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存知一愣,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突破炼神境,到了还虚境。
方才事发突然,他都没有顾得上这件事。
压制境界不敢突破这么久,谁知竟突然间这样突破了。
莫存知心情沉重,身体则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连那种日日夜夜回响在脑海中,影响着他的“心魔”都消失不见。
但他的“心魔”如今恐怕要变成另一件事。
于乐望着大师兄僵直的背影,没有继续刺激他,而是琢磨起另一件事。
既然大师兄的魔气有用,而且那魔丹还会继续聚集魔气,他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采补对象。
看大师兄这个大受打击的样子,今后想继续采补,他就要想个办法,让大师兄心甘情愿配合他才行。
莫存知之前就是个寡言的性格, 发生了这种事,他更显沉默。
不过脑子里哪怕晴天霹雳,他还是拿着丹砂老魔的头颅尸身前往临洲仙市消榜。
这男人简直把责任两个字刻进骨头里了。
至少如今没被魔气影响导致心性大变的莫存知, 就是个无比负责的男人。
负责好啊。于乐脑子里已经转过好几种让他更加“负责”的方法。
莫存知常年除魔, 在这里记录的管事都认识他了, 照例奉承几句,将丹砂老魔的悬赏灵石送上。
又问他接下来还要去何处除魔,想为他推荐几处。
莫存知摇头, 示意不再继续揭榜。
管事倒是有些惊讶, 这位莫前辈是他见过最刻苦拼命的修士。
从前哪次不是要来回好几趟, 杀好几个魔头, 直到伤痕累累才罢休离去。
但见他这次身边竟然跟了个漂亮少年,又有些明白过来。
大抵是带晚辈或是同门师弟长见识,所以不好随心所欲。
为何是晚辈或师弟, 管事一双利眼看过不知多少人,像莫前辈这样一心修炼的修士,出现在他身边的,自然都只能是这种身份了。
管事想着,忽见莫前辈将他送上的那包灵石转手递给了身边的少年。
“你……想买些什么可以随意。”
管事暗道:想不到莫前辈看着严厉,对晚辈却很是宠爱。
那少年半点推辞没有,接过灵石看一眼, 大大方方说:“确实想买点东西,还有吗?”
管事一怔, 这少年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长辈, 甚至都不像是对师兄。
偏那沉默寡言的莫前辈,竟然一句话不说, 又掏出自己的储物袋全数给了他。
待那两人走了,管事还在啧啧称奇,猜不出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旁边一位来交任务的成熟女修笑道:“这有何可怪,那两人分明是一对双修道侣。”
她一颦一笑气质风情万种,叫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管事与她也是相熟的,想也不想便断言:“这不可能!”
“在这方面老杜你却是没我看得多了,那两人身上气机圆融,走在一处连香味都交融一处,可见不久之前才行了双修之法。”
女修信誓旦旦,“再者,你没注意到那少年脖子衣领下,还留着欢好的痕迹呢!”
这女修是修合欢之法的,管事听她此言,也半信半疑起来:“罢了罢了,不与你争论,左右也与我们无甚干系,还是不要再提,平白惹了麻烦。”
于乐随莫存知出了万市,听他说:“我们尽快回去五岳山。”
于乐对这毫无经验的大师兄是服气的。这个时候回去五岳仙门,他是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心自责,都注意不到两人现在这样,在其他人眼中有多么明显。
于乐大发慈悲,阻止道:“大师兄累吗?”
突然被小师弟关心,莫存知也没有看他,紧握着佩剑,看着远处高楼屋檐,声音紧绷:“不累。”
于乐:“可我累了,我之前都没有休息,在那里不方便,也只是稍作清理,我需要沐浴更衣再睡一觉。”
这话说得莫存知眼睛低垂,才意识到这个时候赶路回仙门有多么不妥。
“……抱歉,那便去之前的客栈……”
于乐打断:“大师兄,我走不动了,不如就住手边这家客栈。”
之前那客栈老板认识大师兄,他可不想被打趣八卦一番。想必这个大师兄更不愿意被人提起。
他可真是贴心。
进了客栈,于乐去洗漱休息,莫存知没有跟着进房间,而是拿着剑坐在客栈大堂里,垂眸不知思索些什么。
他才进境还虚境,气势惊人,就是黑沉沉一身坐在角落里,也吸引着人注意。
更何况还有那么一张无暇端丽的脸,身上气息,又添一股旖旎。
客栈中来往之人都要多看他一眼。
然他不为外物所动,端正坐着像一座雕像。
忽然间外面喧哗,一位长相秀丽的女子带着一个笑容痴傻的年轻男子走进客栈大堂。
“笑娘今日不是故意为难候掌柜,只是我出门半月,我这弟弟却惨遭毒手,变成这废人模样,凶手如今就住在此地,我定要为弟弟讨个公道!”
客栈掌柜的劝了两句,听那笑娘又说:
“我自然有办法追踪到那人,况且我这弟弟先前与那人把臂同游,不少人都曾见过,道他曾邀那人回家小住,院中仆童也亲眼所见。”
“据说是五岳仙门弟子,一身浅青锦袍,头戴凤凰银冠……”
听到此处,坐在大堂角落的莫存知抬头,锐利眼神看向大堂中央的笑娘,目光又挪向她手中抓着的那名年轻男子。
仔细一看,莫存知目光中冷色更甚。
那边笑娘还在说:“就将那人叫下来对峙一番,事情便可见分晓!”
一道剑光突然袭来,笑娘猝然间只得甩开手上的何逆,自己旋身躲避,喝道:“是谁!”
莫存知提剑走来,周围看热闹之人看出这人修为高深,纷纷避开。
笑娘柳眉倒竖,看清这人面容身形后,眼中也不由得露出惊艳之色,更有几分暗暗的垂涎。
只是莫存知冷冷一句就打散了她满腔遐思,他说道:“邪魔外道,诛之又如何。”
“此人内藏魔气,必是魔修,而你……”说罢,要刺进人心的锋利眼神凝在笑娘身上,好像要看透她的伪装。
笑娘险些大惊失色,眼前这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何逆身怀魔气!
她在魔道之中也是个人物,更认识炼器炼丹大师,得了可以隐藏自身魔气的方法,这么多年混迹仙修之中,少有人看透。
何逆作为她的“弟弟”,身上自然也有伪装。
笑娘之前采补过一个还虚境修士,都不曾被发现身份。
她仔细看面前男子,是个仙道修士,气息圆融中有一丝晦涩,笑娘只觉得似乎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莫存知举剑,很快断言:“你也是魔修。”
他对于魔修,向来有种莫名敏锐的直觉。
笑娘狡辩:“我渡江坊笑娘在此地住了几十年,周围人都认识我,你空口白牙一句便可污蔑我?还是说你与害我弟弟之人是同伙,为了包庇他才要污蔑我!”
莫存知不听她狡言,长剑已逼至笑娘面前,笑娘祭出一样灵器阻挡,口中喊道:“这便要杀人灭口了!”
盈盈目光看向周围修士们:“还请诸位相助!”
当即就有修士不忿莫存知迫害这么一位可怜女子的行径,要上前来帮忙。
笑娘眼看这些人一个二个都被那黑衣男人打出去,不禁暗骂都是些草包废物,一点用都顶不上。
她此时已然有些后悔,怎么惹上这么个杀神。
她的修为也有玄丹境,只是不擅与人正面拼杀,更擅长魅惑之术。在仙道地盘,她不敢显露魔气,与人打斗起来就更为不济。
原想逃跑,可黑衣男人封死了她所有退路,逼她不得不迎敌。
这男人处处杀招,可见是个坚定狠心之人,再不拿出实力应付,怕要死在此处。
她手中灵器瞬间布满魔气,将莫存知手中剑势挡住。
还要上来帮忙的几人见状哗然。
“魔气!”
“竟然当真是魔修!”
莫存知充耳不闻,一心要将这魔修斩杀在这里。
笑娘所在处爆发出一阵嫣红魔气,使得左右围观的修士都浑噩癫狂起来,她则趁乱逃跑。
莫存知没被影响,挥开魔气要追,忽听一声呼唤:“大师兄?”
他脚步一顿,看见小师弟靠在楼上栏杆处往下看。
他换了一身白衣,长发微润地散着,像是刚沐浴完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莫存知再要去追笑娘,耽搁了这么一会儿,便没再找到对方踪迹,不免蹙眉。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于乐走下楼来,明知故问。
笑娘逃的仓促,把何逆给丢下了,还躺在地上痴笑。
莫存知问:“你可见过此人?”
于乐:“见过,是我废的。”
莫存知:“你发现此人是魔修,为何不斩杀,反倒留他性命。”
于乐一脸天真清澈:“我不愿杀人。”
他特意用仙道修士的手段处理了何逆,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还将何逆身上的东西都带着,就是为了引他背后的笑娘来相见,好借她打探魔道之中的消息。
谁想人是出现了,差点被大师兄打死。
莫存知想起小师弟在五岳仙门内修炼,最多也就和人争斗,恐怕还不习惯外界拼杀残酷。
“下次不可再心慈手软。”莫存知告诫道,一道剑气解决了何逆。
他想起方才逃走那个魔修,担心她要回来报复,又叮嘱于乐,“不要离我太远。”
“好,不过我要去买东西,大师兄难道也要跟着我一起?”
“你要买何物?”
于乐语气随意:“也没什么,就是之前答应给霜师姐送一只灵兽青狐,想去看看这里的灵兽卖场有没有合适的。”
莫存知沉默,望着小师弟的脸,许久才淡淡低声道:“何必如此讥讽于我。”
于乐满脸虚假的惊讶:“我如何是在讥讽大师兄了?”
“你爱慕师妹,恨怪我对你做下这种事。”莫存知说。
于乐观察他神情,手指背在身后轻点,颇觉有趣说:“大师兄似乎只考虑了我的心思,全不在乎自己心意。”
他分明才是那个喜欢自己师妹的人。
莫存知不言。
于乐了然一笑,随即哀叹:“我虽心底爱慕师姐,可也知晓师姐一心向道,我们并无可能,我不过想对他好罢了。”
他说的不走心,可莫存知听得神情复杂。
于乐故意问:“大师兄可还要与我一同去?”
“去。”就是现在心绪再复杂,莫存知也不可能放他一人在有危险的时候乱走。
于乐不意外地哦一声,忽而凑近莫存知说:“那大师兄先去清洗一番吧。难道没人告诉大师兄,你身上一股明显的……气味吗?”
他中间那几个字说得很轻,但用词露骨得让莫存知招架不住。
于乐看他僵着,后退一步善解人意道:“大师兄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然而这个说要等他的人,等他一上楼,就直接离开了客栈。
于乐没有去什么灵兽卖场,独自走在河边。
体内魔丹感应到什么,于乐停下脚步看向河边一颗大垂柳。
“笑娘可愿出来和我聊一聊?”
第118章 于乐12
他耐心等了片刻, 也不见人出来,轻笑一声:“笑娘在魔道之中也是个人物,现在不敢露面, 难道是怕了吗?”
笑娘心中惊疑, 不知道这么个小修士怎么能察觉到自己所在, 再三确认那个黑衣男子不在附近,才现身柳树下。
“就是你,害了我那可怜的干弟弟?”笑娘看这少年桃花般的容貌, 语气里的问责都成了嗔怪。
“笑娘也不缺这么一个修为低微资质一般的‘弟弟’吧?”于乐说。
笑娘修的采补之法, 她的“干弟弟”遍布各处, 其实都不过是她养的炉鼎, 最后一身修为精华还是要被她采补。
“我是不缺,但培养这一个弟弟也叫我耗费了许多资源,我损失了这些, 便要有人赔我。不如你来当我的新弟弟,笑娘一定对你珍爱百倍。”
笑娘一见他,就觉得他定然体质纯净,好好培养也是个可塑之才。
甚至想着,他既然敢孤身前来,不如就将他掳走,带回魔道去。
她越发巧笑嫣然, 秀丽的面容上带着蛊惑之意,靠近那少年。
忽听少年又笑了:“当弟弟吗?若能助我修行, 给姐姐当弟弟我当然也是愿意的。”
两人近在咫尺,笑娘只觉得少年面容带笑, 那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温柔中带着一丝邪气, 若非她年纪不小,恐怕要被他看得脸红心跳。
蓄势待发的手被人按住,笑娘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身体内的魔气也要被人吸取一般蠢蠢欲动。
她猛然回神,面露惊色:“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用我的采补之法!你不是仙道修士!”
仙道修士修灵气,怎么会引动她体内魔气,这少年分明也是个魔修!
可她却半点看不出他身上有魔气,任是如何看,也只能看出他仙道修士的炼神境初期修为。
这一切都让面前少年更加神秘莫测,还有那个定住她的力量,笑娘感觉到他的威胁警告,不敢再轻举妄动。
见笑娘脸上露出惊疑恐惧之色,于乐放开她:“笑娘安心,我不想伤你,若我有恶意,直接吸取你的魔气就是。”
这自然是假话,如果可以他当然会吸取,刚才是用定阳环和魔丹吓唬她而已。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只能是吓唬。
“我只是想和笑娘聊聊魔道如今的情况,笑娘在此地住了几十年,近期却要离去,莫非魔道如今有什么变化?”
笑娘听他问起这个,更加惊奇。
他怎么对魔道情况这么关心,莫非这皮囊之下,是个什么老魔头夺舍不成?
她是个识时务的,心内盘算,告诉他也没什么损失,不如先交好。
“唉,说来我当年被迫离开魔道,就是因为魔道之主长阙失踪,魔道之内势力混战,怕被牵连。”
“魔道乱战了几十年,魔宫长老一直在寻找长阙尊主踪迹,感应到尊主在某处无法脱困。可前些时日听说尊主魂焰黯淡,像是受了重伤,失去了本源力量。”
“魔道自然要另择新主,此等盛会,我们这些流落在外的魔修自然也不能错过……”
这事竟然还和他有关。
于乐微笑听着,又向笑娘询问了魔道各个势力的情况。
笑娘也老实说了,只是言语中不乏试探。
“不知你是因何缘故在仙门之中当一个小小弟子,但如今魔道形势翻天覆地,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回归魔道?”
于乐只说:“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去的。”
他问过这些,又说:“笑娘在临洲仙市这么久,应当知道一些地下黑市吧?”
“这自然是知道的,你想买什么,我都可以作陪。”笑娘柔声细语。
于乐:“噢,这倒是不必,我那师兄恐怕快找过来了。”
从笑娘那里拿了临洲仙市一些地下黑市、隐秘的交易场所地址和进入方式,于乐便离开湖边,走向大街。
莫存知四处寻他,好不容易寻到他踪迹,见他正在一个小摊边看人家卖的药草。
“为何独自出门?”莫存知很不赞同说。
于乐回头一看,悠悠道:“身上不舒服,突然不想看见大师兄,就避开师兄自己出门了,这很难理解吗?”
莫存知:“……”
他一时无言,教导的话语也无法再说出口,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他从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人,心思难以捉摸又善变,一时好似不把那事放在心上,可突然间又会软绵绵一句话刺人心肺,让人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
莫存知半晌问:“灵兽,是否还要去看?”
于乐:“已经看过了,没有合适的,还是下次我自己去捉吧。”
回去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莫存知再要回去山门,于乐没有再推三阻四,直接与他一同回去。
两人结伴离开临洲仙市,隐匿在附近跟着于乐,想看他要做些什么的笑娘气愤咬牙,直道这人谨慎狡猾。
但也无可奈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只得先行遁走。
之前在客栈那一闹,她已经不能在此地多留了。
于乐两人回到五岳仙门,莫存知回身想和他再说些什么,于乐摆摆手,一脸寻常说:“我这就回去了,大师兄自便吧。”
人已经飘然远去。
他一回来,亲师兄孟卿和关心他的霏霜师姐都知晓了。
白霏霜心中觉得奇怪,往次大师兄下山除魔历练都要一两个月,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说,莫非是带着小师弟,两人闹了矛盾,才提前回来了?
大师兄修为高深,经验丰富,自然是吃不了亏的。
她就怕小师弟性子娇气,又没有经验,在外面被大师兄不留情面地给教训了。
白霏霜放下自己的阵法研究,来探望小师弟。
看他气色还好,神情也没有异样,就问:“羽瑞,你这次下山,和大师兄相处如何?”
于乐笑眯眯说:“我和大师兄深入交流之后,尽释前嫌,如今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大师兄还增了我许多灵石花用呢。”
他说的这么好,白霏霜反而不太敢相信。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身寒意的大师兄突然来访。
这是莫存知第一次来到于乐的梧桐院。他看到师妹也在此地,还和于乐言笑晏晏,亲密说话,脚步微顿。
见两人都看过来,莫存知走上前去。
“大师兄。”两人一同与他打招呼。
莫存知目光落在于乐面庞上,他发现小师弟在师妹面前时,对他的态度都装的格外真诚尊敬。
白霏霜发现师兄突破,高兴道喜,还送上了一件小礼。
莫存知谢过师妹,取出一个储物袋,放到于乐面前,措辞:“这有一些……你或许能用得上的东西。”
也就这么冷硬又干巴巴的一句,说完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
白霏霜惊愕,这下不得不相信大师兄和小师弟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她大师兄,会主动给人送礼物了!
她没看大师兄给小师弟送了什么,只是欣慰地叮嘱了小师弟两句,要和大师兄好好相处,然后就回去了自己的松溪居继续研究阵法。
于乐打开那储物袋,发现里面有数不清的灵石,各种灵器、丹药、千年灵药、护身的阵盘等等,应有尽有。
怕是把大半身家都给他了。
就因为和他睡了一觉?
这么好占便宜的话,他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于乐收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接下来的日子,他频繁出入书阁。
从前原身不喜欢读书,鲜少来这里,于乐来了之后,几乎把各类书籍都囫囵翻过一遍。
这些日子,但凡出门,就能听到众位同门议论大师兄。
说他年纪如此轻就成了还虚境修士,胜过历代弟子,就连如今的掌门,年轻时修行也没有他这么快。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酸话。
“大师兄虽然修为高深,但为人实在冷漠无情,从不亲近我等师弟师妹,那寒崖峰闲人免入,就是想向他讨教都不得其门而入。”
太过优秀,招人嫉恨,又高高在上,和同门都不亲密,后来才会遭人陷害,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
造成这种结果的,不只是因为莫存知性情冷硬,还有他的好师傅故意为之。
因为知晓他仙魔之子的身份,认定他从根源就会坏,所以不让他和同门多接触。
这个掌门也有些可笑。
于乐在书阁待了一个月,又在某日独自下山,再度去了临洲仙市。
这一次,他就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要去黑市买一些特殊之物。
没用笑娘给他的那些渠道,但这些黑市都有共通之处,于乐试探一番就找到了好几个类似的地方。
他换一身黑袍,遮住身形和脸,在这些黑市里游荡几日,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准备一番,他又回了五岳仙门。
这次回来,于乐直奔莫存知的寒崖峰。
原身也从未来过这里,只在山下徘徊过。
这峰像一柄长剑,高而险,底下黑石遍布,上方白雪覆盖,没有一丝生机。
峰上有剑意结界,不经允许不得而入。
于乐往山上走,扣响结界。
此地主人感知到了拜访的客人身份,结界无声敞开。
于乐顶着罡风走上峰顶,看到了在冰天雪地中修炼的莫存知。
大师兄好像又找回了从前的冷静,看向他时波澜不惊问:“何事?”
于乐走到他面前说:“大师兄,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莫存知等着他的回答。
他这一月来,日夜都坐在这里,那些心境上的裂缝和动摇,好似都被冰封冻住。
然后他听面前的小师弟说:“我怀孕了。”
莫存知没反应,于是面前的小师弟贴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
“荒谬。”莫存知神色不动,“你想让我做什么,尽可以说,不必耍这些小心思。”
“或者,你只是来消遣耍弄我。”
于乐扯扯嘴角:“大师兄知道我的家族曾有一丝上古凰族血脉。凤为阳,凰为阴,上古之族孕育生命,不关男女只关阴阳。”
“我家族还未覆灭之前,族中曾有男子有孕的记载,只是不为人知。”
“我也不敢置信,只是我腹内确确实实多了一个生命。”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些消沉疲惫的神色,“大师兄若不信,觉得我在信口胡言,可自行一观。”
白皙的手腕搭在面前,莫存知一动不动,还是伸出了手。
灵气钻进于乐身体里,来到腹部,探到一个浑圆之物,内里有生命般搏动。
于乐看到大师兄的表情,心里狂笑,脸上还不能泄露分毫,一张脸苍白问:“大师兄可探清楚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存知气息微微动荡。
于乐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语气不好:“大师兄感觉到了吗,它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那是当然,毕竟被他藏在“胎”中的魔丹,是从莫存知亲叔叔身上取的,和他货真价实的血脉相连。
莫存知倏然收手, 竟然有些不敢碰面前的小师弟,僵硬的手指都显出无措。
于乐快被他控制不住的震撼笑死了,忍得浑身轻轻颤抖。
谁能想到大师兄还能露出这种表情啊。
他深深吸气, 好似烦恼般低头说:“我不敢让师兄他们知道, 自己悄悄下山找医师看了, 都说是有孕,不知该怎么办,才来找大师兄。”
“你……”莫存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低沉沙哑问, “你想如何。”
“我想留下它。”于乐缓缓说, 语气伤感, “我幼时家族覆灭,只剩我一个人,被师父带到五岳仙门, 我想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话听起来是在说自己,实则是在说莫存知。
于乐看过系统给的反派生平,他一生就是一个悲剧。
最初被师父控制,后来被魔气控制,做下无数恶事,心性大变,彻底堕落。
但仔细剖析这个人, 他一生在寻求的也不过是最寻常的爱和认同。
向视作父亲的师父寻求、向从小陪伴的师妹寻求、向唯一对他展现友好的好友寻求、向真正和他血缘相亲的叔叔长阙寻求……
然而无人救他,他一直在被怀疑, 被放弃。
这样的莫存知,他表面看上去再冷硬无情, 内心也全是弱点。
他必然是无比渴望着亲缘上的牵绊。
这也是于乐选择假装怀孕的原因之一。
他固然可以利用愧疚,让莫存知为他退让, 但愧疚容易消磨,他也不信一时愧疚能利用莫存知多久。
可他们之间一旦有了更深的牵绊又不同了。
“大师兄呢,大师兄是否想要这个孩子?”于乐明知故问。
果然莫存知在沉默过后,说:“我会负责。”
于乐唇角一勾。
他抬起头直视莫存知:“大师兄,我可以住到寒崖峰吗?就说这段时间大师兄教导我修行。”
“我不想被人知道有孕的事。”于乐露出局促沮丧的神色,嘟囔,“毕竟男子有孕,前所未闻,我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奇闻异事。”
他这样嘟囔的样子像个孩子,显得非常年少,让莫存知一下想起他的年纪,更觉得不自在。
做出让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能理解小师弟的想法,但……“你连孟卿师弟都不愿告诉?他是丹师,你之后若有什么事,或许他能助你。”
“以后真有什么事再告诉他吧,现在我不想说。”于乐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疑惑地问莫存知,“大师兄难道就不怕人知道吗?”
“既已做下,自当面对。”莫存知道。
这男人向来如此,为自己的任何言行负责,固执坚韧,不愿被痛苦和负面的情绪打倒。
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命运越喜欢为他加诸痛苦,直到将他彻底击毁。
我帮你躲开命运的劫难,作为交换,从此以后你的劫难就是我了。于乐暗道。
不过他看到莫存知冷静的样子就难受,很想让他端不住这份冷静。
所以于乐忽然又凑近莫存知,神神秘秘说:“大师兄,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莫存知心里一跳,他看到小师弟这样,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事。”
他不自觉的警惕被于乐看在眼里,眼里就有一点笑意,他不得不垂下眼帘,假装自己不好意思说:
“我以男子之身孕育,和寻常女子怀孕不同,乃是取身上阴气滋养生胎,在孕育的过程中,还经常需要阳气补充,所以,还要劳烦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