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掌控—— by幺幺玖先生
幺幺玖先生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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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运忽然短路,似乎大脑里只剩下了这起伏的小腹。
“你也,嗝,想摸摸看?”
李灵运听见方何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他没心没肺的笑容。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有。”李灵运别开头。
方何晕乎乎的,自己把衣摆掀开了,白花花的皮肤随之展现在李灵运面前。
“不用害臊,他们不都摸过了?我对我的身材,还蛮自信的。”
听到这话,李灵运立刻皱起眉。既然别人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能做?
他指尖动了动,迟疑片刻后,慢慢把手按上去。
手掌下能感受到浅浅的沟壑,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李灵运每向下一寸,方何就颤一下。
“怎么样?”方何小声问。
李灵运如梦初醒,紧接着飞快缩回了手,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等得无聊了,也没有等来评价。方何有些不太高兴,闷闷地说:“你平时老说要摸,让你摸了,又没什么反应。”
李灵运愣住,转头看向他,“我平时……说什么?”

第14章 你想听什么答案
“你要摸我,还要亲我。唧唧歪歪,吵得要死。”方何委屈地捂住耳朵,“不管怎么躲,声音还是会出现在脑子里。”
李灵运眼神茫然,但很快就明白什么,一把按住方何的肩膀。
“你说,我想亲你?”
怎么和方何之前说得不一样?他明明说,幻听的内容是自己要杀他。
“不只是摸和亲。”
方何慢吞吞爬过来,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厘米。他们四目相对,李灵运的呼吸声控制不住地重起来。
他被这种气氛感染,仿佛着了魔似的,嘴唇嗡动着向前靠了一点。方何却往后撤,让两人的嘴唇,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
方何摇摇头,“不分场合说那种话,工作时、会议上、睡觉前……我真快被你逼疯了。”
嘴唇,就要蹭到了。
“什么话?”李灵运屏住呼吸。
“你说……”方何的眼睛慢慢失焦,“你说你……”
下一秒,他一头扎在李灵运腿上,竟突然呼呼大睡起来。
伴随着方何昏睡,空气的热度瞬间冷却。李灵运怔了片刻,随后深吸一口气,给滚烫的脏器降温。心口像是踩了刹车的轮胎,一时间没法完全停下。
真是疯了。
他们刚才差点干什么?
他把大腿上的脑袋推开,伸手按按太阳穴,脑子里纷乱如麻。
方何睁开眼睛时,头顶是苍白的天花板。
随后,他被窗外投射进的阳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鸟雀在窗外嘲哳,想是要把内脏都叫出来。
他撑着柔软的床铺坐起,有种晕车的呕吐感,神经断断续续连接上。
方何回忆起他跟同事拼酒,说没品的笑话,勾肩搭背地闹,被胡乱摸腹肌……一幕又一幕。
睡前还幻听了,李灵运这次说了什么来着?记不清。
方何把脸埋在手心,心想:别回去了,干脆死在这里吧,割腕还是上吊?
“方总监,你醒了吗?该集合了!”伴随着敲门,同事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方何一看闹钟,心道糟糕,连忙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赶到大巴,果不其然所有人就等他一个了。方何红着脸说抱歉,抬起头,迎上众人揶揄又慈爱的微笑,显然是因为他昨夜的醉态。
方何梗着脖子,不去看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赶紧坐下。结果一扭脸,发现旁边的人居然好巧不巧是李灵运。
怎么这么衰。
“昨天没睡好?”李灵运的目光始终黏在一本小巧的书上。大巴车路途颠簸,他居然还看得下去。
方何摸摸后颈,不情不愿地回答道:“算是吧。”
“因为幻听?还是失明?”
“和你无关。”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方何不快,他故意冷着脸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要杀我就能把我吓得半死,心里很得意?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幻听的次数太多,我早没感觉了,权当不存在。”
“杀你?”李灵运总算转头,默默看着方何,“可你喝醉后亲口告诉我,幻听的内容并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我跟你……求爱。”
“什——?!”
方何的大脑瞬间放空,茫然地看着李灵运。明明每一个字都是这么简单,他却无法第一时间拼凑出含义。
世界在逐渐崩塌,碎片分崩离析。方何感觉一脚踩空,身体突然自由落体。
我说了什么?
妈的,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跟李灵运说了什么?!
“而且昨晚那也不是幻听。”李灵运一字一顿地说,“确实是我把你送回房间的,然后……”
“我喝醉了!!!”
方何突然拔高音量打断他,李灵运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沉默片刻,也就索性不说了。
“醉鬼的话你也信?!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方何干笑两声,尽量显得满不在乎。
但他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整个人紧绷的状态,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猫。
李灵运没有反驳,只是把头扭回来,继续阅读书籍。
团建回来后,李灵运再也没提过当晚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给他说到了什么程度?
方何没有勇气去问清楚。
他像个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表现得像无事发生,和李灵运相处的时候,也尽量同往常一样。他心中祈祷着,李灵运能相信“醉酒后胡言乱语”这个蹩脚的借口。
再说,李灵运也不希望被仇人觊觎吧?
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既然如此,就让这事翻篇,不要再去深究了。
求求了。
然而事情没有遂他的心意,李灵运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别人送了我不错的酒,要一起喝点吗?”李灵运在门外说。
酒!又是酒!
他现在真是怕了酒了!
方何不想,也没脸见李灵运。于是他屏住呼吸,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李灵运又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门外总算安静下来。就在方何松口气地时候,他突然说道:“厨房的灯,亮着。”
遭了,忘记了。
没办法,方何只能给李灵运开门。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缝,露出方何郁闷的眼神,“看不出来,我是懒得理你?”
“是吗?那就好。”李灵运面无表情地说,“我还以为是那天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让你不敢见我了。”
“唔!”
趁着方何语塞的功夫,李灵运自作主张推开方何的大门,走了进去。
之前方何失明和幻听的时候,李灵运帮过方何很多次,对于他家物品的摆放也早已轻车熟路。
他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小杯子。放在茶几上,倒满了昂贵的法国红酒。
李灵运坐在地毯上,方何方则半卧在长沙发上。两人闷头喝酒,一言不发。
方何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心情非常烦躁。一股无名邪火强压在他胸口,欲发不发。
确实是好酒,柏图斯酒庄的陈酿,市场价在4w元左右。
但他不可能,当着李灵运的面再喝醉了。所以喝酒只是装装样子,半天下不去一口。
“怎么喝这么慢?”李灵运看着他,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眼底。
方何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咬紧牙,把酒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冷下脸说:“你不用搞这些小九九,你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算没醉也会告诉你。”
李灵运握着酒杯的手攥紧。
“好。”他点点头,轻声说,然后直言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幻听我喜欢你?”
“还是这个事?”方何无奈地捂着额头,他长叹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眼神看着李灵运,“你是没见过醉鬼吗?醉鬼什么疯话都能说。我要是喝醉了说你是女的,你还能变个性不成?”
“方何,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一个问题。”李灵运坐到沙发上,“你从头到尾,都没质疑过是我在说谎。”
方何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啊,正常人听到仇人这么离谱的话,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在耍自己。但方何却瞬间信了,确信自己真这么说了。
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眼见方何想逃,李灵运眼疾手快抓住他纤细的脚踝,用力一拽,就把人硬生生拖了回来。
“放手!”方何崩溃大喊。
“你告诉我,为什么?”
方何挣扎得太厉害,李灵运不得不翻身爬上沙发,压制住他的四肢。两人气喘吁吁,在狭小的沙发上翻滚挣扎。
李灵运的身高和力气都比方何要有优势,很快就牢牢控制住他。方何被他圈在身体和沙发狭小的空间里,逃无可逃。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一瞬间,李灵运感觉又回到了那个与方何耳鬓厮磨的晚上。
“你为什么会幻听我喜欢你?这是你最希望听到的话吗?”李灵运飞快地问。
他一贯云淡风轻,此刻竟有点着急了。
“狗屁最希望!”方何拼命伸长脖子,挣扎着离李灵运远远的,“我都说了没有,你死活不信!你想听我说什么?你想要什么答案?我看是你最希望吧!草!”
压在自己身上的力气突然变小了,方何看李灵运垂着头发呆,抓紧机会用力一顶,成功把李灵运掀翻。
李灵运猝不及防地栽下沙发,脑袋重重磕在茶几上。他死死皱着眉,捂着脑袋爬慢慢起来。
“带着你的酒。”方何表情扭曲地吼道,“滚!”

在方何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此后李灵运学乖了些,没有再去逼问方何。
但从那之后,只要是两人在同一个空间下,方何总能感觉到针扎般的眼神。顺着眼神望过去,果不其然是李灵运。
李灵运盯人毫不顾忌,甚至有几次,还被其他同事发现了。他们心中不免猜疑,是不是方总监又找什么茬,惹李总监不痛快了。
方何苦不堪言。
他到底想干嘛?
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为什么要揪着幻听的内容不放?明明当个酒后疯话忘了,对大家都好。
更难办的是,团建之后变奇怪的居然还不止李灵运,还有那天醉酒时扶着他的女同事。
她不仅妆容比平时精致,还三天两头到方何眼前晃悠。就连方何批评她的方案时,她都会露出娇俏的笑容。
方何比她大不少,少女心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无奈方何喜欢男人,又不想伤人家自尊心,只好装傻。
这天方何从外面回来,准备回办公室。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那位女同事。
“嘿嘿,方总监好~”女同事急忙来到他身边,和他并排走着,“你让我找的资料,我放你桌子上啦。”
“嗯,谢谢。”
两人安静了半分钟后,女同事又尝试着搭讪:“方总监平时下班后喜欢干什么呀?”
“睡觉。”方何随口胡扯。
她震惊地问道:“下了班就睡觉?不运动,不打游戏,不追剧吗?”
“嗯,因为上班很累,下班只想睡觉。”
“好吧。”女同事低下头,但很快又笑盈盈地说,“睡觉也很好,有利身体健康!”
“……”
“那……”女同事光顾着仰视方何,没注意到迎面疾步走来个平头男,手里端着杯咖啡。
方何怕她把咖啡撞洒了,立刻揽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拉了下,成功躲开平头男。
但因为用劲过猛,女同事蓬松的发顶撞在了方何脸上。方何闷哼一声,正准备推开对方,却忽然愣住了。
“什么味道?”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像是洗发水那种合成的香味,也没有香水的味道这么刺鼻。反而柔柔的,奶奶的,很惹人怜爱。
“你抹香水了?”方何问。
女同事揉揉自己的发顶,“没有啊。”
“奇怪,怎么有股香味。”
“哦。”女同事突然反应过来,解释道,“可能是我身体自带的,很多人都说,我的皮肤靠近了闻有香味。”
原来是少女的体香,真挺少见的。
“怪不得这么特别。”方何随口说道,然后低下头,突然看到女同事绯红一片的耳朵。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这番话到底有多暧昧。居然称赞少女的体香,别说被误会有兴趣了,被当成流氓也不为过。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方何赶紧解释。笨拙结巴的模样,和他平时精干严肃的形象反差巨大。
“没事没事,谢谢总监。”女同事连忙红着脸说。
气氛因此变得微妙,两人一个捂着后颈,一个揪着裤缝,都怪不好意思的。
“那方总监你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哦,好。”方何连忙松口气。
方何目送女同事的背影,还不等她走远呢,突然感觉有个人站到自己身边。方何一愣,转过头去,发现是阴魂不散的李灵运。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在旁边看了多久。
方何屏住呼吸,不明白李灵运想干什么,警惕地看着他。然而李灵运只是冷冷扫他一眼,然后走远了。
只留下方何一人独自混乱。
简直,莫名其妙!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方何在餐厅点了份香酥鸡排。他把鸡排夹进嘴里,一边咯吱咯吱嚼,一边偷瞄桌子对面的李灵运。
刚才会议结束,两人顺路一起来的餐厅。本以为点完餐后他们会分开坐,结果李灵运居然找了过来。
方何感觉嘴巴里的鸡排都变柴了,他食不知味地吞咽下去后,环顾四周,发现今天餐厅难得人满为患。
或许只是没有其他空位,不得不和自己挤一挤。这么一想他又淡定了,继续闷头吃菜。
还没吃上几口,他的眼睛被一双手捂住,视野突然一片漆黑。
小小的,软软的,女生的手。
方何的筷子抖了下,刚想质问是谁,忽然闻到似曾相识的淡淡体香。
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喊出那位女同事的名字。
“嘿嘿。”女同事雀跃地探过头来,“被总监你发现啦?”
社牛真是可怕,看她亲昵的样子,不知情地还以为两人正在暧昧期呢。但事实上,方何和她根本不熟。
不管怎么说,方何毕竟是她领导,这样不分场合,很容易被传闲话。
他刚想教育两句,但是看到小女孩热烈真挚的眼神,又训不出口。最后只是说:“下次别这样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女同事追问道。
方何犹豫几秒,还是实话实说:“因为那个……香味。”
女同事瞬间更高兴了,脸颊红润,眼睛都闪着光,像是包裹着希望的蜜蜡。
有朋友远远唤她,她挥挥手跟方何告别,步伐轻盈地走远了。
送走小姑娘,方何如释重负。他忽然想起什么,慢慢看向李灵运。
李灵运正低头咀嚼菜叶,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方何。”
他突然出声,把方何吓了一跳,下意识应道:“干什么?”
“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运营部门的新需求,还需要继续讨论下。”
直到李灵运办公室门口,方何都不明白,又不是多紧急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下午接着讨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
敲门进去后,李灵运递给他一份报告,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默默阅读。
读着读着,方何闻到一阵……香味。
他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
像是花又像是甜品,淡淡的不引人注目,却瞬间把方何的心给捕获了。这香气如同最醇美的酒,只要吸上一口,就会溺毙在香槟的气泡里。
他猛地抬起头,寻找香味的来源。视线环顾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李灵运身上。
“你有没有……”方何吞咽了下口水,“闻到什么气味?”
“什么气味?”李灵运淡淡地反问道。
“我说不上来,很香很香的那种。”方何犹犹豫豫地说。
这种香味对他的诱惑不仅仅是好闻这么简单,就像是猫遇上了猫薄荷,戒烟期的人闻到了烟草香,他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可能是家里的香薰。”
“你家买了香薰?”
“之前路过xx的时候,顺便买了。”李灵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
看吧,李灵运默默想。想要比那个女孩更好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有什么可不悦的?
“……”
只是,自己又为何要起这莫名的攀比心?
李灵运忽然觉得,自己的胜负欲幼稚且没有道理。
真无聊,还是停止这一切吧。
李灵运自我鄙夷着,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到了那个小巧的布人儿。他刚想解了方何嗅觉的咒,忽然感觉有个阴影笼罩住自己。
他抬起头,发现方何一个膝盖跪在他两腿之间,两只手撑在他脑袋旁。方何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跑了,就好像他下一秒会变成泡沫消散。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方何颤抖着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拼命嗅闻他身上的味道,呼吸粗重,“能让我贴一会吗?一会就好。”

当天下班后,方何立即奔赴xx品牌的专柜,寻找李灵运身上的那种味道。
然而他几乎闻过了所有的香薰,却再也没能找到那魂牵梦绕的香味。
店员听方何描述,想不出是哪一款香薰,只好遗憾地告诉他:“你找的那种,可能停产了。”
停产了?
这样的话,那种香味岂不是只能在李灵运身上闻到?
从失明,到幻听,最后是现在的嗅觉。方何总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拼命把他往李灵运身边推。
难道真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方何不想承认自己病了,而且他去接受精神治疗的事情的话,他的事业也有影响。但事已至此,不是顾及颜面的时候了。
方何下定决心,约了个知名心理宋医生,周末上门服务。
虽然脑子不正常,但第二天班还得照上。早上他搭乘电梯,前往办公室所在楼层。好巧不巧,正遇上那位有着特殊体香的女同事。
“方总监?”对方很开心,眼角眉梢全是笑。
“早。”
正值早上打卡的时间,电梯里人很多,热烘烘的。方何和女同事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因此她独特的体香,再次飘进方何的鼻腔里。
但这一次,方何却觉得有点想干呕。自从闻过了李灵运惊艳的香气,原本好闻的少女体香,竟变得烂俗难耐。
偏偏电梯空间又很狭小,一点点气味都会在里面膨胀炸开。方何越来越不适,甚至开始头晕恶心,还不到自己办公室的楼层,他就捂着口鼻夺门而出。
“怎么了!”女同事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李灵运。
得找到李灵运。
方何先去了李灵运的办公室,没有人。又去了会议室,公司走廊,洗手间,全部都没能找到人。
最后,方何总算在茶水间找到了他。
方何反手把茶水间的门反锁,在李灵运微怔的目光中走过去,“噗通”一声栽在李灵运肩上。
摄人的香气从鼻腔滑进大脑,他就像是老烟鬼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烦躁和郁闷一扫而空,世界都跟着闪闪发亮。
“让我待一会。”方何小心翼翼抓着李灵运后背的衣服。
他没有抬头看李灵运的表情,也没有脸去看。
被仇人这样突然抱住,方何已经做好了李灵运狠狠推开自己的准备。但等了半天,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怎么了?”头顶传来李灵运清列的嗓音。
方何闷闷地说:“刚才闻到不舒服的味道,用你身上的香味洗洗鼻子。”
李灵运费解,“就这么好闻?”
要不是李家人不能对自己下咒,他都想亲自体验下,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气味。
这一次,方何没有回应。
十四楼茶水间的面积很小,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甚至略显拥挤。稍微动一动,就会摩擦到彼此的身体。
幸亏现在是冬天,隔着厚厚的衣服,不然势必要肉贴肉了。
李灵运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抬起来,学着方何的样子回抱住对方。他做这个动作做得很迟疑,中间停下来好几次,最终牢牢钳住方何的腰。
方何猛地抖了下,抬起头来。
两人的眼睛近在咫尺。
门被反锁,隔绝了外面一切声响。仿佛这里不属于世界的一部分,做什么都不会被别人发现。
鼻尖萦绕着让人心跳加速的香味,给空气染上旖旎的色彩。方何感觉自己小腹酸软,急着想宣泄出来。
如果方何敏感一点,他就会察觉到这个香味不对劲。与其说是香薰,更像是某种催情剂。
但他此刻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李灵运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脸却总是冷冰冰的,要是铺上红晕,又会是什么样子?
气氛、环境、身体、灵魂都在方何脑海里嘶吼——
这里得有一个吻。
他猛地伸长脖子,撞上李灵运的嘴唇,甚至磕到牙齿。柔软,细腻、温暖,像是吻上了一朵云。
牙齿的疼痛让他很快清醒了几分,慌慌张张想撤离,却被一只手按住后颈,强硬地压了回去。
此后,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谁在撕咬谁的唇瓣,谁在吞吐谁的舌尖,谁在交换谁的空气。这个吻变得粘稠,激烈,充斥着情欲。
一吻终了,方何的嘴巴肿了,水盈盈地张合着喘息。
他忐忑地抬起眼,看向李灵运。
方何那双包含感情的眼睛,像是即将溢出水的玻璃杯,又像是要装下一片无法征服的海。他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李灵运恍惚了一瞬。
面前的方何,突然和高中时红着脸偷瞄他的方何重合,揭示了一个他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为什么方何会幻听自己跟他求爱?为什么这是他最想听到的话?
尽管让人难以置信。
可的确存在一种解释。
那就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方何或许无可救药地喜欢着自己。
周末的时候,方何预约的心理宋医生来了他家,方何把她请到书房。这是一位清爽干练的女性,姓宋。长得不算漂亮,却很有亲和力。
“嗯……这么听起来,你同时存在幻听、癔症性失明和嗅觉异常?”
方何点点头。
宋医生看到方何交缠摩擦的食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安抚道:“你不用紧张,方何,现代人有心理问题是很正常的。”
“我是,第一次,看心理医生。”方何不太好意思地说,“我需要住院吗?”
“出现幻听失明,我建议是住院接受系统治疗。不过你坚持不想住,我们可以再观察下。”
宋医生翻阅着两个人的聊天笔记,圆珠笔笔头在本子上敲了敲,“说实话,你的症状,和正常的精神分裂不太一样……”
方何说话的逻辑清晰,看起来很正常。况且,怎么会所有的感知觉异常,都指向一个特定对象呢?
“你家里有精神类疾病的病史吗?”
方何咬着口腔里的软肉,沉默半晌,才回答道:“我妈得过抑郁症,不过现在应该痊愈了。”
“年轻的时候吗?”
“40岁左右,那混蛋……我父亲出轨,把我和我妈赶出家门。我妈离婚前是全职主妇,我们那段日子过得挺难的。”
“抱歉。”
“没事。”方何摇摇头,下颌线却是紧绷的。
“那么再回到你的症状上,你对这个李灵运先生,是什么想法?”
方何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把额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没有说话。
宋医生看出他的抗拒,于是坐近一点,轻轻握住他的手,揉了揉:“没关系的,我发誓,你今天说的话会烂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们两个,谁都不会知道。”
宋医生循循善诱的语音语调感染了方何,他看向宋医生,得到鼓励的眼神。
这十几年来,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母亲。此时忽然有了迫切倾诉的欲望。
“我以前喜欢过他。”方何声音干涩得几乎裂开。
“现在?”
“现在,可能也……”
方何每说一个字心跳就快一分,明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他还是紧张忐忑。
“也?”
“没能忘记他。”方何疲惫的靠在沙发靠背上,仿佛这短短几个字,就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真的说出来了。
一瞬间,方何又被拉进高中的回忆里。
他喜欢李灵运,却又为这份喜欢感到羞耻。白天他只要有机会,就去找李灵运的茬。晚上的时候,他却只有想着李灵运才能释放。释放过后,理智逐渐回笼,他又会忍不住埋在枕头里哭泣。
“方何,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去接纳这份感情?”宋医生试探着说。
“宋医生。”方何捏了捏眉心,“您没认真听我说的话吗?我和他不可能。”
“接纳并承认自己喜欢他,并不是让你去主动,只是别去责怪自己,顺其自然。”
“……”
“方何,不要觉得和他接触是罪恶的,你就当做治疗。”宋医生解释道,“当你能够坦然面对他,很多心病或许就会迎刃而解。”
“治疗吗?”方何小声嗫嚅道,他无奈地点点头,“我试试吧。”

“要一起看电影吗?”
方何敲开李灵运的房门时,李灵运愣住了。因为这是方何第一次,在健康的状态下主动找他。
李灵运看向屋内,思考着今天没应该什么事,而且他也有个想法需要验证,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方何自顾自坐到沙发上,对李灵运说:“客人来了,没有什么喝的?”
李灵运没想到方何这么不客气,“……冰箱里有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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