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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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野显然知道沈吉在害怕什么。
他慢慢卷起衬衫袖口,露出手臂上数个新鲜的针眼,垂眸轻笑了声:“请问,我哪里表现得像只普通的猫?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沈吉刚实现的猫奴梦被宣布彻底粉碎,再回想今天为对方定下的人气绝育套餐,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没想正怂头怂脑时,安静了整晚的手机忽然响起。
圣心宠物王大夫。
看到这个来电名称,沈吉差点心梗。
江之野看他:“接啊。”
沈吉笨拙地拿稳手机,小声:“喂……”
“沈先生,阿野不见了!”
对方的语气很焦灼。
沈吉:“那个……”
王医生保证:“保安正在查监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把它找回来——”
沈吉顶着压力说:“没关系,它已经回家了。”
王医生愣住:“啊?”
沈吉语速飞快:“是的,所以您别担心了,我改变主意了,那手术算了,还是让它的猫生完整一些比较好。”
王医生无法接受:“可是从健康角度考虑——”
沈吉再次打断:“真的不做了,我明天去医院聊!”
话毕,他才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江之野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袖子:“呵,猫生完整。”
沈吉眨了眨大眼睛,开始故技重施,可怜兮兮地说:“怪只怪你长得太帅了,个子又高,力气又大,完全和小猫咪联系不到一起去啊!而且我分明记得在副本最后,你和猫猫是同时存在的!不知者无罪,我真的不是故意折腾你的,那手术费可是我的全部财产呢!”
江之野抬眸看他。
沈吉眼巴巴地双手合十。
江之野这才又笑了下,面色稍显温和。
见对方多半是原谅了自己的鲁莽行为,沈吉的注意力终于回到正事上:“所以,这个博物馆就是心印的大本营,只不过它们都逃掉了,所以才空了?”
江之野颔首:“古时候这里叫无相博集院,这个年代为了掩人耳目,才改了现在的名字。”
沈吉又问:“那个沈聿青就是我……”
江之野:“你答应了只问一个问题的。”
沈吉蹙眉,悲伤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妈妈……”
江之野瞬间捏住他的脸:“别撒娇了。”
沈吉只能闭嘴。
“其实我也不确定你的身世。”江之野回望空荡展馆,“但沈奈是我所知的最后一个侵入者。”
沈奈……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江之野又道:“或许你外婆更清楚真相。”
沈吉迟疑点头。
这时,禁闭的大门忽被敲了敲,花林晚冷淡的声音响起:“馆长,茶点准备好了。”
“走吧,去歇一会。”
江之野这般结束了谈话。
茶具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茶具,但茶汤和手作点心的味道却难以形容,重新坐回会客室的沈吉吃得很艰难。
江之野不觉有异,花林晚也一脸坦荡,寂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杯盘相碰的声音。
沈吉当然不至于相信对方已经讲出全部实话,他默默整理过思绪,忽问:“梦傀是你给我的吗?”
江之野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花林晚立刻代之发言:“那东西坏了几十年了,一直在仓库丢着,直到最近才有了反应,看来是跟你有因缘,馆长这才亲手修复了一番。”
沈吉点头:“难怪它不认得你……又傻傻的。”
江之野说:“其实,直至此刻,你仍可以选择抽身而退,毕竟沈家人半个不剩,你也只是个小孩而已。”
沈吉:“我读大学了!”
江之野淡笑。
沈吉有点郁闷地低下头:“逃走的心印会酿成大祸吧?只靠你自己的话,怎么一个个捉回来?”
江之野总是很淡定:“我自有我的办法。”
沈吉很敏感:“收容室明明是用沈家力量封印的,如果封印消失,是不是意味着……”
这回江之野倒没否认:“或许是他们都死了。”
沈吉顿时满眼悲伤,尽管那些亲人他根本素未谋面。
江之野主动道:“沈聿青的东西我都还留着。”
沈吉摇头:“你说得对,我得先跟外婆问清楚。”
而后又补充:“还有,考虑好自己的选择。”
江之野并没有丝毫强迫他的意思:“好,时间不早了,这次让小花送你回年画店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吉忙摆手。
花林晚全不在意他的意见:“走,根据当前路况判定,三十四分钟就可抵达年画店。”
……这家伙,是人类吗?沈吉难免冒出疑惑,毕竟就连在家中躺平的梦傀,都要比他生动上几分。
虽然江之野的态度很含蓄,但沈吉不是不懂他,对方之所以愿意见面和坦诚,全是因为沈聿青,而非看重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但在博物馆里,沈吉却并没有多打听,一方面他仍不是很确定自己确是所谓沈家后人,另一方面……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很难马上接受如此离奇的现实,轻易消解掉内心的苦楚。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
宋丽娟知不知道这些事呢?如果知道,为什么要隐瞒?如果不知道,之前又为什么躲躲闪闪?
烦恼的想法疯狂缠绕心头,以至于他刚进年画店就冲进了宋丽娟房间。
“外婆,我问您个事,您可不能撒谎!”
沈吉脱口而出。
正在桌前刻着年画的宋丽娟扶了扶老花镜,无奈反问:“我跟你小子撒什么谎?”
沈吉双手支到桌上:“那您认不认识沈奈?”
这句话立即让宋丽娟陷入沉默。
瞧着外婆没有半丝疑惑,答案昭然若揭。
果然,片刻之后宋丽娟便放下了手里的刻刀,叹息道:“你去那个榕骨镇,不仅找到了心印,也遇见了无相博物馆的人吧?”
沈吉惊讶气恼:“外婆!您全都了解!”
宋丽娟摇头:“道听途说,那些事我没有经历过。”
沈吉着急:“我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
宋丽娟静静地望向外孙。
沈吉急着拧巴起了小表情。
宋丽娟最终叹息:“沈奈是你亲妈,你亲生外婆胡语薇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奈不得已才把你托付给我的。”
沈吉终于崩溃:“那您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被父母所爱?
又为什么要让我从件莫名其妙的冒险中知道真相?
宋丽娟逐渐严肃:“你也不小了,难道想象不出这身世不会给你的成长带来任何好处吗?而且我答应过沈奈,要保护你远离那些麻烦。”
沈吉语塞,转而又道:“可您最终没有阻止我去榕骨镇,如果我不去,至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宋丽娟摇了摇头:“我阻止你好使吗?你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你妈妈的期望,还是我的期望,对你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的路应该自己走啊。”
这坦荡的话,瞬间让沈吉失去了所有质问的动力,他呆呆地跌坐到椅子上,脑袋很乱,心里很空。
宋丽娟打量了外孙几秒,方才娓娓道来:“我只是个普通人,沈家的事非常隐秘,我的确只了解些皮毛。你亲生外婆结婚后极少与我联系,就连沈奈……我也只见过三两面而已。”
沈吉难免显得茫然,认真听讲。
宋丽娟回忆:“大概是九二年的夏天,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东花市,去了其他的地方。到二零零八年沈奈独自归来时,你外婆和外公就已经失踪了。”
沈奈不甘心:“后来一直都没出现吗?”
宋丽娟又道:“她当时找到我时,状况也不怎么好,说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必须把你交给我,然后便又走了,直至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我隐瞒的就这么多,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当真没有骗你。”
这席话语隐藏了很多的悲伤和无奈,沈吉想起自己刚才气急败坏的愚蠢样子,不禁愧疚地低下头:“什么亲生外婆……您才是我的外婆啊。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您说话的,我太急了。”
宋丽娟苦笑:“你的感受我都理解,我也想象过无数次,有朝一日你不小心走进了博物馆,或是进入了心印的世界,会不会怨恨我从来没有提醒过你。但是……我觉得,我之前做的所有选择都没有错。”
沈吉赶紧表态:“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宋丽娟又道:“其实我多半能猜到,最近社会上乱糟糟的,是那些叫心印的怪东西搞出来的麻烦,但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做那些……好似只因你姓沈,就必须由你承担的事。”
沈吉怔愣。
宋丽娟又补充:“除非是你自己觉得有价值,当真愿意,否则不要听从任何人的劝说,你有权利答应,也有权利拒绝,无论如何,外婆都陪着你。”
这席话,完全是站在外孙立场上的肺腑之言,它一下子就让沈吉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沈吉缓慢点头,内心竟已恢复了平静。
午夜,窗外的风雪已极凶猛。东花市位于珠江附近,本是四季温暖的气候,故而这百年难遇的怪异的天象,难免登上了微博热搜。
失眠的沈吉翻了会儿新闻评论,又打开微信呆看,半晌,他重新掏出江之野的名片,犹豫再三,终于添加了对方号码。
可惜等过好几分钟,都没有通过申请。
梦傀在旁边百无聊赖,把猫薄荷老鼠踢来踢去,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有点恼人。
沈吉忽一把抓过它:“你帮助过多少沈家人?”
梦傀眨着无辜的眼睛,声音有点心虚:“百余个?不过没存档了。”
沈吉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就坏了吗?”
这次梦傀沉默了更久,就连温度都上升了。
沈吉紧张:“喂,你可别再坏掉!”
梦傀终于回答:“巨大的副本……爆炸了……”
它捂住小脑袋:“侵入者……玩家……都死了……”
此后,它便开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沈吉安抚:“好了!我不问那些了!”
梦傀缓慢地恢复正常。
沈吉语出惊人:“我要绑定。”
梦傀愣住,转而惊喜:“真的吗!真的吗!”
沈吉认真点头:“我想把我妈他们找回来。”
梦傀显然不是很在意这少年的亲情纠葛,它立刻从裙子里摸出了块非常迷你但华光四溢的石头:“把你的血滴在上面就可以啦。”
沈吉:“……这么原始?”
梦傀生气:“你懂什么?这是最先进的基因锁!”
沈吉笑了下,先深吸了口气,而后才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鲜红的血滴。
梦傀十分虔诚地用石头接住,瞬时间,红光立刻笼罩了它的小小身体。
同一个刹那,沈吉耳畔接连响起通知。
“恭喜您成为无相博物馆第一百三十任小主人!”
“目前博物馆藏品数量:0!”
“请您尽快侵入副本,收容心印!”
“梦傀将全程为您提供协助!”
什么叫小主人?这个疑惑一闪而过,沈吉回神惊讶:“零个?那个骷髅头也不在?”
梦傀美滋滋地收好石头:“只有沈家的侵入者才能进出收容室,没有被收容监管的心印,仍旧处于不稳定状态,不能算是藏品。”
沈聿青在时,江之野的确从不进那房间,看来是至今没有越雷池半步,还得找机会去问问他才行啊……
沈吉这般想着。
梦傀狐疑:“你只是想找借口去看帅哥吧?”
沈吉惊讶地望向它。
梦傀笑嘻嘻:“我们绑定了,自此心意相通。”
沈吉:“忽然有点后悔……”
梦傀赶快扶住他的胳膊:“不开你玩笑了,我们快去捉心印吧,时不我待啊。”
沈吉:“现在快凌晨一点,我腿瘸着,外面大雪。”
梦傀颓然倒在被子上:“你的事业心有点弱。”
沈吉无语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在地铁上看到的奇怪画面,努力描述后询问:“那是不是跟心印有关?”
梦傀予以肯定:“没错,侵入者能分辨傀儡。”
沈吉顿时起疑:“可是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状况,这肯定不是巧合……”
梦傀点点头:“心印毕竟力量强大,惦记它们的人和组织自古以来都不少,你得小心别嘠了。”
沈吉悄悄把窗户拉开条缝隙,然后缩进了被子里面发了个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晚安。”
梦傀吐槽:“你到底是冷还是热啊?”
沈吉迷迷糊糊:“万一它……还愿意回来的话,进不了屋子怎么办?”
梦傀:“谁啊?臭猫?”
沈吉没再出声,显然是一秒入睡了。
梦傀无奈地关掉台灯,爬回充能座上,嘟嘟囔囔地嫌弃:“看来这届侵入者可不怎么顶用啊。”
夜色愈深,风雪暂停,东花市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平静,但年画店附近却有汹涌黑雾张牙舞爪地靠近。
直至一个高挑的白衣身影款款出现,那些黑雾才如触碰到什么危险似的,瞬间停止侵袭,猛如海浪退潮般烟消云散了。
次日清晨,竟是风和日丽。
沈吉带着睡意艰难起床,最终找到了个装盲盒娃娃的透明钥匙扣,把吵着要跟随的梦傀放进去,挂在书包拉链上,然后才胡思乱想着走去餐厅吃饭。
“上课快迟到了吧?赶紧吃!看咪咪多乖。”
宋丽娟将馄饨放在桌上,顺口念叨。
沈吉顿时清醒,这才发现白猫已站在茶几上平静地瞧着自己,同时腮帮子嚼得圆圆鼓鼓。
宋丽娟很慈爱:“咪咪多吃点,这牛肉好。”
沈吉:“它真不叫咪咪……换个名字吧外婆。”
宋丽娟不是很喜欢外孙取的那个:“阿野?”
沈吉咽了下口水:“江哥。”

第38章 东花市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画室, 空气里满是油墨香气,沈吉赶在下课前把稿子完成,揉了揉肩膀。
梦傀忽然出声:“我们去找心印呀。”
沈吉吓了一跳, 左右环顾不见异状, 同时暗想:”那也得等到放学,而且行事不要太盲目, 给我点时间。”
这般思考完,他随手打开手机。
“江之野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江之野:小孩, 干吗?”
沈吉望着两个小时前的微信,赶忙把外婆的坦诚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然后发出请求:“你再多教我些好不好?”
江之野回复很快:“嗯,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尽管他是因沈聿青才如此友善的, 沈吉仍旧微笑,没想正走神时, 老师忽探头瞧他:“谈恋爱啦?”
经一场风雪, 年画店外的植物冻得冻, 折得折, 宋丽娟心疼地收拾了整个下午, 她专心致志, 完全没察觉有人靠近。
江之野停步几秒后,不禁轻咳一声。
宋丽娟这才抬头怔愣:“你是……来找阿吉的?”
江之野礼捧起茶点礼盒,微笑道:“我是来看望您的。”
这下子宋丽娟更为惊讶:“我?”
江之野言简意赅:“我来自博物馆。”
宋丽娟恍然大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礼物继续打量:“就是你把阿吉从榕骨镇带出来的。”
江之野勾起嘴角:“没想到他都告诉您了。”
“胡语薇是我最好的朋友。”宋丽娟没有兜圈子, “她从前提过……家里借住了个姓江的孩子, 应该就是你。”
心印出逃前,江之野很少离开博物馆, 从来不问世事,亦不接触故人。其实很难想象,沈聿青的后代就在东花市长大,所以此刻得见宋丽娟,当真值得感慨。
他态度诚恳:“是我,这些年您辛苦了。”
宋丽娟十分直率:“阿吉是我外孙,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话就进门说吧。”
小小的年画店内摆着很多精美的老物件,衬着深深浅浅的彩叶芋,干净而又温馨。
江之野开门见山:“我知道您不想我出现。”
老太太沏上绿茶,引着他坐下,叹息道:“阿吉跟着我长大,过得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单纯鲁莽,和沈聿青截然不同。”
江之野道:“但姓沈意味着什么,您明白的。”
宋丽娟的眉眼间有些许抵触。
江之野索性将心里话铺开:“从前不知道真相还好,现在稍微了解过现实,以沈吉的性格,不可能不去探究亲人的遭遇,也不可能无视制造灾难的心印,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宋丽娟并不畏惧这个神秘人物:“所以你就不该告诉他,你是故意的。”
江之野:“他是个成年人,他有权知道。”
宋丽娟顿时沉默。
江之野又道:“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守在旁边看着他。毕竟心印背后牵扯着巨大的利益,人世间的钱权名利,无一不与它们有关,稍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宋丽娟仍旧不语。
“用不着生我的气,从我这里知道,远比从有心人那里知道要好的多。”江之野轻笑,“这次沈吉出现在副本绝非巧合,后面肯定还有意外,我来也只是想拜托您,要多注意他身边的人和事,虽未搞清原因,但小奈放心把儿子交给你,定有特殊原因。”
宋丽娟听得表情严肃,同时意外表态:“好,你的心意我听懂了,但也请你不要小瞧了阿吉。这孩子看着软糯,实则坚强无比。我当然盼着他一生顺遂,但他若决定去做危险的挑战,也一定可以做到。”
听到老人家的回答,江之野才明白沈吉的外柔内刚从何而来,他顺势递过名片:“这是自然,总之您遇到任何不对劲的状况,都请立刻联系我。”
暮色不知不觉便笼罩了东花市区。
沈吉虽不再用拐杖,但走路仍有些艰难,他下课后慢慢挪出教学楼,果然看到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本那么神秘而陌生的江之野,竟因坦诚的记忆而变得无比熟悉亲近,沈吉没办法无视内心已萌芽的好感,小心靠近的途中,便脑补了一百种打招呼的话题。
没想江之野主动走出驾驶位,体贴地为他打开车门。沈吉有点受宠若惊:“谢谢,我们去哪里呀?和心印有什么关系?那个花先生不来吗?”
江之野帮他系好安全带,动作停滞片刻。
气氛微妙,沈吉眨眼睛。
江之野这才发动汽车,轻笑摇头:“十万个为什么。”
沈吉只得安静。
虽然他当真好奇不少问题,但故意表现得话多,也是因为这安静会让心情莫名紧张。
好在江之野把车开到主路上,便主动开口:“自从博物馆失守,副本的消息就满天飞。我还没决定先去处理哪一件,考虑着你一知半解,索性带你亲眼看看。”
沈吉听的云里雾里:“看什么?”
江之野浮出冷笑:“看人类究竟是怎么对待心印的。”
此行的目的地,是郊区的一处中式私人会所,白墙青瓦,门童考究,定是处极高奢的地方。
可一从车里出来,沈吉便瞧见那大宅之上笼罩着无法忽视的蒙蒙黑气。就像有什么怪物在其间张牙舞爪。
梦傀激动地趴在塑料壳子上:“心印!有副本信号!”
江之野轻声嘱咐:“无论看见什么,都别轻举妄动。”
说着他便拉起沈吉微凉的手,朝门童点了下头。
肌肤相处,心飘飘然,可惜现实烦恼无数。
沈吉暗自抿住了嘴角。
门童表情木然地打开电子锁:“天字一号。请入内。”
看起来如此体面的会所,其内理当活动着些衣冠楚楚的客人才对,可沈吉跟随着江之野穿过回廊时,却与各式男女老少、奇装异服者擦肩而过,他们无一例外都走得目不斜视,似对环境全不在意。
江之野当然照旧淡定,一路牵着沈吉走到了回廊尽头的神秘电梯间,搭乘至三楼后,迎面便是个古典奢华的包厢。
手被松开的瞬间,沈吉忙把它插回衣兜。
梦傀:“……假公济私,快调查心印!”
沈吉赶紧动身观察。
包厢尽头有处小小的围栏,靠近即可俯看其外神秘的木台和台下的宾客席位,已经落座的奇怪客人,每位都拿着个号码牌。
陆续有两名旗袍美女送上茶点,同样一言不发。
沈吉等到周围无人,终于小心发问:“拍卖会?”
江之野示意他坐到身边的龙纹圈椅上,耐心介绍:“除了侵入者,世界上还有很多组织和人觊觎心印。这地方就是专门供心印猎人们交易信息和心印本体的。”
沈吉眨眼:“心印猎人?和沈家有关系吗?”
江之野淡笑:“也许在你看来,副本是很可怕的东西,但副本的力量同时意味着巨大的利益。有利益,就有逐利者。猎人中当然有沈家旁系,但他们能力和玩家无异。”
沈吉努力吸收着完全陌生的知识。
江之野又道:“猎人立场各异,亦敌亦友,但有两个组织,需要格外留神。”
沈吉忙提起精神。
江之野说:“一个是港岛的喜福会,他们认为心印是危害世界稳定的灾难,必要得而毁之,经济和科技实力很强,但从不借助心印的力量。”
沈吉蹙眉:“不由分说的毁灭,并不是最好的答案。”
江之野不置可否:“但至少还算磊落。”
而后又补充:“喜福会的人你不是没见过。”
沈吉更觉疑惑,努力回忆过自己在榕骨镇前后接触过的特殊对象,最终张圆眼睛:“骆离?”
江之野颔首:“他是会长的外孙,比你大一岁而已。”
难怪那年轻人傲娇跋扈,原来有如此背景,沈吉这才明白骆离为何拥有那么多榕骨镇的资料,又为何行事那般草率粗暴。
江之野继续介绍:“第二个需要警惕的,便是东京吴家。他们和喜福会恰恰相反,十分依赖心印的力量,家族成员和其下猎人,基本上都是傀儡。”
沈吉愣住:“傀儡还能形成组织?”
江之野笑意微冷:“在副本中死掉的傀儡当然神志失常,但那些顺利活到最终的,却极善于在现实中掩藏自己,当然,他们的能力也更加危险。”
只这么介绍,实在有些抽象,沈吉一时很难想象出吴家人是怎样三头六臂的怪物。
正琢磨时,已有位粉发少□□雅地走上木台。
她双眸弯弯,笑意盎然:“欢迎各位贵客光临,今晚赤月山庄的拍卖会正式开始,我们第一件拍品,是昨日刚刚送回东花的晚清嫁衣,如果得到它的力量,则可永生永世把自己所爱之人牢牢地拴在身边哦。”
沈吉望向被抬上台的玻璃器皿,其内果然有件污渍斑驳的绣花大红女裙,泛着血气的黑雾自裙间缓缓飘散,气质极为不详。
梦傀馋到流口水:“真不能抢回博物馆吗?”
沈吉摸住伤腿:“你评估一下呢……”
梦傀:“没有用的家伙!”
沈吉:“……”
尽管沈吉也好奇那嫁衣的心印之力,但听着对方如此满不在乎的介绍,内心仍旧不适,毕竟副本给予的力量实在邪恶,怎么可以用来交易?
江之野知道沈吉在想什么,淡声道:“水至清则无鱼,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罢了。”
沈吉些许郁闷:“知道了,我不会惹麻烦的。”
而后又气:“可惜心印被卖掉,就回归不了博物馆了。”
江之野点了点桌上的竞价牌:“这些小物件,想买便买,但没那么重要。”
梦傀:“买呀买呀!”
沈吉更想听到对方的打算:“那什么重要?”
江之野说:“像生成榕骨镇的骨首灵纹,所制造的傀儡暴力血腥,回收那种级别的危险品才是最紧急的任务。”
沈吉立刻打起精神:“所以有什么新消息吗?”
江之野看向他的伤腿,笑而不语。
此时台下已开始热火朝天的竞价,吵闹声衬托的包厢内格外安静,沈吉拿起竞价牌,却因不清楚要花多少钱而迟疑。
转瞬间,安静已久的侧门忽被人打开,伴随着服务生的阻挠,有位丹凤眼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闯入,整理黑风衣的动作极不耐烦。
沈吉惊讶起身:“骆离……你没事吧?”
江之野没太大反应,抬手挥退了服务生。
虽然骆离仍旧是满脸不加遮掩的傲气,好在眼神清澈了许多,显然已经摆脱了心印的控制,他语气不耐烦:“你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沈吉松了口气:“那就好。”
而后又笑:“我撞到脑袋所以在副本里失去记忆了,不然我会多帮你——”
骆离立刻打断:“谁要你帮啊!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被心印迷惑不是因为我比你弱!而是我不拥有你的血统罢了。你别想拿天生的能力来跟我比较!”
最近之前,沈吉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什么特殊身份,所以当骆离表现出对沈家事的了解,他难免感觉意外。
骆离看懂这少年的表情,故意哼了声:“有什么稀奇?沈家后人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沈吉尬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骆离上下打量:“看来伤得也不是很严重——你喜欢那种心印啊?你买得起吗?”
沈吉顺着他的目光看看手里的竞价牌和台上继续标价的血色嫁衣,刚想否认,又被对方无情打断。骆离:“总之,小心姓吴的找你麻烦,祝你平安!”
话毕,他警惕地瞧了江之野一眼,走得头也不回,沈吉被这风风火火搞得欲言又止。
江之野轻笑:“喜福会和吴家都有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掌权者的年纪都大了,所以这些后代总想独当一面,在外面故意张牙舞爪,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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