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游戏终究有一个结尾,无论结尾是美好还是忧伤,终究是会结束的。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将自己逼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时,他就已经看到自己的未来了。
不甘心么?
当然的吧,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不过十年,前世莫名其妙的穿越,告别了自己熟悉的父母和弟妹,就这么沦为了乱世之中的一介奴隶。他还没有见过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还没有去看看小妹喜欢的人物和弟弟垂涎已久的美女。
他还没有报复司马一族这些年来对自己的虐待,没有报复那个害他沦为此的家伙。他不甘心既然来过一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他的故事,哪怕是如同樊哙一般的故事,也无所谓。
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当弟弟和小妹无意翻起古籍的时候,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和他们哥哥同名同姓的人,在历史的舞台上辉煌过,跳跃过。哪怕活的如同小丑,哪怕最后的结局千刀万剐,但是起码却真实的在这个舞台上活跃过。或许他们会有一种想法,起码爱幻想的小妹,会觉得他还活着,只不过他们的时间不同而已。
虽然不慎后悔,但是却有些不满无法将那些书籍研究透彻。那都是中华文明的结晶啊,他不过是略微通读就从中受益,如果他将其彻底钻研透彻,会不会,会不会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看着越来越近的玄五,白曦不甘心的将手放在了胸前,握住了怀中的锦布。那锦布是他所有窃取来书籍中他最在意的,哪怕这锦布上的内容他已经和其他的书籍一样倒背如流了,却也不甘心如同其他的书籍一般烧毁。
他不后悔将司马氏书房里的书毁之一炬,不后悔那些书就此断绝与他的手上,无法在流传于后人,不后悔将逃过一劫的书销毁,无人能阅。只是他后悔他没有机会将手中锦布上的内容施展出来,哪怕如同他们所说的,会折尽阳寿,他也在所不辞!
他不过就是,想回去看一眼他深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啊!
明明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他又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结束啊!
看着追上来的玄五,白曦咬了咬牙。又转头看了一眼隐隐能够看见底下碎石的高崖,原本奢望底下会是潭水的心死了。罢了,不成人便成仁吧!他听着玄五劝解自己回到家族里,听着玄五言语里隐隐的兴奋,心里冷笑不止。
得了吧,以你的兴趣,如若我真的回去了,还会有个好结局么?
如同他所料的那般,玄五的出现碾灭了他心里最后的侥幸和犹豫。碾灭了对方可能不会惩罚自己的心,碾灭了家族或许会原谅自己的心,同时也碾灭了他最后一丝悔不当初的心。白曦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已经不会再有想要回头的奢望了,只是为什么心里面却苦涩的发沉,莫名的想要掉泪?
转身纵下悬崖的时候,白曦其实心理也有解脱的意思。如果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完结了?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是也比沦落在了玄五的手上,要好上千万辈。他曾经无数次的见过,本是成年的壮汉在玄五的手里,折磨的不成人形。
起码,让他在最后离开这个令他生无可恋的世界的时候,离开这个没有牵挂的世界的时候,获得自由吧!
“没有牺牲就没有得到,如果你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会付出同样的代价!”一个低声婉言轻诉的女音,“哥哥,是不是正是因为我拥有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一片天空少了一半啊,哥……”
“你曾经说过,古时交通不便,此去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所以南浦唱骊歌,灞桥折杨柳,阳关一杯酒。你我相知相交相遇,平素莫逆于心,难舍难分皆融于此。可是此去经年,茶已凉……哥!”
那一个简单的音节,不是歇斯底里的沙哑叫喊,只是低低的呢喃,就如同是野兽重伤垂危之后无力的哀嚎,却穿透了云霄和白昼黑夜,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请让我再见见他们吧!只需要一眼,一眼就好,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平安和乐啊!
白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悬崖上伸出来的树枝。只是他下坠的惯性之大,却硬生生的将树枝折断了,好在他下落的速度减缓了不少。在陡坡上滚了几圈,白曦借着试图将自己卡在另一只看起来粗壮了不少的树干上,可惜惯性所带来的强大撞击力,让他硬生生的撞断了树木。
吐出一口血,白曦这次抓住了一旁凸出来的石头,盯准了下方的树干,撒了手。
狼狈的落在悬崖底下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知道玄五再也抓不到他了.用力撑起身子,白曦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牵牵念念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划破了天际,如同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的声音。
到底是他临死之前的幻想,上天怜悯他而真实发生的事实。但是他知道的是,还有人等着自己,虽然这种等待需要穿梭时间和空间,但是起码他的存在,还有人在牵挂。
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身上的伤太重了,他没有时间去掩盖包扎自己的伤口。强撑着走了一阵儿,白曦回头看着地上断断续续满眼的血迹,转过头硬撑着向森林走去。他只需要找到一条河,不用太宽,只要有水就好!他需要河水洗净他身上的血液,洗净他的气味,这样玄五就看不见了,更加追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河水可以带他去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只要离开司马氏的势力范围就好!顺流而下,无论去哪里都好,他已经不在意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大概真的是天不绝他,走了还没有多远,白曦就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白曦垂下眼帘,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个叨念不止的声音大概也是听到了白曦倒在地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和因为吃痛发出的抽气声。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白曦半眯半睁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鞋,一双看起来就没有沾染过多少灰尘,崭新的鞋。白曦的发出了一种沙哑的嘶吼,太久没有经过滋润的嗓音有些沙哑。
小童似乎没有听清楚对方再说什么,慢慢地靠近了。白曦看着那双鞋离自己越来越近,猛然抬起了血淋淋的脸,满脸惊恐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衣服,将手上的血抹了上去。与此同时嘴巴无声的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小童被白曦最初的动作吓的猛然向后退了两步,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只是看着对方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满脸的惊恐和焦急的看着自己,张着那张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嘴巴,犹豫半天,还是良心和好奇心占了上风。
如果对方说的是什么大消息,那把消息带回去的自己,岂不是要得到奖赏!
白曦看着小童的后脑勺,左手猛然从身后窜出,将已经钝了的匕首一下子刺入了对方的胸口。白曦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却越发的苦涩。十几年前的他哪怕是手杀死一只鸡都会做噩梦,此生此世却为了生存,麻木到草菅人命!白曦推开小童,将匕首利落的划过了对方的脖子,翻倒在地。
叹了口气,白曦不知道到底是在向谁告别:“再见!”
垂眼看着地上慢慢扩大的血迹,白曦拍了拍头,从新将满脸惊恐死去的小鬼扶了起来,将已经染了大半鲜血的衣服扒了下来。有些嫌弃的抖了抖沾满血迹的衣服,白曦将小童的衣服丢到了一边,迅速的扒光了自己已经破旧到不行的衣服。看着暴尸荒野的下孩子,白曦神色不明的看了有片刻,才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盖了上去。
看着无故被牵连的小鬼,说道:“再见!”
将自己本就破碎的里衣撕成了一条一条,白曦咬牙包扎了一下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席早已被血液浸的看不清的锦布。抿了一下嘴唇,白曦叹了口气,将锦布塞在了小孩子的身下。
带不走的别牵挂,要牵挂的别留下。
那张锦布上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去实现。只是他记下了,那是他穷其一生也要达到的境界,他需要时间一一将上面的东西实现,哪怕最后都只是过眼云烟,但是起码他有为之奋斗过。
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白曦用血摸花了脸,朝着小童来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如果这么走下去,大概是能够看见带着这个小童来的书生。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救自己,但是他已经累了。
前生他不相信天命,不相信阴阳鬼怪之说。
此生他愿意去相信,那些曾经他不相信的。
只因为如此,他才有回家的期望。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白曦杀了郭嘉的书童,郭嘉却留下了他。
一方面因为那个书童是别人派来监视郭嘉的,另一方面白曦将自己从鹿门偷出来的书交给郭嘉,当做交易了。
至于白曦,他这个时候心理已经有些偏执了
第15章 交易
“嘉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稳了稳手上的药,被抵住要害的青年人没有任何的匆忙,只是漫不经心的挑嘴笑了笑,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就这么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真的好么?”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复,青年略微有些失望的挑了挑眉头,耳朵隐约捕捉到了对方有些紊乱的呼息声,心底有了些估量。白曦没有说话,只是手中尖锐的碎瓷器向前移动了一分,在对方白暂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血点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唔,在此之前能不能把这个药喝下去?”晃了晃手里的碗,青年的语气仿佛被威胁的不是自己,“虽然不当家,但是浪费总是不好的。更何况为了这碗药,嘉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院子了,很闷的好不好。”
白曦有些费力的举着左手,依靠在柱子上看着自己身前这个背对着自己,比自己要高上一头的人。
没有回话,便听见被自己威胁的人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叹气他到底在哪里听见过,如此这般的耳熟。就感觉手被人一推,然后胳膊一软,被人一拉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该拿你怎么办呢?”听起来好像是男人对自家淘气小女人,极度溺宠的语气啊……
等等!!这是什么三流小说的发展!!!
白曦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并且毫无防备的就被擒拿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好,体力抵不过对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刚才心不在焉,觉得对方是一介文弱书生,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慌了神,又怎么可能反击。这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不仅解除了他的威胁,还反客为主从新占据了主导权。
只是形式对自己怎么说都是不利的呢。
他之所以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还能够有力量威胁对方,纯是靠着一股子的执念做到的。而这股执念则是来源于他一睁眼,就发现对方取走了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一般的东西还好,他最后留下的,不是那本他心心念念的锦布,而是一章记录着周易阵法的图,那张图上虽然名为兵法,却是通晓天机之卦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赌一把,穿着那个小童的衣服,摸花了脸伪装小书童的原因。最初或许他尖叫和从树丛里跑出来,对方会认为自己是他的书童而救他一命,但是一但洗清了脸他就暴露了。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什么东西能够牵制住对方的吸引力,让对方留住自己一条性命在他的身边,甚至会全力施救自己。
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帝王家不买,卖与实货家。
对于一个读书人,最具有吸引力的便是兵法了!尤其是一副看起来就很高深的兵法,却因为没有碰到识货的人,大半染上了鲜血,看不清字迹了。那么这个时候,他们所期待的,就是带着这席绢布的小鬼,知道染血的那半部分说的什么了。
说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上苍,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耍了小聪明。
“行了,你也不想杀嘉,嘉也不会叫喊,这么撑着胳膊你不累么?”青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扣住了白曦举着尖锐瓷器的手腕,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怀里面面色苍白的小鬼,“把药喝了,然后再谈谈这些事情。”
白曦闻言抬头,借着窗户外透进的月光,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戳到了什么,白曦一把推开了对方,借力从新退回了阴影,神色晦暗不明:“为什么,要救在下。”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这个时候,就让他奢望一下吧。
“唔,大概是因为兵法吧。”青年的答案没有超出白曦的预料。嘲讽般的勾了勾嘴角,白曦嘲笑自己机关算尽竟然还抱有如此的奢望,着实是不应该。只是青年后面的话确实让白曦听了一愣:“说起来,你还杀死了家族里配给嘉的书童。虽然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势利眼,但是有人服侍毕竟比没人服侍好,所以就想留下你了。”
多少有些意外,他虽然也能够猜到对反是因为自己杀死了对方的书童,所以非常的不满打算借这个机会将计就计,等着自己好了之后,好好地抓住他然后在那个小童的的坟前磕头道歉。毕竟这个时候的书童,大多都是亲戚或者是徒弟。
他能够想到对方会因为这个和自己生气,能够想到对方为了那个死去的书童拿自己出气,但是如此不痛不痒的轻轻接过了这一页,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哪怕这个书童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日久生情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让对方视而不见吧。
“不用怀疑了,那个书童是家里派来的。平日里扯高气扬,还在背后碎碎叨叨的,嘉已经忍了他好久了。”似乎是猜到了白曦的表情,青年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笑意,“如何?在嘉的身边当一个小书童?只要你不踩到嘉的底线,那么你可以在嘉的身边留一辈子的,没有关系啊,嘉可以养你的……哎呀,不小心把对青O楼女子说的话,给你说了呢~”
听着对方的语气,活像是找到了心爱玩具,正在炫耀的小孩子。
白曦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在心里默默的衡量了一下利弊之后,才开了口。他不信任眼前这个青年,毕竟从一开始这个人暴露出来的东西,让他无法相信:“戊一。”这是他的代号,也是间接性的表明了他的来历。
“无衣?取自诗经么,还真是个文艺的名字啊。”青年轻笑了起来,“只是这名字未免太过悲凉了小一。”自来熟的给了个昵称,“所以还是叫你五十一好了,就这么定了,五十一!”自说自话,顺带拍了拍白曦的头。
白曦垂眼不作答,他并不在乎青年到底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无意的误解,等他的伤好了,反正是要离开这里的。那个时候如果青年对他好,就留他一命,若是不好,杀掉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说起来,你曾经家室也应该不错吧,不然为什么起了一个这么文艺的名字?要知道你之前的那个小书童,啊,就是你杀掉的那个,原名可是叫狗蛋呢!在之前,嘉也有给家丁改过名字,那都是些什么啊!吃得饱,旺福,旺财……”对方似乎对此早就有了怨念,伸出手指头一一如数家珍的抱怨着。
白曦就这么在黑暗里默默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在月光照耀之下的眼睛里,有着夺夺生辉的光彩,心里却忽然有种对方一定是个话唠,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感觉:“说起来,你会不会识字?嘉可以教你哟~”
白曦还尚未开口,对方就无视了他的回答,就这么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到时候书院先生们再罚抄嘉的时候,你就可以替嘉抄竹简了。刻字真的很麻烦啊,所以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惩罚。”
眼前的青年很自来熟,碎碎叨叨的说着他自己的日常。白曦趁此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了肩上,带着一丝潇洒不拘的味道,剑眉下是一对凤眼。如果不是对方过于消瘦的面颊,和在月光下更加苍白的脸色,就是活脱脱的美男子。
这人的身体不好,这是白曦的第一反应。
“……到时候文若如果在说起来,你完全可以给嘉背锅嘛,毕竟是自己人……”
而且这人还是个隐形的话唠,听着碎碎念,这是白曦的第二反应。
“四十九,你有在听么?”青年抬手戳了戳白曦的脸颊,“啊,你的手感好好啊。”
白曦的动作就是将人一巴掌排开,将手中的瓷器碎片扔在了地上的残骸中,转身上了榻。对付话唠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碎碎叨叨,可是说的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说是没有提防,他是不信的。
“还真是无趣的孩子啊,”青年看着上榻的人,“那日,有个男人寻了过来呢,自称是司马武。”他说的不紧不慢,眼神盯着背对他的白曦,“说是逃了一个家仆,偷走了家族里不得了的东西呢,你应该不知道吧。”
白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着了。
“不过,嘉对司马一族也没什么好感呢,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啊。”似乎只是单纯的在抱怨,“嘉虽无权无势,可护一个小书童却还是能够做到的,在伤好之前,便安心在这里养伤吧。”青年人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你想要什么。”白曦背对着青年人这般开口。
“给嘉讲讲司马家的事情吧,忽然有些感兴趣了呢。”转身朝着房门走去,“还有那绢布,若是闲来无事,将你藏起来的那真品给嘉,便两清了。”
白曦听证身后门扉关闭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竟然……发现了么。
第16章 同类
郭嘉这个人,初见指只会觉得他深藏不露胸怀沟壑难以捉摸,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可接触的时间长了,却会让人觉得当初对于郭嘉的所有假设,都应该扔进深崖。因为郭嘉就是个脑袋思维回路超脱常人,说的直白点儿就是极为不正常,精神思路及其跳跃的家伙。
明明这个家伙这一秒孔子孟子子曰其曰的摇头晃脑着,下一秒就能突发奇想的了解孙子或者周易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话语的深意。
白曦是不知道对方救自己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且不说对方那日在阳翟城外救下了自己,不仅没有向他追问为什么伤的那么重,亦或者是责怪他杀死了自己的书童。反而超出他预料的替自己打了掩护,救了自己一命。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就单单是他苏醒后的日子里,对方想方设法的帮自己疗伤,就已经让他欠下了莫大的人情。
这世间,最难还的就莫过于人情债了。
白曦对于眼前之人的家世了解的并不多,但是凭借他所知道的事情估摸对方的情况,却也是绰绰有余了。那日他狼狈跌落在两名学子跟前,一方面是因为附近荒山野岭,找个人着实不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身后的护卫。他能够看出来那些护卫身手不错,和司马家的侍卫有的一拼,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够保住自己,和司马家有一拼的力量。
只是可惜了,最终他还是估计错了。
青年人的父亲是他们一族前任族长的庶子,现任族长的庶弟。因为母亲不过是一门小妾不受宠,他自己也有没有多少才华,成年之后偏居颍川阳霍远离了家族中心,无权无势全靠教书过活。而青年的母亲则是农田地里出来的妇女,平日里如果说是照顾孩子做做农活还是可以的,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也没有什么见识。
只是他的父母离去的都很早,便只有青年一人依靠着本族生活,后来青年入了书院念书,便长期住在了书院不会回来。只是最近因为偶感风寒,延迟了回书院的时间,一直住宿在原本属于他父母的小院子里。
所以当白曦知道对方为了治疗自己,竟然装病而因此延迟了他离开本家的时间,在本家就这么将就了将近一两个月。但是也就是这一两个月,却也让白曦真正的见识到了世家的嘴脸。当年在司马家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死士,很多事情他是接触不到的,而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却也真正的见证了氏族对于远系亲属的嘴脸。
虽然没有什么缺斤少两对他们生活有所克扣,但是却也是不怎么好的。起码他就见过从本家来的信使,对这里的人扯高气扬指东使西。甚至有当着青年人的面,抱怨对方的体弱多病,过度的夸扬本家的小少爷。而青年人也仅仅是面色苍白的依靠在床柱上,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听着对方的话。白曦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装下去的,只是看着对方淡漠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却忽然不想问了。
大概是因为身世的原因,又或者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作风,郭嘉似乎对于氏族豪门十分的不待见。世人多希望自己是氏族子弟,然而郭嘉却抛弃了自己分家子弟的身份,以寒门弟子而自居,平日里也没有向本家要些什么,只是靠着自己父亲留下的租地过活。不过白曦曾经私底下听对方说过,世间豪门皆一丘之貉,罄竹难书恶贯满盈。
白曦也就只是当对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无论郭嘉再怎么说氏族的不好,他却也是实打实的长在这个家族里面,甚至能够去整个大汉都颇为有名的颍川书院读书,都是依靠了家族的功劳。不然如果他真的是寒门的弟子,那日他杀死的可就不是书童,而是他了,毕竟那可是一张多出来的嘴要养活啊。
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发现了郭嘉似乎和荀氏一族的小少爷荀彧和荀攸关系不错。他醒来之后很久才打听到,原来他那日在对方周围看见的那些护卫,不是郭家的侍卫,却是荀家两个小少爷担心他们朋友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在荒郊野岭出什么事情,从家族里面拨出去做护卫的。寒门子弟能和世家子有这么好的关系?不要逗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白曦的不以为意,郭嘉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后来的日子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在白曦的养伤之中过去了,白曦不得不承认这一世他的身体似乎是好了很多,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他当初伤的那么重,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行走了,也开始真正的担当一个书童的任务。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曦才注意到了郭家的一个诡异的迹象。
起因还是他一次出门去找喝花酒的郭嘉,却莫名其妙的被人围了。依靠在小巷子里,白曦看着围堵自己的家丁,听着他们的警告。过了好半天白曦才从得到的信息中缓过来,拍了拍背上的树屑,慢悠悠的照着原来的行走的方向,去找郭嘉了。
他不会去问为什么一个分家的小少爷,会让本家的嫡传弟子竟然会这么在意,还专门的派人来威胁他。也不会问为什么本家想要将郭嘉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掌控手中。知道的越多,就越加危险的事情,白曦比谁都清楚。
只是却不知那日郭嘉是否听见了什么风声,回来看他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戏虐。
伤好大半之后,白曦便认真的做起了小书童的工作。除却不愿离开宅子之外,郭嘉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像是一个小尾巴。郭嘉也不甚在意,只是拖着这个小尾巴,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小家伙?”郭嘉半瘫在榻上,注意力忽然从自己手中的书转移到了站在身后的人上,“你可识字?”
大概是因为问的太过突然,白曦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郭嘉就看到对方尖瘦苍白的脸上那双往日里阴暗低沉,偶尔会闪过算计光芒的浅棕色眸子一反常态,反而带了些不知所云的呆械之意。
“小家伙你还真可爱。”相处了这么久,郭嘉也发现了对方虽然是少年老成,很多时候行为举止不像个孩子,甚至比自己处事待人还要圆滑成熟,但是却不经逗弄。偶尔会因为他不过是顺口的一句话,他就能在对方苍白的脸上看见隐隐的红色。
“不认。”实际上白曦是多少能看懂一些的,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司马一族不过是想训练出听话的棋子,更不可能叫他们读书写字自我思考,每天的体能训练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倒头就睡了,也没有机会好好的坐下来。
他认得的那些字,还是叛乱没发生前,书房里先生教的那些基础。剩下的便是他根据语句之间语义的推断了,他看着郭嘉好奇的眼神,和心底的影子隐约重叠,竟难得开口解释:“之前的东家,并不应允奴仆识字。”
看着站在一侧看着乖巧的小鬼,郭嘉原本因为听见不好消息的沉重心情,忽然轻松了很多。他看着这样乖巧的小鬼,有种养孩子的感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的伤,可好了?”他见过那小鬼单薄衣裳下伤痕累累的躯体,多少多了几分关心。
“已经好了。”他这么回答,却看见郭嘉对着他找了找手,他向前一步却得到了一个蹦脑瓜子。郭嘉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弹了他的脑袋。
“昨日洗的那些纱布,当嘉是瞎子么。”郭嘉对于小跟班的欺骗并不恼怒,“既然还在流血就不要到处乱跑,这院子里也不缺你这一个两个的仆从,等养好了伤,便跟着嘉回学院吧!”他看着自家新上任小书童的茫然,郭嘉有些失笑。
郭嘉并没有教授小家伙念书写字的想法,说到底他对这个能够背叛家族的小鬼怀有戒心。之前那个叫司马武的男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么大的孩子能够被家族养起来没有死亡已是幸事,反身背叛家族……
虽然行为上再怎么宽容,郭嘉也是种是个小公子,他见过了那么多的家仆,经历了父母的事情,最恨的便是家仆的背叛。救起小家伙或许只是一时起兴,后来留着他也不过是因为小家伙身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