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by喝豆奶的狼
喝豆奶的狼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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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分开,不是一碰嘴皮就能做成的事。
那将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地震,他们的朋友、亲人、同事,全部都会受到波及,
而他曾经的努力也会随着这段关系的破裂付之一炬,他现在拥有的,又会重新消失。
连筋带肉的撕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余景不想再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看着祁炎,心底隐约泛起憎恨。
“祁炎,你高中时为什么要丢掉我的铃铛?”
祁炎一愣,继而笑了笑:“什么?我不知道。”
还在撒谎。
余景也有些想笑,勾了下唇,但笑意很快被心底的苦涩冲淡:“祁炎,我现在都有点看不透你了。”
祁炎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之后又背着他做过多少事,余景因为绝对的信任从来没有细究过。
可现在一旦起了疑心,仿佛在祁炎身前竖起了一面有色眼镜,无论对方再去做什么事,好像都能看到点不同寻常来。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继续在一起不过是彼此折磨罢了。”
祁炎停顿片刻,说出口话却出乎余景的意料:“我就要彼此折磨。”
“你想甩了我和连珩在一起?余景,你想都别想。”
这话跟刀子似的,猝不及防把余景捅了个对穿。
他非常缓慢地皱起了眉,眉心间的沟壑很深,拧成了一个川字。
“祁炎,你真是没有良心。”
“阿景,”祁炎变脸比翻书还快,急急忙忙去拉余景的手指,“对不起,我刚才太生气了——”
余景大力把他的手甩开:“祁炎,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已经完了,就算之后我和谁在一起那都是我的自由!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的话并没有具体指向,可祁炎却很快对号入座:“那小子从高中就起心思了,现在可算让他抓到了我这个把柄,他怕是半夜做梦都要笑醒。阿景,你要如他的愿?”
余景摇摇头:“你真是疯了。”
他不想再和祁炎逞口舌之快,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扣住手腕:“我是疯了!你媳妇要跟人跑了你疯不疯?那小子装疯卖傻你就吃这套,我为了你辛辛苦苦在外打拼你看都不看一眼!”
余景都快被他给说笑了,干脆就压低声音好好掰扯掰扯:“你工作,上班,挣得是你自己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读书,考大学,获得的也是你自己学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你不吃饭?不穿衣?我有工资的,我没伸手找你要钱!你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一顶大帽子扣在我头上,就真的什么都是为了我了!”
这话说得在理,听得祁炎一愣。
他缓了两秒,慌不择言道:“可是当初是你让我念书的!”
“我错了吗?”余景质问道,“所以呢?我做错了吗?”
祁炎不答。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那你怎么不把你的所有财产转到我的名下?”
“我转!”祁炎忙不迭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我转的。”
余景短暂的诧异后满是疑惑:“我真是不理解你这种人,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惹出那档子事。”
“那真的是意外。”
余景还是摇头:“祁炎,你要跟我断干净去找她,我也佩服你是个男人。现在太难看了,我们不要这样。”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祁炎的手按着电梯门,不让他离开。
余景干脆出去走楼梯,却没想到被祁炎抓住肩头,重重按在了墙上。
余景脊背一痛,怒道:“祁炎!”
祁炎冷着脸,俯身逼近道:“你喊大声点,让左右邻居都听见,把爸妈叫下来!”
“你想干什——唔!”
他靠近得猝不及防,余景还没反应过来就唇上一痛。
祁炎的力气大得吓人,任凭余景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
本就干涩的唇瓣一经拉扯,很快就尝到了铁锈腥味,余景莫名想起连珩逼迫他的那一晚,突然心生悲戚,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自己遇着这种事情。
突然,近在咫尺的呼吸蓦地撤离,余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一道拳风擦过耳边,接着是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哼。
祁炎狼狈地跌在地上,余景被扯着小臂拉离了现场。
晚上七点多,天空还有一点点光。
余景被微凉的晚风吹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带他离开的是连珩。
对方握着他的小臂往前走,步子迈得大,他要踉踉跄跄才能勉强跟上。
“连珩……”
余景动了动手臂。
“你先放开……”
连珩不为所动,依旧默不作声闷头往前走。
“连珩?”余景用力推了下他的手,“我让你放开!”
连珩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依旧握着余景,视线在对方嫣红的唇上停留片刻,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不叫我小珩?哥,你真的生我气了吗?”

第35章
余景上一秒可能真在生气,但下一秒听见连珩这么一声“哥”,瞬间就跟那个松了口的气球似的,“噗噗噗”就给放瘪了。
张了张嘴,反应片刻,最终还是那一句话。
“松开。”
连珩这才把手放下。
余景抿了抿唇,用手背蹭了一下。
破口处刺疼刺疼的。
连珩递过去一张纸巾,他接过来往嘴上一抹,还真出了不少血。
余景皱着眉擦完,再一抬头,看连珩咬肌紧绷表情扭曲,像嚼碎了一嘴后槽牙,此刻跟个委屈小狗似的含在嘴里没地方吐。
自己的狼狈样子让连珩看见其实挺丢人的,余景把纸巾叠了一叠,也不想跟他生气:“回去吧。”
反倒是连珩,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你要去哪?”
余景没好气道:“怎么?你也要发疯?”
只有他俩能听出的弦外之音,活生生给连珩气出一声牛哼,到底还是心虚:“不敢。”
不敢就对了。
余景转身就走,两步后又回头:“现在回家,不许去找祁炎。”
连珩满脸的杀意,不吭声。
余景无法,只好放轻了声音:“小珩,回家吧。”
连珩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瞬间被净化一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嗯。”
甩开了两个大麻烦,余景回了家,把自己砸进沙发上。
脑子里还回荡着和祁炎的争吵,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他们以前那样浓情蜜意,余景要星星祁炎不给月亮,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余景想笑,又想哭。
心里五味杂陈,到最后中和成一潭淡漠的死水。
他冷着脸,洗澡、换衣、睡觉。
八月初,余景的采访播出了。
和想象中一样,并没有多大水花。
然而几天后,余景凭借着他那一张脸,硬是被截图出来小范围火了一把。
这其实不太好。
因为火了也没人关注他说什么,反而对他的个人隐私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余景连夜关掉了自己的私人账号,不做出任何回应,希望热度可以慢慢降下来。
半个多月过去,没扒出一点东西的网友也的确把这么个人给忘了。
就在余景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影响到九月开学时,他早期和祁炎一同赴宴的照片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网上。
照片上祁炎与余景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一起举着酒杯,肩挨着肩,十分亲昵。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如此敏感的社会上,两人的关系是个非常吸引人的噱头。
而其中的余景还是个人民教师,无疑将这个话题又推上了新的高度。
祁炎一并被扒了出来。
对于余景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的手机几乎要被认识的人打爆。
信息源源不断的进来,私人社交账号也被泄露了出去。
这种范围的出柜,差不多等于社死了。
这种突然爆发的热度,其传播速度之快,涉及范围之广,很明显有一双大手在暗处推着舆论往前走。
余景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一个祁炎。
然而,当他联系祁炎时,那边也在焦头烂额。
“阿景,我发誓这不是我干的!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毁了你!”
祁炎的语气不像说谎,但余景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给我点时间,阿景,你不要着急,我会处理好的。”
余景挂了电话。
他不明白,如果不是祁炎,又会是谁?
余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看任何有关的信息。
这么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又觉得这样被动下去岂不是趁了那人的意?
他得想办法。
余景给自己做了会儿思想建设,打开电脑开始浏览各大营销号发送的相关资讯。
文字说什么的都有,照片却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张。
舆论经过新一轮的发酵,重点已经有所偏移。
即便是同色系的西服也并不能说明什么,祁炎和余景是高中大学同学,又是白手起家的同事,公司里余景还有一定的股份,就算挨在一起喝杯酒又有什么?
大家已经不再去谴责余景到底有没有资格去当一名教师,更多的则是在讨论他俩到底是不是一对。
看来背后的推手真不是祁炎。
一方面来看,这么做只会激怒余景让他们分得快一点。
另一方面来看,如果祁炎真的脑子不好想这样做逼余景回心转意,他应该会放出更多两人曾经的照片去证实同性恋的身份,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惹人非议。
那会是谁?
余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仇人。
他性格温吞,也不怎么爱社交,平时都宅家里,根本就不会——
突然,他的脑子里跳出一个名字。
连珩的电话在此刻打来,余景立刻接听。
“喂?你在哪?”
“在家。”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又问:“还好吗?”
“不太好,”余景皱着眉,“正好,你现在有时间吗?帮我查个东西。”
“已经查过了,”连珩长话短说,“有人恶意泄露你的信息,购买水军在网络上散发谣言。”
“是菜楚楚?”
连珩顿了顿:“是。”
余景蜷起手指。
挂掉连珩的电话后,他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才在一堆好友申请中翻到菜楚楚的那条。
点击同意,回拨电话,无人接听。
余景握拳,重重捶在桌上。
他就知道!
这种事跟祁炎绝对脱不开干系。
气急攻心,余景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
他闭上眼,深呼吸调整喘息,重新给祁炎打过去电话。
“你告诉菜楚楚,这件事不能牵扯我爸妈和安安,不然我跟你、跟她都没完。”
当天下午,余景去警察局报了警。
虽然知道可能毫无用处,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上一遍。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余景身心俱疲。
结果刚出电梯,被蹲在门口的一个小崽子吓了一跳。
“徐杨?!”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徐杨站起身来,目光在空中游荡了一圈,吐出来两个字:“看看。”
年纪小的孩子大多别扭,关心藏着掖着也不愿意袒露出来。
余景开了门,和徐杨一起进来。
他累极了,也不想照顾孩子,于是道:“吃过晚饭了吗?我给你点个外卖。”
“你吃过了吗?”徐杨反问他。
余景摇摇头:“不饿。”
“还是要吃饭的,”徐杨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放着蔬菜,转身看向余景,“我能做饭吗?”
余景微愣,点了下头。
半小时后,余景面对着一锅仿佛泡烂了的猪食一样的稀粥,十分后悔。
“你这什么?”
徐杨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稀饭。”
余景从里面挑出半根油麦菜来:“稀…饭?”
绕是再迟钝,徐杨也从余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看出问题,伸手就去端他的碗:“你不吃我吃。”
“吃吃吃,”余景破罐子破摔般把自己的碗拢过来,“你做了多少?能吃完吗?”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给他做的第一顿饭,一番心意在里面,就算下了毒余景都得往肚子里咽。
不过还好,这稀饭虽然卖相难看,但都是大米蔬菜肉丝加了盐放一起炖的,再难吃也没难吃到哪里去。
余景提议下次可以掰俩皮蛋进去。
徐杨一撇嘴,十分嫌弃道:“那怎么吃?”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食谱舒适圈。
吃完饭,徐杨把碗筷都收了。
余景在旁边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道:“不错啊,知道关心人了。”
徐杨手一抖,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没,我就看看,一会我还要回去值班!”
“去网吧?值夜班?”
徐杨点点头。
余景干脆跟他一起去了。
暑假晚上的网吧很是热闹,一群未成年的小屁孩躲在最拐角包夜,把键盘砸得啪啪直响。
余景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打开电脑,刷新网页。
他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然一夜过去自己就把自己弄疯了,还不如在网吧,最起码耳边吵吵闹闹的,精力都拿去烦别的事了。
没一会儿,徐杨凑过来:“你要不要睡觉?”
余景仰头道:“不用,你忙你的。”
徐杨又跟缕魂一样飘走了。
余景扣上耳机,打开了一个网络游戏。
他上次来网吧还是大学时候,两个宿舍十六个人,浩浩荡荡坐了一排,一起开黑打游戏。
那时候余景技术差,就在旁边围观,祁炎拿了c位一打五,他们宿舍那几个都快把天花板给吼下来了。
祁炎人聪明,学东西很快,网络游戏几天就能上手,打得比那些玩了很久的人都要好。
他的天赋逐渐显露,无论是社交还是学习都能排的上名。
余景也曾担心过,心里暗暗吃闷醋,但祁炎总能给他足够安心的安全感,再多点,就得上床说了。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亮,进来一条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不是本地人。
余景犹豫片刻,右滑接听。
如他所想,是菜楚楚。
“想知道怎么办吗?”
余景不答。
“估计马上就会有记者摸到你的学校了,你可以在镜头面前否认啊,说你不是不就好啦?”
余景顺着她的思路猜测:“然后祁炎会对我失望,觉得我没担当,觉得两个男人没未来,然后再顺理成章和你在一起?”
话筒那边静默片刻:“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你太天真了,”余景觉得好笑,“凭我和祁炎感情,他甚至会主动让我这么做。你老实一点他不一定会对你怎么样,可你惹到我这里,就等着被收拾吧。”
电话猝然被挂断,余景握着手机,极力克制住自己身体发颤。
祁炎应该知道是菜楚楚,他会怎么处理?
余景心里突然没底。
他掏出手机给祁炎打过去电话,忙音响了好几声也无人接听。
没有尽头的等待让人忍不住焦虑,他给祁炎发过去几条信息,让他不要脑子一热,干出什么无法挽救的事情。
可等到天都亮了,也依旧没有回音。

余景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气昏了头,还火上浇油冲着祁炎放了狠话。
万一祁炎真逼急了没个轻重,他可真成背后的罪人了。
带着一身的烦躁,余景回了趟租房,洗掉身上的烟味,去他们原来的家找祁炎。
门板叩了几下,他没直接进去。
皱着眉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
估摸着祁炎不在家,余景这才自己开了门。
房间的确已经被祁炎收拾好了,之前满目狼籍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砸破的家具摆件甚至都换上了高度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只搁置杂物的茶盏,余景在此之前失手打碎过,现在被用胶水粘黏,重新放回了原处。
粘得不怎么好,摸着坑坑洼洼的。
余景不禁心生感慨。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祁炎,既然这样舍不得自己,当初又何必出轨?
菜楚楚都敢去想和祁炎过日子了,他们怎么可能只是像祁炎说的那样,不知情、没意识、就一次、单纯被迫?
有些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跟着信了。
暂时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余景整理好情绪,正好可以趁祁炎不在家去卧室收拾收拾东西。
他之前离家时走得非常突然,只是带走了一些必备的证件,行李压根就没带多少。
搬家后日用品可以全部买新的,但以前保存的老照片,或者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却永远没有替换件。
余景带走了祁炎买给他的那个红木匣子,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一并拿回了租的房子。
空荡荡的客厅里,他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把匣子重新打开,摩挲着一张高中时期的合照。
少年笑容明朗,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那是余景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最初离家的那几年,余景一直在问自己,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抛下生养了你十八年的父母?
后不后悔走了这么一条难走的路?
后不后悔就这么把两人的未来绑在了一起,义无反顾地在祁炎身上压下一切?
平心而论,不可能不后悔。
余景后悔过,他后悔过无数次。
但那时只是因为不安、愧疚,和一些莫须有的不确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少。
以至于今天余景又开始想这个问题时,都发现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想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后不后悔?
只是他的后悔不再是因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是因为已经确定了的过去。
十几年前做出选择的那一刹那,未来的命运就已经被安排好在往后的岁月里等着他。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祁炎,甚至可能还会失去稳定的生活,如果余景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落得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他还真不一定有勇气去翻那个窗。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或许也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中午,学校附近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记者。
与此同时,在他与祁炎家楼下,也同样出现了拿着摄像机鬼鬼祟祟的偷拍者。
好在余景中途搬了家,对方还没摸到他新的住址,这边还算安宁。
相对于自己,余景比较担心他父母那边的情况。
老一辈都比较保守,本就对祁炎有意见,万一真让他们坐实了两人的关系并且公之于众,父母肯定会闹起来再给祁炎难看。
想到这,余景忍不住鼻根一酸。
之前祁炎暴怒中的那些话他并不只是当成耳旁风,有些抱怨就是积压已久的矛盾。
他的父母对祁炎就是不好,这是事实。
即便祁炎卑躬屈膝尽力讨好,他们该收的收、该拿的拿,可到头来还是原来那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换谁都得一肚子怨气。
余景自己可以消化调节,是为了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但祁炎没必要单单因为爱他跟他一起承受这些。
可是,如果不承受,应该怎么办呢?
自己已经抛弃父母一次了,难不成还要抛弃第二次吗?
余景做不出那么残忍的选择。
正纠结着,门突然被人“哐哐”砸了几声。
余景吓了一跳,放轻脚步走到门口,正准备透过猫眼往外看看,却听见祁炎的声音隔着门板:“阿景,你在家吗?”
余景连忙把门打开。
“祁——”
一个名字都没完全从嘴里说出来,祁炎喘着粗气,俯身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先是让余景一懵,随即而来的排斥和反感直冲入脑。
他慌不迭地把祁炎推开,搓了把自己手臂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就要关门。
“阿景别!”祁炎把手臂伸进门缝,半个身子都卡在那里,“我不那样了,你别赶我!现在家里都有记者,我没地方去了才到这来。”
余景与他僵持片刻,最终还是放了手。
他自顾自转身进了房间,祁炎跟在后面把门关上。
茶几上还敞着那个红木匣,余景连忙把照片等一堆零碎的杂物都收起来。
祁炎站在一边停顿片刻,弯腰也想帮忙,却被余景抢先,只得讪讪收手。
“阿景……”
“你昨晚在干什么?”余景头也不抬地问。
“我…”祁炎顿了一下,“我让人撤了热度,很多跟风的营销号已经删了相关内容。在你开学之前应该就会恢复平静的,网络上嘛,这种小消息多得很。”
他甚至还买了一些更夺人眼球的八卦,一个一个抛出去,也算把流量吸引过去。
祁炎名下企业有涉及这方面的,对于这种紧急情况的处理,还是有一定经验。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哦,”祁炎低头掏了掏手机,看动作似乎有些慌乱,“我晚上都在忙,忘了看。”
余景一眼就看破了,却也懒得再去戳穿。
“你去找菜楚楚了?”
可能是冷不丁从余景嘴里听见这个名字,祁炎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阿景,我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余景直直地看向祁炎,“杀了她?”
祁炎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怪异。
像是突然卸了口气的轻松,又像是猛然发力的狠戾。
余景心上一惊,说不出话来。
“你真想闹出人命吗?”他抖着声问,“祁炎,你是不是疯了?”
余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砰砰——砰砰——”“呼——哧——呼——哧——”,全部搅在一起,吵得他耳膜生疼。
诡异的对视间,祁炎唇角抽动,缓缓扯出一个笑来:“怎么可能?阿景,我不做这种自断前程的事。”
“我还有钱,我还有你,我不会的。”
余景后退半步,看着此刻的祁炎,脊背生凉。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祁炎缓步靠近,“你在怕我?”
他的微笑不及眼底,尴尬而又怪异。
余景手上还抱着那个红木匣,当即毫不犹豫往祁炎面门一砸,整个人飞快地往门边跑去。
门把手上下扭动,发出“咔哒咔哒”清脆的声响。
让余景头皮发麻的是,房门被上了锁。
不知道是哪个门内锁扣,他试了好几个都不对。
祁炎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冷意如蜿蜒水蛇,顺着脊骨湿漉漉地爬上了余景的脊背。
可是祁炎却停了动作,什么也没做。
“阿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余景蓦地湿了眼眶。
“就算我杀了所有人,也不会动你。”
余景咬着牙:“可你会出轨,会和别的女人上床。”
现在激怒祁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做法,余景把话说出来的瞬间就后悔了。
但祁炎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顺着手腕向上,握住了余景的手指,自顾自地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倒是你,真舍得伤我,我的头好像破了,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祁炎把话说轻了,他的头何止是破了。
余景彻底放弃转身回头的下一秒,被那张血糊了半边的脸吓了一跳。
祁炎看着他,眼底带着阴森森的笑,仿佛从地下爬上来的怨鬼,找/人/复/仇来了。
实木匣子拐角锋利,余景砸得一点没留力气。
即便避开了眼睛,但伤在额头,看上去还是有些危险。
他下意识伸手拨了一下对方浸着血的头发。
祁炎顺势握住余景的手背,闭上眼轻轻蹭在他的掌心。
“阿景,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最爱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能不要,我们像以前那样,私奔吧。”
余景挣扎着收回了手。
觉得面前的祁炎陌生得可怕。
他不想再和对方争论引发其他事端,默默去书房拿了药箱。
再次回到客厅时,祁炎正顶着一脑袋血静静地坐在地毯上。
跌落一地的物件已经被收进匣子里放好,祁炎手上正捏着一张照片,是他们两毕业时跟王老师的合影。
照片里的祁炎和余景尚且青涩,他们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一左一右站在王老师的两侧。
王老师一手搭着余景肩膀,一手搭着祁炎的肩膀,笑眯眯的,带着仿佛是教师这个职业以生具来的慈祥。
高三那年,余景花了一整个暑假拼命挣来的钱在开学后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王老师已经垫付了祁炎的学费,按着银行的利息,在成年后分期归还。
他把钱交到余景手里,问从哪来的。
余景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发传单挣的。
可他又心知肚明,一个暑假根本挣不到那么多。
王老师非常缓慢地按了一下余景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天后,余景纠结了一晚上要不要坦白自己的谎言,把钱还给父母。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把钱留了下来。
祁炎要吃饭,要买资料,还会有很多很多额外的开销。
他不想祁炎太辛苦,安慰自己这些钱本来就是给祁炎的。
或许做出这个决定起,什么都变了。

相安无事,非常和平。
两人一起坐沙发上看了部电影,甚至在五六点的时候祁炎开始做起了晚饭。
余景靠在沙发上,闲来无事划拉着手机。
和连珩的最后一条信息停在三分钟前——菜楚楚失踪了。
对方让他尽量和祁炎在一起,也算是给菜楚楚消除一个巨大的威胁。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煎熬,余景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祁炎,如坐针毡。
他起身过去,停在门边:“菜楚楚呢?”
祁炎脑门上还贴着纱布,回头看他:“嗯?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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