不了对方的行为。
“有点吧,”祁炎垂眸轻笑出声,“所以他放你离开,我却不行。”
即便是现在,祁炎也舍不得余景。
可他已经没什么资格去挽留和追求,只能空巴巴地在这里说会儿话,安慰自己,聊胜于无。
广播响起登记提醒,余景合上书本,装进背包。
祁炎起身把他送去登机口,在即将安检时又叫住了他。
余景转过身:“你最好有事。”
祁炎拿出一颗系着红绳的铃铛:“物归原主。”
余景离开后,祁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直到听见相应航班禁止检票准备起飞后,这才转了身。
好巧不巧,撞入眼帘一个熟人。
他笑着走过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连珩脸色却没那么好:“我跟你好像不是特别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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