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露一句:“其他的,或许说出口,我便会成为你心中极为可笑之人。”
于乐没有出言逗他,也没有笑,他若有所思,解读莫存知艰涩的神情。
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回想自己不知轻重的恶作剧,终于诧异地意识到:“我伤害你了,所以你在害怕我吗?”
害怕?莫存知恍然,自己竟然是怕他的。
并非出于对他修为或身份的畏惧,这个人就算修为低微时,也能轻易伤到他。
莫存知无法欺骗自己。
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爱这个人。
尽管是错误和谎言的开始,有些感情一旦生出就无法抹去,连想要克制都困难。
不明不白地纠缠至今,大概是莫存知一生中最糊涂的一件事。
于乐忽然主动拉住莫存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他手掌上厚厚的剑茧。
“不要怕我,你是我师兄,你比我大,比我懂更多道理,要好好教我的,对不对?”
莫存知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在重重跳动。
就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于乐只是这样和他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他就无法真正对他狠心。
抓着他的手掌,于乐柔软的嘴唇在上面亲几下,边从他手指的缝隙里看他,长长的睫毛扫来扫去。
莫存知抽回自己微痒的手掌,转而按住于乐的后脑,将他拉向自己,重重亲他。
莫存知有那么一刻想要狠狠咬伤他, 就像于乐对他做的那样。
但是触碰到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他又不忍粗暴对待,不想在上面留下伤痕。
手臂上缠着带刺的花, 即便双手被扎得鲜血淋漓, 也不忍心去责怪那刺伤人。
只怪自己为什么要爱上花朵娇艳, 为什么被吸引,牵绊住脚步无法挣脱。
为什么明明感到痛也不能放手,反而要更紧地握住。
莫存知的动作很重, 但并不粗暴, 在两人之中, 更加粗暴的那一个是于乐。
他是个纯粹的享乐主义, 在莫存知这里感受到愉悦了就不想放开他。
又像个不曾被驯服的野生动物,高兴了不高兴了都会在莫存知身上留下不轻不重的伤痕。抓痕、咬痕尤其多。
由莫存知开始的这一场厮缠并没有继续,在颠倒之前, 莫存知就克制地停下动作。
嗓音嘶哑说:“该走了。”
于乐只好跟着他,不情不愿地舔舔自己湿润的唇:“大师兄,你这么急着离开这里吗?”
莫存知不急。他能十年如一日地在寒崖峰上修炼,能待在后山禁地竹林下磨剑问心一年,自然不会在意被困在这里。
“若你没有失去记忆,此时定会急着离开。”莫存知说。
他的侧脸掉了几缕碎发,长眉总是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仿佛永远带着心事。
他深知于乐为了成为魔界之主都做了些什么,牺牲放弃了什么。
花费那么多心力才走到这一步, 外面不知是什么情况,如今他被困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如果小师弟记得一切, 此刻应该才是最着急离开的那一个。
于乐知晓剧情,一个月一到立刻就能出去, 而他只要彻底吸收谢阙的伪魔丹,自此就是仙魔两道最强,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莫存知不知道,所以他才焦急担忧。是为他在担忧。
于乐早就知道大师兄爱他,但今日才发现,大师兄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爱他一些。
莫存知往前走着,忽然感觉手中一暖。他的手被于乐抓住,牢牢牵着。
“师兄,我才不急。”于乐笑盈盈地,将他拖住,“如果真的很急,我肯定会想起来,想不起来就说明没什么好急的。”
他细腻的手指缓缓揉捏莫存知宽大的手掌,以及他筋骨分明的手指。
莫存知想要松开,但他轻轻巧巧就把自己的手嵌进去,和他的严丝合缝地握着。
“我觉得和师兄待在这里很开心,想要多待几天。”发现自己把猎物吓到的猎人,语气柔软地哄骗。
“倘若你还记得,便不会说这种话。”莫存知说。
于乐:“啧。”
他开始考虑如果现在对大师兄说“嗨大师兄我其实又是骗你的,我根本没失忆什么都记得”,大师兄会不会气到一个人跑掉。
犹豫再三,于乐还是没说,决定先拖着。
他虽然脑子一转就是些歪门邪道的阴谋诡计,擅长让人生不如死地活,但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比如不擅长捋顺大师兄打结的死脑筋。
他有心哄人,收敛了几分自己往日肆无忌惮的脾气,两人接下来待在秘境中的日子过的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谐。
每天休息时,于乐都靠在莫存知怀里休憩。枕着他的胳膊、肩膀或是胸膛。
莫存知也不再拒绝,会主动把他抱在怀里。
于乐在缓慢吸收谢阙的伪魔丹,身体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他满嘴甜言蜜语,半哄半骗地勾着大师兄做些快乐的事,不好的时候,全身疼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时候,就是莫存知最主动的时候,他不会再去掩饰自己的关切和担忧,将于乐禁锢在怀中,不让他因为受不了折磨而伤害自己。
忍过最难受,虚弱失力的时候,莫存知便会抱着他在水潭边,打湿帕子,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于乐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凝聚力气在他下巴上啄吻一下。
莫存知一顿,继续为他擦拭额上冷汗,拇指理过他脸颊粘着的头发。
“不要乱动。”
他用这种话来掩饰自己心口的涌动。
用手帕遮盖住于乐的双眼,不让他再用那种明艳潋滟的目光凝视自己。
这样望着他,他会忍不住相信于乐说的那些话。
于乐被遮住视线,张嘴咬住帕子一角。
“放开。”莫存知虚虚扯了两下,于乐不放,咬着帕子笑。
莫存知眼神略深,指尖触碰到他的唇,让他松开牙齿。
于乐松开帕子,转而轻咬住他的手指,舌尖在他手指上轻触缠绕。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转眼间,两人就在地上缠作一团。
在这个秘境里,他们日夜相处,一刻不离,是远比在寒崖峰上更加亲密的一段时光。
莫存知抱着怀里的人,会有种异样的错觉,觉得这是从他身体里分离出的一个人,否则怎么会这样的熟悉亲密。
但他又很清楚,此时的亲密不过是短暂的,像水中的明月。
能掬起的只是它的影子,是一个假象和谎言。
随着于乐身体的逐渐好转,他身上的气势与魔力波动都越来越强。
但他还是动不动就装作脸色一白,喊着师兄我难受,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莫存知身上接受抚慰。
骗出习惯后,良心没有一点会痛。
一月之期终于还是到了,秘境发生波动时,莫存知立刻注意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和于乐一同离开这里。
这里的出口距离魔宫不远,夜原城的喧嚣听得清清楚楚。
魔宫之主谢阙被于乐杀死,于乐又消失一个月,整个魔宫和夜原城都乱成一团。
在漆黑的夜色中,夜原城燃着通天的火光,到处厮杀吵闹。
“哎呀,外面可真热闹。”于乐牵着莫存知的手,事不关己地感叹。
莫存知松开他的手:“去吧。”
于乐眨眼:“去哪?”
莫存知静谧的眼神平静而了然一切:“去处理你应该做的事,你已经成为魔道之主了,不是吗。”
于乐:“……”
莫存知:“我知晓你在骗我,你没有失去记忆。”
最开始他确实相信了。但是后来他们翻云覆雨的时候,于乐迷糊中笑着喊了他大师兄。
他分明只说过他是师兄,何时说过他是大师兄呢。
那时他便知道,于乐根本没有失忆,他只是又在骗他。
发现这一点后,莫存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可能内心早就有猜测与怀疑。
于乐为什么要骗他失忆,或许是因为有趣?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毕竟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但既然离开那里,于乐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必再拿他取乐。
于乐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与面无表情的莫存知对视片刻,略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猛然拽住莫存知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你又在乱想什么?我……”
“尊主!”笑娘和苏玉钩不知从哪里出现,看见于乐,喜出望外喊道。
“尊主您终于出现了!属下已经在此等候许久!”
早在去攻打魔宫之前,于乐就和他们交代过,他或许会消失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才会露面。
这段时间,笑娘两人待在夜原城等待,心里焦灼不定,因为畏惧于乐,也不敢像极乐国其他那些魔将一样闹事,乖乖按捺等候。
注意到于乐的修为更加高深莫测,两人都是喜上眉梢。
但于乐冷冷回头说道:“滚开。”
激动之下的两人这才注意到气氛不对,忙眼观鼻鼻观心退到一边。
于乐表情沉了一会儿,忽然又换上笑容,松开莫存知的衣襟,搂着他的脖子轻哄:“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骗大师兄了,就不要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待处理完这些,我还要和大师兄举办结契大典呢。大师兄现在就先别和我闹脾气了,嗯?”
莫存知只说:“去做你该做的事。”
于乐见他态度冷淡,与在秘境里截然不同,一时有些恼怒。
他心情不好,转身去处理那些夜原城内放肆捣乱的魔族魔修时,下手比从前更狠。
没过多久,那些从前在于乐麾下,不在于乐麾下的魔将们,全都被抓或被杀,一个个乖乖伏在他脚下。
不管是那些觉得他死了,想要趁机从魔宫分一杯羹的,还是没脑子只知道在夜原城享乐烧杀抢掠的,于乐统统一视同仁。
——谁让他瞧着不爽,就处理谁。不问身份,不问缘由。
反正这里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他自己。
一番杀鸡儆猴结束,夜原城与附近的城池全都安静下来。
于乐回头去找莫存知,没见到他人,还以为他跑了。
仔细感受一番,在夜原城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他。
莫存知手持长剑,刚杀了一位之前在夜原城大肆炼人丹,想要趁乱逃跑的魔修。
于乐扬起笑容:“还以为大师兄走了,原来在这帮我处理事情呢。”
莫存知拭剑收剑,说:“我还能去哪里?”
他神情淡淡,腥气的风卷过长发,看起来有些孤寂。
于乐上前搭着他的肩,仰头亲上他的脸颊,重重胡乱地亲了几十下,连他的鼻子和脸颊都轻轻咬了好几下。
莫存知冷淡的表情都险些给他亲裂了,侧脸避开,有些狼狈说:“做什么?”
于乐抱怨:“我是骗你失忆了,但其他的又没骗你,你这么委屈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发脾气比你厉害多了。在秘境后面十几天,我不是一直在哄你吗?我都没这么哄过我哥。”
他不讲道理地说:“你不能发脾气,让我发!”
莫存知:“……”
第147章 于乐41
“尊主, 如今共有一百三十位玄丹修为的魔将在夜原城等待调遣,九欲境魔修共十九位……”
于乐坐在代表魔宫之主的位置上,听下属给他汇报情况。
于乐很随意地给出指示, 重新划分魔道的城池, 分派不同的魔将驻守, 还有,定下属于他的,新魔主的规矩。
在魔道之中当老大最好的一点就是, 只要你有强大的武力值, 那么不论你想要做什么, 想要将下辖的地域变成什么模样, 都不会有任何阻碍。
在这里,修为就是一切的道理。
不像在仙道,修为之外更要好名声、高资历。不管做什么都要遵守普世规则, 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文明与礼仪的世界。
与之相比,魔道就是个未开化的黑暗森林。
这座森林会变成什么模样,全都依赖于这里的“百兽之王”是什么模样。
魔道中从未有过于乐这样的魔道之主,他非善非恶,自有一套奇怪的底线,大部分时候又表现得百无禁忌, 让人看不透,摸不准。
但在他上位后, 魔道以飞快的速度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一个无比自由,又怪异的国度。
夜原城的大街小巷里, 最近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看见小孩子在跑。
就连从前住在夜原城的魔修们,都不知道原来这座城里的魔族幼崽竟然有这么多, 因为他们从前都是躲藏起来的。
有修炼邪法的魔修,看着那些小孩禁不住露出眼馋的神色,却都不敢动手。
无他,因为新的魔道之主不允许。
这位过分年轻又过分强大的新尊主,不在乎魔族魔修自相残杀,却放出话来不允许杀害幼小的魔族。
敢于忤逆他的魔族都变成“饲料”,分给那些过去躲藏在阴暗处的幼崽们,成为他们的养料了,谁还敢轻举妄动。
街上不仅小孩多,女子也多。
笑娘跟在于乐身边,一路晋升,如今魔道之中无人不晓,她手底下那些干弟弟干妹妹,把在极乐国的作风搬到夜原城,满大街的脂粉香。
莫存知走在这样的夜原城街道上,差点以为自己是走进了什么红粉长街。
“底下的好哥哥,要不要上来坐坐,姐妹们请你喝酒!”
听到路边楼上传来的娇笑调戏,莫存知抬头看去。
楼上两位女子看清他的脸,骤然吓得惊叫:“是王后!”
她们啪地关了窗,还惊魂未定嚷嚷:“怎么是王后!早知是他我怎么敢说这话!”
“他今日怎么不穿那身黑衣了,惹得我都没能一眼认出来!”
这一声“王后”喊出来,整条街都安静不少。
那些花枝招展,衣着裸露的男女魔修,全都不着痕迹地拉上衣领,离开他的视线。
当然最惊慌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正在做些或者刚做完一些伤天害理事情的魔修。
一个个怕自己身上血腥味被嗅到,飞快逃离此处,免得被这个王后抓到杀掉。
于是这条街上还敢正常走路的,就只剩下那些小孩。
被避如蛇蝎的莫存知:“……”
要问夜原城里的魔族们最怕的是谁,当今魔主只能排第二,排第一的是他亲口承认的王后。
这位王后出身仙道宗门,是个杀魔不眨眼的狠角色,一身锄强扶弱的仙道毛病。
据说他时常在夜原城里徘徊,但凡看到了欺压弱小杀害无辜之事,就会上前替天行道。
据说他还能看穿魔族有没有干过坏事,做过坏事的人都逃不过他的剑。
可这夜原城里,谁没干过坏事,被这样一个人抓住了,哪有好下场。
最重要的是,魔主疼爱王后,对他百依百顺,王后别说在城里杀几个魔修,就是杀得再多,魔主也不会责怪他。
犯到魔主手里,他若是高兴,兴许能留你一条命,但犯到王后手里,光瞧着他那张脸,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手软。
“恶毒王后”,俨然已经成为了魔道之中的恶霸角色。
莫存知也不知道这些流言怎么会越来越离谱,他杀的那几个魔修都是事出有因。其中还有不知他身份,想要杀他修炼的魔修。
可惜这里没人会听他解释,莫存知也不会去解释。
他带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走到隔壁街的一家点心铺子门口。
那铺子的老板娘呵欠连天,正在开门,嘴里和姐妹聊天,恰好聊的正是他。
“你刚来这里不知道,若是看到那个善妒的王后可要赶紧躲,小心被他一剑砍杀了!”
“听说有个修魅惑之术的姐妹,长得美貌,在魔宫伺候时想要勾引尊主,不慎被王后发现,死得可惨了!”
“该不会是王后嫉妒她的美貌,故意杀她的吧!”
“你去外面看看,现在那些长得好看的女子,见了他连一块肉都不敢露,就怕他看了不爽给一剑削了!”
老板娘面容妖冶,扶着门说,“所以啊,有这个王后在,咱们就别想攀附尊主了。”
莫存知沉默站在店铺门口,没有走进去。
他不知道传言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没杀过什么勾引于乐的女修,倒是不久前王宫中有个男侍试图对他用魅惑之术,被处死了。
“谁要是觊觎大师兄,我就杀了谁。”
莫存知想起当时笑得满身杀气的于乐,踩着满地的血,回头看他一眼:
“你是独属于我的。”
于是那之后,莫存知这个“王后”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侍女和侍从都没了。
虽然他也并不需要。
老板娘说完往外看了眼,看清莫存知容貌,脸上神情凝固一瞬,突然间惊恐地关上门,牢牢拴住,很快屋内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快!逃命去!被王后听到了!”
莫存知:“……”
他回到魔宫,于乐还在床上没起来,从床帐里伸出一只手:“我的点心呢?”
“没买到。”莫存知说。
那只手垂下去,上面红色的吻痕像一串梅花。
“怎么会没买到,不会是被大师兄吓跑了吧?你今日特地穿着青衣都被认出来了吗。”
莫存知:“……店没开门。”
那只手笃笃点着床上的雕花,传出一阵闷笑。
他拉开床帐,露出一张桃花般的脸:“真的?大师兄也会骗人了?”
莫存知起身往外走:“我去西殿看看。”
身后一阵脚步声,于乐也掀开床帐跟了上来。
他背着手说:“没想到大师兄还挺喜欢孩子。”
莫存知前些日子救回来几个小孩,因为伤得太重无处可去,就被他暂时安置在魔宫的西殿。
这段时间,他隔两日就会去看一眼。
“他们伤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放生算了。”于乐说道,“我都放出话来,不许动城里的小孩,他们出去也不会再遇到危险。”
莫存知不由看了他一眼。
于乐不许魔族伤害幼崽这一条,是因为他数次救回那些魔族小孩。
因为他介意,于乐才定下这规矩。
即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想起这事,莫存知还是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那群孩子中有两个很有悟性,适合习剑。”莫存知说。
魔族到底不是人,很多都管生不管养,只有那些能躲过各种迫害的幼崽,才能在厮杀中存活下来。
导致这群小孩小小年纪就有一身杀气和戾气,若不好好教导,日后也是为祸一方。
于乐表情奇怪:“大师兄难道是想收徒?”
莫存知:“未尝不可。”
他如今看过的魔族多了,觉得他们也不是天生坏种,想试试若是好生引导,能不能改变。
“不行。”于乐抓住大师兄的手,一本正经劝说,“如果你收他们为徒,悉心教导,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喜欢上你。”
“胡言乱语,怎会有人喜欢上自己的师父。”莫存知皱眉,“只是习剑而已。”
“唉,大师兄当初教我习剑,我就喜欢大师兄了。”于乐说。
莫存知:“……”
于乐忍笑:“反正收徒就是不行。”
他捏着莫存知的手指:“大师兄无聊的话,出去找几个坏透的魔修杀一杀好了。”
找几个魔修杀一杀?莫存知问:“你可知外面关于我的流言?”
于乐露出无辜的神色:“嗯,流言啊,大师兄那些流言和我没有关系。”
至少大部分都和他没关系。
他抬手勾住莫存知的腰:“反正大师兄又不在乎什么流言。”
“王后恶名传遍魔道不好吗,以后人人都敬畏你。”
“是你做的。”莫存知确信。
于乐懒得否认:“那就当是我做的,谁叫大师兄不肯答应举行结契大典,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介绍也不错。”
被他折腾久了,大师兄也没有从前那么容易露出破绽,于乐看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
“如何,大师兄还是不肯答应与我举行结契大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问,但每一次问都是如此语气随意,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莫存知不知他是否又是心血来潮,暗叹:“你若想办,便办吧。”
“王后”终于松口,推迟了两个月的结契大典热热闹闹地办起来。
于乐拿着一件华丽红裙展示给莫存知看:“大师兄喜欢这嫁衣吗?”
莫存知看过后没什么反应,于乐奇怪,若有所思地丢下裙子。
还以为大师兄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不愿意穿嫁衣,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他琢磨半晌,终于一拍掌:“我知道了!”
大婚那日,莫存知没等到自己的“嫁衣”,反而被于乐带着离开了张灯结彩的魔宫。
“不是结契大典?”莫存知问。
于乐说道:“大典让他们办着,我带你去其他地方成婚,放心,定然让你满意。”
莫存知看到他狐狸一样的笑眼就感觉不妙:“去哪里?”
“哈哈哈,你跟我来就是了!”于乐拉着他。
莫存知鬼迷心窍地被他带着离开魔道,看到五岳仙门熟悉的山门后才骤然回神。
于乐自信地说:“如何,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莫存知:“……”
他二话不说,强行捞起于乐转身就走。
于乐还奇怪:“为什么要走,你不肯答应难道不是想要在从小长大的宗门举办婚礼吗,我还可以带你去给你师父敬茶呢。”
莫存知怀疑他会把师门上下全都揍一遍,然后把他们绑起来灌茶。
夜色中, 两道影子出现在五岳仙门内,白霏霜的松溪居。
“大师兄不想去给掌门敬茶就算了,刚好我也不想见, 但既然都来了, 你我今日大婚, 总不能不请师姐喝一杯喜酒吧。”
因为于乐这一番话,莫存知还是陪他来到这里。
过去的宗门,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归处, 曾经熟悉的地方, 都变得陌生起来。
身为魔道中人, 夜半悄然而来, 莫存知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他看向作为魔道之主的于乐,见他从容的好像这就是他的地盘,没有半点心虚。
“师姐, 师姐?我来看你了。”于乐喊了两声,有些郁闷地回头说,“师姐好像不在。”
莫存知不知是该遗憾还是庆幸:“既然不在,那便离开吧。”
却听于乐说:“既然来一趟,怎么好就这么回去。”
莫存知立刻攥住他的手腕,怕他要在这里大闹一番,沉声告诫:“不可乱来。”
于乐笑嘻嘻:“怕什么, 这里是你我的娘家,我还能在这里杀人吗。”
莫存知:“……”
于乐也没想做什么, 他只是找师姐扑了个空,准备再去探望一下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师兄孟卿。
莫存知想起这位孟师弟为人, 他哪怕接受不了于乐的身份,应该也不至于在看到他的时候马上就刀剑相对。
因此他不曾阻拦, 谁知两人去到孟卿的小药峰,又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师姐和师兄都不在。”于乐摸着下巴纳闷。
“走,找个人问问。”
也不必他们特地去寻人问,正有弟子在谈论这事。
“商山谢家真是令人唏嘘,短短时日,就能颓败至此,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定然可以,我们霏霜师姐和孟卿师兄不是都去谢家帮忙了吗?一定能找出作祟的妖孽。”
“我猜是魔修作祟,要是大师兄还在……”
“慎言!若被听到,你就要被教训了!”
商山谢家,就是谢阙和谢集谢循三兄弟的那个谢家,听起来他们遇到了些麻烦,师姐和师兄都去谢家帮忙了。
“走,大师兄,我们也去瞧瞧热闹。”于乐拉着莫存知要走。
莫存知早有预料:“结契大典,不办了?”
于乐连想都没想:“去谢家办。”
他们结契大典,去谢家办,像什么话。
莫存知无声叹息。他早就知道,小师弟说要与他成婚,也是儿戏。
商山谢家,早就没了从前风光,门前车马寥落,黑色的高屋阔府像是重病支离,强撑着的老人。
随处可见且新旧不一的白幡纸钱,显示出这里最近死了不止一个人。
于乐瞧见这一幕,第一句话是:“这地方好像不太适合成婚。”
莫存知对这里比他熟悉,当初和谢集还是好友时,曾来过这里几次。所以他的感觉更深刻,谢家是真的要没落了。
他们连五岳仙门都能进,更别提谢家,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以于乐修为,很快就找到了白霏霜和孟卿二人。
他们在一个客房里议事,谈过谢家遇到的麻烦之后,忽然不约而同聊起了大师兄和小师弟。
“听说魔道那边,小师弟已经成为新的魔道之主,还特地举办了隆重的结契大典,要与大师兄结为道侣。”
“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可惜,竟喝不到他们的喜酒。”
窗户哐一声被推开,露出于乐笑盈盈的脸:“师姐不必遗憾,我们这不就来请你喝喜酒了吗。”
把屋内白霏霜和孟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小师弟趴在窗外微笑,连大师兄也站在他身后。
两人身份不同,但看上去和从前一般无二。
白霏霜惊喜万分:“大师兄,小师弟!你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请师姐和师兄喝喜酒。”于乐翻进屋内。
“师妹,孟师弟,许久不见。”
莫存知不像于乐那么随意,白霏霜二人也仍像从前那样行礼唤他大师兄。
“看师兄过得不错,师妹甚觉安慰。”白霏霜仔细打量过大师兄的神情。
大师兄身上没有从前的孤寂与压抑,而是从未有过的平和,眼神内敛却有神,可见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