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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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的内室里光线昏暗,血气与香气混在一起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但朱容却不这么觉得,她反而显得心情愉悦,正在极耐心地打理着个宝石香炉,那炉子的做工着实令人惊叹,被烛火微照,便生出璀璨光晕,如梦似幻。
绿榴贪婪地注视,简直想立刻把香炉抱到手里,那表情只能用垂涎欲滴来形容了。
直至顾长卿发出痛苦的哼声,这屋内诡异的沉静才被稍稍打破:状元郎已被鞭笞得全身没一处好肉,倒上盐水后,疼得疯狂抽搐,半点尊严都不剩,此刻憋不住发出苦痛呻|吟,多半是实在不堪忍受了。
朱容微笑:“想清楚了吗,是谁派你来的?”
顾长卿气若游丝:“徐大人……”
朱容瞬间变脸,猛拍桌子:“还不知悔改,来人!”
而同一时间,江之野已若无旁人地大步进屋,故意打断了她继续发飙,拱手报告说:“夫人,雷木用香迷晕了水牢侍卫,已经带着阿金逃了。”
朱容微愣,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江之野平静摇头:“我赶到时已无活口。”
朱容冷冷地将目光移向绿榴。
绿榴生怕遭到怀疑,立刻辩解:“迷香肯定是他们从我房间偷的!被洗劫一通后,我那里少了很多东西。”
朱容不理她,马上带路出门:“开船去追!”
绿榴狗腿地追在后面帮她打伞,笑道:“其实少掉一个阿金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再给您造个新的异人好了,我又有了新想法,肯定比那女人有意思多啦。”
朱容冷眼侧视:“跟我装傻?你不知道她是谁?”
绿榴立刻闭上嘴巴。
朱容的语气非常坚决:“无论如何,都不准那女人活着离开赤花楹,不然麻烦就真的来了,明白吗?”
江之野照旧没情绪:“当然。”
是躲在暗处的沈吉提议了这次通风报信。
他眼瞧着江之野成功引走了夫人,盘算过任务时间所剩无几,便勇敢地朝那艘赤花楹最奢丽的画舫靠近过去,打算对倒霉的状元郎施以援手。
谁晓得刚刚隔窗看到奄奄一息的顾长卿,他的肩膀处却忽搭上了只枯瘦苍白的手!
沈吉被吓得立刻回头。
下一秒,他便对视上了柳老板泛着玩味的眼睛。
对这男人的恐惧又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泛了出来沈吉情不自禁地挣扎开来,紧张地后退两步。
柳琪轻捻手指,微微冷笑。
此刻氛围是极端尴尬的,好在沈吉这角色向来不讲什么礼数,憋着不说话也无妨。
柳琪身边只带着位貌美小厮,再无旁人,他终于轻声质疑道:“阿吉,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吉早就想好了借口:“……算错账了。”
柳琪顿时拧起表情:“哦?”
沈吉继续认真道:“上月二十三,常州王大人的赊欠,被放在了流水帐上,结果对不齐了,我得改一下。”
那貌美小厮笑说:“傻吉这么说,那肯定是算错了。”
但他话锋一转:“可夫人执意留下你,不就是因为你从不可能算错吗?你不会是在故意搞事吧?”
沈吉摇了摇头,解释说:“挨打了,太疼,不专心。”
他确实弱不禁风,昨晚被鞭子抽过的伤处,又渗出明显的血痕,搞得衣衫狼狈,算得上句句属实。
柳琪收起审视的目光,竟伸手揽住沈吉的腰,完全不顾少年的挣扎,硬带着他往屋里走了进去。
被丢弃在原地的顾长卿正孤零零地瘫倒着,看那惨烈的样子简直像是活不成了似的。
柳琪不在意地径直路过。
貌美小厮却很不安,追着他问:“老板,徐大人和状元郎的事,真能摆平吗?他们可不是阿猫阿狗。”
柳琪反问:“这事由得我说话吗?”
小厮欲言又止,终没再多问。
大概他们全当沈吉是个“傻子”的关系,并没避讳被这少年听去聊天内容反而各自忧心忡忡。
柳琪揽着沈吉走至放账本的房间,终于松了手,沈吉忙躲到一旁,努力平复自己紧绷的情绪。
鬼知道老板之前对自己的角色做过什么恶事,简直要把少年吓到大脑缺氧了。
此时大部分账本都被夫人紧锁着,只有桌面上还留着她尚未检查完毕的最新一册,好像尚未被检查完。
柳琪抬抬下巴:“改吧。”
沈吉不敢露出马脚,很快便按照日期的标注,准确地找到昨夜上交的账本,在自己故意留下问题的那页涂抹了几笔,又默默检查过各项总额,装得还真像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账房先生。
柳琪全程目不转睛,最后才发问:“这两天你总是东跑西窜的,在干些什么呢?”
沈吉合上账本,装出听不明白的样子:“啊?”
柳琪伸手便捏住他的下巴,凑近脸说:“给我老实点,否则,不管你有什么本事,我都不会再惯着你。”
他力气不小,却在人类体能的合理范围之内,不至于无法忍受,沈吉立刻表演出角色被欺负时惯有的反应,发抖挣扎,可怜巴巴。
或许也无需过度表演,因为这角色心里面……本就藏着对老板的深刻恐惧。
柳琪实在瞧不出异样,终于松开手道:“滚吧。”
这讨厌的怪老板出现得真不是时候,看来现在不能硬去救顾长卿,还是得另择时机。
被放过的沈吉只能忙不迭地往外迈步,但他走了几步,灵感又忽然而至。
玩家真实身份和副本角色总有呼应,废墟中那款无名的奢侈男款皮包,显然属于生活优渥、谨小慎微的人,而副本中有类似设定的男子,不正是眼前的柳琪吗?
就算他只是名义上的老板,行事十分低调,但未免也太没存在感了些。这感觉……和金银舫上的高桥三郎很像,是玩家拿到高位身份后的惯用伎俩!
沈吉猛然回头,望向柳琪暗想:“梦傀,标记他!”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柳琪,35岁,赤花楹老板,对姨娘朱容唯命是从。”
“当前同化指数:35%”
“已标记全部玩家!”
“获赠一次全域视界触发机会。”
“副本关闭前可随时使用。”
梦傀开心:“行啊,竟然猜对了!”
沈吉:“而且他的同化指数很低,脑袋还算清醒。”
梦傀:“的确是个厉害玩家,可以利用一下。”
柳琪对沈吉的打量很是怀疑:“你还想做什么?再不走,就留下来陪我过夜吧。”
他这玩笑话实在不像开玩笑,沈吉眉头微簇,快步逃出门去,实在不愿意再和老板多待。
平湖暴雨,大雾弥漫,危机四伏。
正依靠小小木筏移动的苦命二人组很是凄楚。
事实的确像沈吉预料的那般,阿金并不甘心于就这样离开。她蹲坐在筏边上,打着小伞,嗅着迷香,故意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叙述起几乎快被遗忘的往事。
“当时在朱容的蛊惑下,我爹给的嫁妆全被他们抢去堵了生意上的窟窿,而我因为劝不了柳琪回头是岸,便一怒之下收拾了包裹,准备逃回娘家报官。”
冒雨划船的雷木叹气:“那时柳家已经不行了,乱|伦私通的丑闻会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可能让你平安离开?你还是那么急切又天真。”
阿金苦笑:“是啊,我从柳家出发的当夜,就在路上遭到蒙面杀手的袭击,出嫁时我爹送我的下人全被杀了,再之后,他们便走水路,直接把我绑架到这赤花楹来,整整关了十年,再也没能离开半步。”
雷木心疼地摇头:“柳琪是个猥琐小人,但他性格十分软弱,多半不是他把你弄成这样子的吧?”
阿金:“是我气不过……在水牢里日日咒骂朱容,那些狠话传到她耳朵里,自然惹恼了她。其实我本不怕,想着大不了一死,但朱容的丧心病狂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结果……再悔恨也来不及了……”
少女时期的金玫娇憨可爱,绝非现在那副怪异长相,虽然雷木仍能在宴席是一眼就认出自己所爱之人,只不过他不敢主动去地多加询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阿金却没太过介意,呆呆地望着雨气中的迷雾:“我不晓得那个绿榴是什么背景,她小小年纪,便会各种奇药邪术,得到夫人命令后,或将我泡在恶臭难闻的药汤里,或锁进蜷缩着才勉强能容下身体的箱子中,日日折磨,始终兴致勃然……”
说起这些,阿金不由疯狂颤抖了起来,她的眼睛又冒出仇恨的赤色:“我的身体越变越软,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如动物般在笼子里苟延残喘,最后沦为供人取消的玩物,全是拜他们所赐。所以,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雷木听到那些往事亦是怒火中烧,同时痛心疾首地劝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能如此顺利地逃出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阿金瞪向雷木:“为什么你愿意为我冒险,却半点不明白我的心呢?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有让朱容和柳琪他们血债血偿,我才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被往事折磨!否则,还不如让我轻轻快快死在平湖里吧!”
雷木无奈地问:“只靠你我,怎么血债血偿?”
阿金:“如果我有办法呢,你敢陪我回去吗?”
雷木沉默。
他不怕死,只是不想带她去送死。
阿金爬到雷木脚边,拉住他的手道:“我答应你,只要能报仇雪恨,以后我便随你隐姓埋名,重新来过。”
随着时间缓慢推移,令人窒息的黑夜终于完全退去了,但赤花楹却并没有在日光中恢复昨夜的生机,反而处处透着非比寻常的古怪。
出乎众人意料,朱容对阿金的重视比想象中更甚,她竟然亲自带领着那些杀手们乘船追了出去。
女主人不在,船屋内外都弥漫着种不容忽视的安静和落寞,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什么事情。
留宿的客人多半感觉到了那股难以描述的不详氛围,纷纷选择结账离开,全然不顾危险的暴雨和惊雷,非坚持要回到附近镇子上去不行。
沈吉徘徊的功夫,便见十余艘小船驶出了赤花楹,那就像是危险来临前的风吹草动。
梦傀:“你的异常指数可不低了,放弃主线会遭到副本怀疑的,还是建议去救顾大人。”
沈吉扶着栏杆,凝望向湖上的迷雾,半晌后点头说:“嗯,不能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了,否则便真着了心印的道,必须搞出点乱子来,先保顾长卿离开再说。”
梦傀:“江之野跟夫人走了,你自己怎么搞?
沈吉正欲回答,赤花楹东西两侧的空中竟同时冒起滚滚黑烟,那浓烟衬着华丽的木屋和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把这盛满了假笑与泪水的地方撕裂了。
“着火啦——”
“快去通知老板!”
“先救火啊!”
七零八落的喊声和不畏雨水的火焰成了新的混乱。
梦傀:“啊哦,看来有人替你把乱子搞了!”
沈吉:“多半是不死心的阿金。罢了,先救状元。”
他正准备趁机潜回夫人房内,却在焦灼的气息中闻到了浓郁而熟悉的白松味……是迷香!
已有经验的沈吉慌忙从长袍上扯下块布。
将其匆匆在湖水中沾湿后,立刻捂住鼻息。
梦傀:“能管用吗?”
沈吉暗自蹙眉:“试试看吧!”
赤花楹中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很难说不是雷木被阿金怂恿得大开杀戒,闻之便心惊肉跳。
幸好沈吉的土办法生了效,才没再次被迷倒。
待迷香散去后,心急如焚的他第一时间就冲回夫人卧房,果然见到婢女和守卫都因迷香瘫软在了墙角,他们皆试图阻止这“傻子”的不忠之举,却根本动不了胳膊。
而顾长卿仍瘫倒在血泊之中,像已经挂掉了似的纹丝不动了。
沈吉紧张地伸手探了下鼻息,发现他还活着。
梦傀:“快带走!”
沈吉:“太胖了我抬不动啊!我叫醒他!”
情急之下,他竟掏出匕首刺向顾状元的手臂!鲜明的痛感让顾长卿微微眯开眼睛。
转瞬,又一盆不干不净的冷水对着他的脸横泼了过来。
顾长卿:“……”

第64章 赤花楹
沈吉一番折腾过后, 见顾状元终于有了反应,不由稍微放心,他生怕那些侍卫从迷香中恢复归来, 立刻割断绳索, 拼命架起他喊道:“快,快逃。”
顾长卿显然十分意外, 他哑着嗓子:“沈兄……”
沈吉顾不得跟这呆子寒暄,眼见着很难立刻找到闲船送状元郎离开, 便就近寻了处无人的货仓,硬把体重不轻的顾长卿拖了进去, 小声嘱咐:“你躲一躲,我去找药。”
失去瘦弱的依靠, 顾长卿胖乎乎的身体狼狈倒地。
这时,梦傀终于发出通知。
“达成NPC主线:救状元离开水牢。”
快要支离破碎的顾长卿靠着墙艰难坐下, 咳过了两声, 方才艰难道:“我得……拿回账本……朝廷……需要它……破案……”
沈吉对视上顾长卿的眼睛:“你是好人?”
顾长卿被这问题逗得苦笑连连, 摸向腰间玉佩:“圣上钦点, 让我破获那涉及上百名官员的……人口买卖案, 我好不容易混来这里……徐大人却……”
沈吉疑惑地将玉佩接到手里, 研究后才发现它另有玄机,轻轻掀开,里面竟藏着纯金的御用腰牌!
顾长卿用血污的手拉住他:“你才真是个好人……我需要账本……否则,此后又会官官相护,不了了之……”
所谓账本不过是证据, 沈吉既然已经决定帮他了, 便索性坦诚,抬手指向自己的脑袋:“账本, 在这里。”
顾长卿张大眼睛。
先让他惊讶着吧,沈吉站起身吩咐:“等等,我去拿药。”
顾长卿:“慢着!”
沈吉停步疑惑。
顾长卿艰难地描述:“我最先住过的房子里,床下藏着个号炮……你找个空旷地方将它点燃,圣上亲兵……自然会来营救……”
NPC不像玩家可以选择分支,听完这话,沈吉又被强塞了剧情任务。
“触发NPC主线:发放信号,引来官兵。”
“限时十二小时。”
这十二小时,估计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到时候官兵不来,那些BOSS和玩家,也一定会在注定要大开的杀戒中,将大家全部送上西天。
沈吉逼迫自己保持冷静,朝着状元点点头,就义无反顾地跑回了冰凉的暴雨之中。
这回果然是雷木和阿金引发的乱子!
在寻找号炮的路上,沈吉终于远远瞧见两位罪魁祸首。
那雷木已经杀红了眼,仗着自己武艺高强,逢人便砍,而阿金更是古怪,原本站都站不稳的她,竟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异常强大的行动能力,变得如力大无穷恶鬼一般,在矫健的动作中不断对着人们发起袭击,于暴怒之下将他们狠丢进满是食人鱼的湖里。
幸而赤花楹守卫不少,渐渐拦住两人的攻势,只可惜大火不停,还要分神去扑灭,恶战双方显得势均力敌,甚至都有几分手忙脚乱。
沈吉很清楚,这绝不是可以上前劝他们放下屠刀的时候,自己此刻冲过去,只能用蠢爆了来形容。
他不由叹气,绝定继续按主线协助顾状元再说。
却说将数艘大船驶进浓雾的朱容等人,终于在被暴雨疯狂拍打的江面上远眺见赤花楹隐隐约约的黑烟,无奈此时雾气太大,实际情况有些扑朔迷离。
绿榴虽作恶多端,但毕竟本只是个现代女主播,面对即将要来的恶战,她生怕祸及自身,始终显得六神无主,第一时间就惊喊道:“夫人!赤花楹出事了!”
朱容倒是个撑得起场面的女子,匆匆回头一看,虽心里焦灼,语气却并没有袒露太多情绪,只低声说:“赶紧回去!我们被人声东击西了!”
事实上,眼前这状况真的很像总管大人故意引出夫人,以便让有心之人对赤花楹发起第二波袭击。
始终在看戏的江之野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自己的身上,表情却没有发生半分变化。
好在夫人没有刁难,她再次催促道:“快些,老板搞不定这件事!”
下人们加速调转方向,极为荒诞地踏上了回程。
江之野仍站在夫人身边,待船身转向稳定了才说:“奇怪,所有的意外都在今天爆发了,赤花楹当真没惹上什么特别的麻烦吗?夫人,你好像并没有太惊讶。”
朱容打量他:“什么麻烦?”
江之野道:“属下不知。”
朱容暂未对他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至少表面没有。她眯起眼睛思考过片刻:“以雷木和阿金的本事,倒掀不起大风浪,回去把那女人抓住了就好。倒是顾长卿比较麻烦,得赶紧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我需要知道,是谁在跟我们作对。”
赤花楹的客户群以朝廷官员为主,当然不只表面上的淫|乐之所,拿到总管身份的江之野对这点还是很清楚的。
他淡淡地说:“夫人手眼通天,肯定猜出了答案。”
面对敷衍的恭维,朱容呵了一声。
这哼笑,底气有些不足。
此刻是打探剧情的好时机,江之野故意发问:“既然你这么怕阿金把她受的罪捅出去,为何非要留着她的命呢?杀了不是一了百了?”
朱容蹙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江之野哼笑:“是不是因为,柳老板对她动过情,夫人心里便始终过不去这道坎?”
此话一出,朱容立刻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这女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然不足为据,江之野懒得躲闪,只定定地看着她。
朱容更用力了几分,狠毒地把刀刃逼进他薄而白皙的皮肤,咬牙切齿道:“要想留沈吉的命,你就少琢磨不该你管的事情,不然,我立刻送他去见阎王,听懂了吗?”
江之野波澜不惊:“懂的不能再懂了。”
朱容这才收手:“回去听我安排。”
却说沈吉好一番东躲西藏,终于找到了顾长卿所说的号炮,他半秒都不敢耽搁,立刻去往一处倒着数个死尸的空荡船尾,将号炮架在木桶上小心点燃,瞬间跑路。
赤红的烟花直冲穹天,而后于高空绽放,这灿烂的景象真为雨雾与烈火再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可惜沈吉并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他边寻路边暗想:“看来非得等到救兵到了才行,难道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梦傀:“那……故事的变数可就大了。”
沈吉刚打算跟它商量,却在浓雾中远望见不详的船影,不由停步扶住栏杆细瞧:“是夫人他们回来了?这么快!”
梦傀:“啊?那顾大人悬了!”
稍有些放松的沈吉再度绷紧了神经,他暗暗啧了声,赶紧转身离去。
由于赤花楹太过混乱,忙到晕头转向的少年,全没发现角落里正有个美貌小厮,朝自己投来了冰冷注视的目光。
烟花炸开的同时,朱容已带着众杀手停船靠岸,她望着赤花楹死伤无数的惨状自然怒不可遏,径直走向个似被暴力撕成两半的尸体,皱眉观察后,猛地回头瞪向绿榴。
绿榴紧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朱容的眼神非常可怕:“你不是说,让人力大无穷的金刚丸并没有做好吗,那这是什么?就连你也敢骗我?”
绿榴上下牙打颤,立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的确没研究透彻,目前每个服药的人都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哪敢拿给夫人服用?肯定是阿金那个不怕死的家伙,在跑路前偷了我的药,夫人明鉴,我对赤花楹从无异心!”
朱容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女人,自然没这么好糊弄,她正要翻脸发怒,婢女春尘却在旁提示:“夫人,方才那烟花有问题,保不准是通风报信的东西。”
朱容这才收敛情绪,利落地展开部署:“你带人去把老板找过来,切记要保证老板的安全。江总管,你负责处理雷木和阿金,男的格杀勿论,女的留个活口。绿榴,马上放毒,不要再让那两个疯子胡乱报复了。”
绿榴迟疑:“那雷木武功高强,内功深厚,普通的迷香对他没用。”
朱容:“我说了,放毒。”
绿榴脸色迟疑:“可是毒气不好控制,如果赤花楹的人来不及解毒的话……”
今日的跌宕起伏已经惹得朱容非常烦躁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抬高声音:“来不及又如何?我的话很难懂是吗?如果你做不来,直说便好,少在这里与我啰嗦!”
绿榴吓得浑身一抖:“是!”
朱容招手:“其余人随我去抓顾长卿,他肯定逃了。”
百余号人前后散去时,江之野听到了副本通知。
【主线任务:猎杀雷木,活捉阿金】
【执行】
【无视】
他表情没因此发生半分变化,握住长剑吩咐道:“你们去帮春尘姑娘吧,我自有办法。”
杀手们很是听话,齐齐答应后亦冲入了雨幕中,江之野这才极轻盈地跃上船舱的房檐,寻找起沈吉的所在:如果没猜错的话,方才那烟花必是他的功劳。
顾长卿不过是一位四体不勤的文人,他现在被打个半死,是急需药物止血续命的,可惜沈吉那些药品全都被雷木用掉了,如今再想找到新的,最方便搜刮的地方,就是绿榴一塌糊涂的住处。
经过在副本内几番周折,沈吉已把路记得很熟了,他完全不需要侵入者技能辅助,跌跌撞撞地跑到目的地,见这里依然凌乱至极,没下人顾得上过来收拾,赶紧疲倦地半跪在地上,挨个检查起那些瓶瓶罐罐的标签。
梦傀道:“现在夫人回来了,阿金若被杀怎么办?”
沈吉:“要杀早杀了,再说雷木会保护她的。”
梦傀不放心:“所以你想好如何破局了吗?”
沈吉手里仍忙个不停:“想好了。”
梦傀:“?”
沈吉向来不懂得控制思维,结果小系统竟没读取到他的答案,正欲追问时,空气中毫无防备地弥漫起了股陌生的恶臭,此外,还响着不似人类也不像动物的古怪低吼。
沈吉拿住金创药的同时僵硬转身,竟见个满身肌肉、青筋暴起、眼白充血的男人,正佝偻着身子朝自己靠近。
他极为高大,几乎要顶破这处并不高大的船舱,而那手上黑红的血污,更是满满的危险信号。
梦傀懵了:“这啥东西?快逃啊!”
沈吉当然不打算犹豫,在看清环境路线的刹那,猛地扬起身边的木柜砸向男人,起身拔腿就跑!
谁晓得那男人如绿巨人般金刚不坏,动作又迅猛异常,在不耐烦间直接伸手打穿了木柜,朝沈吉加速猛冲而去。
此刻赤花楹的杀戮和混乱仍未停止。
沈吉已尽自己最大努力朝着小路狂奔,却还是被男人矫健地追上,那家伙嘴里一直发出神智尽失的怒吼,丝毫不怜惜面前美少年的孱弱,竟狠狠地抓住沈吉的脚踝,像扔玩具一样,径直把他抛向湖中!
想到水里那密密麻麻的食人鱼,沈吉麻了。
舍不得错失心印的梦傀更是发出惊恐的尖叫,为这危急时刻渲染了完美的崩溃氛围。
幸好就在落水前的几秒间,忽从甲板上飞出道纯白的身影,他拦住沈吉瘦弱的身躯,灵巧地抱着他荡回了船上!
又是及时赶来的江之野,沈吉惊魂未定,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没说出话来。
当然,此刻也不是聊天的时候,江之野松开缆绳后毫不恋战,带着沈吉转身就逃。
只要他出现,就是最可靠的转机。
这点永远不必怀疑。
吓到快死机的梦傀发出灵魂出窍的闷哼,沈吉也捂住几乎爆炸的心脏,眯起了阵阵发黑的眼睛。
“绿榴准备放毒清场了,快把这个喝快,不然你会受伤。”
江之野行动能力不容质疑,他几分钟内便找到可栖身的房间,马上关紧了木门,递给沈吉个装着药水的瓷瓶,而后又轻轻扶住他流血的后颈,认真地检查起伤势。
沈吉小心尝了口,微苦,与其忍受,倒不如一饮而尽。
江之野说:“方才那是给绿榴试药的奴隶。绿榴为夫人发明了种能够让人力大无穷的药物,准备拿来对付雷木。”
沈吉忙拉住他的手腕:“阿金危险!”
江之野摇头:“阿金也偷到那种药给自己服下了,而且由于她常年摄入大量药物,适应得极好,现在变得和怪物没区别,东边那片船屋的下人,已经被她杀得一干二净。”
这残酷的消息顿时让沈吉心情沉重起来,他当然想劝服一个是一个,更想毁了这逼人入魔的赤花楹,赶紧关掉地狱般的副本,可就是……忙东忙西,分身乏术。
江之野完全不认可他挫败的表情,甚至表示赞许,伸出大手来捧住沈吉苍白的脸:“辛苦你了。”
沈吉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交代剧情和自己的任务:“顾大人还在流血!救救他,送他走吧。”
以江之野这角色的立场,显然是不该配合的,他轻笑问说:“可是,若顾大人带回来官兵,第一个要抓的就是我,你是想我死吗?”
沈吉愣了愣:“我们也逃。”
江之野又问:“逃去哪里呢?在外面我早就背上了无数条人命,但凡落网,就是被斩首的结局。只有在这个赤花楹里,我才能护你周全。”
他难得愿意说几句剧情,而这些情节,正是这位罪恶总管的无奈之处。沈吉听后反而更加好奇: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桥段,让个江洋大盗愿意为了一个傻瓜而深陷囚笼?
可惜江之野并不打算再多聊了,他只继续问:“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吉用力握住纤细的手,在脑海里将心印的逻辑重新思考过一番,进而坚定说道:“救顾大人,救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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