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巫麟那小子不偏不倚就这样撞了进去,顾月时担忧自己一进去或许就会看到他被吃的就剩骨头了。
一路御剑而上,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潭,正好看到巫麟被甩出几米远撞断了一边的枯木,而那长着两只脑袋的猛兽正要伸出利爪撕碎他。
顾月时提着分天剑手冲了过去,从它的爪下将巫麟拽了出来。
“坐好。”顾月时将他丢在地上,急匆匆回身去揍那头凶兽。
虽说双头鹰确实凶悍,一爪子下去能抓穿十斤钢板,可顾月时也不是吃素的,分天剑剑尖闪着寒光震裂霜雾,剑气夹杂着啸声直扑双头鹰而去,一剑就削断了它的前爪。
双头鹰吃痛,鲜血撒了一地,脑子也清醒了。
它本来在西潭睡得好好地,忽然被个臭小子吵醒,还没来得把起床气撒出去就被人砍了爪子,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撞上活阎王了。
要说顾月时在雾苍山西潭也是威名赫赫,因为这厮简直就是个魔鬼,当年他尚在结丹期的时候就三五不时来后山扫荡,挨个胖揍这群凶兽,完全就是拿他们当练级跳板。
那段时期,雾苍山大大小小的凶兽们过得苦不堪言,顾月时打起来又凶又狠六亲不认,简直比它们更不是个人,可是打败了它们后又不杀,说是还要留着下次练手,于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刷怪,连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是人吗?
于是能搬走的凶兽们都老实的连夜卷铺盖跑路,有些实在舍不得雾苍山这点老巢的就留了下来,双头鹰就是其中一个。
一见顾月时,双头鹰很快又回忆起了当年被这家伙提剑满山追着跑的艰难岁月,当场就哭了。
双头鹰说是鹰,长得其实和鹰没什么关系,它的两个脑袋又大又圆,像猫又像狗,可嘴又是鸟一样的尖喙,配着一双利爪和大翅膀,怎么看怎么怪异。
在顾月时看来,这帮子所谓凶兽就像是被什么人瞎拼凑出来的东西,动物学家看了都不知道该放哪个科属去,仗着自己性情凶悍随意发挥,一个比一个丑。
双头鹰没了爪子心里委屈,嗓子一扯“嗷”的一声哭得像个没了家的宝宝,一瘸一拐跑进了雪林身处,一路震碎了不少厚实的积雪,隔了老远都还能听到它的嚎声,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顾月时没理会它,收剑回身走向巫麟,弯腰蹲下来检查他的身体。
巫麟受了伤,手臂汩汩冒着血,脸也被双头鹰的翅膀扇肿,完全看不出曾经小帅哥的模样。
这孩子真惨。
顾月时在心里叹气,怎么就这张脸净受罪。
巫麟见了他就生气,恼火的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
他不仅仅恼恨顾月时,更恨自己现在宛若一个废物,连这种低等野兽都制服不了,还险些丧命于此,这让从小就狂妄的他自尊心极度受挫。
顾月时的手被拍开,倒也没生气,只说:“你受了伤,跟我回去。”
“我不要!”巫麟死活不肯,活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肿着脸跟他犟。
顾月时平静的看着他,虽然他确实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隐约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巫麟照顾他大约也是费了心思的,可他却因为区区一件衣服就对他发脾气,仔细想想属实过分。
更何况巫麟还小,无论怎么说他一个成年人跟孩子计较这些,没有一点师父的风度。
“对不起。”顾月时知错就改,真诚道歉,“为师不该乱发脾气。”
“昨夜,辛苦你照顾了。”
巫麟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他又不是狗,挥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已经想好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破地方,满山没一个正常人,他就算死在外头,被他哥大卸八块,也绝不受这个鸟气!
他要理顾月时这厮一句,他就是狗!
可顾月时觉悟太高了,人家能屈能伸,道歉语气格外真挚绵软,半点不介意他的冷待,这给巫麟整不会了。
他终于憋不住哄,回头一眼撞进了顾月时乌黑的眼瞳中。
大部分时候,顾月时外在看来是没有情绪的,他最后能向外界表达真实情绪的窗口就是眼睛。
当巫麟看向他眼睛的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歉意。
顾月时现在这样……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巫麟想不透其中缘由,他和顾月时相识的时间太短,不知道这人皮囊之下的两种人格,一时迷瞪住了。
顾月时趁机查看他的伤口,虽然确实流了很多血,好在没伤到根骨,他使了法术及时止血,又扯了衣带暂时包扎,打算把他带回去后上药。
天寒地冻,巫麟连打了几个喷嚏,走不动路,只能被顾月时背着回去。
他趴在顾月时肩头,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中衣就出来找他,忽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顾月时安静的背着巫麟往回走,其实心情还算不错。
伏珂和杳杳小时候也喜欢被他这么背着满山走,时隔多年又背上了巫麟,感觉还挺好的。
也许就像裴元心说的,修仙路漫漫,身边有个徒弟陪着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7章 第一次逛街
顾月时坐在桌边看着他吃,对自己的厨艺无比自信,这都是给师弟师妹们当高级保姆这么多年,还有裴元心那挑嘴的货磨炼出来的,收买一个巫麟不成问题。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后山。”顾月时叮嘱道,“危险。”
巫麟本想不屑的说那些低阶野兽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话到了嘴边想起现在他的处境,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又碎了。
他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魔族少主。
顾月时在考量别的事,盘算着明天下山再置办一身新的。
他的目光在巫麟身上若有所思的落了片刻,又说:“明日陪为师下山去。”
“嗯。”巫麟吃肉高兴,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也完全想不起刚才他还满脑子要跑路的念头。
于是第二天,顾月时一早起身把巫麟喊了起来,师徒二人踩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离开。
他们是修仙的人,自然是要御剑飞行。巫麟是魔生第一次体验,站在顾月时的后头十分好奇,东张西望不安分。
他们魔族生来就会飞,根本不用凭风御剑借住外力,所以当他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细长剑身,看着下头飞速掠过的层峦叠翠巍巍山峰,新奇的不得了。
“不要乱动。”顾月时在他前面冷淡的提醒他,“摔下去了我可不管。”
巫麟轻哼一声:“我才不怕呢!”
顾月时回头,在他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上看了一圈,眼底渐渐地有了点笑意:“怎么,脸不疼了?”
一提到这个,巫麟就龇牙咧嘴的抽了一下。
昨天被那两个头的畜生甩了一翅膀脸着地直接破相,到现在都还疼。
他只得听话的捏住顾月时的衣摆,生怕真的掉下去。他现在可没有魔力护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不死也会废了。
他们御剑飞行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顾月时算算距离差不多到了,就降落在一处小树林附近,然后徒步进城。
这个世界的修真者太多,经常会出现半道撞剑的惨烈交通事故,因此为了保证出行便利,由几大仙门出面一起制定了限飞令。
修真者不能在城市村庄密集点飞,不能正晌午飞,同一个门派出行尽量选择多人共用一剑,节省空间,每个门派都要定期申请飞行许可证,没证上路的家伙一律关起来反省七天。
为了进一步限制空中御剑的数量,他们还分了单双号限行,让所有修真者去给自己的剑上牌号,一把剑只能有一个号。
但是再怎么限制,这对那些有钱的仙门大户来说根本不叫事,人家钱多得是,可以同时备着两把剑。
只有点星宗这种破落穷酸户才需要为了出行犯愁,顾月时出门都要看日子,因为上次他偷偷在双号出行的去做任务的时候被逮到是单号剑,当场被罚了五十灵石,还要做一天的知识问答,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城门口接受盘查出示证件,确保没问题后他俩才被放行,巫麟一路都很困惑。
“以后你就知道了。”顾月时想起被罚的五十灵石就心头滴血,那可是足足五十个灵石!
他接一个单子才赚十个石头,现在就业竞争压力太大,僧多粥少,一下子被扣那么多,他能不心疼吗?
九华城是修真界鼎鼎繁华的十大主城之一,一般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来逛逛,因为这里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宝器都有,有钱人满载而归,没钱的也可以一饱眼福,更别提还有很多有趣的新鲜小玩意儿。
巫麟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人类生活的城镇,枯叶城是魔族栖居地,可魔族早不再踏足人界地盘,所以他也算个小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惊讶。
起初他还能假装淡定,可走着走着就原形毕露,到处跑到处看,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眨。
顾月时看着他跑来跑去,纳闷这娃平时在家过得什么日子,难道家里人苛待他连出门都不许吗?
他穿着勉强缝补好的外衫,拎着巫麟走进了一家成衣店,“待会儿再逛别的,先陪为师买衣裳。”
巫麟不想听话,可他兜里没钱又不认路,只好跟在后头进去。
彩衣阁楼的掌柜热情洋溢的招待了他们,虽然顾月时身上的补丁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掌柜仍然服务周到,毕竟顾月时长得好,而且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好惹,掌柜的不想得罪人。
巫麟刚想找个椅子坐下歇着,却被顾月时往前推了两步,只听他对掌柜说道:“帮他挑件能穿的。”
“好嘞!”掌柜的连忙让小二哥过来帮忙,亲自给巫麟选衣服。
巫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小二哥浑身摸了个遍,正要发脾气,顾月时冷声道:“不许动。”
巫麟不满,很想叛逆一回,可掌柜的很快就抱了一大堆衣裳下楼来,笑眯眯的说:“真人,您看有没有和您心意的?”
顾月时一打眼,从那堆衣服里挑了个颜色最鲜艳的出来递过去:“去试。”
巫麟瞥了一眼那绿油油的外衫,眼角青筋直跳,“我不穿!”
“像个菜蛙”
顾月时不高兴了:“你懂什么是审美?”
他无视了巫麟的意愿,将他一掌推进试衣间,强迫他换上。在他看来,年轻小孩就应该穿得精神喜庆点才好,别像裴元心那家伙,老瓜刷绿漆,越瞧越不顺眼。
巫麟只能憋屈的换上衣裳出来,连镜子都不肯看,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坨四条腿的□□。
顾月时摩挲着下巴冷着脸看着巫麟,他不懂这衣服明明就很喜庆,翠绿翠绿的,为什么巫麟一穿上就浑身冒傻气。
一定是他气质没有拿捏好。
他又挑出另一件说:“试试这个。”
巫麟一回头。
是你娘的粉色。
于是,巫麟这辈子没穿过的各种颜色的衣服在今天都试过了,粉的黄的红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件绣着花开富贵团锦样式的袍子,哪一件都花哨的令人窒息。
旁边的掌柜也很无语,真人怕不是眼睛有问题,谁家正经孩子穿得跟年画福娃似的。
由于巫麟拒不配合,顾月时只能遗憾的放弃要打扮他的想法。
“我自己来!”巫麟没好气的说,然后在成山一样的衣堆里挑了个黑色的穿上。
顾月时捧着杯子的手顿住了。
虽然黑色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稍稍有些过于沉闷,可不得不承认,巫麟穿黑色就是好看,尽管脸上的伤还没好,但依稀仍能看出俊雅秀致的轮廓。
男孩子穿黑色也不错啊……
顾月时只好满意:“就这件。”
见他终于不再折腾自己,巫麟悄悄地松了口气。
轮到顾月时选衣服了,不过他的喜好很简单,只挑白色看。
巫麟吃着果子看顾月时选衣裳,虽然顾月时皮相不错,穿白的也不错,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执着,明明有别的颜色可选,但他就是不看一眼。
最后顾月时选了一件和之前被撕坏的那件相差无几的付款,当场就换上了新衣。
然而等到了付钱的时候,巫麟才再次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掌柜的说,两件合计一百灵石,四舍五入去个零头,九十。
顾月时神色不动,淡淡的跟老板说:“便宜点。”
“那真人您想出多少?”掌柜出于尊敬,仍是和善的笑着问他。
顾月时必出了五个手指:“五十。”
掌柜眼皮直跳,看起来马上就要昏厥,“没有这么做生意的,真人,这是赔本买卖!”
顾月时深谙砍价不对半,回家吃干饭的道理,不为所动的继续:“可以。”
接下来就是顾月时和掌柜的激烈交锋,掌柜死守底线,顾月时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冷着脸和人家砍价,刀刀见血。
巫麟果子都吃不动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俩对线。
说到砍价,他这个便宜师尊简是个人才硬是能用一张谪仙般的脸跟人分厘必争寸步不让,最后用了五十五个灵石合作愉快。
从九十灵石到五十五,巫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们枯叶城,真要有人这么还价,估摸着能被老板一路追杀到死海边。
顾月时心满意足的带着巫麟走出成衣店,身边的人太过安静,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巫麟,只见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心说这倒霉孩子又怎么了。
巫麟心情复杂。
顾月时砍价成功心情不错,好心的给他解释:“条件有限,能省则省。”
想起刚才结账时掌柜难看的脸色,巫麟没法把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和杀价不见血的家伙联系起来,只觉他过分吝啬,格局太小了。
顾月时知道他心中所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懂个锤子。
这个家四处用钱,可能挣钱的人却只有他和二师兄,不省着点用的话,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不知人间疾苦的小混蛋!
第8章 青霄门
顾月时很担忧,因为一般小说里这种圣母特质最招黑化徒弟喜欢,那帮白眼狼给点好脸马上就地开染坊,光是靠着脑补就把自己攻略了,还要怪师尊太勾人,不要脸。
顾月时深知不能给这些王八蛋一点温暖的机会,正所谓圣母心软一时爽,徒弟黑化火葬场。
就在他嘀咕的时候,忽然一阵甜香味传来,他抬首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拐到了零食铺,里头专卖些小孩儿喜欢吃的东西,果脯杏仁糖梅花糕什么都有,他记得小师妹最爱他们家的松子糖。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为师去去就来。”顾月时对巫麟缓缓说道,迈着并不蹒跚的步伐渐渐远去。
浑然不知被占了便宜的巫麟点头应下,并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对顾月时的叮嘱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边顾月时刚转身走开,他就被别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跑走了。
顾月时惦记着给家里的师弟师妹买零食,在铺子里挑挑拣拣,让小二哥帮他打包带走。
目光触及红彤彤的山楂糖球果,顾月时犹豫了一下,巫麟好像挺喜欢吃甜食,回去后杳杳和阿珂都有好吃的,总不好让他看着别人吃。
摸了摸口袋里还剩的灵石,顾月时盘算了下,最后还是咬牙买了一包糖球。
巫麟也挺可怜的,家世凄惨孤苦伶仃,拜到他的门下貌似也没过几天好日子,给吃点糖也没什么,反正钱也够,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二哥已经习惯了这位常来光顾的仙气飘飘的美人仙长竟然会为了那一厘三分锱铢必较,反正修真界奇葩多了去了,什么人都能碰到,见怪不怪。
顾月时付了钱终于满意离开,谁知一回头发现本该在原地等他的巫麟不见了。
我原来那么大一个倒霉徒弟呢?
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丢了徒弟,顾月时认真地站在街头思量着要不要趁机回去假装无事发生算了,反正本来也不是自愿收的徒弟。
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可脚下又迈不出一步。
一想起巫麟可能在外头流失被人欺负,顾月时的良心过不去,代入一下,简直想想都难受。
我这圣母病可能是没救了。
顾月时叹气,认命的拎着零食到处找人,他没法克服良心道德的谴责,把一个未成年孩子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扔在外头。
可是九华城太大了,林林总总光是街道就有几十条,他一个个的钻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顾月时停了下来抬手掐算,看看他大概在什么方位。
巫麟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身上留存有他的一点气息,找起来相对容易点。算好方位后,顾月时疾步赶过去,怕他万一不听话又跑远找不到。
他走得飞快,一直过了三个街道才找到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责备两句,就听巫麟在大声跟人争吵着什么,好像出事了。
顾月时一个瞬步抢到巫麟身前,抬手伸出两指轻松的拦下了即将刺向他的软剑。
被人空手接白刃,那姑娘凶神恶煞的用力瞪了过来,在看清顾月时的脸后微微一怔,忽然又敛了方才那凶狠的表情,说话声不由得也软了几分。
“你是何人,为什么阻止我教训登徒子?”
那姑娘容貌清丽满头珠翠,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珍惜灵宝,顾月时认出被自己夹住的软剑是绝灵,修真十大名剑之一。
看来这人就是青霄门的大小姐,纯雅。
顾月时将她的剑放下,淡淡的回道:“不知我那劣徒怎么冒犯了仙姑?”
听说是他的徒弟,纯雅神色稍有缓和,眉间却仍旧恼怒:“他一路尾随我,还想借机对我无礼!”
顾月时回头看了一眼巫麟,这可怜的孩子脸上的伤还没好,又被人揍了一顿,这下更不能看了。
这都是什么运气,他没搭理纯雅,弯腰把巫麟扶起来,仔细查看身上的伤口。
巫麟听纯雅颠倒黑白,气得张口就骂:“你是哪来的丑八怪老妖婆!谁尾随你了!?”
长这么大没被人如此羞辱过的纯雅脸色铁青,扬剑要杀,一边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子怒道:“你们几个眼瞎了啊!?”
“没看到我被欺负了吗!?”
顾月时头疼,巫麟这家伙就是个妥妥的小闯祸精,走哪都不省心,十分后悔带着他出门见世面。
可是再闯祸,那也是他的徒弟,顾月时把他护在身后,对着纯雅冷声道:“仙姑息怒,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这徒儿虽顽劣,可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登徒子。”
巫麟跟在他身边不过短短十天,可顾月时就是肯定他绝对干不出当街尾随调戏女孩的事,毕竟在巫麟这个干饭人眼里,可能隔壁羽霞派后山的猪都比女孩子吸引力更大些。
见他回护,纯雅刁蛮的指着他质问:“真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撒谎?”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顾月时按捺着性子同她说话,“但也请仙姑允许我徒儿说两句。”
说罢,他对巫麟又道:“为师在此,你但说无妨,不要怕。”
巫麟才不稀罕他的维护,可当他看到顾月时眼里的警告,顿时收敛了戾气,老实的回道:“我在路边玩,看到有人杂耍好奇过去看。”
“然后这个老……这位仙姑非说我跟踪她,意图不轨。”
“我真的没有!”
顾月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平静的说:“下次不要乱跑。”
语罢又扭头对纯雅道:“仙姑可听明白了?”
纯雅不屑轻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认得这身衣裳!”
顾月时无语,大街上这么多人,巫麟穿得又不是什么独家高定,怎么就能肯定非是他?
巫麟怕他不信自己,刚要开口争辩,顾月时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听无比笃定的道:“仙姑,那不可能是我徒儿。”
“我信他。”
巫麟一愣。
他没想到顾月时竟然会这么坚定的信任他。
他又不傻,对面那气焰嚣张的女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不好惹,他还以为照顾月时这种抠门冷淡的性子,多半会大事化小随便应付就过去了,毕竟他们之间可没什么深厚的师徒之情。
况且,“我信你”这三个字对巫麟来说也着实新奇,从未有人这么坚定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如此相信他的说辞,而且一副护到底的样子。
可是谁、谁稀罕啊!
巫麟恼怒的想着。
见顾月时就是要护短,纯雅正要继续刁难,忽然有另几个青霄门弟子押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人过来,朗声道:“大小姐,我们抓到了这个登徒子!此人正欲逃跑,身上还带着您的玉佩!”
纯雅原本嚣张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看了看被押解着的男子,又看了看巫麟,神情变了几变。
此时身后的一个青霄门弟子小声说:“仔细想想,方才对大小姐不轨的那人,身影好像的确更壮些。”
纯雅回头怒视着他,骂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顾月时叹气,不想跟他们啰嗦:“既然误会解除,仙姑可否还我徒儿一个清白?”
纯雅脸色通红,咬唇似是不甘,她是不可能跟一个臭小鬼道歉的。
顾月时面色沉静,开始讹人:“我徒儿平白受此冤屈惊吓过度,怕日后会留下无可抹去的伤疤阴影。”
“他年纪小身世凄苦,又失了亲人呵护,若是因此事落了心病梦魇,或许还需费心医治。”
他这话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你的诬陷伤害了他们巫麟幼小的心灵,以后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要他们花钱赔偿。
巫麟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月时胡说八道,刚想出来打脸,忽然瞥到了顾月时的眼神,一下子福至心灵。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能做师徒的都是上辈子结了孽缘的,巫麟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配合着掉眼泪,抽抽搭搭的捏着顾月时衣摆,一副的确被吓到了的德性,演技可以拿奖。
顾月时非常满意,这孩子真上道。
他这一哭,纯雅撂不下脸面,只好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过去,语气仍旧不好:“这事算本姑娘认错,拿去给你去买药。”
顾月时接过荷包不动声色的估量了下,沉甸甸的,估摸着灵石数量不少。
青霄门果然富裕,打发碰瓷的都这么大方。
发家致富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
顾月时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地收下:“多谢仙姑。”
事情到此结束,顾月时不想多留带着巫麟离去,他的确受了点伤,还要去找个医馆看看。
可纯雅却不想放他走,她看上了谁就要得到,拦住顾月时道:“我叫纯雅,不知真人尊姓大名?”
顾月时只顾着走,也没注意她的脸色,头也不回的道:“在下点星宗,顾月时。”
“告辞。”
说罢他拉着巫麟一个闪身离去,从头到尾就没给纯雅一个眼神。
可纯雅不知着了什么魔,一直痴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自小见多了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男人,忽然有人对她面不假色淡定自若,真的是好特别。
她就喜欢这种不搭理她的男人,而且看上了,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无论死活。
青霄门的大小姐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第9章 踏平点星宗
青霄门是修真界最古老的八大世家之一,家大业大,而纯雅又是掌门独女,从小得天独厚受尽宠爱,自然被养得骄纵任性,小时就爱欺负人,大了更加跋扈。
据说当年紫云真人的女儿就因为在一次盛宴上美貌压了她一头,纯雅看中的郎君没有选自己,因此就被她下了毒毁容断了根基。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所为,可事发之地确实是在纯雅闺房,传言四起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只因紫云真人是个散修没有靠山,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最后不了了之。
这种事听多了,顾月时对纯雅这个人没有好印象,能从她手里讹点钱已经可以了,不要节外生枝。
巫麟却很不服气:“师尊,就这么算了吗!?”
他被人无缘无故污蔑还受了伤,睚眦必报的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顾月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不然呢?”
“你打得过她吗?”
巫麟抿唇扭头,闹脾气了。
顾月时带他进医馆处理伤口,纯雅的软剑留下的伤痕看似细小,其实深可见骨,绝灵本就是凶剑,出鞘必见血,以他的医术搞不定,必须要专业人士来。
等伤口清理好,顾月时见巫麟低着头仍然不高兴,深深一叹。
倒霉孩子。
他带阿珂和杳杳这么多年也没这么费心过,他一个顶十个麻烦。
顾月时向来说不出好听话,想来想去掏出刚买的糖球递过去,试图缓和气氛:“吃糖吗?”
巫麟抬眼哼了一声,不满他拿自己当三岁孩童:“小孩子才吃糖!”
“你不是孩子吗?”顾月时眼底浮现笑意。
巫麟想犟嘴说他都三百岁了,搞不好顾月时还得叫他一声哥,可一想起现在他的身份,只好闷头认了,“我不吃!”
顾月时耐心有限,他很不想哄这种麻烦的臭小孩,手痒很想揍他,可他满脸是伤,实在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只好把纸包塞他手里,爱你大爷的吃不吃。
老子不伺候了。
巫麟被他强塞了油纸包起初很嫌弃,可抱着纸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受住诱惑,捏了颗红红圆圆的果子放进嘴里。
等顾月时气消了再回头一看,巫麟吃得头都不抬满嘴塘渣,看不出刚才那个不屑一顾的人是他。
破小孩,这就真香了。
顾月时好气又好笑,好好的孩子学什么傲娇,不知道傲娇小孩最欠打吗?
巫麟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想问他怎么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做派,多少也知道自己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