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by喝豆奶的狼
喝豆奶的狼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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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连珩却不按常规,身体力行给余景展示了一番自己优秀的身体素质,仅仅在术后刚一周就直接出院回家。
医生劝他租辆车躺着,他嘴上答应,转头就坐上了他爸的小轿车。
期间除了装柔弱硬往余景身上倒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
震惊余景一百年。
不仅如此,连珩还拒绝了跟爸妈一起回家,反手捞着了余景,坚持要回自己家里,说余景会照顾他。
余景:“……”
努力抽手了,但抽不开。
在连珩父母的注视下,他格外尴尬:“叔叔阿姨,我还是不——”
“你就去照顾他吧。”
连阿姨一句话直接把余景给说闭了嘴。
连阿姨扯了扯唇角,笑着说:“我照顾着不方便,你叔叔又要上班没时间。平时我做好了饭送过去,你和小珩也这么久没见了,他好不容易休息,你多陪陪他吧。”
余景张了张嘴,总觉得这番话突然从连阿姨嘴里说出来,好像合情合理,但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短暂的停顿后,连阿姨看向余景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像是尴尬,又带着点手足无措。
“谢谢妈。”连珩的声音微微发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景仿佛在连阿姨眼中看见一闪而过的水光。
“谢我做什么?谢谢小景才对。”
余景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啊?谢我?”
“爸,”连珩又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连父,“你觉得呢?”
连父把脸偏向一边,也只是叹了口气:“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景和连珩父母分开时总有一种很怪的感觉。
特别是他送对方出门时两人回头那一眼,欲言又止,泪眼摩挲。
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特别像托孤似的,就这么把这儿子交在了自己手上了。
余景:“……”
他若有所思地关门回房,却在下一秒看连珩面部狰狞,手脚并用,扒拉开自己的半边衬衫,露出那一片欲迎还拒的胸肌。
“快点,我要洗个澡。”
余景的正常脑子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
作为一个刚出院的病号,一双胳膊腿被石膏绑了一半,身上到处都是零零碎碎的伤口。
还洗澡?
不许洗澡!
“没事,”连珩继续低头和他左边手臂斗智斗勇,“过遍热水当消毒。”
余景被这一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惊得半晌没接上话。
等反应过来,当即按下对方胡乱折腾的手:“老实点!”
这话耳熟,多半出自连珩口中,他倒是没想着有一天能听见别人对自己这样呵斥,当即愣了愣神:“怎么?逮捕我?”
联想到对方职业,余景也有点想笑:“伤口不能沾水,洗澡你想都别想。”
“我这一星期躺的都快臭了,”连珩抬了抬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真的,你闻闻。”
余景不干那种傻事。
“洗洗吧,洗洗吧,”连珩攥着余景的衣摆,就差在床上撒泼打滚,“真的难受。”
余景被磨得人脑壳疼,只好端来一盆热水,准备简单给连珩身上擦一擦。
结果盆还没放下,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用脱裤子。”
连珩一挺腰,把裤子又给提上了。
“你能不能别乱动了?”余景摸摸他腿上的石膏,仔细查看了一下头尾连接处,“按常理来说你现在都不能出院,别在家折腾出问题了,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连珩笑着说:“能怎么交代,交代是我折腾的呗,我这么大人了,自己也会交代,你还真把我当弟弟,觉得要一辈子对我负责?”
余景:“……”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连珩这嘴怎么这么欠?
“再吱声你自己洗。”
连珩当即把嘴给闭上了。
毛巾浸在热水里,余景卷了衣袖,拧干毛巾,握住连珩那只尚且健在的手腕,包住手背。
他擦得很仔细,五根手指都单独擦了一遍。
等到毛巾的温度降下来,再重新浸回盆里,搓洗两下,继续擦手掌心。
连珩指尖一勾,余景烦躁把他的手拍开。
听得沉沉笑声,掀起眼皮看过去,是连珩笑弯了的眼睛。
手指隔着毛巾,擦过肌肉紧实的手臂。
大约是水汽蒸腾带走热量,偶尔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能感受到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冷?”余景问。
连珩大言不惭:“我热。”
余景把毛巾盖他脸上。
又听得连珩嗤嗤的笑。
余景很擅长照顾人。
当然,不是天生的。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祁炎出去谈生意经常喝得烂醉回来。
一身的酒气,往床上一倒就不省人事。
余景给他换衣服、擦身子。
有时胃吐空了,后半夜饿得厉害,余景就得看祁炎心情起床给他煮粥或者下面。
那时不觉得麻烦,只觉得心疼。
祁炎白天一门心思挣钱,晚上喝醉了才能窝余景怀里絮絮叨叨说着零碎的情话。
余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都是祁炎的声音。
“在想什么?”连珩盯着余景看了许久,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
余景回过神来,对上连珩的视线,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嗯?”
“在想祁炎?”
“嗯。”
连珩问得大大方方,余景也懒得遮遮掩掩。
“你以前这么照顾过他吗?”
余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连珩。
连珩毫不遮掩地与他对视,眸中平静,等着他的答案。
余景重新垂下视线:“嗯。”
“那你以后还这么照顾他吗?”
余景忍无可忍:“连珩——”
连珩打断他的话:“我就没一点可能吗?”
“没有。”
余景干脆地扔下这么一句话,端着盆出去换热水。
只是再回来的时候,连珩依旧追问着:“既然你都跟他彻底谈崩没有可能,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你是我弟弟——”
“我才不是你弟。”
余景抿了下唇,把毛巾搭在水盆边缘:“再这样你就让阿姨来照顾你吧。”
连珩后槽牙一磨,咬肌紧绷,目光偏向一边,死死盯着那一处巍然不动的窗帘尾摆。
余景等了片刻,又重新拿起毛巾。
连珩闭着眼,向他伸手:“我自己擦。”
余景在他手心上打了一下:“别闹小脾气。”
“谁跟你闹脾气?”连珩睁开眼,满脸不悦,“你给我擦起来了你负责?”
余景:“……”
他反应过来后也一脑门的火,把毛巾往连珩手上一扔:“你让阿姨过来吧!”
他气冲冲地出了卧室,在客厅一角又停下了脚步。
不照顾连珩,他又去哪呢?
不用工作了,也没家可回了,接下来干什么呢?余景不知道。
正茫然不知所措,身后的房间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连珩的手机被放在桌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着,余景正纠结要不要回去看看,却意外听得“哐”的一声,水盆洒了。
事情这不就来了。
电话是周老板打的,听说连珩今天出院回了B市,特地致电问候。
连珩看着余景擦地拧抹布,心里堵得慌,说话也都蔫蔫的,很快挂了电话。
想说句“对不起”,但有总觉得最近说这几个字的频率有点高,瞬间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
于是就这么拧巴着看余景收拾完一地狼藉,又端来一盆热水。
他把毛巾递给连珩:“还自己擦吗?”
连珩瘪了瘪嘴,接过毛巾:“饿了。”
当晚,余景睡在客卧。
只是睡也没睡着,辗转到半夜起来,想去连珩房间查看情况。
结果连珩也没睡着,两人在一片阴沉沉的夜里对上目光,一个转身就走,另一个“啪”的一下拍开了灯。
“余景!”
余景赶紧回房间关上了门。
只是关门也没用,下一秒他听见连珩的声音隔着门板:“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这事儿对方真能干出来。
余景又回去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毕竟医院里抬眼就能见着,这第一天回家,看不到还真有点心里没底。
“睡这儿,”连珩拍了拍他一米八大床的另一边,“我翻不起浪来。”
翻不起浪也不行。
余景拉过一旁书桌的凳子,在床边坐下:“有事?”
“有,”连珩一本正经,“腿疼。”
这话没掺半分假,从麻醉消退之后他的腿就没消停过。
不过余景知道,这点疼对于连珩来说连个屁都算不上,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基本用来装可怜的。
他双臂抱胸,看他装。
连珩看着好笑:“余景,你现在对我就一点话都没有了?”
以前他们一年见一面的时候,吃顿饭都说不完的话。
现在不过才多久,半年不到。
余景抿了下唇,表情温和了些许。
或许是夜里安静,更容易让人被感情驱使,推心置腹。
“小珩,阿姨跟你说了吧,我上次回家的事。”
连珩轻声“嗯”了一下。
“祁炎出轨了,我的工作辞掉了,和爸妈也闹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不想了。连阿姨和连叔叔对我好,我从小也就把你当家人,连珩,求你了,别真的让我一无所有好吗?”
他发烧还会有人担心,吃饭也会有人在意,虽然余景知道这些都只是建立在自己照顾连珩的份上,但他还是很珍惜连珩父母对自己的这份类似亲情。
“你这次受伤是因为我,我甚至都不敢和叔叔阿姨坦白。我就想照顾你到你康复,期间你不要让我为难,行不行?”
余景垂着视线,说完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太累了,最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担心连珩,也担心祁炎。
“所以你是因为愧疚?”连珩问。
因为愧疚来照顾他,因为愧疚说这些话。
也是因为愧疚,才愿意浪费时间留在他的身边。
余景动了动唇,到底也没否认。
平心而论,他和连珩之间不可能完全没有关心,只是这个时候说出口,反倒会让对方误会。
干脆就不说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同浸润这窗外的漫漫长夜。
连珩垂着眼睫,盯着一处看了许久,直到唇角扯出一丝笑来:“余景,这种违心的话你对祁炎说过吗?”
余景一怔。
“祁炎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先拒绝了他?说什么‘你是男的,怎么能喜欢我?’”
余景狠狠打了个哆嗦,倏地站起了身。
“你就是这样,永远都在口是心非,祁炎逼着你答应你才会答应!到我就不可以?!”
余景径直走出卧室,摔上房门。
像是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不管不问。
隔天起床,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连珩那边本就病中,生生熬了一夜后仿佛被妖精吸了阳气,整个人苍白着一张脸,甚至于印堂都隐约发黑。
而余景这边纯粹就是被吓的。
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连珩竟然扶着墙站起来了。
“才一个星期你就——”
连珩弱柳扶风般一晃身体。
余景八百米冲刺过去,一把扶住。
连珩斜了斜目光,看着对方。
余景架着他的胳膊,喉结一滚。
有点近了。
“别胡闹了赶紧回床上躺着。”
余景皱着眉头,双臂结结实实箍着连珩的一条胳膊,用身体给他当单拐。
昨夜那场不欢而散像是梦中的争吵,被今天的晨光一晒,没人记得起来。
“躺不了,”连珩借病耍流氓,侧了侧身,用自己那条打了石膏的手臂虚虚环在余景身侧,低头把下巴枕在他的肩头,“菜楚楚找我了。”
余景身体一僵:“什么?!”
“提到这事儿你就关心,”连珩嘟囔着抱怨,“我约了今天下午,要一起吗?”
一起是肯定一起的,但余景多多少少有点担心连珩的身体状况。
不过连珩本人压根没在意这些,坐上电动轮椅后感觉已经能满世界乱跑。
虽然腰臀处多少还是有些不适,但顾不上了。
连珩没想到菜楚楚会约他当面交谈,对方不仅没有被祁炎处理掉,反而自由得让人惊讶。
他不知道这小明星是真有手段,还是已经成了祁炎的棋子。
前者尚且不算太遭,可后者的话,这顿饭多半是场精装鸿门宴。
要不是菜楚楚点名道姓要余景过去,连珩还真不想让余景冒着个险。
可菜楚楚到底要和余景说什么?
威胁?炫耀?还是合作?
连珩带入每一个选项,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答案,或许对方就是那个咬人的兔子、跳墙的狗。
到了约好的包厢,连珩率先推门。
里面只坐着菜楚楚,除却脸颊上的大片伤痕,她面色苍白得像个女鬼。
余景紧随其后,把门关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比想象的还要更平静一些。
或许是经历太多反倒看淡了这场闹剧,余景控制着呼吸,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预料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开始。
菜楚楚一言不发,只是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连珩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他撑起身想去拿,却快不过余景先一步接过了那张照片。
黑白的扇环影像,上面是看不清的轮廓图案。
余景都不用仔细去看,就知道这是一张B超照片。
他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眼前同样一阵黑一阵白。
心底或多或少已经有了猜想,却拧着眉仍不愿面对。
“你是不是看不懂?”菜楚楚指着其中一点阴影,声音沙哑,“这是一个月大的小孩。”
“他死了,死在半个月前的车祸,死在祁炎手里。”

倒不是因为菜楚楚拿出来的这一张照片,而是照片中夭折的孩子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那岂不是——
“嗬啷!”
余景一时头重脚轻站不稳当,后撤时撞到了一把椅子,狼狈地跌坐其上。
连珩咬牙撑起身体,按着桌边挪过去,握住余景的手腕:“余景?”
可紧接着,菜楚楚抖了抖肩,笑出了声:“真可怜啊……”
余景还捏着那一张照片,死死地盯在上面,整个人面色苍白,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耳边全是牙齿相撞的“咯咯”声响,偶尔传进几句菜楚楚的冷嘲热讽,句句全都如钢针般扎在心上。
“祁炎就是个骗子,对我说憧憬家庭,对你说渴望爱情,实则就是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他今天能对我下手,明天就能让你消失,你以为他多爱你?其实我们都一样,被他骗的团团转罢了……”
余景木讷地抬头,看菜楚楚笑完了,眼底又生出几分寞落。她顿了顿,盯着余景手上的那张照片,自嘲般自问自答:“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要,你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连珩皱了皱眉:“你说了这些,不怕祁炎对你动手吗?”
菜楚楚弯腰拿起自己搁在座位上的小包,抬手理了一下她微卷的长发:“我不陪他玩了,大不了就是死,谁怕谁啊?”
菜楚楚离开后,房间里静了很久。
她没带走那一张照片,余景就一直捏在手里。
脑子里乱糟糟都是过去的事,盯着那一团小黑点,仿佛能听见祁炎曾经对他说的话。
“我妈当初怀孕之后我挺高兴的,不管是男孩女孩,觉得终于有个跟我流着一样的血的人。”
“只不过后来被我爸一脚踹没了,我当时没什么反应,但是现在还能记得我妈的哭声。”
“在遇到你之前,我想结婚生个孩子,在世界上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过现在有了你,就不想了。”
真的不想了吗?
还是有在想的吧……
余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照片里那一小团阴影。
这是祁炎的孩子。
一个月大,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是啊,才一个月大。
眼泪滴落下来,打湿在手背上。
一滴,两滴,直到控制不住浸湿一小片袖口。
一个多月前,他从职工宿舍搬出来,租了间房子,忙着操心徐杨的事。
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祁炎找上他的房子,站在门外说“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可同样是一个多月前,祁炎和菜楚楚有了这个孩子。
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掰成两半吗?
上一秒还在苦苦纠缠乞求原谅,下一秒就可以毫无悔改继续背叛。
“你说祁炎知道吗?”
余景忍不住问。
“他舍不得的。”
祁炎不会舍得让这个孩子去死,或许他压根就不知道菜楚楚怀孕了。
怪不得从那一晚之后祁炎就没有任何消息,或许一直到现在,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都在怀缅这个世界上与他唯一有血亲的家人。
可如果祁炎知道呢?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宝宝。
或许压根就没余景什么事了吧?
余景哭着哭着,又特别想笑。
这一切仿佛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朵,大声嘲笑着他曾经的痛苦与挣扎。
只有他一人沉溺过去无法自拔,也只有他一人安慰自己想要挽救。
表面华丽的大氅早就暗生蛆虫,当他发现一处脏污时,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他认输了。
也认命了。
这世界有几分真几分假?
全然不在意了。
余景哭过一场后就收敛了情绪,毕竟身边还有一个瘸子需要照顾,不可能真就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在那儿。
他把照片收起来,再推着连珩一起回去。
到家时连阿姨做好了午饭过来,余景怕对方担心,还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不过也就那几口饭,吃完没一会儿就全部吐掉了。
心底源源不断往喉咙里送着恶心,就像当初刚知道祁炎出轨时那种生理上的反胃。
一旦有了个开头,止都止不住,吐到胃里空空,嘴巴尝到苦涩,余景都有点想笑,他不是第一次吐出胆汁来了。
其实他早该对祁炎死心,从发现了对方出轨开始。
可惜自己那时并不听劝,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自欺欺人,非得事情落到这种地步才肯看清现实,去承认自己的爱人早已死在了过去的回忆里。
既然渴望正常的家庭,又何必弄得这么狼狈?
余景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大大方方地离开岂不更加体面。
余景头痛得要命,双臂撑在洗脸池边闭上眼睛。
突然,卫生间的门从外面轻轻叩了两下,连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还好吗?”
余景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开门时下巴上还挂着水珠:“嗯。”
这或许是给他优柔寡断最大的报复。
下午,余景应连珩要求煮了点粥。
连珩不怎么饿,煮粥也是想让余景吃一点。
他不能长时间下床,余景就坐床边上看着他。
一开始连珩还说几句话,全被余景用“嗯”给一个个终结。
没办法只好紧急找来救兵,周老板拎着果篮来探望病人。
他之前在医院他就去过,但那时人多,没说上几句话就走了,这会儿特地来活跃活跃气氛,也让余景有点事做,免得胡思乱想。
这次甚至还多带了一个人过来做饭。
连珩认识,那是对方半路捡来的小男朋友。
这就特别好。
趁着外面两人商量着做饭,卧室里的两人也开始讨论起来。
“真稀奇,”周老板坐在床边剥开一个香蕉,“这事儿除了自己捱过去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儿?”
“你之前不也有过这种被人甩了的不堪往事,之后又找了个小弟弟过得不也挺好?这不是挺正能量的吗?你跟他聊聊呗?”
周老板嚼着香蕉的腮帮子一顿。
他看着连珩认真请求的样子,恨不得一耳刮子盖他脸上。
“连珩你丫真缺德啊,有这样扒人伤口给自己疗伤的吗?”
“还伤口呢,我看你已经被治愈的差不多了,过来人,更好说服一些。”
周老板翻了个白眼:“那我之前相好的一堆,你让他也去找?”
连珩“啧”了一声:“认真点。”
周老板瘪了下嘴:“这事儿外力没得帮,得他自己想开了走出来才行。”
连珩急了:“那他要想不开走不出来呢?”
“一辈子就这样呗。”
“那不行。”
“你还不行上了?”周老板笑了,“你算哪根葱?谁在意你的不行?”
连珩说:“时间和新欢总得选一个吧?我就不能加快一下他走出来的速度?”
“那你也得是新欢吧?”
“我怎么就不能是?”
“新欢,得他同意。”
“……”
几句话把连珩给干沉默了。
“他们那么多年在一起,又是白手起家到现在,凭什么就让人家这么快忘了啊?”
连珩:“……”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
“天天劝别人认清现实,你自己也认清一点,在他心里,你没那么重要。”
“……”
连珩找人来是想让他开解余景的,结果两根香蕉的功夫,对方把自己给说郁闷了。
特别是他郁闷了一下午,晚上看着人家小两口互相夹菜亲亲爱爱,这郁闷程度简直线性上翻,最后自己闷着炸。
“滚,快滚……”连珩受不了了。
周老板把自己的小男朋友送出门,再回头告诉连珩:“慢慢来,别把人逼急了。”
连珩赶紧把门关上。
开着他的电动轮椅折返回去,余景正坐在客厅里发呆。
数字电视卡在主菜单界面,遥控器就在他手上,也不去按。
连珩过去,把电视关了。
“我吃一身汗,再给我擦擦吧。”
余景不能闲,一闲就发呆,一发呆就乱想。
于是连珩一天到晚忙于给对方制造麻烦,不是这酸就是那疼,要不就想吃手擀面喝辣糊汤,反正什么麻烦他就要来什么。
余景也不抱怨,连珩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会做的搜教程一点一点去学。
慢慢的,连珩下床的次数多了,也跟着在旁边观摩,偶尔上一上手,一下午很快就被这么消磨过去。
又过去一星期,连珩左臂拆了石膏,人也能拄着单拐下地溜达。
他有事没事就要余景跟他一起出去遛弯,余景便推着他的电动轮椅,溜到连珩累了,再一路坐回来。
直到九月初,徐杨要开学了。
连珩去了趟医院复查,说是再过几天就可以拆腿上的石膏了。
连珩谈不上高兴。
和余景一起到家时不到十点,连阿姨买完菜几乎就是后脚进门,惊讶他们怎么回来这么早。
余景接过购物袋,说了连珩身体的恢复情况。
连阿姨和余景一起进了厨房,忙不迭道:“小景,这一个月了多亏有你在家照顾着,不然就凭他那不老实的,指不定像上次一样摔第二次。”
“上次?”余景疑惑道,“哪一次?”
这个说来话长,事情也都过去一年多了。
由于工作原因,连珩受伤也都是家常便饭。
只是像这次这么严重紧急通知去医院的只有一次,那次任务特殊,面对的罪犯也比较凶狠。爆炸的冲击波几乎能瞬间把人撕裂,连珩在他们队长的掩护下才能捡回来一条命。
余景如梦初醒:“就是那个……”
连阿姨点了点头:“其实小珩当初要干这一行,我和你叔叔是一千万个不愿意的,但他一门心思走到底,我们也管不住。”
她一边摘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余景说着过去有关连珩的一些小事。
余景垂了睫毛,想起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
他的做法的确是伤了自己父母的心,无可辩解。
可为什么,连珩父母却愿意为了孩子原谅妥协,他的父母却过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怀恨在心。
是不是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即便穷尽一生,如何争取,都不会属于你。
亲情、爱情,友情。
父母、祁炎,连珩。

随着徐杨的开学,连珩也拆除了腿上的石膏。
虽然医生叮嘱还不能长时间站立行走,或高强度的运动,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连珩全都会无视。
他从能自己穿鞋后就开始恢复正常人的生活,闷不吭声往外跑。
第一天余景都不知道,起床没找见人,差点跑警察局报警。
第二天长了点记性,天不亮听见点动静就知道出房间堵人,并且堵到了。
连珩叼了片面包悄咪咪正要出去,见余景愣怔怔地站在卧室门口看他,便又回来,跟上报行程似的,耐着性子跟他说工作特殊,这几天到节骨眼上了,他不去不放心。
具体什么工作余景不知道,也没去问。
他明白自己没什么立场,也没资格去要求连珩怎么样。
最多只能浅浅地表示一下抗议,并且提醒他的腿在一个多月前差点没保住。
连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又要出门。
只是这门都打开了,他脑子一抽又回来。
余景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改了主意,结果这人手臂一张抱余景一个满怀,甚至余景都有点微微踮脚,然后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飞快放开。
“小珩!”余景按下他的手臂,皱着眉。
“其实我想亲一下你的,但你估计要生气。”
余景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突突地跳了。
“我想想还是算了,怕你晚上不给我做饭。”
余景没好气道:“你腿好了,我也就不住这儿了。”
“别啊,”连珩瞬间瘸了一边,“没好呢,我带伤上班,回家得好好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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