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风雪乡直接问,“那最后一卷玉书找到了归谁?”
“我们是请风九爷压阵,如果九爷在墓中出力更多,那东西自然归九爷保管。”黄玉人放低姿态,诚意十足地说。
忽而又话音一转:“只是,我们危事局也希望能将玉书研究一番。如果风九爷愿意让危事局研究玉书,不仅最后这一卷,就是危事局手中四卷也都可以送给九爷!”
“你们危事局竟然这么大方。”于实走过来,站在风雪乡身旁。
风雪乡原来正观察着辛流黄玉人两人,看于实过来,把架起来的一条腿放下,当即就要起身让他坐。
这个私密的小会客厅只有相对的两处椅子,长椅让辛流两人坐了,风雪乡单独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于实按着他的肩没让他起身,就站在旁边说话。
黄玉人多看他两眼,态度还是那么和气:“那是自然,我们危事局和南地四大家向来是合作关系,我们还希望日后能和风家多多来往互助。”
只是瞧着两人动作,她眼里有种轻佻的打量。
“不知道吴先生是否能代表危事局做出这种决定?”于实问。
黄玉人自得一笑:“我虽年轻,现在也身居副局长一职,说话自然是算的。而且九爷这般厉害,谁又敢背约得罪九爷呢?”
她现在当然是什么好话都敢说,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反正只要把人骗进师父鸱衡的墓中,他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离开这里,黄玉人和辛流坐上车。
刚上车,黄玉人就嗤笑一声:“师兄,你从前说这个风雪乡不简单,我看他也只有长相漂亮而已吧。”
“你竟还说他和师傅有两分相像,师傅可不会像他这样对一个男人千依百顺,哼。”
听出她的不满,辛流也只好赔笑:“是我想差了,我看他今日比过去更张狂些,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想来他是一定会答应前去的了。”
把两人送走,风雪乡见于实若有所思,也不看自己,靠在他腰间问:“你在想什么?”
于实:“我在想刚才吴先生的话。”
“说得很好听,让我想起那些跳楼大甩卖的商场。”
赔本让利,折扣多多,恨不得用高音喇叭揽客。但这么卖力做生意总是有一条不变定律,那就是有利可图。
“他们图什么?”
“图我身上的玉书。”风雪乡笑容美好。
“我看他们还要图你这个人。”于实说。
“无非就是把我骗进去,然后合伙抢我的玉书?”
风雪乡想起自己当初利用“鸱衡墓”骗杀风厚展,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惊异与讽刺。
“阿实,你放心,他们肯定害不了我。”
风雪乡话说的随意自信。
这一趟,如果确定最后一卷玉书在,他必定是要去的。
不仅如此,他还要危事局将那四卷玉书全都带去。
到时候,就看谁能抢到了。
“我也会和你一起去。”于实说。
风雪乡立刻想要拒绝,他从来不想让自己不好的一面被于实看见。
而且争抢杀人这样的事,血腥肮脏,怎么会适合于实呢。
他一看到于实,就觉得他应当在洁净安宁的环境里,过着没有忧虑困苦的日子。
但要他当面拒绝于实,风雪乡也没敢说,便拖延道:“那到时候我们再看看情况。”
于实冬至被他骗过一次了,这次没有再纵容他。
“这次也不需要我?”于实神情莫测,“我只问这一次。”
风雪乡察觉危险,没有轻易回答。
于实:“如果你不需要,我敢保证,以后你都见不到我了。”
风雪乡瞬间失色,抓住他的手臂:“我需要!”
“去,我们一起去。”
于实表情松缓,劝诫说:“所以你不能大意,不然一旦你出事,我也要死在那里了。”
风雪乡哪里还敢大意,他从这一刻就开始感到危机,并且疑神疑鬼起来。
他甚至思考着,要不要先把黄玉人和风载音悄悄干掉。
这两个人体内死气旺盛,又花言巧语,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他们要伤害于实怎么办?
还有危事局和风家的其他人。
他觉得每个人都有可能会伤害于实。
不如一进去就用幻境把他们全都困住?
还有墓里面,墓里面有鬼物,有魔。
万一他一时没能照看好于实又怎么办?
他还需要其他人帮忙照看于实。
“阿实,墓里面危险,如果你一个人落单……”风雪乡试探问。
于实:“那就让姜芒也去。”
风雪乡暗恨,早知道就不多问这一句了。
“姜芒?她也不厉害,去了也没有……”
于实:“确实,那就请雪家主也一起。”
风雪乡不说话了,他怕越说人越多。
黄玉人和辛流第二次过来邀请时,心中觉得此事已经十拿九稳。
风雪乡被之前取玉书的顺利蒙蔽双眼,他的势在必得和轻视,黄玉人看出来了,恨不得再将他捧得高一点。
敌人疏忽大意,总比谨慎小心好对付。
谁知这次一见面,风雪乡突然变得谨慎过头起来,他目光多疑地在他们身上刺了一遍又一遍。
“那座墓在什么地方?我要先让人进去探过。”
“危事局要去几人,分别是谁?”
“风家?风载音想去可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去。”
“进去之前,我要……”
第103章 于实49
面对风雪乡的各种条件和挑剔, 就算黄玉人打定主意下墓之前好好捧着他,现在也有些吃不消。
要求看过所有下墓人的资料,还要亲自查探过所有人这也就算了。
不允许“风载音”带上风家其他人, 又要带上几个雪家人, 这也罢了。
要选出几个探路人, 让人先行探查大墓,也可以说他谨慎。
但要求去装上空气净化器,还要打扫地面铺上地毯, 这就有些离谱了。
黄玉人听完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结果他竟然是认真的。
黄玉人不说话, 风雪乡也不在意, 他思索一会儿,忽然又有了新的主意:“再摆一些花篮吧。”
我们难道是要去开业吗?黄玉人心中腹诽。
但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答应, 这些东西准备了,到时候刚好师傅复生,迎他出来,看上去也隆重一些。
于实这时候走过来,制止了风雪乡。
他一手按在过于紧张的风雪乡肩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我是希望你谨慎,不是希望和你在墓里面结婚。不需要这些布置。”
风雪乡还想争取:“可是他们说这个墓不太一样, 埋的很深,我怕到时候准备不足, 让你不舒服。”
于实只说:“我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墓,我们之前也一起进过一座墓, 那时候你也没有这么兴师动众。”
风雪乡微笑:“那只能说明从前那个我,没有现在的我对你细心体贴。”
“以前的我都不会照顾阿实, 阿实一定很辛苦,不过现在不会了,虽然我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一定会比过去的我做得更好。”
于实:“…………”
感觉出来了,他在暗暗拉踩过去的自己。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就会说些这样的话。
在于实的坚持之下,这场下墓到底还是没有变成开业大会或者订婚现场,而是维持着一种紧张肃然认真的气氛。
根据风雪乡的要求,这次下墓的人很少,分成两拨,危事局几人由黄玉人带领,辛流用着风载音的身体,手握两卷玉书,也站在黄玉人一方。
风雪乡这边也不过是他和于实两人,以及雪家主和姜芒,以及另外两个雪家的除魔师。一共十二人而已。
进墓之前,听到消息的风老二带着十几个风家除魔师等在那。
他还搞不清状况,瞪着“风载音”对风雪乡说:“老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顾着提携风载音,这样的大事也只带着他一个人。”
“咱们风家这么多人,你多少也带几个一起,让他们去见识见识也好啊。”
如果只有风雪乡去,他随口就答应了。
这些人他不认识,想去就去,是死是活都和他无关。
但于实也在,这些人多一个都是麻烦。
因此他不客气说:“不行,立刻离开。”
风老二被拒绝后脸色铁青,可也不敢反驳风雪乡,只得再瞪了风载音,不甘离开。
黄玉人瞧见他们走了,心下遗憾。
她原来打算多带一些人,最好四大家的除魔师都选上一些,这样多的人命,正适合做祭品,助师傅更快复生。
可恨风雪乡不肯答应,她只好放弃,心中暗想:你不让带这些祭品,到时候抽干你的血肉魂魄,你就是那个最大的祭品!
如果还有不足,这里十二人,除了她之外都可以献祭给师傅。
一行人进了墓,这是个不断往下的墓,青砖铸成的墓道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越往下越冷,墙面甚至凝聚出了白霜。
奇怪的是这里面空气不显得稀薄。
走过一段后,黄玉人停下说:
“之前探路的人只来到这里就无法再进入,这门上有阵法,需要灌输足够的灵力才能驱动打开,还要拜托风九爷出力。”
没人比黄玉人更清楚这里面有什么,但她仍然做出凝重的样子,要算着时间慢慢将人引进去。
她精通阵法,这座墓里有一个转生蕴生阵法,在最合适的时间,带上祭品和供养千年的玉书,玉书归位,启动大阵,师傅自然就能醒来。
黄玉人没听到风雪乡回答,回头一看,他拿出一瓶水拧开,殷勤地送给旁边的男人,关怀说:“阿实渴不渴,喝点水吧。”
“这墓里有些冷,你的衣服是不是太薄了?”
黄玉人表情一滞,在心中劝自己多多忍耐,才在脸上露出笑容催促:“风九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尽早打开这个墓门进去才是,不要耽误了时间。”
“耽误时间?”风雪乡好奇问,“耽误什么时间,你急着去做什么吗?”
“风九爷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早些拿到玉书也好早些离开,免得在这阴冷之地待久了,对周识先生的健康有碍。”黄玉人话说的漂亮。
“你说得也对。”风雪乡收起那种殷勤的样子,手中还是牢牢牵着于实,带他一起走到了封起的墓门前。
黄玉人嘴唇一勾,这扇门是用玉书上师傅自创的灵纹封印,不知道解法的话,风雪乡便只能用力量灌输才能叩门,想要打开,就会把他耗空。
就算这一扇门耗不空,下一扇门也能。
风雪乡果然没有防备地上前灌输力量,陈旧厚重的黝黑石门上,纹路瞬时散发出微亮白光。
只是,才过了片刻,风雪乡忽然收回手,为难地轻叹一声:“我力量不够,打不开。”
黄玉人脸色一僵,哪能看不出他没耗费多少力气。
“不如再给我两卷玉书,助我一臂之力。”风雪乡笑说。
看出他的要挟之意,黄玉人不怒反笑。
“也好,我们也当出力。”她拿出一卷玉书,又对辛流使眼色。
他现在拿了玉书又有什么用,之后进了阵法还是要交出来。
风雪乡收下两卷玉书,望着石门,眼中没了笑意。
他就是试探一下,结果连玉书都可以轻易给他,看来这两个死魂在意的是比玉书更重要的东西。
他还真有些好奇,这墓里究竟有什么了。他更紧地抓住了于实的手,被他安抚地拍了拍。
第二道门、第三道门。
黄玉人看风雪乡的神情越发惊疑不定。他并没有她预想中那么损耗巨大,如果不是他的力量比她想的更强,就是他可以完全运用玉书的力量,所以这门阻拦不了他。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妙。
黄玉人和辛流对视一眼,黄玉人主动走在前方。
于实反握着风雪乡的手,感觉到前方洞口有微风吹拂而来。
在平平无奇的墓室之后,众人眼前大亮。
他们从渺小的洞口走出,眼前竟然是一个被掏空的地下空间,往上望去数千米高,被几根石柱托起。
下方石台上坐落着连绵的宫殿,像是将古代皇城宫殿搬了过来。
几个人反应不一,危事局几人面色激动狂喜。
姜芒也震惊喃喃:“这种地方,这是墓?什么样的大人物才能埋在这啊,这怎么建造出来的!”
雪家主雪善危神色慎重:“就是当初所谓的‘鸱衡墓’也不及这里,恐怕……”
他看一眼前方风雪乡,见他神色并不震动,心下稍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雪乡心里应该有数。
黄玉人和辛流二人强忍激动和畏惧。
“这莫非不是普通的弟子墓?但我算出玉书肯定在里面,不如这就下去看看?”
黄玉人说着,已经一马当先往前。
洞口处有长长石阶,顺着石阶下去,才能去往远处宫殿。
这座宫殿应当是有数千年历史了,可是矗立此处如同被凝固了时间,连柱子上的红漆都还鲜艳如新。
他们走在里面,仿佛行走在鬼蜮,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戒备万分,但这一路不曾遇到任何危险,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大殿。
黄玉人当先一步,走进那座最大的大殿。
大殿之上也有一座高台,上方放置的一张长榻,躺着栩栩如生的一具尸体。
尸体枯瘦,周身点着七盏蓝色明灯,灯火摇晃幽暗。
身躯之上有三处也奉着灯,分别在额头、心口和腹部。
这三处灯是红色的,只不过此刻只亮着两盏,心口那一盏却是熄灭的。
黄玉人看清这情形,惊叫一声:“怎么会这样!怎会缺了一魂!”
师傅死时施法拘住自己三魂七魄,等待复生,可如今七魄齐全,三魂却少了一魂,不知去向。
天魂主命,地魂主性,人魂主情,胸口熄灭的那一盏正是放置人魂的魂灯。
黄玉人蓦然回身愕然看向风雪乡。
这人能融合玉书,难道说……
若不是有人作祟,早在千年前师傅就该复生,如今晚了这么多年,怕是师傅留存的力量衰弱,逐渐维持不住魂灯,让人魂离散,竟让它落入他人身体,成为了另一人的神魂。
之前辛流说风雪乡偶尔有几分像师父,她还嗤之以鼻,现在竟然可能真的有几分纠葛。
黄玉人眼神闪烁,随即目光再次变得坚定狠厉起来。
不过是一魂而已,只要这人死了,那一魂自然可以回归,对师父也没什么影响。
这一切闪电般从脑海中掠过,黄玉人看一眼已经站在大殿中的其他人,瞬间出手将带来的四个危事局除魔师擒住。
这是她特地挑选的四柱与师傅相合之人,用来唤醒师傅最后一点灵机。
那四人还在欣喜激动地望着殿中摆设的法器和宝物,忽然被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毫无防备下已然丧命。
鲜血溅上大殿玉柱,黄玉人和辛流手中两卷玉书倏然被牵引到尸身之上。
整座大殿也被阵法光芒所笼罩。
“怎么回事?”
“他们要做什么?”
“风载音!你们不是说来取玉书,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雪善危见黄玉人出手狠厉,立刻护住姜芒和另外两人。
“危事局是想与四大家结仇不成?!”
黄玉人并不理会他,畅快笑道:“现在才来警惕已经晚了,踏入十生殿,这就是你们的死地,你们跑不掉了!”
她笑容夸张,风雪乡也笑了一下说:“可是我们没有踏进这座大殿。”
迈进殿门之前,于实忽然拉了他一把,风雪乡心中一动就停在了殿外。
又好奇这两人想做什么,就制造了个他们一起进殿的幻境。
真正迫不及待走进去的只有黄玉人几人。
第104章 于实50
刚才心理波动太大, 黄玉人一时没有察觉,现在听了这话再来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违和之处。
如果风雪乡此时待在转生蕴生阵里, 他手中玉书都会被引出来, 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黄玉人面色难看, 为今之计——她看向身旁与她一起站在生地的师兄辛流。
师兄如今所用这具身躯命格特殊,如果用他再祭阵,阵法还能瞬间增强。
黄玉人和辛流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 对师妹早有防备的辛流更快一分, 他从这一处生地飞身扑向高台, 直取枯尸手中最核心的那一卷红色玉书。
这卷玉书里蕴藏着师傅的力量, 只要夺得这一份离开这里,就能打断复生阵法。
和一心想要复生鸱衡的黄玉人不同,辛流早有反心, 更不愿意让鸱衡醒来。
一旦复生,以师傅的能力定会知晓他之前背叛的心思,那时他不会有好下场。
“住手!”
黄玉人怒喝的同时,辛流已经握住了尸体手中的红色玉书。
然而下一刻,辛流面色大变。
他整个人被玉书吸住,枯瘦尸体的手动了动,竟然抓住了他的手, 同时可怕的面容上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
辛流惊吓至极,心神巨震之下险些放弃抵抗。
但他发觉周围魂灯上魂魄还在, 师傅这具尸身还没有复生,只是因为被玉书的力量影响, 又受到血气吸引。
辛流心一狠,另一手抓向最近一盏聚了一魄的灯。
风载音这具身躯是阳正之血, 他之前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彻底吞噬风载音的神魂,只能把他压制在体内,现在却感到庆幸。
手掌被灯盏中的尖刺划破,阳正之血瞬间浇灭一盏魄灯。
缺少一魂又失了一魄,应在身体上,那具尸体一下变得僵硬。
辛流还要再故技重施,突然感觉到从魂魄深处传来的吸力。
他惊恐尖叫一声,一股浓浓死气便从风载音身体里流向鸱衡的尸身。
辛流的死魂被鸱衡吸收,弟子的死魂瞬间补足了鸱衡缺失的魂魄力量,尸身显得灵动几分,甚至坐起身。
风载音失去控制的身躯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撞在黄玉人脚边。
亲眼看到师父吸收死魂的一幕,黄玉人迟疑着不敢再上前。
师傅从前说,弟子墓里的师兄师弟们都是要为他守住玉书,助他复活的。
可黄玉人忽然意识到,师傅可能早已预料到自己魂魄会散,所以这些养了多年的弟子死魂,都是用来补充他的魂魄。
包括她也是。
现在过去,她也会成为师父魂魄的消耗品。
辛流毁去魄灯又被鸱衡本能吸收,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惊怒交加的黄玉人都还没来得及前去阻止辛流,在殿外看着的几人就更加反应不及。
风载音倒下时,大殿内外都震荡起来,这座华美宫殿转瞬被殿内爆发的力量化作灰烬。
宫殿群落最中央都出现了一片圆形废墟。
那股力量冲击而来时,于实第一时间想要将风雪乡护住,却反被他抱住压在身下。
于实抬头,见风雪乡神色痛苦,忙扶着他的肩问:“受伤了?”
“我……”风雪乡张口,身上两卷玉书突然浮起,箭一般飞射到鸱衡坐起的尸身处。
这两卷玉书是进墓后从黄玉人辛流手中拿到,现在轻易就被夺走。
风雪乡捂住胸口,被他融入胸口的另外四卷玉书也受到感召,蠢蠢欲动,想要破开他的血肉。
一道旋涡从周围平地而起,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唯一能在狂风中稳定身体的风雪乡,忽然主动朝着鸱衡尸身走去。
在所有人中,他受到的吸引力最大。
他被控制一般,不断往前走,遥遥和上方的鸱衡对视。
眼睛里有什么在明灭闪烁,扎起的长发都绷断了发带,被风凌乱地往前卷去。
不仅是身体里的玉书,还有曾是鸱衡人魂的那一魂,都在被慢慢复苏的鸱衡所吸引,想要离开风雪乡的身体。
于实在狂风中稳住身体,追上风雪乡,牢牢抓住他的胳膊。
一手遮住风雪乡的眼睛,阻止了他和鸱衡不由自主的对视,将他脑袋按在自己肩窝。
“雪乡,坚持住,不要被控制。”
风雪乡闻言,脸上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紧紧抓着胸口,不让玉书离体,与那股力量对抗。
“啊!师傅饶命!”黄玉人忽然痛声大喊。
鸱衡用弟子死魂补充的魂魄力量消耗很快,僵持之下,离尸身更近的黄玉人也被一股力量擒住,拖向玉台。
她抓住光秃秃的玉台边缘,手指都迸出血,忽然咬牙,脱离了那具身体,灰黑色的死魂扑向风载音的身体,转瞬躲进了他的身体里。
“风载音”瞬间睁开眼,狠狠划开自己的手臂,一大蓬血飞溅出去,劈头盖脸朝鸱衡尸身浇去。
眨眼间就浇灭了三盏魄灯。
空气中那股吸力顿时大大减轻。
于实紧紧抱着风雪乡,看着这一幕,又飞快看向姜芒。
作为女主角的姜芒,是天生五阳命,和风载音的阳正之血不同,但她对于鸱衡也有几分克制之力。
姜芒这时恰好也在看他,神情有些紧张。
来之前,于实对她说过,如果在墓里遇到危机,可能需要她出手。
当时姜芒还想着,有外公在,还有表舅在,她修行时间短暂,能做什么?
可现在一看,外公被这股力量压制,表舅又一脸痛苦地依偎在于实怀里,只有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多少压制。
她有些慌张想:这,我该怎么做啊?
但到底胆子大,慌张过后看到被附身的“风载音”在熄灭尸身旁的灯,姜芒也立刻明白过来。
抱着一腔热血,抬手就是寒冷风雪冻上鸱衡的尸体。
“熄灭他身上的灯。”于实提醒一声。
“好!”看到自己把上面那个不知多少年的老尸体冻成一块冰,姜芒瞬间有了信心,冲上前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既感受不到风雪乡的压力,也不像雪善危那样因为清楚这尸体力量有多可怕而心生忌惮。
发现自己的风雪吹不灭尸体上黯淡的灯,刚冻上的冰也转瞬碎裂,她打上“风载音”的主意。
黄玉人不敢靠近鸱衡尸身,又失了血,面色惨白。
姜芒看他的血好像有用,也顾不上其他,拖着他,将他流血的手往鸱衡尸体上的魂灯处一按。
滋啦一声响,鸱衡魂灯灭了一盏,黄玉人吓得大骂了一句脏话。
姜芒则是精神一振:“有用,快继续!”
“你有病吧,放开我!”黄玉人拼命挣扎。
她一靠近鸱衡尸身,就感觉死魂被吸走了一部分,哪里还敢靠近,拼命挣脱开姜芒,直接从玉台上跌下去。
“你跑什么,你不帮忙不也要死吗?!”姜芒大喊。
于实死死抓着被牵引的风雪乡,不让他靠近玉台,视线一直注意着姜芒,这时他骤然喊道:“姜芒,身后!躲开!”
姜芒控制了回头去看的下意识反应,瞬间扑下玉台,脚一崴,重重压在了风载音身上,压得他吐了一口血。
姜芒:好浪费,刚才吐向尸体身上那个灯多好!
“你…是…姜芒?”风载音忽然醒转一般,语气茫然,眨眼又变成另一人的语气喝骂说,“该死的,让开!阵法运转,他要醒了!”
鸱衡尸体旁边剩余的一魂三魄,正在没入那具尸体里。
枯瘦的尸体被注入生命力,从长榻上站起来。
他披着一身长袍,几卷玉书化进他的身体,让他枯瘦的身躯逐渐恢复血肉白皙。
只不过玉书终究不完整,他的一半身躯仍然是干尸模样,不能继续变化。
他从玉台走下,眼中没有表情惊恐的黄玉人和其他人,直走向风雪乡。
他袖子一挥,抓着风雪乡的于实感到一阵痛楚席卷身体,不由自主地摔飞出去。
“于实!”风雪乡半跪在地,看见于实摔落在地,一张漂亮的脸顿时显露出深深的愤怒与恶意,扭头望向鸱衡狰狞似恶鬼。
他胸前的衣服方才被抓破,露出胸口,漂亮的皮肉之下鼓起可怕的痕迹,那是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即将撕裂他的躁动玉书。
“你想吸收我?好,那就看看是你吸收我,还是我吞噬你!”风雪乡恨声说。
再也不抵抗那股吸引的力量,飞快靠近鸱衡。
于实从一旁挣扎起身,面色微变:“雪乡,不行!”
风雪乡看他一眼,散成无数紫色蝴蝶,涌向鸱衡斑驳古怪的身躯,将他包裹起来。
这情形,像是飞蛾扑火,无数蝴蝶被烧灼而死,又生出无数蝴蝶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以他们为中心,玉书融合的力量层层叠叠往外扩散,如荡漾的水波。
于实想靠近,可是纠缠的两股力量其中一股极其暴戾,稍微靠近就让他眼睛口鼻处都流出鲜血。
雪善危撑起一个领域,过来将他从风暴中心带走。
“我们不能靠近了,必须退后!”雪善危抓着于实和姜芒,一直退到废墟边缘才勉强停留下来。
中央那个被蝴蝶染成紫色的光团,时而收缩时而膨胀,两股力量激烈凶狠地吞噬对方。
不知在哪一刻,那里猛然爆发出极强的光亮,耳边有雷击般的炸响。
于实感觉耳边鸣响,脑袋好像被人重重锤击。
往后倒下之前,他看到无数被气流卷到身边的蝴蝶残翅。
破碎的紫色蝶翼雪片似的,落到他的身上。
他一眨眼,感觉身上这些轻盈的翅膀,好像成了风雪乡的血。
于实抓住一只落在手掌上的濒死蝴蝶,在漫天紫色中失去了意识。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晕了过去。
许久之后,有人醒了,于实也被唤醒。
他第一时间看向远处,那里已经没有了动静。
地上铺满成群的蝴蝶尸体,中间一个灰白色毫无生机的茧。
看上去只有半人高的茧外表很丑, 颜色黯淡,散发出一股不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