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是一哽。
“你看外面都混乱成这样了,一点都不着急的吗?外面有疯子在无差别杀人!好多医生护士都被抓伤咬伤了!”
“有保安过去了,但他们力气太大了,根本制不住,地上都是血……我就上个厕所就遇到了他们,还好我跑得快,一路上也根本没人给我开门……”
男人打了个冷颤:“我们再多拿点东西堵门吧,我怀疑他们能把门强拆了!这简直就像是末日片里的丧尸爆发!”
宿星原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男的突然感到有些不妙:“……你怎么不说话?”
黑发少年喝了口水,组织了一下措辞,友善地说道:“我在想,丧尸爆发的可能性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也绝不为零。”
男人:“……这不就是暗示外面真的是丧尸的意思吗?”
“不,闹剧很快就会平息。”黑发少年有些可惜地说道,随后,话锋一转,声音轻快起来:“不过看样子……你说的那些无差别攻击的家伙,也并不是无差别伤人呢。”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是无差别伤人?
男人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说这些?你都知道什么?”
他小心地打量着这个从开始到现在都显得不太对劲的黑发病人。单人病房,没有穿病号服,大半夜还打扮整齐……刚刚情况紧急,没有多加观察,现在他才注意到,对方的外袍看起来不太对劲——或者说,不像是日常生活中能看到有人穿着的款式。
而那双碧色的眼睛简直就像是戴了美瞳,一片无机质的绿色有些渗人。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吊瓶或者药物的痕迹,垃圾桶是空的,唯一显示有人存在过的证明,还是床边柜子上放的几颗苹果。
男人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了,他不会先出虎穴,又入狼窝吧?看这样子,甚至这个家伙还可能是外面这片混乱的幕后黑手?生活不至于这么刺激狗血吧!
“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黑发少年摊开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只是听到了些动静。”
“比如说,有许多脚步声称得上目标明确地朝我们靠近。”
男人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动静,在离得更近了后,那些杂乱的脚步声,简直令人没有任何办法忽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颤抖着呢喃道:“来找我的……?不可能,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招谁惹谁了?!”
话音还未落下,门外便传来“哐”一声巨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砸在了门上。
男人瞬间噤声,恐惧地看向并不算得上结实的房门。
“哐!哐!哐!!”
砸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肉眼可见地,门开始变形。
“警察还有多久到?!”男人的声音都吓得变调了。
“照这个架势来看,等他们到了,你可能已经凉了。”宿星原安慰道:“来吃个苹果怎么样?”
男人破音:“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苹果??”
黑发少年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呢?这里也没有香蕉和梨啊。”
男人:“……”这层楼住的其实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吧!!
他停止了这样没营养的对话,拉开窗帘一看——防盗窗叠四楼,封死了他所有逃生的可能。
他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背对着门,面对着窗,颤抖着拿出了手机,开始编辑自己的遗言。
“哐当”一声,似乎是整个门彻底被破坏掉了,门板砸到其他硬物的声音明显到令人绝望。他也不敢回头,就像小学生打针不敢看针头一样试图掩耳盗铃,加快了编辑遗言的速度。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男人打字的手逐渐迟疑。
……不是都破门而入了吗,怎么那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
最终,那种让人心里直刺挠的好奇盖过了恐惧,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转头——
然后和站在他旁边不知道站了多久、默默陪伴着他编辑完整条痛哭流涕的遗言的黑发少年,对上了视线。
黑发少年:^^
男人:“……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差点吓得甩飞了出去,哪怕是反应过来了身边站着的是个人,身上也依旧激起了一层冷汗。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旁边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是鬼吗?!
还有……在别人绝望地写遗书的时候凑过来看乐子,这个人真的还有一点点道德吗?!
男人万分激愤地转头,并在看到了门口躺着的一堆人后,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了,明明刚刚这些莫名其妙突然到处伤人的病人都已经闯进来了,怎么现在却突然在进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齐齐倒下……甚至他还没听到一丁点重物落地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己躺下来一样。
想到这个场景,他的心顿时又重新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缓缓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他没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医院的保安和警卫都已经赶了过来,而对方正背对着他,理直气壮地说着“我说了他们进来就是躺着的”这样的话。
男人:“……”突然觉得就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算了。
虽然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放松下来,刚想跟护士说一声直接出院算了,这地方他是不敢再待了,就听到莫名被医护和警卫们警惕着的黑发少年,用轻快的声音说道:
“对了,于复。”
有着漂亮碧色虹膜的少年微微偏头,竖起一根食指:“我看你骨骼惊奇……”
“……宿星原先生!”
看起来似乎认识黑发少年的医护人员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他想说什么,头痛地说道:“请不要传播封建迷信!”
男人却停下了脚步,缓缓地、鬼迷心窍地问:“那我该怎么找你?”
宿星原:“看这样子,局里。”
男人:“……???”
男人一脸茫然地看着黑发少年被一群神情严肃的人带走,地上那些昏倒的人也被清理了。有人仔细地过问了他和宿星原的相处细节,而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团乱,而就在第二天下午,被得知在宿星原口中有“骨骼惊奇”评价的自己,成功地再次见到了对方。
在局子里。
于复:“……”
某种程度上,黑发少年对他自己的判断确实相当精确。
他看到负责提问的警官严肃问道:“你是说他们进来就是躺着的?”
宿星原:“是的。”
警官:“可是我们看监控,在进门之前,他们都非常活跃,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
宿星原:“凌晨三点嘛,困了也可以理解。”
于复:“……”
他缓缓捂住抬手了眼。
这家伙就算是睁眼说瞎话,能不能也走点心啊??
这样子谁会信他是无辜的啊!
不过……其实于复还真隐隐觉得,其实那些人是自己引过来的。也就是这个怀疑,让他一夜没有合眼。
他们对其他人好像没什么执念,可偏偏在遇到自己之后,直接追到了宿星原的病房里,还硬是把门给砸开了,于复都要怀疑自己看起来是不是真的特别好啃,以至于让他们楼上楼下追着紧咬不放。
从这方面看,说不定黑发少年真的只是脑子有点不太聪明的无辜人士呢?
显然局里也已经从监控里了解到了这一事实,这才会把他叫过来。
“除了宿星原,阮铁心也有重大嫌疑。”
另一边,刚把宿星原送到医院去,结果就又摊上他的刘警官沧桑地喝了口茶:“她专门要求去看一眼那两个人……这太奇怪了。从监控里可以看到,两点二十的时候,就是他们先开始发疯的。”
最后这些人又全部汇聚到了宿星原的门口……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他们不知道的必然?
“那个叫于复的呢?”同事皱眉说道:“他的履历也很清白,怎么今天突然会被扯进这种诡异的事里?”
虽然对外说的是可能有人投毒,导致部分病人精神异常,但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那两个人外,其他人的体内查不出任何药物痕迹,他们清醒后甚至表示对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记得和疯子打了个照面,就失去了意识。
“有可能是有秘密团体在计划什么,挑选合适的入会人什么的?于复正好符合标准?”另一个年轻警官迟疑地说道。
“好了。”组长敲了敲桌子,终止了讨论:“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什么,我们再去跑一遍现场看看。不然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我们还是得把宿星原、阮铁心、于复他们全都放回外面,不管他们是否有威胁。”
到时候,这次闹得人心惶惶的事件会不会再来一遍,可谁也不清楚。
来不及休息, 组长带队,他们再次回到了被封锁起来的医院四楼。
根据监控和目击人员的口述,半夜两点二十时, 两名白天已经变得疯癫的犯罪嫌疑人突然开始激动起来, 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并不断拍打房门, 试图离开房间。
值班的护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打开了门想要确认情况、安抚两人,却被直接抓伤, 随后短短十几秒,护士的动作便变得诡异了起来,跟随着两人朝着同楼层的其他人冲去。
在对情况并不了解的情况下,有许多人都因此被“感染”,使袭击队伍变得越发壮大。在此期间,他们表现出的更多是一种无目的攻击的状态, 如果有目标被发现,但快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也能够躲过攻击。
可在他们遇到于复后, 这个状态被改变了——他们开始变得异常躁动起来, 就像是丧尸片里的活死人遇到血肉一样, 疯狂地追逐于复。
从监控里可以看到,腿脚不便的于复直接被吓得健步如飞,竟然把那些人甩开了一截, 最终来到了宿星原的病房, 并被黑发少年开门收留。
“宿星原为于复开门时并没有犹豫, 是出于善良,还是……?”
有同事提出疑问。
刘警官平静地说道:“从他的表现来看, 显然这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种情况。”
不是宿星原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情况。
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人没办法积极看待。
“于复身上有什么能吸引那些人的东西?”刘警官皱眉道:“我们要不要再对于复做一次检查?”
无论是从监控查还是现场看,似乎都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如果这次事件是药物导致的,那么宿星原,又或者是阮铁心,又是如何引导那些人的行动的?
这种无法解释的感觉令人不安。
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和上面都坚信世界上没有怪力乱神一说,一切神异都一定有背后的原因,恐怕现在上面早就要求终止调查了——毕竟没有人想与拥有神异能力的人为敌,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是明面上查,更不可能让他们这些普通警员查了。
“阮铁心现在情况怎么样?”组长问。
“涉及到这件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没有问话时非常沉默。”
“沉默吗……把她和宿星原放在一起试试看,能不能再看出点别的什么。”
下午五点。
阮铁心坐在了宿星原面前。
比起之前,她的状态更加沉默,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看到宿星原时,却像是突然从某种幻象里挣脱出来,整个人瞬间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神态。
虽然是表情上的微妙改变,但那种不同,足以让每个紧紧注视着他们、企图看出些蛛丝马迹的警官们捕捉。
【进度:14%】
宿星原对阮铁心的态度十分友好。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他基本什么都没做,阮铁心就以一己之力把进度推到了两位数,甚至还用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个新的、比起其他人来说容易觉醒的同伴。
医院袭击事件发生时,宿星原自己都在那栋楼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在查看过情况后,就很快反应过来,阮铁心并不是完全黑化想要其他人的命,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寻找自己的同伴,她的猜想的更多证明。
同时,她也很清楚,只有强烈的刺激,才有可能让同伴醒来。
她应该可以制造傀儡,并在傀儡本身战斗力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增幅,通过指令控制傀儡的行动。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她给傀儡们的指令,应该是“带来身上有魔力存在的人类”。
因为于复也被牵扯了进来,宿星原了解到,他的腿伤是因为一场车祸。车祸现场非常恐怖,一辆泥头车冲过来,直接把于复所在的汽车碾压成了肉饼,可于复却在那辆车失控冲过来的一瞬间,像是有所感应一样,不顾一切地跳车逃生了。
最终也只是摔伤了一条腿,再加一点脑震荡。
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他身上沉寂下去的魔力苏醒了片刻,在这次事件中,被阮铁心的傀儡所捕捉。
至于后来那些人为什么那么疯狂……
于复可能也没有想到,他随手挑的一间房间里,住着的就是身上一堆魔力饰品、并没有刻意掩饰魔力气息的宿星原吧?
“昨晚睡得好吗?”宿星原友善地问候道。
“并不算很好。”阮铁心摇摇头,缓缓说道:“我做了很多梦……一晚上都在做梦。只要闭上眼睛,我就在做梦。”
“是被外面的混乱吓到了吧。”黑发少年十分善解人意,安抚道:“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于复应该一晚上都没有合眼吧。”
提到于复这个名字,阮铁心的表情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宿星原也没有打扰她的思考,只是安静地微笑着,好像提起于复完全是出于无心。
“于复果然是特殊的。”刘警官沉声道:“他和阮铁心真的没有交集吗?”
宿星原没有社会痕迹,但阮铁心从出生到现在都是有一些可以查到的痕迹的,可以细查。
“没有,他们过去的人生毫不相干,也没有共同认识的人,完全就是两条平行线。”年轻警员叹了口气,看着单向玻璃对面的黑发少年,又感到丝丝缕缕的冷意,不由自主地开口道:“话说宿星原这个表情……”
这种宽和、包容,仿佛从更高维度上俯视下来的微笑……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有什么兼职吧……”
比如,秘密教团里蛊惑人心的教宗。
【进度:20%】
阮铁心从沉思中脱离出来。
她说道:“我明白了。”
观察室内警员们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等等,她明白了什么?她刚刚想到了什么?”
显然,阮铁心感受不到警员们的抓狂,像是觉得自己来到这里耽误了黑发少年的时间,她十分恭敬地说道:“辛苦您了,宿星原先生。”
警员们:“……”
谁会没事对陌生人恭恭敬敬啊!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至于表现出这种对方仿佛人生导师、救世之主的态度吧?事情的不对劲简直都要怼到他们脸上了!
可令人气结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办法从他们嘴里翘出来什么,现场也没有能拿来当做证据的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哪怕他们身上的疑点已经多到要堆成小山了。
最终,在多日的周旋与努力后,警方不得不将这次事件列为悬案,有嫌疑的人也顺利回归了现实生活,告别了这几日已经十分熟悉的警局。
——除了宿星原。
“真的不能离开吗?”
黑发少年双手抓着金属栏杆, 将额头靠在栏杆上,微微偏头,语气十分遗憾地问。
刘警官一边填表, 一边冷漠地说道:“不能。”
“你没有身份, 也没有社会痕迹, 夜间行迹诡异, 并在入住医院当天就引发了——”
“请容我纠正一下。”黑发少年笑着开口:“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哦。刘警官, 请慎言。”
男人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是我说错话了。大规模伤人事件发生的时间正好和你在医院居住时重合, 你具有重大嫌疑,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身份不明与社会痕迹隐形,是你背后存在的秘密组织所进行的处理。基于这一点,你无法像阮铁心和于复一样回归生活,只有等你的嫌疑洗脱,你才能从监控中脱离。”
宿星原提取重点:“意思就是, 要是我永远无法洗脱嫌疑,我就要永远待在你们的看管下了?”
刘警官警告道:“不仅如此, 介于你之前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地从医院逃脱, 在观察期结束之前, 你都不能离开看守所。”
他本以为说出这几句话后, 黑发少年会接着追问,比如“观察期一共有多久”,或者“如何才能洗脱嫌疑”这样的问题。可对方却像是好奇心有限, 明明该是最关心的部分, 却轻描淡写地抛在了脑后, 高高兴兴地坐回椅子上了,看起来对这个新环境竟然还算满意。
这下子, 如鲠在喉浑身难受的,反而成了刘警官和监控后面的那些人。
问啊,你怎么不问啊!这么一副无欲无求的态度很吓人的好不好!
接收到耳机里的提示,刘警官下了一剂猛药:“你最好仔细想想你现在的情况。这里不是你的最终关押地点,你会和其他四个嫌疑人混居。”
宿星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听起来不像是我这种单纯的嫌疑人呢。”
刘警官用沉默表达肯定。
跟宿星原一样嫌疑重大又定不了罪的人并不多,大多数还都能够继续自己的生活,因此和宿星原待在同一个房间的,都是些已经证据确凿、承认了罪行的犯人。他们或许并不十恶不赦,但那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我也能理解。”黑发少年表现得十分宽和:“毕竟资源不充足,单人单间确实有些为难你们了。”
刚还在心里觉得故意把宿星原一个只有嫌疑而没定罪的人放在那种房间里,有些做得过了的刘警官:“……”
感情你是把看守所当宾馆啊,还想过单人单间?你怎么不再要求一个专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警卫呢?
说实在的,这人是不是去修炼过如何一句话使人杀心渐起啊?
不过刘警官其实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上面对宿星原这么严苛。毕竟既然规定存在,那就是要遵守的,哪怕他们真的能确定宿星原参与到了事件中,只要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他们就不能限制对方的自由。
可上面为宿星原打破了这个规则。
而宿星原本人也没有任何意外,在刘警官看来,有种微妙的觉得自己被警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自信。
刘警官:“……”
无法理解这人。
虽然非常不解,但刘警官也不打算违逆上面的决定。他只是一个普通基层成员,在不明白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显然听上面的安排是最聪明也最稳妥的决定。
“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他清晰地看到黑发少年碧色的双瞳“蹭”地亮了一下。
刘警官再一次:“……”
所以说禁锢住宿星原的自由到底能得到什么?看宿星原的样子,显然会对接下来的生活非常乐在其中啊!这种眼神简直就像是猫看到了逗猫棒,整个人都一下子支棱了起来,精神万分抖擞。
等等,如果换一种思路的话……
如果宿星原能够造成的伤害真的大到了一定程度,没办法直接控制、处理,出于谨慎,在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也不好贸然深入打探,那借助对方对看守所生活的好奇,让他进入生活模式简化的看守所,显然是一种还算不错的缓兵之计。
虽然核心是宿星原,可真正的重心却也不在宿星原身上。他们需要找到的,是和宿星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阮铁心和于复接下来的举动中任何的错漏和突破口,好一举攻破这次诡异的事件,找出真相。
所以……负责管理宿星原的,反而才被排斥在了行动之外。
刘警官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不经意间和安静看着他的黑发少年对上了视线。
黑发少年仿佛不会畏惧与回避任何人的注视,任由刘警官复杂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刘警官却偏偏有种带着悚然感的直觉——
那个笑容代表的是,“你终于明白了啊”。
回过神来时,刘警官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从“他被完全排除出了团队核心”转移成了“宿星原是怎么猜到这件事的”,并且越想越觉得可怕。
可怕的不是黑发少年早他一步推出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而是那种隐约透露出的、仿佛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全知,就像站在上帝视角观摩众生;以及即使知道了那么多,可还是由着事件发展的漫不经心。
宿星原越不在意,此时暂时站在对立面上的刘警官就越紧张。
要知道,沉默如果不是爆发的开始,那就是变态的开始了。
黑发少年看起来精神如此的稳定,恰恰才是刘警官格外警惕他情绪是否不稳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心地不让黑发少年知道更多的有关事宜,刘警官终于带着宿星原来到了他所在的看守室。
黑发少年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探出头,朝里面看去。
和刘警官说的一样,五张床,意味着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人居住在这里,可现在这个本该全员在场的时间,房间里却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满脸横肉,一脸凶相,其他两人显然对他言听计从,面对着他这个新来的,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而缺席的那个人……
“剩下的那个人今天不小心摔倒了,在医务室。”刘警官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这一听就是借口,傻子都能想到对方是被人打了。让宿星原住进这样的房间,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这倒没关系,想见可以以后再见。”宿星原像是半点不知道真实情况似的,露出爽朗的微笑。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认识一下,我未来的舍友们吗?”
不得不说, 黑发少年长得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当他脸上带着足以称得上天真开朗的笑容,用轻快的语调说要认识一下舍友们时,几乎没有人想到更深一层的含义。
这种其他人来说可能让人再深想一层的话, 在他这里, 就会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单纯的表面意思, 因此那三个人对视一眼, 都略带着点不屑和好笑地哼笑了出来。
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 在他们心里,这个刚进来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少年, 确实算得上“乳臭未干”。
只有刘警官陡然升起了些许警惕,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之前研究过宿星原是怎么制敌的,无论是在巷子里试图对阮铁心动手的罪犯,还是医院里想要冲进宿星原房间的病人,全都倒下得毫无反抗之力,寄得无声无息。
可无论怎么调查、怎么推理, 这件事都像是对方用了些神异手段似的,找不到合理的依据。
最后他们只能猜测, 是黑发少年突然出现在耳垂上的耳饰有什么问题。对方倒是十分配合调查, 大方又坦然地将耳饰交给了他们检验。虽然最后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查出来, 但他们仍然对耳饰保留着怀疑。
那耳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们也不能随便给人扣下了,不过既然宿星原要进看守所,不能扣押, 但可以“代为保管”, 宿星原换下来的衣服都有专柜存放。
按理说, 现在黑发少年手上没有任何能够拿来进攻的武器,身板和那几个满脸横肉的罪犯来说也显得有些纤细了, 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可能还要吃点苦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黑发少年开心地表示要“认识舍友”时,刘警官竟然下意识为那三个人捏了一把冷汗。
“别搞些有的没的。”刘警官隐含警告地说道:“在这里要是出点什么事,嫌疑可就和外面不一样了。”
宿星原还没出声,三个犯人便笑道:“哎呦,警官你放心,我们怎么会为难小兄弟呢?我们进这里就改过自新了嘛。”
“对的对的,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看着他们的嬉皮笑脸,刘警官有些厌恶地微微皱了皱眉。不同类型的犯人进入这里后的状态也是不一样的,有些确实会安分守己争取良好表现,像是这些就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哪怕来了这里也不肯安分,那副嘴脸让人厌烦。
相比之下,长得好表情管理也好的黑发少年简直是洗眼睛般的存在了。
这下子,刘警官也不愿意再多警告那三个人了,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这可是自己亲自来送的人,他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管宿星原的,真以为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白兔吗?
也该让他们吃点苦头了。
——此时的刘警官完全没发现,明明黑发少年没做什么,他原本的“宿星原会吃苦头”的观念,已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房间中,为首的那个男人被刘警官那怜悯的眼神看的一愣,忍不住又回过头确认了一下——黑发少年穿着宽松的统一制服,看不出来有多壮硕的肌肉,反而显得有些清瘦,和他们一比没有半点威慑力,那口气便重新松下去了。
自己果然还是看错了嘛。刘警官怎么会觉得自己可怜呢?他可怜的对象,应该是这个瘦瘦弱弱的黄毛小子才对。
“喂,晚上一起去吃饭啊?哥几个带着你走,保准没人敢找你麻烦。”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搭上黑发少年的肩膀,还在感叹着自己先礼后兵,实在是太有素质了,却见到黑发少年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同时脚下只是轻轻一动,便轻飘飘地、微风一般避开了他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