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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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内的重伤导致他变得相当虚弱,但和前几次的痛苦不太一样, 此刻的身体好似毫无知觉,甚至有些……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朦胧的意识全浮在晦暗的虚空中, 努力凝神很久,才稍微嗅到些冰雪的凉气。
怎么会连五感都变的微弱呢?
梦傀开始唱衰:“是副本里受伤太重啦, 没想到拿下了心印,却要在副本门外冻死,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你苦什么……
沈吉当真想憋出些话来数落它,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昏昏沉沉间, 竟有些想睡了。
直升机的轰鸣远远回荡在白鸭山上空。
当江之野匆匆登过无人涉足的雪坡, 抬眼便看到个稍微隆起的小小轮廓, 他急忙冲过去, 直接扑倒在雪地里, 用力挖过几下,终于将昏在其中的少年抱了起来。
此时沈吉的短发间全是雪,睫毛覆着冰晶,浮在和雪一样苍白的面庞上,像是美丽玩偶的虚假装饰。
呼吸好虚弱……
江之野忙伸手揉搓过他全无知觉的脸, 又握住那紧攥着心印的细手, 竟显得有些慌张无措。
幸好沈吉在折腾中微动了下眉头,稍稍展露出了些生机, 江之野终于放心,低头吻过他冰冷的额角。
那与冰雪全然无关的清香让沈吉彻底苏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几番重影聚合,才看清江之野那熟悉的帅脸。此时白鸭山顶已有熙光隐隐,映得冰雪流光溢彩,更让雪中的重逢显出些久违的温暖。
“……我做到了。”
“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之野微怔,不由苦笑,让沈吉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躺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才说:“我答应过你外婆不离开你身边的,但还是太轻视吴格予那些人的决心了。而且这种副本……实在是有些为难你。”
如果有馆长在,估计不用厮杀那么长时间吧?偏偏最适合馆长手起刀落的副本他却去不了,这大概也是命运的安排。
沈吉的嗓子有些低哑:“没事,不要告诉外婆。”
说话时,他终感知到了自己被江之野握住的手,却又立刻泛起阵阵难于形容的痒痛,多半是之前被冻得太厉害了。
小巧的金雕心印正被攥在手中,沈吉艰难地把那东西塞给江之野,而后又困倦地靠住他的防雪服:“好累……副本里的事,你都看见了吗……”
江之野回答:“没进去,当然看不见。”
沈吉长睫微抖:“可是有只白猫,一直为我引路。”
“程序员可以通过代码去查看游戏的逻辑,并随意修改些关键数据,但这过程中,他们并不能看到玩家眼里的画面。”江之野打了个比方,把那小金雕丢进口袋,又捧住了沈吉的脸,“你完全是靠你自己挺过来的,你像沈聿青一样厉害。”
沈吉浅笑:“之前我以为你说相信我,是在安慰我。后来真愿意让我单独去,我还是挺高兴的,幸好没让你失望。”
江之野欲言又止。
转瞬间,沈吉脸上的笑又消散了,他沮丧地轻声说:“我……杀掉好多人……我感到很抱歉……”
这个结局,江之野早就有设想过,此时当然可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表示安慰,但又却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抱紧了怀里的人:“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高兴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做。”
“嗯……”
沈吉非常想睡,但又想多看他几眼,眼睫毛的雪因着馆长传递过来的温度而融化,显出几分湿润的柔软。
恍惚中,直升飞机运转的声音越来越近,它们像是扑进风雪的巨鹰。
感受到少年身体因此而紧绷,江之野解释:“是特勤部过来了,吴家察觉不对,跑得比谁都快。”
沈吉这才松下肩膀。
那些飞机声很快便近到了震耳欲聋的境地,它们乘着第一缕晨曦依次出现,终于带来久违的光明。
可惜秦凯欠欠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随之响了起来:“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当电灯泡不太好啊,要不一会儿再来?”
沈吉被气得想笑,却又狼狈地咳嗽起来。
在距离白鸭山不远的另一架直升机中,气压却低得可怕。飞机内的吴弥尔并不像沈吉那么狼狈,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但他始终靠在角落的座位边上,不管身边人讲什么,都半字不肯回答。
而和他同样沉默的,还有一身劲装的杨茉,她显然怎么也没明白,事事都做到完美的自己,是怎么被沈吉那小子看出来,还趁乱中剑死掉的。
真是见了鬼了。
无奈现在再怎么后悔没提前找借口杀掉沈吉,也只能显得于事无补。
吴格予的表情同样不悦,他在沉重的氛围中给东京本宅打完汇报电话,这才蹙眉道:“算了,就当没来过,你下周回东京去。”
被点名的吴弥尔终于投来目光,吴格予感受到弟弟的反对之意,立刻蹙眉。
兄友弟恭在吴家是不存在的,无数黑暗的往事立刻涌现在吴弥尔的脑海,他半个字都没申辩,便又无精打采地垂下了眼皮。
杨茉察觉到两人间的波涛暗涌,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我没拿到心印,这次约定的酬劳一笔勾销。但输给那种小朋友我不甘心,下次我再安排——”
“不必。”吴格予打断,“我会亲自处理。”
港岛,喜福会。
正在愉快寒假的骆离继续沉迷剑道,整天在大庄园的剑馆里跟各位老师练得不亦乐乎。
他是个骄傲任性的孩子,好赖不爱惹是生非,沈聿白路过时这般悄然感慨。
察觉到外公的出现,骆离忙气喘吁吁地摘了防护头盔:“您有什么事吗?”
沈聿白背着手挥退剑馆的闲杂人等,淡声说:“吴家连夜追到冰城去,但是失败了,是沈吉拿到了心印。”
“肯定是依靠江馆长吧?您不知道那个江之野有多厉害!”骆离马上嘴硬,然后又愤愤不平,“上周我也带回来个能量很强的心印啊。”
沈聿白批评外孙:“不要事事与人比较。”
骆离抿着嘴唇陷入沉默。
“起初我以为吴家是想杀了沈吉,他们也的确动了几次手,但都是小打小闹。”沈聿白一脸老谋深算的沉稳,“但这次争夺心印,就连吴格予那小子都来了,目的不简单,那些心印有那么重要吗?”
骆离立刻保证:“我去查查!”
沈聿白摆手:“过完年赶紧回东花去,你要看好你表弟,如果沈家血脉就此绝了……后果不堪设想!”
若说骆离真那么把这句话当真,倒也不尽然,但他还是非常服从外公的,故而点着头说大话:“放心,不会少他一根头发丝。”
艰苦的雪山行让沈吉累到精疲力竭,好在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需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体力。
他一被馆长抱回到酒店就睡得天昏地暗,梦里不知几度春秋,等到再从大床上醒来时,落地窗外已是璀璨的冰城夜景了。
参与的副本越多,分清幻境和现实就越难。
意识恢复清醒的同时,之前的经历也一点点挤入脑海,无数死亡的惨状和杀人的真实手感,鲜活得不成样子。
明明周身都是轻盈的香气,沈吉却心情低落,总觉得自己带了股血腥味,想拿过手机查看时间。
结果胳膊刚抬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温柔按住,稍显迟钝的沈吉这才发现:江之野竟正躺在旁边陪自己休息。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但沈吉还是心跳渐快,小声问:“你没去忙啊?”
江之野收紧手臂,直接把沈吉清瘦的身体按入自己怀里,声音带了几分性感的睡意:“你都把心印带回来了,我又有什么可忙的?还是看着你比较重要。”
确实已经确定过关系了,可这个环境,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于亲密了些。
沈吉害羞地瞧着落地窗上隐约的倒影,脑袋里像有什么彩光在混乱流淌。
江之野轻笑了声:“你紧张什么?怕我?”
沈吉回神:“哪里紧张?”
江之野依然把他搂在怀里:“小猫身子都绷紧了。”
“你才是小猫。”沈吉尽量放松自己,小声嘟囔,“你是大猫。”
江之野不反驳:“嗯。”
难得有如此亲密而温暖的时刻,沈吉追问:“你是真的放心我去,还是一直都特别担心我啊。”
江之野反问:“你希望我是哪种?”
沈吉过了会儿才回答:“虽然你讲的很好听,但应该还是担心我的。”
“是啊。”馆长坦率承认,“真想把他们都杀了,答应沈聿青的每件事都好麻烦。”
那个字眼一下子刺痛了沈吉,他又僵住肩,用力按住江之野的手:“不许杀人!”
江之野沉默过几秒钟,耐下性子回答:“嗯。”
沈吉知道他算是遵守诺言的性格,这才平复下心态,努力不再去想那些残酷恐怖的画面。
他拉起馆长的手认真观察起来,发现好像比记忆中还要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皮肤细腻得一点都不真实,指甲干净整齐,就好像漫画家画出来的一般。
江之野轻笑:“有什么好看的?”
沈吉问:“就是很好看,很完美,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缺点啊?”
“按你们人类的标准看,很多。”江之野淡声道,“不过都藏在皮囊里,不会轻易被发现罢了。”
确实,沈吉隐隐地知道,其实馆长没太多共情能力,耐性不足,甚至有点暴力。只不过在人间生活过几十年,已经能掩藏得很好了。
他又问:“那我呢,你讨厌我什么呀?”
江之野难得愿意回应那么多话:“不讨厌你。”
“肯定有不符合你心意的地方吧?”沈吉笑,“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你不说就算了。”
江之野立刻回答:“别对谁都好,保持距离,对我好就可以了。”
……没想到还真是理直气壮,沈吉忽然想像梦傀那样叫他一声臭猫猫,鬼使神差地咬住了江之野的食指尖。
背后平缓的呼吸隐隐急促了点,江之野收紧了按在他小腹上的手:“不想睡了?”
沈吉不摇了,只轻轻含着指尖,其实他知道猫猫也会这样,故意逗逗馆长。
谁知道江之野忽然用了力气,顺势捏住沈吉的下巴,在他舌头上勾了下,又在温热的嘴巴里轻搅。
莫名奇妙的色|情感,沈吉瞬间脸红着把手指吐出来:“你干吗啊?”
江之野失笑:“我发现你是有点叶公好龙的。”
不知该回答什么的沈吉哼了声,索性翻身望向他的眼睛,而后又望着那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失了神。
江之野不再欺负他,让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很温柔地轻撩过他眉间发丝,问说:“副本里都遇到什么了?刚才……你好像做噩梦了。”
这话让沈吉面上的绯红渐渐褪色成憔悴的模样,他小声道:“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说。”
江之野道:“不需要说,只要你愿意向我坦白。”
沈吉毫不犹豫地嗯了声。
见状,馆长便稍微支起身子,接着便缓缓地垂下俊脸,用额头抵上了沈吉的额头。
对它沈吉当然没想有所隐瞒。一刹那间,蚕魂塔的林林总总竟像幻灯片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当初在博物馆里,江之野便是用这种方式传递回忆的。
几秒过后,馆长平静的眉宇间便浮出些明显的厌恶,看来他接受信息的速度同样非常高效。
逼着善良可爱的沈吉去杀死他认识的人,哪怕是假的,在心里也都是真的。
江之野对心印从来没什么感觉,此刻却想吧这回带回来的可恶东西生生嚼碎,但他最终并未开口评价,只捏了捏沈吉的脸蛋:“其实你做得很好,不过,那些全都过去了,不用再想可。”
沈吉点头,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在副本里的时候我想你了。”
江之野微微停住目光。
沈吉又抱得更用力了些:“超级想,之前每次见到你就不害怕了,这次却找不到你,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其实这次进出副本比的速度以往都要快些,现实中甚至只过了一日,但就是……像分别过很久似的让人不安。
“傻不傻?”江之野忽而淡笑,轻轻吻了下他的唇,又一下,接着吻过鼻尖,像逗弄一只张牙舞爪小猫。
沈吉耳朵都红透了,依然搂着他哼哼:“亲亲我。”
江之野笑:“不是亲了吗?”
沈吉眯起眼睛:“不要这种。”
江之野:“那要哪种?”
被逗得快要崩溃的沈吉眼角都湿了,终于在下一刻被深吻住,目眩神迷间情不自禁地抓住馆长的宽背,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旖旎而急促的呼吸。
毕竟正处于最冲动的年纪,沈吉晕眩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难耐地弯起修长的腿,声音越发甜软无力:“……我热……”
“别撒娇了,你自己答应他们明天回东花的。”
江之野的呼吸也比平时低促,颇有些无奈。
沈吉红着眼角可怜巴巴地说:“不管,我好难受。”
江之野捏住他的下巴:“用手好不好?”
“不知道,别问我……”沈吉咬着快被亲肿的嘴唇侧过头去,忽而身子一颤,扶着他肩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而后小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江之野手里没停,笑得格外暧昧。
他问:“这时候知道甜言蜜语了?”
沈吉一想到他那么好看的大手在服务自己,就忍不住特别激动,胸前起伏急促地表白:“清醒的时候也可以说。”
“现在不清醒?”
沈吉混乱地摇头,又去搂他的脖子:“你快抱抱我。”
馆长被他闹得无奈,忍不住将少年整个拥进怀里,头昏无度地倒在旁边:“……都是谁教你的啊?别折磨我了。”
沈吉迷迷糊糊地笑:“有人教你不害怕吗?”
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大,转瞬又被温柔地吻上。
落地窗外的迷金让大床之上的瑰色很不真实,沈吉感觉自己跌进了悸动而离幻的梦里,他真的快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冰城就是冰城,室外果然还是冷到彻骨,打算去机场前给外婆买年货的沈吉又被冻个结实,他紧紧地拉着围巾,打着颤坐在暖气十的商场里,说什么也不肯到大街上去感受大自然的严酷了。
梦傀切道:“副本里也没见你闹,现在又开始装。”
沈吉:“我就冷,我会冻死。”
梦傀十分狐疑:“说,昨天干什么了?为什么我被臭猫关机了?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倒卖心印?”
沈吉:“……少儿不宜。”
梦傀:“哦?细聊。”
被迫去买奶茶的江之野已迎着路人的打量走了回来,沈吉赶快把小机器人装进兜里。
温热的饮料杯握在手中,终于带来了治愈的暖意。
江之野关心道:“好点没?”
沈吉点点头,手指却仍不自觉地发着抖。
见状江馆长难免疑惑,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你怎么发烧了?三十七度八。”
……着什么猫体量温计啊?
沈吉惊讶过后,摇头说:“没事,买好东西就去机场。”
江之野的表情明显是不同意。
沈吉赶紧拉拉他的胳膊:“想到我离开时外婆那个表情,我都伤心死了,必须赶快回去。”
听到这话,江之野才看过眼时间。
“我去买,你在这等着。”
说着他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人类对于幸福生活的琐碎追求,是江之野始终无法共情的细节,但他早在多年前便在沈家看习惯了,而今帮沈吉购置点老人家需要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花掉半小时,馆长便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回来,谁晓得长椅边并不见沈吉的影子。
不详的预感立刻自心底生出,江之野又开始紧张,猛地环顾周围。
幸好少年很快从前面的店铺探出身来:“我在这里!”
江之野无奈,走近才发现那是间猫舍。
酷爱毛绒绒的沈吉正在玻璃柜前星星眼,小脸微红,也不晓得是病的还是过度兴奋。
柜内的猫咪幼崽个个憨态可掬。
江之野挑眉:“喜欢?”
“好可爱!等我大学毕业以后,就买一只真正的猫!”沈吉脱口而出,接着因馆长冷淡的眼神改口,“不买也行。”
江之野显然不接受这里的小动物:“走,要迟到了。”
……还有四个小时才起飞啊!
沈吉不甘心地隔着玻璃柜挠了挠,这才听话迈步。
真是病来如山倒。
明明在飞机上还能有说有笑地聊学校趣事,等到了年画店内,沈吉竟然直接滑跪,体温飙到四十度后彻底神智不清,被放到床上之前便已陷入了呼呼大睡。
宋丽娟急坏了:“这是怎么闹的啊?”
……在零下三十十度的雪山上闯个了副本。
江之野在心里回答完,却只能说:“……抱歉。”
老太太也顾不上批评他,匆匆地穿外套:“走走走,这样不得烧傻了?赶紧去医院输液。”
江之野:“我叫医生来了,您别急。”
宋丽娟一愣:“哦,你们单位福利还挺好的。”
不置可否的江之野挨个房间绕了圈,检查到没有异状,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走回沈吉房间默默探望。
端来热茶的白尘子笑说:“阿吉不愧是小奈的儿子,这下吴家要气坏了,口出狂言、竹篮打水,哈。”
江之野却道:“其实我最近我在想,为什么是这几个心印?”
白尘子放下杯子:“嗯?”
“如果我是吴家,想趁博物馆失守捞一笔,是绝不会去争抢已经被特勤部盯上的目标的。”江之野边说边观察白尘子的表情,“除非这几个心印很特别。”
“这我也不清楚。”白尘子耸肩,而后凑到沈吉床边安慰,“呀,宝贝,吵到你了?快好好睡吧。”
沈吉疲倦地眯着眼睛:“画册……”
白尘子:“嗯?”
但沈吉没能解释,便又继续昏睡了起来,江之野则始终垂着眼睫,颇为不动声色。
金雕翎羽被抓,导致特勤部彻底起飞。
当然,是忙飞的。
江之野抽空来了一趟,被拉着东开会西审问,待到终于能喘上口气来,夜色已经很深了。
秦凯在天台抽着烟,疲惫叹气:“沈吉还真有能耐,当时听说你没进去,我还以为这回凉了呢。”
江之野平静:“我告诉过你过他可以。”
秦凯嘿嘿:“看来可以派他独立完成任务了。”
此话一出,立刻换来馆长的死亡凝视。
“开玩笑的。”秦凯哼说,“没想到你还挺护犊子。”
江之野无语:“……我走了。”
秦凯坏笑:“呀呵,这么急着过二人世界啊?每天吃得太好也不行,小心肾虚。”
江之野:“……他住他外婆那里,太小了,没法开口说要接出来。”
“呀,你们不会还没……”秦凯非常八卦,而后目光不礼貌地往下望去:“江哥,你不会身体上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江之野眉头虽紧,语气到认真:“以前沈聿青总跟我说,不结婚就别乱来。”
这话逗得秦凯哈哈大笑,眼泪差点飙出来:“那他有没有说过离他外孙子远一点!”
江之野:“……”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做个好男人。”秦凯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那就照顾好他呗,俩男的又不可能领证。”
江之野:“怎么照顾?我似乎每次都搞砸。”
秦凯狐疑:“……你是不是脑子有难言之隐?”
经过医生的仔细检查,确认沈吉确实只是被冻得太厉害才陷入虚弱的。他在年画店输了两天退烧药,又吃了好几顿宋丽娟的爱心补汤,病也便好得差不多了。
除夕前一天的清晨,沈吉难得精神早起。他本想良心发现帮外婆干点活,结果花还没浇完,便迎来黑着眼圈的李蜀。
沈吉颇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李蜀疑惑:“听说你不舒服,特意来慰问慰问啊。”
“最近你一联系我就是心印出事,还以为又有新消息了呢。”沈吉松了口气,盯着他脸庞打量,“你中邪了?怎么憔悴成这副样子?”
李蜀放下零食大礼包:“比中邪还恐怖!”
沈吉又紧张。
李蜀:“懂不懂997的含金量?”
“……”沈吉失笑,“就算创业也得循序渐进啊,小心过劳嘎,怎么样?除夕来年画店一起过不?”
“那当然,快给我讲讲冰城心印!”
李蜀勾肩搭臂地与沈吉进屋,欢声笑语隐隐传出。
神秘的白猫从屋檐上探下头来,无声打量。
好朋友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沈吉把最近的经历给李蜀讲完,郁闷地叹息:“以前我很讨厌吴弥尔的,可这回……反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而且他昨晚还给我打电话来着。”
李蜀惊讶:“啊?约你三次元决斗?”
白猫立刻从玻璃窗边露出半张圆脸。
沈吉全无察觉:“那倒不是,他说要请我吃个饭,跟我说点心印和沈家的事……你说我去不去啊?”
李蜀:“当然不去啊!他家跟□□有啥区别?”
沈吉陷入沉默。
其实他一直都忘不了自己亲手掐死吴弥尔的感觉,但又不敢跟任何人多讲,包括对馆长。“不要让关心自己的人太担心”简直是沈吉的人生信条。
李蜀琢磨过味来,又说:“不然你还是去吧,有什么话直接说开,也算是放下心病,你还怕我陪你!”
“那倒不用,你公司的小伙伴还等着你呢。”沈吉得到朋友鼓励,立刻下定决心,给吴弥尔传去短信。
现在刚刚七点,没想吴弥尔却立刻回复:“那我六点去接你,我知道你住哪里。”
而后他又解释了句:“吃饭的地方你自己进不去,没别的意思。”
虽然彼此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但沈吉仍不想跟这人走得太近。而且这么一接触,肯定会被特勤部注意到的。
他琢磨了几秒钟,打字回复道:“不用,星乐城麦当劳,你不愿意就算了,别的地方我不去!”

自副本出来后, 吴弥尔确实想约沈吉见个面。
与外人博弈对吴家的年轻人来说不陌生,但此刻沈吉的谨慎多少带了点傻傻的孩子气。
吴弥尔的短信显得无奈:“……好吧。”
沈吉安心地放下手机,朝李蜀得意:“万无一失!”
窗外的白猫立刻缩回了头, 三两下便窜上房檐, 迎着朝阳不耐烦地砸了砸尾巴。
买早饭的宋丽娟进门疑惑:“咪咪,爬那么高干吗?”
听到这句呼唤, 沈吉只花掉一秒就从客厅急跑出来,而后心虚地朝白猫露出梨涡:“哎呀, 你怎么来了?不会早就到了吧?哈哈。”
白猫眯起金瞳,明显态度不满。
一片死寂的高层公寓内, 由于拉着厚厚的窗帘,半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而显得格外阴冷恐怖。
吴弥尔抱手瞥过佣人熨烫好的高订西装,两秒后才啧了声:“给我换套便服, 晚上用。”
黑衣人小心提醒:“大少爷让您尽快离开东花。”
吴弥尔烦闷:“知道, 明天就走。”
黑衣人勉强站到角落。
从冰城回来后, 吴弥尔便一直被如此监视着,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状况。
看来在有心印猎人的配合下, 仍旧没在副本里除掉稚嫩的沈吉, 已经让吴格予对他非常失望了,他不准弟弟再参与自己的行动。
但……事后回想起来,吴弥尔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几分不忍心,又有几分做不到,所以他半句没多解释。
反正吴家未来如何, 既不仰仗他的努力, 也不会受损于他的失败。这事实虽然令人无比沮丧,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处于华夏最南方的东花虽比冰城暖和了几十度, 但大晚上坐在户外吃汉堡,仍旧是很凄冷萧条的待遇。
吴弥尔打扮得人模狗样,表情却十分不满:“为什么又换到了这里?你就这么怕我对你动手?你以为在街上你就逃得掉?”
沈吉一脸无辜地地指了指在旁品尝红茶的白猫:“刚刚商场不让我进……”
好像除了白尘子,谁都不晓得白猫身份,吴弥尔只觉得嫌弃:“所以你带着这玩意干什么?”
白猫冷眼斜视。
沈吉头上滴汗,转移话题:“你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反正你也不是兜圈子的人。”
这态度不禁让吴弥尔陷入沉默。
“是想买那个心印吗?还是真有什么沈家消息?”沈吉继续追问。就算今晚赴约总显得鲁莽,但他心里总有种预感:吴弥尔绝不是胡说的性格。
晚风拂过,少年的脸格外清新无害,那柔软的短发在风中微微发颤,比小猫尾巴还要柔软。
吴弥尔看过半晌,淡淡地收回目光:“无论如何,之前约你,你是绝不会愿意来的,为什么改变态度?”
沈吉低下了头,认真思考过几秒,很清晰地表明态度:“副本里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很抱歉。”
“很多人都喜欢用副本是假的来安慰自己。”吴弥尔眼神中浮现出熟悉的戾气,“但生活中遇到和故事里同样的状况,人的选择也往往相同——哪怕是此刻,我若是被你定义为恶人,你还是会不假思索地对我下手,你已经暴露你的本心了。”
沈吉并不否认:“嗯。”
吴弥尔嗤笑了声:“算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走去哪?”沈吉反应过来,“回日本?”
吴弥尔即没表现出肯定,也不愿细聊:“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哥看中了博物馆几个特定的心印,我不知道他的甄选标准,也不晓得那些心印力量有多重要,但……好像有很重大的原因,跟你妈妈的失踪不无关系——不过我是偷听到的,不知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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