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水兵洛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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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电子音的提示,骆离满意地露出笑脸。
他已想好了,绕开继任这事去谈逆转剧情很不现实,倒不如先把权力握在手里,再一个接一个地搞死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而至于以恶制恶是否真算是逆转,骆离似乎未有半点怀疑。
这次的祭礼,对于榕骨镇而言,是个极端重要的转折点,所以前夜的不太平自是顺理成章。
波涛暗涌之际,沈吉也没虚度时间。他照旧等着母亲熄灯入睡后,便悄然离院,顺着小路来至骆家附近暗中偷窥。
大巫贤似乎并不在此,骆离也是很晚才独行而归。待万籁俱寂,那王越秦才鬼鬼祟祟从后门方向现身。
他们在搞什么?要不要标记王越秦?
沈吉在脑海中问:“标记全部玩家有什么好处吗?”
梦傀似是又在摸鱼,响过几声电流后回道:“可以让你多使用一次全域视界,算不算好处?”
沈吉:“聊胜于无,标记他!”
梦傀立刻照做。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王越秦,38岁,神秘掮客,常为镇上张罗生意。”
“当前同化指数:55%”
“已标记全部玩家!”
“获赠一次全域视界触发机会。”
“副本关闭前可随时使用。”
看这大作家同化率,入戏也不浅啊……
心内吐槽的同时,沈吉便扶正挡雨的斗笠,小心翼翼地尾随上了王越秦的身影。这人城府很深,哪怕不去干涉同化问题,也得避免他拉扯剧情。
轰鸣的雷声越发恐怖,雨随之越下越大,王越秦步履紧张,竟穿越橘子林,一路奔向了猎人小屋的方向。
他虽不安好心,但骨瘦如柴,能把江鹤如何?沈吉徒生疑虑,伏在乱树里默默瞧着。
只见王越秦来到围墙之外,踮起脚往里扔了个东西,紧接着便忙不迭地跑路了。这举动着实令人迷惑。
[检测到NPC合规行为分支]
[一,前去一探]
[二,视而不见]
沈吉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同伴为何,等着他手忙脚乱地离开后,刚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听到身后轻微异动,回首,又是满不在乎淋着雨的江之野。
“江鹤那脾气是很容易被鼓动的,王越秦多半是送了什么消息想利用他吧?”
江之野听完沈吉所言,便做如此判断。
此话的确有理,沈吉颔首。
江之野微笑:“没事,交给我解决。倒是你……真不准备留个后手?”
沈吉不至于不懂未雨绸缪:“如果祭礼发生什么意外,或者原计划搁浅……最坏的结果,就是亲赴险境,进山。不过……”
江之野等着听他的鬼主意。
沈吉认真道:“白天时镇长提了一句,他会用电报把凶杀案的消息传给镇里,这说明政府有电报机。”
江之野肯定地点点头,神态像极了鼓励孩子的老师。
沈吉不满地抿了下嘴角,又道:“虽然齐欣然没有留下省厅的频道,但是,有个细节一直被忽略了。”
江之野接话:“他不是第一个死掉的警察。”
“没错!之前已有三名遇害!”沈吉感觉跟他沟通实在轻松,立刻道出自己的想法,“杀他们的不是镇长、就是巫贤,如有遗物,必在他们手里。”
江之野回忆起今夜的所见所闻:“是镇长。”
沈吉精神起来:“那我们就去镇长家和办公室好好搜一下,如果真能找到,就把消息传递出去!”
江之野并不反对这计划,只瞧向他的腿:“我们?”
沈吉:“……”
江之野伸出手,多半是想捏下沈吉的脸,但又因皮肤过度湿凉而放弃,他决定道:“我先回家处理下蠢弟弟,再按你的想法去找线索,你先撤吧。”
沈吉不是个喜欢把烂摊子丢出去的人,顿时满脸郁闷。
江之野难得严肃:“镇长的打手都配枪,带上你,我更难随机应变。”
这话虽伤人,倒是不假,沈吉无奈点头。
江之野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怀疑我。”
而后他就像个不容拒绝的家长似的,扶正沈吉的斗笠,把他往沈家的方向推了推:“听话。”
此时江鹤已在屋内点起了灯,多半正要往圈套里跳。沈吉没再啰嗦,点过头后,便快步离开了此地。
屋外凄风苦雨,屋内亦是潮湿阴冷。
淋了好几个小时雨的江之野翻窗而入,整个人如水鬼一般带进来股森寒之气。
正坐在桌前的江鹤忙站起来:“哥,怎么了?”
江之野微笑伸手:“交出来。”
江鹤装傻:“什么?”
江之野言简意赅:“王越秦扔进来的东西,别等我跟你动粗。”
江鹤诧异:“原来是王越秦送的?”
江之野:“……”
江鹤:“……”
江之野无语地勾了勾修长的手指。
虽然彼此同龄,但处事方面江鹤向来矮哥哥一头,很是畏惧对方,他犹豫片刻,终把个油布包着的纸条从袖口拿出。江之野接过一瞧,竟是宋德佑明天祭礼前后的参拜日程和行动路线。
江鹤好奇:“所以王越秦和宋胖子关系并不好?”
江之野嗤笑:“全员恶人罢了。”
江鹤来了劲头:“不管怎么样,能除掉宋胖子,也是给那群人一个警示,更何况,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买卖尸体!”
江鹤这个人物,实则比沈吉还要孤勇热血。
江之野毫不客气:“明知道被人当枪使还非要去?怕这只是个诱饵,到时候打死你都顺理成章。乖乖在家待着,包括在祭礼上,也不准节外生枝。”
江鹤着急:“你不能因为沈吉回来了,就改变我们原来的计划!必须杀掉那群魔鬼为爸妈报仇!”
江之野挑眉:“这是你自己的计划。”
江鹤郁闷:“哥!”
江之野严肃起表情:“爹死前,让你凡事都听我的话,你全忘了吗?”
提起这茬,江鹤立刻闭上了嘴巴。
江之野又安抚:“仇是会报的,但有更好的方式,按我的安排走,别节外生枝找麻烦。”
江鹤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江之野这才拍了下他的脑袋,转身穿窗而去。
江鹤瞧着地上留下的水渍,表情纠结得不加掩饰。
长夜仍在蔓延。白猫如箭一般窜过刘盛的私人宅院,找到扇忘记关掉的小天窗,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此时镇长已经归家,正在书房内抽着烟琢磨事情,看那满脸阴邪的神色,便是满肚子坏水。
白猫小心翼翼地在几个房间内转了圈,最终找准目标,钻进了漆黑的角落。
片刻,江之野高大的身影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照旧毫无声息,用铁丝撬开了地下室的木门,小心翼翼地钻入后,才点燃火折子环顾周围。
这里果然是刘盛藏匿秘密的地方,但所能见到的,并非什么死者遗物,而是些瞧着便价格不菲的金银细软。看来这家伙当镇长的收获颇丰啊。
江之野微叹了口气,正准备抓紧时间离开,却听到了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坏了,这角色的警惕程度在副本里数一数二,今天若被撞见,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怕是很难对付他手中那把枪!
没想江之野刚摸出袖箭,又听到院子里吵闹起来,紧接着,便是打破寂静的几声枪响。
头顶的脚步声急转而去。
这是在唱哪出戏?
江之野垂下胳膊,好奇地失笑出来。
滂沱大雨灌进小小的院子,总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沈吉担心着江之野的进展,根本没办法安然入睡。
隐约间,那打破夜空寂静的枪声彻底惊醒了他,沈吉忙点起油灯,心跳不觉间便加快了速度。
有枪的应该是刘盛,难道江之野受伤了?
不行,得出去瞧瞧。
他刚打算动身,却听到母亲在院里传来的嘱咐,她的声音带着睡意,也透出担心:“明天是祭礼,肯定不太平……可别去瞧热闹。”
说着,沈妈妈便锁紧了院门。
沈吉含糊地回答了声,小心拉开窗帘,见她那房间里灯光未熄,只得暂时按捺住焦躁的心情。
如果江之野死在副本里会怎样呢?这念头第一次出现在沈吉的脑海中,任务当然还是要继续,无论多么艰难都得完成,但……还是希望不要如此。
他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戒指盒,呆坐在椅子上良久微动。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只有一瞬,窗外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沈吉立刻回神去瞧:竟是满身淌水的白猫。
他忙把它抱进来:“这么大雨都不知道避一避,以后不要乱跑啦。”
说着便找来软布帮它擦拭,白猫缓慢眨动着金色的眼睛,虽有些不情不愿,但又毫无反抗之意。
闪电过后,骆家的神堂被照得雪亮通透,骆离和夏柯双双跪在地上。两人已被大巫贤拿拐杖好一顿暴揍,全程一声不吭。
大巫贤瞧着夏柯胳膊上淌出的血迹,怒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贸然出手,只会给刘盛反抗的借口。”
骆离当然不服,甚至埋怨地瞪了夏柯一眼,完全是凭好身手才逃回来的夏柯垂下眼眸。
大巫贤继续气恼:“明日祭礼,我早有安排。”
骆离这才反问:“你是说让宋德佑看住刘盛?可笑,我觉得他们才是一条心的!”
大巫贤说:“世上只有利益,哪来什么一条心?宋德佑要的是引路使!耽误了他这件事,我们镇里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奶奶的话不无道理,但骆离还是因失手而懊恼,他若不能顺利完成仪式,别说搞不搞得到心印,就连是否能平安离开都两说。
大巫贤哪知道孙子的想法,气道:“滚吧!在祭礼之前不准再出家门。”
夏柯刚想搀扶骆离起身。
大巫贤又道:“你留下。”
神堂之外的信徒虎视眈眈,骆离只能听话动身。
待到周深安静,夏柯才说:“是我错了。”
大巫贤深喘了口气:“你也是为了阿离。”
夏柯问:“明天真能顺利吗?”
伴随着他这句话,外面继续电闪雷鸣。
巫贤苦笑:“尽人事,听天命。”
夏柯没再多言。
巫贤拄着拐杖慢步到他身边,似是苍老了许多,她低下声音说:“这镇子里……谁我也不信,只信你。日后若有意外,你能不顾一切保护阿离活下去吗?”
夏柯立刻回答:“能,命都是他的。”
大巫贤目光严苛:“你发誓?”
夏柯毫无悔意:“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神堂外的雨水仍在倾泻,雷声却许久没再响起。巫贤抬起干枯的手,抚摸了过他湿漉漉的短发:“好孩子,治伤去吧。”
说也奇怪,明明下过了整夜的暴雨,次日清晨的榕骨镇却难得放了个大晴天,这样祭礼便是不会改期了。不得不承认,大巫贤算日期还是有一手的。
沈吉在院内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东瞅西看。
沈妈妈从屋里抱出祭礼服装,叨念说:“也没想着你能回来,不知穿我的合不合身。”
沈吉并不在意,只问:“小白呢?又跑了?”
沈妈妈回道:“它打小就喜欢自由自在。”
沈吉咽下口粥,心里总觉不安,忽借口站起身来:“可它昨晚淋了雨,得好好吃点东西才行。”
“喂!”
沈妈妈一个健步想要追上儿子,迈出了门却见他越走越远,便才嘱咐:“祭礼前千万回来,没有人能缺席的!不然巫贤会怪罪!”
沈吉回首展颜一笑,朝她招了招手,不知为何,沈妈妈瞧见这幕只觉得酸楚,不由红着眼睛转过了身去。
石路溢满积水,每走一步都会溅起涟漪。
沈吉因担心昨晚的枪声和江之野有关,正打算去猎人小屋打听情况,没想刚走到橘子林,却迎面遇上了火急火燎的江鹤。
他顿时冒出不祥的预感,追上去问:“你哥呢?”
江鹤挠挠头:“我正想去找你,他受伤了。”
沈吉顿时着急:“什么情况,人在哪?”
江鹤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去瞧瞧他吗?”
沈吉点头。
江鹤立刻带路:“跟我来。”
几句话的功夫,刚被噩耗惊到的沈吉不由琢磨过味来:这家伙是不是有问题啊?即便江之野真的受了伤,以之前的关系,他也不会找自己才对。
这般想着,沈吉便停下脚步:“你撒谎。”
江鹤扭过头,意识到自己露了馅,竟然一把抓过沈吉,狠砸向他的后颈。然而沈吉只觉剧痛,却根本没晕,江鹤郁闷地捂住他的嘴巴强行绑架。
体力方面沈吉明显不是对手,唯有徒劳挣扎,半晌过后,却还是被无情带走了。
梦傀吃惊:“……你这没达到人类平均水平啊。”
沈吉:“闭嘴!”
祭礼对任何镇民都算不上好事,郑家亦氛围凝固。尽管郑磊不愿意让妹妹出门,但这种场合缺席的后果十分严重,他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做着准备。
两套黑衣服从箱底翻出后被丢到桌上后,立刻散发出霉味。郑磊没好气:“晚上老实点,结束了就回家。”
郑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嫌弃说:“又凉又臭,谁要穿?你给礼服熨熨平整啊!”
郑磊切了声:“你们女人家的事我哪会做?”
郑容故作不满,却自己拿过铁熨斗和水盆,默默地开始折腾。
心事满满的郑磊才不在意这些,他惦念着马匹有没有吃饱,转身就向后院走去了。
【主线任务:应对王越秦诡计】
【听话照做】
【拒不服从】
伴随着电子音通知,终于得空的郑容不由冷下表情。为了活下去,或者说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当真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她从怀里拿出王越秦给的药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全抖在了哥哥的衣服上。事成之后,这姑娘已双目泛红,那不是愧疚,而是即将的手的激动。
日光缓移。白猫悄无声息地经过沈家院落,只见沈妈妈在切菜干活,并不见小主人的身影它蹭地便踩着瓦片消失不见。
待到沈妈妈恍惚抬头,也只看到屋顶上的野草在随风摇晃,她叹了口气,便又继续忙碌起来。
祭礼当日,并没有乡亲们来消费野味,猎人小屋内外只剩满室寂静。
江鹤正躲在厨房蹙眉磨着弯刀,听到哥哥进来的动静,也扔没停下动作。
江之野开门见山:“沈吉呢?”
江鹤说:“我骗他你受伤,他进山找你了。”
听到这话,江之野实在不想再跟蠢弟弟客气,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骂道:“为什么非要没事找事?你不去送死不甘心是不是?”
江鹤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有本事你就别去找他,留下来看着我啊。”
江之野:“……”
副本显然在塑造这对双胞胎时,把智商全部都给了哥哥,尽管不想欺负这和自己生着同一张脸的角色,但在此节骨眼上,江之野实在懒得浪费时间。
眨眼间,江鹤便被狠扭住手臂。他成天在山里和野兽们游走,本年轻力壮至极,结果在哥哥手里却挣扎不了分毫。几下交锋之后,江之野顺利地将这家伙五花大绑,还找来衣服无情地塞住了他的嘴巴。
江鹤拼命扭动,绳子越陷越深。
江之野抓住他的脖颈:“别浪费力气了,最晚明天,我们一起出镇,你再瞎折腾,就是逼我陪你一起死在这个鬼地方。”
江鹤拼命想吐出衣服,却只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江之野无语地瞥他:“就你这个脑子,以后少算计别人,我不用想也知道沈吉在哪。”
话毕,他拿起床单盖住江鹤,转瞬便无情地锁了门窗匆匆而去。而江鹤继续在地上蠕动挣扎,真比郑容体面不了几分。
为了祈祷晚上祭礼顺利,一早宋德佑就带着刘盛到了镇上的神庙里献斋上香,张罗得好不热闹。
王越秦偏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朝外偷窥。
刘盛瞥过,不动声色地浮出冷笑。
宋德佑七次跪拜大黑天,而后那肥胖的身躯才艰难站起,他语气坚定地嘱咐:“你们应该知道,我儿子的事对我意味着什么。”
刘盛立刻堆出笑脸:“当然。”
宋德佑瞪他:“所以晚上必万无一失!”
刘盛安抚:“那是当然,大巫贤已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能靠近榕骨的镇民保证手无寸铁。”
宋德佑哼哼:“那就好。”
转而又道:“你呢?”
刘盛眨眼。
宋德佑追问:“你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吧?”
刘盛哈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闻言,宋德佑摆了摆手,他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立刻凑过来,硬生生地按住了刘盛的两条胳膊。
感觉到怼在腰间的硬物,刘盛再不敢嬉皮笑脸,忙保证道:“我全程跟着你,直到引路使被打捞起来,封箱上车,可好?”
宋德佑哼道:“这还差不离,事情不会白忙,我肯定要跟县长多美言你的。”
刘盛强颜微笑。
守在角落的王越秦默默叹了口气,他瞧着外面的风平浪静,便知道江鹤那小子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荒山野岭间,陌生的兽类嚎叫隐隐回荡,同样被捆住的沈吉好不容易才磨断了绳子,满头是汗地环顾四周:这山洞多半就是江之野的藏身地,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外,根本一无所有,当真只能用贫瘠来形容。
梦傀不禁评论:“江玩家的角色真是悲惨度拉满。”
沈吉眨眼:“你真不知道江之野和骆离是谁?”
梦傀回答:“我只服务于侵入者,他们不是。”
沈吉:“但他们肯定不简单。”
脑内对话的功夫,他已检查过周围所有物件,终在个破旧的小木箱里,找到个可称之为线索的道具:那是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上五个少年,明显便是自己、江之野、江鹤、骆离和郑磊,三大两小,年轻无忧。
正瞧着时,一段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这应是江之野的第一视角。
他与四人站在榕骨下,对着面前拿相机的男子。
骆离照旧满脸骄傲:“快一点!这师傅可是我奶奶从县里请过来的,一会儿就要走了。”
尚有几分孩子气的沈吉露出笑意:“好的!”
郑磊猛地拉过他:“来,站我旁边!”
但沈吉却不情愿地躲开,跳到江之野手侧说:“才不要,我挨着阿野!”
江鹤立刻翻白眼:“少缠着我哥!”
但沈吉还是乐呵呵地拉住了江之野的手指。
记忆戛然而止,在冰冷的山洞里,只剩下手中已经彻底泛了黄的悲伤证明。如果不是出生在榕骨镇这种地方,他们都该有很精彩的人生吧?
沈吉鼻子发酸。
梦傀扫描过后道:“五个角色果然是很好的朋友。”
回神的沈吉笑了下,顺手把相片塞进兜里。
梦傀感应他要外往走,警告说:“这片地图非常危险,哪怕用全域视界窥见野兽,你也跑不脱。”
沈吉蹙眉:“可我得去参加祭礼,不然……”
话音落下,被江鹤特意用石头挡住的洞口传来异动,很快便露出了丝丝光亮。
沈吉瞧见江之野的脸,高兴说:“你没事啊?”
江之野无奈:“你不会真上了江鹤的当吧?”
沈吉解释过前因后果,疑惑:“他人呢?感觉他故意支开你我,是想去刺杀宋老板啊。”
江之野苦笑:“我已经把他关住了,最终行动之前,不能再让他触发任何剧情。”
沈吉眨眼:“但不是说,祭礼不能缺席吗?”
江之野指了下自己与江鹤相差无几的脸,侧头瞧过太阳:“时间还早,先回镇上准备。”
有这个人在身边,山里多凶险沈吉也不再害怕,他忙跟上江之野离开山洞,终于将周围阴暗恐怖的林子看清楚:此地离镇颇远,已幽静到了渗人的地步,除了偶能见树梢上挂着红布条外,基本不存在任何文明痕迹。
江之野边带路边解释:“那些红布都是江鹤放捕兽夹的位置,他常努力朝外探险,但……”
沈吉接话:“只能确定不存在步行出去的可能。”
江之野淡笑,这才将昨晚的见闻道出,而后说:“今晚我再去镇政府瞧瞧,刚好祭礼后有酒宴,镇民都具在榕骨树附近,办公室那边肯定疏于防范。”
沈吉点头。
江之野伸手捏他的脸:“用不着忧心忡忡。”
沈吉深吸了口气:“总是有种不安的预感。”
而后他又笑:“不过没关系,我有信心!”
江之野没回答这孩子气的话,只望向远方的密林说道:“今晚……定然能瞧见真正的首骨了。”
贫穷和愚昧,使得逆来顺受成了榕骨百姓的本能,尽管他们对于大黑天的情感以恐惧居多,却从未在注定血腥的祭礼上产生过任何抵抗之举。
此夜待时间一到,镇民便行动了起来,他们穿上黑色长袍,三三两两地云集到榕骨之下。
家中卧室内,沈吉也被迫换上母亲的黑袍,他摸着脸上用油彩画的诡异符号,略有些嫌弃。
沈妈妈不放心地嘱咐:“一会儿你可得老老实实的,别再跟他们起矛盾了。”
沈吉当然不想闹事,但他想到会有人死在祭奠上,心情难免无比沉重。
其实沈妈妈何尝不理解自己的亲生骨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娘知道你见过了世面,外面的世界好着呢,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你现在根本改变不了榕骨镇,任何冲动,都是以卵击石啊。”
沈吉不敢再惹她忧虑:“我知道的,别多想了。”
沈妈妈点头:“走把,迟到肯定要被大家怪罪的。”
夜色迟迟蔓延至榕骨镇,凄凉的唢呐和沉闷的鼓点声声响起。数千号人,里里外外,层层叠叠,他们已将榕骨周围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谁也不能拒绝的杀戮现场,否则便要成为公敌,被驱逐到山里喂了那些野狼,所以一切熟面孔,全都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沈吉随母亲站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尽管他不像其他玩家能够感受到角色的情绪,但内心仍有恐惧在蔓延。
梦傀提醒说:“不要代入,只需言行符合设定。”
现在想来,这规则真是理智到令人发指,沈吉心思复杂地默默点头。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镇民再不说笑,反而个个都显得神情阴郁、忧心忡忡。
祭祀乐曲忽抵达高潮,而后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身着盛装的骆离像个精致的木偶,跟随着气势逼人的大巫贤款步行进,他们带领着大批的信徒,缓慢地经过人群让出的空路,一直来到了榕骨之下。
信徒燃起骷髅制作的诡灯,霎时间,赤红的烛火腾烧,照亮了阴气逼人的黑夜。

第26章 榕骨镇
祭礼现场人数过多, 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尽管绝大部分信徒都很安静,但仍响着琐碎的议论。
“今年巫贤真要换人了吗?”
“骆离从前说过, 他不当的。”
“看来亲爹亲娘的事……还是要翻篇了。”
成为实现中心的骆离不易察觉的拧了眉头, 他感觉到角色的阴暗记忆隐隐作祟,心绪也在不自觉间被掀起了波澜——
榕骨镇的巫贤皆为世袭, 他们虽终生不婚,却可以与信徒诞下子嗣, 而骆离就是大巫贤唯一的儿子所留下的血脉。
这事说来也讽刺。约在十六年前的祭礼上,不知怎的, 灵蛇所选中的使者竟然是骆离的亲生母亲。
按教派规矩来说,无论现实身份为何, 都要遵照大黑天的指引成为引路使,这死律数百年前便不曾更改。
当时大巫贤的儿子发疯般地试图阻挠,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 直接将儿媳妇献祭掉了。当夜, 儿子无法接受丧妻之痛, 撇下骆离投河自尽。
方才三岁的骆离一夜间失去父母, 而凶手却是亲奶奶。这桩惨事给骆家抹上了极强的悲剧色彩, 但也令人更加不敢质疑大巫贤的决心与地位。
而今天,骆离盛装出席,便是告别过去。他预代大巫贤完成这桩祭祀,同时也便完成了继任仪式。
此后,新的大巫贤便要诞生了吗?年轻的骆离, 会将榕骨镇的未来引向何方?
关于这个问题, 任何镇民都未有答案。
骆离深吸了口气,亦觉得前路不祥。
而躲在人群中的沈吉远远地盯着他, 却无法从那模糊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吉时已到,起祭!”
大巫贤喊出苍老但仍掷地有声的呼唤,那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地上,神圣莫名,围观者听到信号,立即纷纷跪下,朝榕树三叩首。
与此同时,骆离吟唱起清冷神秘的曲调,那是早已失传的神秘语言,表达了村民们对大黑天的忠诚和对来年风调雨顺的企盼,而今在他稍嫌青涩的嗓音中,反叫人感觉更加畏惧。
沈吉随大家磕完头后,依然谨慎地不敢乱动。
在骆离边唱边跳的同时,首席乐师已经更换了乐器,拿出了根平日从不示人的古笛。诡异的乐曲变得更加凄清婉转,稍停了半天的雨,又缠绵如雾地落下。
“灵蛇,灵蛇来了!”
不知是谁情不自禁低叫了句。
沈吉顺着骚动声望去,果然瞧见了眼熟的怪物,那条有壮汉腿粗细的碧绿巨蛇,自树上盘旋而下,不慌不忙地游入了人群,其所到之处,皆是压抑的惊叹和劫后余生的哭泣。
灵蛇是大黑天的化身,食人骨血长大,最终被它缠住的人,就是神明选中的引路使。不管它看中谁,信徒都要随之祭祀,送引路使前往阴阳交界之处,引领那些死者亡灵进入极乐世界。
此刻,虽没有人想被选中,但也没有人敢逃跑,愚忠的信仰就像是举不开的枷锁,哪怕偶尔有英雄敢起而反抗,也只会悲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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