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龙一杯蜂蜜酒—— by黑猫白袜子
黑猫白袜子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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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助于王储们在未来成为杰出的王者。
只可惜这一次,游历并没有帮助拉尔特成为一名国王,恰恰相反,拉尔特的命运咕噜噜转了个弯,然后朝着某个极为黑暗且艰难的方向狂奔而去。
最开始组建那支佣兵队,拉尔特纯粹只是为了有个身份方便他在大陆上各处乱逛而已。
而在佣兵公会招募阿兰,也纯粹只是拉尔特骨子里的,某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愚蠢”的骑士精神在作祟。
毕竟当时的阿兰混在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佣兵堆里,看上去是那么……那么柔弱,惶恐且慌乱。
其实公会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蹩脚的三流法师更是从不罕见,但阿兰却跟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年轻的黑发法师身上,蕴含着某种微妙地,因为过于守序而格外柔和的气息。
就像是不小心跌进了粗糙煤堆中的珍珠。
在看到阿兰的第一眼,拉尔特莫名地联想到了那样的画面。
拉尔特没法对那样的阿兰放任不管。
王储对自己的强大有着充分的自信,哪怕队伍多个累赘也不会对他的游历造成任何影响。带着这样的心情,拉尔特主动朝着当时还处于穿越初期,整个人都快吓得快碎掉的黑发法师走去。
当然,在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阿兰都在用事实向队友们证明他那另辟蹊径的“强大”(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全盛时期沐浴在女神恩宠下的拉尔特也没有自信能够安全无虞地从野妖精的市集上脱身,而阿兰甚至能从那名怪异而邪恶的妖精贩子手中要到额外的赠品)。
拉尔特很快就修正了对阿兰的看法,黑发的法师压根就不是什么“累赘”,而是一名最合格不过的法师。
【“咳咳,虽然在魔法强度上阿兰确实很垃……我的意思是,不尽如人意……但那家伙的脑袋却出乎意料地好使不是吗?”】
【“……而且,那个,嗯,而且他做的菜也很好吃。”】
这是最粗鲁的矮人在背后别扭的嘀咕。
【“啊,如果不是这里的工作餐,我早就已经辞职了。”】
这是强大,但龟毛且异常挑剔的精灵直率的肯定。
然而拉尔特从未在其他队员面前提起自己对阿兰的感觉。
不,当然不是因为他讨厌阿兰。
恰恰相反,年轻王储的沉默,完全是因为,他的目光开始越来越无法离开黑发的法师。
拉尔特,阿尔菲德之子。
三女神的神眷者。
他的灵魂本应该比金子更闪耀,比钻石更坚硬,比水晶更澄澈。
可拉尔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心中出现了一道无法抹去的人影。
拉尔特并非没有过挣扎,但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阿兰产生了绝不应该有的背德妄念……以及亵渎的渴望。
从未有过的倾慕与日复一日愈发堕落的邪恶梦境让拉尔特变得异常仿徨,他甚至恐慌到变成了一个卑鄙的逃兵,最后却导致了阿兰的离开。
而等到拉尔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黑发法师的身影,拉尔特才无比痛苦地意识到,他之前为止纠结痛苦挣扎的那些东西——哪怕那是至高无上的荣光与神眷——都不值一提。
他渴望阿兰的笑颜,远胜过神灵的眷顾。
只不过,拉尔特早已下定的决心对于此刻的阿兰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巨大震撼。
“你说……你失去了神眷?所有的?”
绿河村的小广场上,年轻法师目瞪口呆地面前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兰在佣兵小队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女神对拉尔特的偏爱的,说拉尔特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儿子都不为过。别的大祭司在祈祷室里憋半天请求的圣光,对于拉尔特来说就是打个响指的事情。
(哦,他可真不想回想拉尔特之前面不改色用圣光给露营篝火引火的画面……)
但现在,拉尔特却告诉他,自己早已被女神们彻底驱逐?!
“没错,所有的。”
拉尔特无辜地回望着自己备受惊吓的小法师。
他非常敏锐地在阿兰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担忧。拉尔特熟悉那种担忧,毕竟,没有了光明女神的圣光,想要应对战斗中妖魔留下来的污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是拉尔特,在失去神眷的最开始那段时间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妖魔的术法污染和伤害实在称不上什么麻烦:毕竟,只要你足够强大,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小问题。
最现实的例子就是他的那位兄长,那被众神所放逐的阴影与黑暗,被诅咒的维列斯。那家伙可从来没有得到过神眷,而拉尔特从来都没见过维列斯为此而在战斗中踟蹰不前过。
“别担心,阿兰,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拉尔特下意识地开口准备安抚阿兰。
但就在这时,他心念微微一动,在理智起作用之前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语调:“……就只是有点疼而已。”
他冲着阿兰说道,刻意放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他知道这会让他表现得比实际上更加虚弱。
“人总要为自己战斗中的失误付出点代价,不是吗?不用太担心,阿兰,我会好起来的。”
拉尔特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像是现在这样……唔,狡猾。
伤口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拉尔特很清楚。
但他更清楚,在自己方才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下,阿兰会有什么反应——不出意料的,向来温和腼腆的乡村法师,这一刻的脸色几乎能称得上阴沉。
法师凝重地盯着拉尔特身上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队长,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可不像是随便就能‘好起来’的样子。”
就这样,拉尔特被阿兰近乎强制地拖回了自己的居所。
就算拉尔特强调一万次伤口只是所谓的皮外伤,可阿兰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队长会需要一份恢复药剂——绿河镇的魔法浓度非常稀薄,但密林里产出的草药效果却相当不错。
在带着拉尔特回家的路程上阿兰就已经想好了药剂配方:一些在月亮下采集的马鞭草,少许紫罗兰,焚烧过的百里香灰烬,蜂蜜,还有大量的香草根,以橡木制成的碗盛放,用槲寄生的枝干进行搅拌。
而稀释这份汤剂用的则是受过精灵祝福的蜜酒,当然蜜酒还没有到最佳的品尝时刻,这片大陆上也没有任何一本魔药典籍上记录过这个小tip——但阿兰很确定,蜜酒的存在可以最大程度地提升药剂驱离恶咒与污秽的能力。
退一万步说……
有了蜜酒的存在,那份汤剂至少会变得好喝起来。他可没有忘记,他的前任队长看似强大而冷峻,实际上却相当忌惮难喝的药剂。
事实上,最后端到阿尔特面前的药剂,在魔药的范围内确实称得上“美味”。马鞭草和香草根让金色的药剂氤氲出植物的芬芳,蜜酒则让它喝起来清冽而甜蜜。
阿兰将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唯独没有预料到……小格林对于拉尔特的到来会表现出那么疯狂的敌意。
哦,忘了说,之前为了避免“异变”的小格林在人群中造成恐慌,阿兰在被人叫走时便将小格林栓在了莱纳德先生家的栅栏上。将拉尔特安顿好后,阿兰才急急忙忙地将小格林带走,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莱纳德先生的院子。
“谢谢您对这孩子的照顾,”阿兰冲着脸色苍白的樵夫一家尴尬地说道,“但我可以打包票,接下来十年内,您都不用再担心院子里会有蕨犬了。”
——毕竟小格林已经都把蕨犬深埋在地底的孢巢都全部刨出来吃干净了。
大概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小格林在回去时比之前要安静很多,硕大的花蕊深处偶尔还会传出一声长长的,类似于饱嗝的声响。
这让阿兰多少还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小格林带进家门,龙蔓便看见了窗口处的英俊而苍白的男人。
当时的拉尔特正朝着窗外张望,看到阿兰身影的瞬间,男人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嘿,亲爱的,我得承认恢复药剂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往里头加一份蜂蜜吗?这玩意也太苦了——”
他晃了晃手边的蜂蜜罐,问道。
“苦?”
阿兰一怔,将药剂从橡木碗里盛出来时他亲口品尝过,他可不觉得那玩意尝起来有一丝一毫的苦涩。
一抹诧异滑过法师的心头,但很快小格林的反应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一丝疑惑。
原本如同小狗般在阿兰脚边窜来窜去的小格林,在感知到拉尔特的瞬间便顿住了。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粘稠,凝重,甚至就连天空似乎都变得阴暗了起来。
小格林的身体骤然抬升,每一朵花头,都直直地对准了拉尔特的方向。
“滋滋——”
在那一刻,阿兰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毒液在那些花头中快速分泌时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小格林:……这家伙还想吃我的蜂蜜??!!!!!!!!!!!!!!!!!!!!!!!

对于平和的乡村法师来说,接下来的事情称得上灾难。
就连记忆中旧世界王庭中那只腐朽苍老的尸蝎王,在差点儿狂化的小格林面前都显得温顺可爱起来。
好歹尸蝎王不会忽然拔地而起,也不会忽然间身形膨胀,化身为巨大到可以轻松将阿兰的居所裹进尾巴圈之中的庞然大物。
而且,尸蝎王顶多就是骸骨上皮厚了点,腐肉难闻了点。
它可不会像是小格林,后者的多头的花枝就那样当着阿兰的面,发生难以直视的蜕变。
原本长着狰狞口器与毒牙的花朵,直接变成了某种幽绿恐怖,淌着毒液,隐约呈现出恶龙头部形状的……类似于多头蛇怪的玩意。
或者,是植物龙怪?
阿兰呆滞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遮天蔽日的龙蔓,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格林赫然张开了嘴,毒蛇一般朝着阿尔特扑了过去。
而拉尔特也在同一时刻朝着龙蔓举起了自己的长剑——如果阿兰没看错的话,那是正是拉尔特之前用来直接砍下了腐化血魔的圣剑。
……据说那东西能砍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头颅。
在那一刻,阿兰的血液似乎都要凝结了。
唯一庆幸的是,在最后关头,暴怒的小格林在阿兰的命令下非常勉强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这也许应该归功于维列斯在离开前留在龙蔓身上的某种禁制。
阿兰甚至都不知道维列斯是什么时候做的,总之,在小格林将受伤虚弱的拉尔特一口吞没前(又或者是它被拉尔特斩成无数黏糊糊的碎末前),它的身体对阿兰的那一声“住手”做出了回应。
龙蔓布满甲片与剧毒粘液的体表浮现出了交错闪耀的字符,凶相毕露的怪·格林·物扬起了数颗脑袋,无声地发出了凄厉的嚎叫,然后“啪嗒”一声,掉回了地上。
一条细弱的绿色藤蔓在地上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四脚蛇,在金色符文的折磨下虚弱地扭动着。
小格林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复成了原貌,而阿兰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门廊的台阶被毒液蹭到,以至于现在那里出现了明显的焦黑。
……希望木匠先生有空来帮自己修台阶。
阿兰在心底绝望地嘀咕道,然后顺着毒液喷溅的方向慢慢抬起眼睛,看向了目睹了全程的拉尔特。
法师还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队长脸色如此难看过。
那双仿佛永远倒映着天空的双眸如今看上去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
阿兰甚至都有点怀疑下一秒拉尔特就要上前来直接把小格林丢进榨汁机做成什么碧绿魔物奶昔。
唔,考虑到小格林之前的表现……
接下来,阿兰就连开口都是干涩的。
“这孩子,之前不这样的。”
黑发的法师干巴巴地替小格林解释道,同时装作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一步,好用自己的长袍遮挡住那根焉哒哒的藤蔓。
“它可能只是,那个,刚好开花了,对于植物类魔物来说这可能刚好是难熬的青春期——”
“开花?”
破天荒的,拉尔特完全没有绅士风度地打断了阿兰的辩解。
“……你真的觉得这种伴生魔物,只是在单纯地‘开花’?”
最后那个单词像是从拉尔特的牙缝中碾压后强行挤出来的。
阿兰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拉尔特,后者的表情有些可怕,而那堪称狰狞的暴怒让阿兰感到了陌生。
“可小格林确实只是在……”
“那不是开花,那是亵渎!那玩意……不,不是那玩意,那玩意可没有这种污秽的渴望,是它的本体正在通过这根伴生魔物,向你展示它那令人作呕的——”
说到这里,拉尔特忽然脸色铁青地停顿了一下,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阿兰看得出来,他正在企图恢复冷静。
只可惜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挟裹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完全忽视了那魔物展现出来的邪恶与危险,你甚至还对它表现出了那么不切实际的溺爱,该死,这么明显的认知污染,我在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
“不,拉尔特,等等——”
“这不怪你,阿兰,这是我的疏忽。”拉尔特没有给阿兰开口的机会,曾经的神眷者整个身体都湮没在房檐下的阴影中,然而他眼睛却亮得像是淬了魔火的蓝宝石。
“你已经被那条龙魅惑了。”
拉尔特对阿兰宣判道。
“但我会想办法替你解除那亵渎的魔法——”
他的话终止于一团冰冷的水球术。
嗯,阿兰平日用来浇花的那种。
“你给我冷静一点!”
柔弱的,温和的,宛若珍珠一般的黑发法师,冲着自己昔日的队长说道,态度是拉尔特从未目睹过的冰冷。
不对劲的人明明是你才对吧!
阿兰忍了又忍,才没有对身为伤员拉尔特怒吼出声。
作者有话说:
拉尔特(大破防):是魅惑术!对,一定是魅惑术!不是魅惑术你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丑东西(比划)表现出这样的怜爱(手舞足蹈的比划) 你的认知被污染了!我会救你的—— 阿兰(迷之微笑):不是魅惑术……是甜甜的恋爱哦。

第35章
阿兰拎着某条闯了祸的龙蔓回到了房间——拉尔特充满不赞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沉重得犹如实质,但阿兰并没有理会。
没错,小格林之前可能有些失控,但它现在也确实十分可怜。
这时候的龙蔓已经一点都看不出不久之前那令人生畏的威风模样了。
被拎在手里时,龙蔓整枝都耷拉了下去,连叶片的颜色都从之前鲜亮的碧绿变成了浑浊不清的褐绿。
它的花瓣紧缩了起来,遮住了狰狞的口器,只是偶尔会在阿兰动作时微微抽搐一下,花瓣的缝隙中落下了几滴晶莹剔透的粘液……
看上去倒不是毒液,反而更像是抽噎中没来及吸回去的鼻涕。
回房后,阿兰有些勉强地将龙蔓塞回了之前栖身的首饰盒。说实在的,以小格林现在的身材,首饰盒内的空间有些狭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小格林本身也相当抗拒回去,死气沉沉的龙蔓在被塞进去时,探出了几根细细的叶片扒住了首饰盒的边沿,花头低垂着,啪嗒啪嗒不停往外淌着透明液体。
在正常情况下,看到这样的小格林,阿兰大概会耐心地替它寻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容器,但现在,拉尔特宛若实质的目光如芒在背,黑发的乡村法师对着小格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捏起小格林软哒哒的叶片,强行塞回了首饰盒的缝隙中。
“你也……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你今天也太不听话了。”
他没有什么起伏地冲着小格林说道。
龙蔓的动作一顿……几秒钟后,颜色彻底退成褐色的它不顾首饰盒的狭窄,将所有的身体都缩了回去。
“啪嗒”。
顺便用一根细细的触须,给首饰盒上了锁。
阿兰:“……”
回过头,阿兰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拉尔特,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对那个脸色难看的男人说道。
如果说,穿越真的有给阿兰带来什么“金手指”的话……那大概就是作为一名肉身穿越者,他对这片大陆上所有作用于灵魂的魔法免疫。
阿兰从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魔法”后就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种认知与其说是来自于对整个魔法体系的探索,倒不如说是某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感知。
当初还在佣兵小队时,阿兰的队友们总是会为任务中可能触发的灵魂类术法陷阱而倍感担忧(没错,那些陷阱对有着敏锐灵知的法师来说,从来都是最危险的),阿兰猜,每一次自己安然无恙地从那些相当棘手的灵魂类法阵中走出来时,队友们都会默默给他贴上某种类似于“深不可测”之类的标签。
令他头疼的是,每当他想要解释,某种特殊的,仅有他自己可以感知到的“规则”,会无比精妙地阻止他向这个世界的土著透露哪怕一丝丝跟穿越相关的信息。
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默许“对灵魂类魔法极度钝感”这个标签落在自己身上——只可惜,哪怕有这个标签,他依然无法说服此时此刻的拉尔特。
“……阿兰,你太过于低估龙的力量了。”
拉尔特直勾勾地盯着阿兰,重复地说道。
“维列斯是我的兄长,但同时,他在未来也必然会是一条魔龙,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
在被阿兰用水球术攻击了之后,这位曾经的王储看上去倒是比最开始要冷静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啊?等等,你,你和维列斯先生是……”
阿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是兄弟。”
拉尔特观察着阿兰的反应。
在坦白了这件事后,也许阿兰终于可以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拉尔特想。
而阿兰的视线果然也在那一刻变得锐利起来——这让拉尔特不自觉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阿兰急切地询问:“那你一定知道维列斯先生现在的情况?他还好吗?天啊,我一直好担心。红月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难熬……”
拉尔特尚未呼出胸臆的那口气凝结在了胸口处。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亲爱的阿兰,确实被龙的魔法扭曲了心智。
而且症状还非常,非常严重。
“哦,阿兰,你还是不明白……”
良久之后,拉尔特终于再次说话,声音异常干涩。
阿兰可以看到,在说话时男人的咬肌绷紧,脖子上更是隐隐有青筋凸起,“屠龙者维克托在被那头恶龙捕获之前,除了是大剑师之外,更是当年大陆上首屈一指的法圣!他的强大甚至连当时尚未陨落的黑暗双神都感到忌惮——”
拉尔特回忆着自己在只有王室成员才可以阅读的典籍中看到的过往,心脏紧缩成了肋骨中一颗沉重而冰冷的石头。
“然而,强大如维克多,当恶龙奥格尼根爱上他时,依旧未能逃脱那扭曲灵魂的魔法。”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落在了阿兰身上,后面的话已经无需直接说出口了。
是的,阿兰确实对各种心灵魔法灵魂魔法有着较高的抗性,然而一名乡村法师再怎么凭借天赋也不可能强过当初的法圣维克多。
如果连维克多都无法逃脱龙的“捕捉”,那么阿兰自然也不可能。
“情况非常紧急,已经没有人能猜到,早已堕落的魔龙们会对自己捕获的恋……猎物,做出什么事来。尚未堕落的银龙奥格尼根都能丧心病狂到让一名正直英明的国王发疯到以男人的身体孕育子嗣,而如今它们的灵魂早已落入黑暗,所有的欲望都被扭曲……”
拉尔特的喉咙中微微涌起血腥味。
他注视着阿兰,身体深处忽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也许他应该将阿兰锁起来。
耳畔仿佛有个声音正在喃喃低语。
不然,这可怜的,无辜的灵魂,定然会被维列斯邪恶的欲望所蛊惑,最终走向黑暗的深渊。
而现在只有他,阿尔菲德的拉尔特,可以保护阿兰。
他已经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阿兰的痛苦了。
阿兰得承认,自己被拉尔特盯得背后微微有些发毛。
“咳,那个——”
法师嘴唇微微翕合,可过了好半天,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句子来辩解。
穿越的事情无法告知任何人,而且,他也很难向被魔龙荼毒过的魔法大陆原住民们解释,自己那对于鳞甲类奇幻生物的小小“癖好”。
而且要说亵渎的话……
阿兰在这一刻,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梦。
那个充斥着濡湿,唾液,舌头,鳞片以及潮热和欢愉的梦。
热度倏然袭上脸颊,他十分不自在地垂下来眼眸,然后干咽了一口口水。
维列斯根本就不可能扭曲他的认知。
反而是他,对维列斯先生产生了超级下流又无耻的妄想啊啊啊啊阿——
阿兰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第36章
拉尔特一直盯着阿兰,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后者的小小异样。黑发法师象牙般细腻光滑的面庞如今涂上了一层玫瑰般的红晕,呼吸也比之前更加急促,当然最重要的是阿兰的神情——拉尔特可不是那种脑袋空空,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作为冒险者在大陆上游历了那么久,辨别他人细微的心绪与情绪变化已成为了一种生存本能。
而生平第一次拉尔特开始痛恨自己的这项技能。若是他能够更加愚蠢一点,更加迟钝一点,他可能还能说服自己,阿兰此刻的表现大概只是因为担心“友人”。
可拉尔特就是很清楚,此时法师脸上那种微妙的,混合着羞赧与忐忑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
“阿兰,你该不会已经跟维列斯——该死,他已经对你出手了对吗?!我早该意识到的!龙蔓就等同于他自身的一部分,如果你们之间没有缔结亲密关系,龙蔓又怎么可能任你驱使!”
那可憎的发现瞬间袭击了拉尔特,痛苦宛若长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钉穿。
“不,不不不,”听到拉尔特的话,阿兰差点儿原地跳了起来,他拼了命地否认道,然而一谈及维列斯,小法师的面颊上那迷人的红晕就再度开始泛滥,甚至连他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我和维列斯先生……那个……怎么说呢……我知道拉尔特你大概无法接受,但是我,我的意思是……”
阿兰的解释称得上语无伦次,然而大概也正是因为过于心急,等意识到的时,某些应该被深埋在心底的话一个不小心便已脱口而出。
“如果维列斯先生愿意接受的话,就算没有任何魔法我依然……”
我依然很喜欢他。
好在最后关头,阿兰总算想起了这片大陆上根深蒂固的恐同传统。
而提醒这一点的,无疑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拉尔特。
阿兰连忙改了口。
“我依然想要陪伴在维列斯先生的身边。”他欲盖弥彰地说道,“他很孤独,而且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拉尔特,作为他的兄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你不能将所有想要成为他朋友的人,都认为是被魔法迷惑了心智的蠢货。”
黑发的法师嗫嚅道。
有那么一个瞬间,拉尔特发不出任何声音。
简直就像是有人粗暴地在他胃里捏碎了一颗毒蝎的苦胆,即便早已知晓维列斯魅惑了无辜的法师,但拉尔特依然会因为阿兰此时难以掩饰的爱恋而倍感痛苦。
“不……”
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呢喃。
【我不允许。】
脑子里的杂音变得越来越响亮,到了最后几乎成了尖啸。
“……啊,你说什么?”
阿兰猛然回神,再看向拉尔特时候他吓了一跳。拉尔特这时候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激动了,根本就是狰狞。阿兰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昔日的友人,但男人此刻的表情确实有些吓人……
“拉尔特,你还好吗?你现在看上去有点太过于激动了,我觉得也许你需要冷静一下?我这里还有点清醒药剂的材料——”
“我没有问题,阿兰。我之所以没有办法冷静,只是因为我爱你。”
“啊?”
年轻的黑发法师呆滞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眨了眨眼企图理解自己听到的那段话。
“哈,哈哈,我也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当初在公会也就只有你愿意收留我,我知道你是那种真正的骑士——”
拉尔特猛然上前一步,逼近了阿兰。
“我爱你,如同欲壑难填的沙漠渴求珍贵雨露,如同春季的雄兽渴求自己的伴侣……即便这份爱情让我背弃了曾经宠爱过我的诸神,我依旧无法制止对你的爱恋。阿兰,我可以想你发誓,我爱你,远胜过那头以阴谋诡计和魔法迷惑人心的恶龙。”
“额——”
阿兰猛吞了一口口水。
他恐慌地瞪着拉尔特。
“可是,根据光明女神的教义,任何同性之间的爱情都是罪恶的……”
“我早已背叛了女神。你忘了吗?”
“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一种亵渎和邪恶……”
“如果对方是你,那便不是亵渎。”拉尔特忽然单膝跪下,朝着阿兰行了一个最为庄重的骑士礼,“来自于你的爱,将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赏赐。”
“但,但是……”
如果这是噩梦的话,阿兰虔诚地恳求这噩梦能早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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