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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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吉缓慢点头,当真因为今晚的经历长了不少见识。
拍卖会一直进行到很晚,所出心印无几,情报倒是满天飞,看来博物馆的清空已变成了那些人的狂欢。
江之野牵着沈吉走出大门,会所的侍者立刻把车挪了过来。
两人正打算离开时,有位带着银边眼镜的大叔步履生风地走路过来。他身后两位旗袍美女抬着巨大的礼盒,搞得气势惹眼。
“沈先生,这是骆少爷送您的礼物。”
眼镜大叔如此说。
旗袍美女掀开礼盒,血红嫁衣赫然在内。
梦傀开心乱跳:“好棒好棒好棒!”
沈吉惊道:“骆离?这太贵了,我不要!”
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后似乎已经飚到小八位数了。
眼镜大叔笑笑:“您在榕骨镇外救过少爷,少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且这对少爷来说并不算什么。”
沈吉被那一口一个少爷搞得发晕,他还没想好怎么拒绝,江之野却用遥控打开后备箱:“好啊,那就多谢了。”
沈吉:“……?”
旗袍美女立刻把礼盒放了进去。
眼镜大叔又问:“江先生,不知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最近的事情,老爷很想找您谈谈。”
江之野微笑:“没空,很忙。”
说着他便指挥沈吉:“上车。”
沈吉赶紧给大叔和两位美女连声道谢,顺势钻进了副驾驶座内。好在喜福会的人没多纠缠,转而告辞了。
轿车在夜晚的高速上飞驰。
江之野扶着方向盘说:“心印被带回喜福会总部后,就要被彻底分解掉。收下,也算是救下这心印了。”
沈吉眨眼:“它也可以被放进博物馆吗?”
江之野没回答,只笑:“不如你明天再来一躺?”
沈吉自然不会拒绝,只问:“骆离也要我小心吴家人,他们真的很危险吗?会去抢博物馆的藏品吗?”
江之野颔首。
沈吉着急:“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江之野表情神秘:“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那些事情……也自然会围着你发生。”
旋转闪烁的彩灯光影陆离,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尽情地狂欢,但些围在牌桌前大叫或疯笑的人,却没空在意它们刺目多变的颜色。
李蜀拎着筹码箱穿越拥堵的宾客,他很想揉揉墨镜下酸痛的眼睛,却因紧张不敢擅动,毕竟手中的盒子缝隙里,正运行着针孔摄像机。
靠近个牌桌,李蜀趁着假意挑选玩法而环拍,没想忽有群凶神恶煞的打手拨开人群而来。
李蜀瞬间僵住动作,好在对方猛拽出个瘦弱干瘪的中年男人。美丽的荷官面不改色,笑出八颗牙齿:“王先生,这次你又输了,履行约定吧?”
中年男人吓得挣扎着乱爬:“饶了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再借我一点钱,我肯定可以——”
荷官没兴趣等他啰嗦,干脆地朝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半点不含糊,为首的竟然直接掏出把利刀!
其余几名打手立刻会意,直接将中年男人的手强按在牌桌上,二话不说便剁了下去!
随着手指头一起滚落在地的,还有李蜀的筹码箱,他满脸恐惧地连连朝周围鞠躬,趔趄后退,捡起箱子的同时,立刻后退开溜。
打手心生怀疑,怒道:“喂!站住!”
风雪已逝,百花未杀。次日再入无相博物馆,竟与上次的心境天差地别。
沈吉还未参透江之野的话外之音,当然更没想到他找自己来,竟是要自己做心印搬运工。
两人穿过空荡寂静的展馆,最终停在处青铜门前,而门外,则立着面无表情的花林晚,和数以百计、大小各异的神秘金属盒。
梦傀瞬间双眼放光,在塑料盒子里蹦跳:“哇!发财啦!你放进去就等于你捉的!你的就是我的!”
江之野拿起其中一个盒子:“这就是从榕骨镇带回来的首骨灵纹,其余都是我这些年外出所获。收容室从来只有沈家传人能进,所以,全部交给你了。”
沈吉伸手接过:“你是进不去,还是不想进?”
江之野笑而不语,只朝青铜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门雕刻着非常抽象而神秘的刻纹,但并未上锁,甚至虚掩着缝隙,透出隐隐的微光。
沈吉慢慢伸出手去,一下子便把它推开了,没想到,强大的力量直接逼着这少年冲入其中,根本来不及半分犹豫,紧接着身后便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沈吉惊讶环顾:这广阔的室内空间,绝非博物馆的古屋所能容纳。光可鉴人的地板,高达几十米的立柱和周围美丽的古典中式石雕,让这里犹如一个宫殿般令人惊叹,而房间内那一排排完全透明的柜子里空空荡荡,难道正是盛放心印的地方?
梦傀催促:“不然呢?快点!”
完全懵了的沈吉抱着首骨盒子呆滞前行,许久之后,终于个角落找到了属于灵纹的金属牌。
他回头望向大门,见江之野真的没有跟过来,只好打开玻璃柜,将恐怖的骷髅头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片刻间,柜子便自动关闭了,与此同时,那骷髅上缓慢地飘出黑红相间的诡雾,渐渐组成一个黑袍白骨的怪影,它猛地冲撞到玻璃柜上,发出震耳的响动。
怪影骂道:“原来你是个侵入者,混蛋,放我出去!”
事到如今,沈吉并不怕它,而是反拍了下玻璃:“再吵就让门外那位把你吃掉!”
黑雾抖了抖,竟真的瞬间烟消云散。
……有只大灰狼可以吓唬小孩可真好使啊。
梦傀超级满足:“博物馆藏品数量:加一!”
而后它又催促:“快快,外面还有很多个呢!”
“梦傀,逃走的心印……真的能都找回来吗?”
沈吉没有响应,只是如此发问。
梦傀自信:“那当然,你可有我帮忙哦!”
沈吉叹息:“那消失的沈家人,也可以找回来吗?”
这下子,梦傀没有再说话,或许是这问题它毫不关心,又或许是答案只能让沈吉失望罢了。
夜风轻柔地穿过画室,真是凉爽而温柔的晚上。
搬运完心印的沈吉准时来此报道开课,这是他首次离家打工,态度自然十分认真。
沈吉指导过每个小朋友的握笔方式,见大家都画起来了,才走到房间角落喝了口水。
负责陪伴的江之野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看书,他闻声抬头:“人类的孩子还真是辛苦。”
闻言沈吉忙嘘了声,只差没敢捂住他的嘴。
江之野依然带笑。
沈吉稍有不解:“你干嘛来看着我上课?”
江之野:“你外婆不放心,让我检查下环境。”
沈吉惊讶:“你什么时候跟她——”
这时,艺术补习班的女老板辛燃推门而入,打工人沈吉立刻站直身体,恢复了端庄的姿态。
结果辛燃非但没有批评他的意思,还热情地端了盘葡萄放在桌边,笑眯眯地说:“辛苦啦,你男朋友真帅。”
沈吉差点被口水呛到:“不是男朋友。”
辛燃:“嗯嗯。”
江之野仍旧笑盈盈的样子:“正在试着做朋友。”
辛燃:“嗯嗯。”
沈吉:“……这样说话人家会误会的。”
“老师,你看我画的小猫咪!”
班里性格最外向的女孩子跑来拉住沈吉的胳膊,沈吉忙跟着她走过去,蹲到画架前耐心应对起来。
辛燃趁机搭讪:“帅哥,有兴趣做模特吗?我朋友开广告公司的!”
江之野对人类的温度的确浮于表面,他虽接过了对方的名片,却没心思细瞧,反倒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沈吉身上。
为什么第一次在古镇遗迹见他,却没有认出来呢?还是后来就进入副本,才感知到侵入能量。
或许是沈吉像父亲更多些吧?但仔细看,其实他的大眼睛与沈奈如出一辙,那笑露浅淡梨涡的样子,又极似年轻时的胡语微。江之野不知不觉便将沈吉的身影和故人重叠了起来。
所以,沈吉的父亲到底是谁?竟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了吗?会不会有一天,沈吉也……
在萌生好奇的同时,江之野的心中徒生出了不忍。
他本从不干涉人类的命运,哪怕沈聿青那样决绝的离开,也未曾劝过半句,但此刻却莫名地浮出了强烈的控制欲,就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半天没等到答案的辛燃态度讪讪,只好说:“有兴趣了随时找我。”
江之野回神,再度恢复了温和友好的模样。
跟学生聊完天的沈吉回望这边。可惜连话都没来得及讲,就被更多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簇拥着叫走了。
课一直上到九点多,那群小学生才被父母接回家,沈吉从补课班揉着脖子走出来,也忍不住感慨现在的教育实在太卷,简直突破人类极限。
江之野淡笑:“人类的确喜欢为难彼此。”
沈吉叹息。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江之野忽然停步。
沈吉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张望,竟是李蜀那家伙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去澳岛了吗?干吗不先给我打电话?”
李蜀失魂落魄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张开嘴,抽了下鼻子,才好不容易讲出声来:“我终于查到楚天琪是在哪消失的了……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被那些人杀了啊……”
沈吉顿时严肃:“什么人?你慢慢说。”
李蜀眼底泛起不加掩饰的恐惧:“遭到心印控制的傀儡……唯利是图!求财害命!”

第39章 金银舫
深夜的清吧很空荡, 唯一的调酒师在柜台前昏昏然地打扫,过程中不时便望向头顶的电视屏幕公然摸鱼。
江之野亲自给两个年轻人倒了温水:“这里是特勤部的一处联络点,很安全, 说说你所谓的心印新消息吧。”
李蜀仍旧定不下神来, 但没纠结这陌生男人非要跟来的问题,甚至很容易就接受了那博物馆的存在。他扶着杯子皱眉:“经历过榕骨镇后, 我很清楚傀儡被夺舍一般的感觉,所以就更加在意楚天琪——就是那个骗了我钱的前男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也是成了心印的傀儡才一错再错……”
沈吉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毕竟他没法相信身边会同时出现那么多受害者。
江之野只问:“楚天琪是什么样的人?”
沈吉主动解释:“他之前的确乐观开朗, 而且家境很好,父母慈爱, 又快从音乐学院毕业找工作了,怎么想都不应该有做那种事的动机。”
江之野虽不是人类, 但看多了人间荒唐事, 他又问:“骗钱动机是因为欠高利贷?赌钱?”
李蜀愣了愣, 拼命点头。
江之野似有所悟:“这回又是怎么有新发现的?”
李蜀猛喝了口水, 开始重头讲述自己的经历。
“天琪最后给我发的微信里, 本就提过‘翻盘就还钱’的话, 最近我联想到心印的事,更相信他忽然变成赌狗必有原因。我重新打开他电脑和手机的数据备份,拼命研究后,终于发现天琪好像去过澳岛……你们知道的,那边可以经营赌博生意。”
沈吉耐心听完:“这和心印有什么关系?”
李蜀蹙眉:“前两天我到澳岛找见了那个地下赌坊, 首先那里根本就不合法!所有的赌徒都特别疯狂, 而且他们还有各种血腥的惩罚,殴打、电击、剁手……可即便赌场里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 客人们却丝毫不害怕,还在流连忘返,肯定是心印所为啊!”
闻言沈吉不由怔愣,因无法定夺而望向江之野。
李蜀着急地抓住沈吉的手:“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证据,一切都可能是胡思乱想,但我真没有半句虚言,阿吉,你不是可以抓住心印吗?只要你跟我去瞧瞧,一切就可真相大白了!”
江之野轻松扶开李蜀的胳膊:“既然你知道那是个生死不由自己的可怕地方,为什么还让沈吉以身涉险?你们不是朋友吗?”
李蜀僵住,而后痛苦地拧巴起五官。
沈吉主动安抚:“没事,我知道你担心天琪。”
李蜀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提议太自私了……但,我真的很喜欢他……虽然他做出这种事后,我没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总得让我确定,这人是生是死吧……”
沈吉此时最相信江之野的判断。
江之野对视到少年的眼神,决意道:“把你拍到的视频发给我,明天下午两点,刑警队特勤部见。”
沈吉顿时松了口气:“你愿意帮忙?”
江之野说:“也该让你看看找心印的正确方法了。”
所谓特勤部,是政府设立的秘密心印部门,常年和江之野对接的部门领导,便是那晚出现在大学里的便衣警察。他名为秦凯,曾是心印猎人,头脑了得。
这些都是沈吉通过江之野的记忆了解到的。
次日他与李蜀准时准点地拜访警局,虽被礼貌接待,但难免有点紧张,好在会议室内十分清净,一副少有人来的样子。
“警察叔叔,你的脚怎么了呀?”
李蜀这个离谱的家伙,竟然刚见面就如此发问。
沈吉不禁心生尴尬,慌瞪向李蜀一眼。
秦凯本人倒是大方,笑着拍了拍伤腿说:“前些年追踪心印时,不小心滑落山崖受的伤,现在不方便外出行动了,所以才找到这个工作,继续做点贡献。”
李蜀怼了下沈吉:“和你一样。”
江之野瞥向两个亲密少年:“说正事吧。”
闻言秦凯打开投影仪,密密麻麻的网状资料瞬间显示出来:“技术科连夜分析过视频,这是结果。”
沈吉看得惊讶:“能解释下吗?”
秦凯道:“通过人脸识别,收集归纳的赌徒档案,能精准对应上的共六十三人,其中有一半来自大陆。再整理他们的网络社交信息,可以看出被亲友公开劝说‘像变了个人、希望能改邪归正’的比例不低,而且有两位现在已经失踪立案了。”
李蜀在旁认真听着,像个拼命学习的学生。
秦凯继续解释:“横向对比其它案例的社会调查数据,我们推测心印存在的概率很大,而且这个心印的危险级别,多半超越了那个头骨。”
沈吉听得心塞,不由回想起榕骨镇的暴雨与死亡。
但李蜀却显得迫不及待:“所以阿吉确实该跟我去调查赌场对不对?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胡来啊!”
江之野目光冷静地打量他。
秦凯微微一笑:“不急,要先搞定件事。”
李蜀追问:“什么?”
秦凯:“控制住楚天琪。”
话毕,他又调出张相片。相片是偷拍视角,上面确是衣着暴露的楚天棋,他正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内匆匆走着,看起来瘦弱了不少,皮肤上还带着些青肿伤痕。
沈吉不由蹙眉,李蜀更是笑不出来的样子。
秦凯道:“你们消息很准确,楚天琪正躲在澳岛,他使用假身份在那边混迹风月场所和赌场,据调查欠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极为糟糕。”
沈吉不解:“怎么会这样……”
他有疑问很正常,毕竟楚天琪家境不错,哪怕真的债务缠身,不至于沦落至此。
李蜀深吸口气:“我去劝他。”
事已至此,沈吉必须表态:“我陪你。”
江之野问:“真想好了?如果可以,周末出发。”
由于正赶上新年假期,两少年双双点头。
漫长的殖民历史使得澳岛的风土人情十分独特,有跨年加持,更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可惜楚天琪的案子扑朔迷离,一行人无心情去欣赏美景美食,他们从港口出来后,便直接驱车绕过繁华的街区,赶往此行目的地。
城中村附近熙熙攘攘。
说服逃犯的工作,适合让熟人出面,江之野为避免自己的出现引起楚天琪的应激,只能选择和特勤部便衣留守巷外。秦凯为此嘱咐个不停:“几个路口已排控完毕,他跑不了,你们尽量稳住他的情绪,最好劝他自首。要是发现有那种东西的存在,马上给我们微信。”
沈吉头一次身涉这般行动,自然十分紧张,态度认真地点头:“没问题。”
而后便拉上同样忐忑的李蜀,按照导航的指示走进了摩肩接踵的小街。
此时的太阳很是明亮,李蜀却在微微发抖。这家伙边走边犯傻:“其实我有想过……算了。”
沈吉惊讶:“钱不要了?”
李蜀点头:“事也不想追究了,只要他愿意改邪归正。”
沈吉欲言又止:“你的钱很大部分是家里支持的。”
李蜀表情沮丧:“确实,我没资格不计较。”
沈吉尽量理智表达:“而且……赌博成瘾性很高,不做追究不见得真就是帮他,你想各自安好是不可能的。”
李蜀烦闷地揉了揉短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沈吉安慰:“没事,交给我来沟通。他好像就住前面。”
话音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附近居民的惊呼淹没,与此同时,一个瘦弱的黑影如落叶般从高处飘下,而后变成了猛然落地的洋柿子,瞬间摔得稀烂!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所有的反应都变成了戏剧化的慢动作。
沈吉惊恐地张大眼睛,率先看向完全石化的李蜀,紧接着他又不管不顾地挤过人群,冲到了事件的中心。
坠楼者的肢体奇异地扭曲着,身下缓缓流出的鲜血,将其浸上了恐怖的颜色。尽管如此,还是很容易分辨,这正是失踪已久的楚天琪。
沈吉有些魂不守舍,按住抽搐的胃,他缓步上前,轻声喊:“天琪。”
尸体当然没反应。
这可是现实中曾活生生的人,沈吉不敢,却又不得不去确认结果。深呼吸了几次,他才艰难地伸出手指,去试探那怎么看都不可能再有的鼻息。
就在几乎快要触碰到的极近距离,忽有一团黑雾从楚天琪身体中腾空而出,化成了个数米大的恐怖怪虫扑向沈吉,又在他身边撞得烟消云散。
梦傀惊叫:“是心印!好大!”
沈吉被吓得往后趔趄,直接靠上个结实的胸膛。
是飞速奔跑来的江之野,他喘息着扶住沈吉的肩膀,蹙眉望向怪虫飞走的方向,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嫌疑人楚天琪忽然坠楼,当场死亡,这意外出乎了所有人和警方的意料。
调查一直持续到深夜,根据监控和人证基本可判断,他是主动选择轻生。而其间始末,及其本人在澳岛的具体经历,则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确认清楚。
忙飞了的秦凯大半夜终于赶到酒店,在江之野的带领下进到两名年轻人的房间,刹那就闻到股非常强烈的酒气。
沈吉放下画夹,无奈起身迎接,同时指了指抱着啤酒瓶倒在床边的李蜀,小声说:“醉了。”
“我没醉!”李蜀立即大声嚎叫。
喊完这家伙又转过身去,不知是哭是笑地哽咽。
秦凯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先是打开窗户透气,随后落座,报告最新进展。
“我刚跟澳岛的同事了解过一番,最近因赌博引发的各项治安和刑事案件数量确有攀升趋势。”
“而且这个楚天琪所牵涉的赌场乃后起之秀,原本生意不温不火,近几个月赌客却成倍增长,让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很难说不是大有问题——别担心,我已经在铺垫面见老板的方法了。”
沈吉专注地听完,才展示起方才所画的速写:白纸上正绘着一只体型怪异的大虫。
他解释说:“在天琪弥留之际,我看见这东西从他身体飞出来,应该和心印有关。”
江之野沉默观察两秒,脱口而出:“青蚨虫。”
听到这个名字,沈吉不由恍然大悟。
倒是秦凯感觉疑惑:“什么?”
沈吉耐心地解释:“小时候外婆跟我讲过,古代人会把钱叫做青蚨,据说把这种虫子的血涂在钱上,即便花掉了,钱也会再飞回来。”
江之野:“没错,而且我已经知道这个心印是什么了。”
在场两人立刻看他,就连李蜀都呆坐起来。
江之野眯起深眸:“当年沈誉青为它废过好大力气。”
秦凯想起些什么,用电脑翻查起来:“琥珀骰子?”
江之野颔首:“心印名为珀琅,藏身的器物是个琥珀骰子,其内封印着只金色的青蚨虫,诞生于一间传奇赌舫之中,因在数百年间见证了人类被贪婪所裹挟后的种种丑恶的嘴脸,而产生了自我意识。珀琅喜欢吸引那些赌性强烈的人堕入深渊,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心印。”
沈吉不能理解:“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会受欢迎?”
江之野回答:“因为被珀琅同化的人,会在赌局中获得非常奇特而强大的运势,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吉会意,厌恶蹙眉。
秦凯翻着语焉不详的记录,表情十分拧巴。
沈吉疑惑:“怎么啦?”
秦凯:“想不明白呗,如果楚天琪得到了这种能力,应该会赢到不少钱才对,为什么混得如此落魄呢?刚才我了解过他的近况,卖身还债就不提了,又染上了棘手的传染病,最近甚至开始尝试违禁药品,人生简直烂到了不能再烂的地步。”
江之野说:“那是因为他并没有成功被同化。”
沈吉思索后问:“死在副本里了?”
江之野:“或许连进副本的资格都没有,你要明白,能进入副本的人,与心印共鸣是非常强烈的。”
他们聊这些话的同时,原本醉醺醺的李蜀已经逐渐清醒,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沈吉非常能够共情朋友的感受:当初楚天琪可是校草般的存在,外形条件优秀,家世良好,性格开朗,怎么瞧都将拥有颇为璀璨的人生,结果竟然……
那心印究竟怎么找上他的?如果今天不去见面,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心酸之意在沈吉心内不知不觉的酝酿,他不由陪着李蜀眼眶微微发红。
可惜江之野并不在意人类的多愁善感,直言不讳道:“无论是赌钱还是跳楼,都是楚天琪自己的选择,这个珀琅的确可恶,但它只是赌性的诱因,不可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扭曲成疯狂的赌徒。”
沈吉生怕朋友受到二次伤害,赶忙按住对方手腕。
李蜀苦笑:“不用掩饰,我明白的。”
沈吉合上画夹保证道:“但它的确属于危险的催化剂啊,而且既然是这么抢手的心印,以后由它而起的惨案只会比想象中更多。李蜀,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捉回博物馆,以告慰天琪的在天之灵。如果你还记得他的好,就别浑浑噩噩的,陪我一起找线索吧。”
李蜀明白沈吉的安慰,领情地苦笑:“好,我再去研究下他的遗物,还有……叔叔阿姨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崩溃了,我得先回东花陪陪他们。”
沈吉拼命点头:“别的就交给我吧。”
秦凯在旁默默观察,心里有些感慨。其实他因为沈吉的年纪和身世,并没有多少信任,毕竟像沈聿青那样对特勤部做出巨大的贡献是很难的。
但现在看来,虽然这年轻人没有丰富的经验,也没有过人的资源,但的确心念正直、坦坦荡荡。很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难剩下这份本心,当真值得尊重。
思及此处,秦凯清了清嗓子,没有再八卦楚天琪的事情,而是主动发出邀约:“无论赌场中是否有人被心印同化,关联案件都会继续调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能和江哥一起去赌场帮忙掌掌眼,具体线人和计划特勤部来安排。”
闻言,沈吉不由大喜过望,立刻答应道:“好啊,只要能通过线索定位到副本位置,我一定能把琥珀骰子捉回博物馆,清除大家的心魔!”
对这份乐观,江之野不置可否,只露出微妙的笑来。
成长过程中,沈吉始终在宋丽娟身边过着最循规蹈矩的生活,对澳岛的纸醉金迷自然无比陌生。
“计划很简单,这心印能量强大,已经形成了区域陷阱,赌场正在替它不断引诱猎物。通常一个现世区域的负责人就是傀儡,你们明晚就去见老板,沈吉想办法触及对方身体,侵入者是肯定能分辨出傀儡的黑气的。”
秦凯安排的“卧底”任务难免让沈吉慌了手脚,他半点不像去找楚天琪那么勇敢,特别是换上一身过于考究的三件套西装后,简直紧张到连路都不太会走了。
这少年忐忑发问:“不是我不敢去,但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和一位赌场老板聊天,怎么可能不露馅呢?”
“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就闭上嘴巴。”
江之野从卫生间系着领带走出来,如此淡定说道。
他亦换上了极为考究的白色西服。修长挺拔的身姿让本就漂亮的打扮更加出彩,更不要说那张人类当真很难生出来的绝美面庞,着实光彩照人。
沈吉呆呆地看了半响。
江之野挑眉。
沈吉赶紧靠近,毫不遮掩地称赞道:“好像在你旁边,说服力就强了许多。”
江之野弯起嘴角,抬手整理过他因换衬衫而微微弄乱的发丝,淡声道:“走吧,那里确实危险,别离开我身边。”
此刻澳岛的天色刚刚暗下,但赌场内便已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了。
第一次身处这种环境的沈吉不敢多瞧,他亦步亦趋地追着江之野,心里打鼓似的狂跳不止。
江之野倒是淡定,一路款步而行,路过美丽的侍者时,他顺手自托盘中拿下两杯酒,转而将其中一份递给沈吉:“装装样子,不准喝。”
向来遵纪守法的沈吉心神不宁,低声道:“门口写着未满二十一岁禁止进入,我才十八呀。”
江之野:“忘了李蜀的录像?你真当这地方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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