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点烫,你小心些。”
顾云以没接,就着他的手将药碗里的药一口闷下,但他还是低估了这药的苦度,一下子脸直接就绿了。
“我就说吧。”傅敛知看着他这幅模样,好笑的很,但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偏过头去差点没忍住,“很苦的。”
要说苦,顾云以还真不怕,他以前在军队里,什么苦没吃过?那随军医师开的药方子照样苦的要命。
只是,像傅敛知这药的苦度,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不得不说,直接刷新了顾云以对苦的认识。
“俗话说的好,良药苦口嘛。”傅敛知笑着,举起手里的蜜饯塞到顾云以嘴里,笑得像只小狐狸。
顾云以没计较,不知为何,看着傅敛知笑的模样,他也莫名的高兴。
也许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爱吧……
晚上,躺在客栈的硬床上,顾云以久久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些混乱的记忆,一时间刺激的他头疼。
那晚,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耳边全是痛呼声,还有卑微的求饶声,一道道扎进顾云以心口。
他看见那些士兵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可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人是敌军的残部,是被人扔下的诱饵,用来阻碍他们追敌速度的,但他们还是上当了。
也因此失去了将他们一举剿灭的最佳时机,他记得,父亲很是生气,也因此……杀了许多……投降的士兵。
他的母亲死于那场大战,父亲才会迫切的展开反击,想给母亲和他那枉死的上千名部下报仇。
只是,太晚了,让主谋也就是敌方的将领给逃跑了。
他父亲一时间情绪激动才会作出那样的事。
但实际上,大渊没有禁止杀俘虏的律令,其他周边国家也是,这个时期,虐杀俘虏的事层出不穷,敌国也这样做过。
他父亲做的这些事理应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可是,最后他父亲还是被追责了,此后再也没上过前线战场。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从一片血海中救出来那时还不记事的年幼的傅敛知。
现在回想起来,他父亲这事,处罚太过严重,按大渊律令,甚至连惩罚的要求都不会有。
后来,顾云以才知道,这不过是皇帝不满他们顾家才会做出的决定。
他父亲也因此一生再也没……
顾云以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手,眼前模糊的画面好像和多年前重合了。
当时,他也是伸出这只手,抱走了年幼的傅敛知,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久到,他都快要忘了傅敛知那时候的模样。
“顾云以?顾云以?你睡了吗?”
猛然听到傅敛知的声音,顾云以险些以为是自己思念太重,幻听了,直到敲门声把他惊醒。
他立刻起身,下床开门。
“怎么了?”
傅敛知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看起来很是急迫。
“我……”傅敛知抬头看他,顾云以从他的肢体动作里读到了一丝害怕和窘迫。
“我……做噩梦了……”
傅敛知知道,这说法很离谱也很老套,但这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不过是一个噩梦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太丢脸了。
“进来吧。”顾云以侧身让他进来,拄着手杖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点水会好些。”
傅敛知还没缓过来,还有些心惊胆战,他颤抖着手接过水杯,“给你添麻烦了,明明我是医师,还来麻烦你照顾……”
顾云以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喝了水,傅敛知感觉好些了,见顾云以只穿着单衣,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被自己从床上叫起来的,顿时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听着这话,顾云以不高兴了,“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而且……”顾云以突然靠近他,傅敛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怀中,“如果真的想谢谢我的话……”
“今晚留下来吧……”
傅敛知猛然就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自己的领口,“我不是这种人……”
顾云以被他这一系列动作逗笑了,看着傅敛知一脸窘迫到模样,他愈发是忍不住这想要逗他的心。
“可是,是你把我弄醒的,我睡得好好的,美梦都被你打搅了……”
“啊……”傅敛知脸色一白,“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想听这个。”顾云以严肃者脸,捏了捏傅敛知双颊上的软肉,低沉又带这些暗哑的嗓音传到傅敛知耳朵里,“我到底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傅敛知呼吸一滞,心头猛的一跳,“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而且,我说过了,我没成年,这样不好……”
“那……是不是成年就可以了?”顾云以笑了声,双唇碰到了傅敛知带着明显温度的耳垂。
傅敛知脸色又是一红,“我……”
他该怎么说?这话……顾云以说的实在是让人不好接,他们如今这关系,算是谈恋爱吗?
傅敛知不明白,但顾云以也喜欢他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但是这是建立在顾云以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立场上。
一旦顾云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还会和自己和谐相处吗?怕是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吧。
“你之前不是都答应我了,和我在一起的吗?你现在……”顾云以看着他,又是那一副可怜模样,“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我呢?”顾云以自嘲板笑笑,“从小家里人就视我为灾星,我一出生顾家就被皇帝忌惮,逐步衰败。”
“父亲第一次带我出战,还是那样大的战役,因为我,母亲丢了命,后来,父亲也被皇帝卸了职……”
“我就知道,我……”
突然的,他陷入了一片温暖之中,“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你太直接了……我……”
“我……没那么好的承受能力……”傅敛知说的,脸都快红都滴血了。
“真的?”顾云以有些不相信的问。
他揽着傅敛知的腰,把傅敛知牢牢锁在自己怀中,灼热都温度从她身上一直导到被他紧扣在怀中的傅敛知身上。
身上满满的好像都是他的味道。
傅敛知心里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顾云以留宿。
不过顾云以也是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动他,两个人只是单纯的盖着被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傅敛知是被一阵喧脑声吵醒的。
他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发现顾云以还没醒,悄悄的撑起胳膊,从顾云以身上跨过去。
怕吵醒人,傅敛知的动作很是小心。
才下楼就听见有人议论,议论的对象还是昨晚和他同床都那个人。
“你们听说了吗?边境又开始乱了。”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顾将军被调走了,那些杂碎才敢这么猖狂!”
“是啊是啊,顾将军多厉害啊,可惜了……”
那人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的模样。
“你可真别说,顾将军这次啊,还真是被冤枉的。”
一众声音里,就数这个声音尤为突出。
那男子见突然这么多人转头看他,一时间有些得意洋洋,打开折扇就是一顿狂吹。
“我父亲的好友的媳妇的小女儿的表妹的哥哥的表哥可是官爷身边的红人,这都是告诉我的。”
那人神秘兮兮的,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陛下已经撤了对顾将军的追查令了,现在啊,可是盼着顾将军回来呢。”
“真的假的,陛下真的撤了追杀令?”
这话有人信,但更多人还是选择不信,顾将军在民间的生于很好。
当初出事都时候许多人都不信,一个劲闹着要给顾将军平反,可是他们人微言轻,根本没人在乎他们的发言。
现在突然说顾将军又没事了,而且陛下还想请他回去,重新主持大局?这话谁会信呢?
“当然是真的,我这消息啊,保真!”
那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拍胸脯给人保证。
“太好了,我就说嘛,顾将军是个好人,这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就是就是,他那养子也是狼心狗肺,顾将军养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还反咬顾将军一口,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听说啊,他就是和那些反贼一伙的,目的啊,就是要害顾将军!”
“什么人啊都是,顾将军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听说顾将军那个养子好像是叫什么……傅…什么知来着?”那人挠挠脑袋,突然一拍手,“对了,傅敛知!我想起来了。”
“真是个白眼狼,顾将军对他还不好吗?”
听着那些人的话,傅敛知一动不动,他们说的都是对的,确实是他先对不起顾云以的,这个骂,是他应得的。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也不想这样的啊,还不是因为任务,因为傅敛知母亲在李漠手里……
他也很苦啊,谁又能听到他的痛苦呢?
傅敛知疲惫的闭上双眼,他好像一个人安静一下,去一个只有自己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怎么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云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出门见到站在台阶上久久不动的傅敛知还有些疑惑。
“啊……”傅敛知恍然回神,“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有些累……”
傅敛知脸色不好,“早饭可以就到房间里吃吗?”
他这番模样,顾云以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好。”
隐约间,那些人讨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顾云以眉目一沉。
顾云以找来了小二,点了早餐。
“你……怎么了?”顾云以不好直接开口,毕竟他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就是傅敛知。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闷。”完了担心顾云以误会,还解释了一句,“不是因为你的事皇帝下令彻查,是因为我自己……”
顾云以刚才只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那些人指责傅敛知的地方,对于傅敛知说的那些事,他还真都是不太清楚。
皇帝要彻查他的事了?真的假的?他可是一点都不信。
皇家心里那点事,他哪里不清楚呢?
他一点都不信那皇帝会突然作出这么不符合皇家做派的事。
除非是发生了这么他难以解决的大事,才会让他这么着急的要找他,还给他平反,真是好笑的很。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顾云以笑着,给傅敛知倒了一杯小二刚换的热茶。
“就是皇帝决定给你平反了,然后边境战乱,希望你回去主持大局……”
傅敛知说着,自己都快笑了,真的是,很不真实,明明之前还是通缉犯,现在突然又成了大英雄……
皇家还真的是,有意思……
“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顾云以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有你就够了。”
情话这是张口就来,都不像傅敛知认识的那个顾云以了。
但傅敛知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顾云以给他一种他很在乎自己的感觉,而且好像就是那种一直回待在他身边,好好待他的那个人。
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层金光。
不对!傅敛知否认自己 顾云以不是那个好像会一直待他好的人,而且,顾云以本来那个人,没有好像。
不得不说,顾云以安慰人的功夫还是很好的,傅敛知听着他的话,心里的难受散去了一些。
他很想知道,在顾云以心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在顾云以心里的那个傅敛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云以,你是怎么看待傅敛知的?就是你那个义子……”
傅敛知明白,他这么说很奇怪,但他很想知道答案。
闻言,顾云以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傅敛知啊,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是我对不住他。”
这话,傅敛知不是第一次听他说了,但他真正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想知道的是,顾云以会恨他吗?
虽然顾云以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对不住傅敛知,但真正被人背叛,被人背刺都时候,谁又能真的不生气呢?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顾云以,他一心对待的人突然伤害了、背叛了他,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再无情的人,也该养出感情来了吧?
“你不恨他吗?”
要是顾云以说不恨,那顾云以定然是不会相信的。
没有人会真的像圣母一样,被人这样背叛还能狠下心来说自己不恨的。
如果真有这种人,那就是他心计太深,这种人,一旦遇到了,一定得远离,这是他导师告诉他的。
导师说的话,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毕竟导师见识的比他多了太多,吃的盐都比他吃的米多了多去了。
“当然是恨的,我也有心的,这么可能不恨呢?”抬头看着天花板,“但恨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什么,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父亲害了他的父母,我也没保护好他,让他被人利用才会这样的。”
果然啊,他的义父就是太心善了,可惜,那些人永远理解不了他。
能读懂顾云以内心的人,少之又少。
“陛下希望你回去,你会回去吗?”
傅敛知试探着问了一句,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转移话题 。
“如果陛下需要的话,我肯定要回去。”
顾云以冲他一笑,伸手将他的手包裹在里面,温热的温度让傅敛知很是舒服。
“我是他们的顾将军,我要保护那些信任我的人,也要……”顾云以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可疑到红润,“也要保护你。”
傅敛知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束束的光亮打在眼前,像极了璀璨的亮芒。
但更像是顾云以眼里,那束永不熄灭的光。
“嗯,我相信你。”傅敛知点头,顾云以这么说,是把他放在心尖上了,只是他还得想个办法,怎么让顾云以和傅敛知和解。
傅敛知觉得,他实在是太难了,他这炮灰做的,比主角累多了。
‘傅小可爱,你不用担心,顾云以不会有事的,而且,别忘了,你以后是得被男主一刀穿心的……’
也就是说,你可别真的走不出来了。
可爱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嫩个说出口,他看着傅敛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是不忍心说出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请你做我的随军医师吗?”
傅敛知沉浸在伤情中的情绪马上就消散了,他看着顾云以,一动不动的,想是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你不愿意吗?”见傅敛知垂着脑袋,一直不开口,顾云以的情绪也低了下去。
也是,前线实在是太危险了,傅敛知不想去他也能理解,只是,有些不好受而已。
“没有没有!”傅敛知连连摆手,“我不想去,能和你在一起当然事很好啊,只是这样不会违反规定吗?”
即便傅敛知不清楚古代行军的情况,可是电视剧他还是看过的,军队里怎么可能随便允许人随军呢?
不怕信息泄露吗?
“不会的,我一般都是带着自己人,其他的用不惯。”
也就是说,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你说什么?”李漠一拍桌子,整张脸都绿了,“父皇放弃了对顾云以的通缉?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把顾云以拉下来,也已经得知了傅敛知的方位,眼看着事情马上就要成功了,皇帝突然就把顾云以的通缉给撤销了?!!!
这让他怎么想?
他花了多长时间才谋划好这一切,现在他父皇一个命令,就什么都没了。
“殿下息怒!”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每个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生怕李漠一个不高兴就对他们动手。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众人都是很小心,不希望成为李漠手底下的一丝冤魂。
“息怒?真好笑,你让我怎么息怒?啊?”李漠简直就是被气笑了,“凭什么啊?凭什么!!!”
“殿下。”突然的,一个堪称冷漠的声音响起,李漠转头一看,见到来人眉目一沉,跟着他进了院子。
那人一摆手,院子里的其他人如蒙大赦,连忙跑了。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陛下会这样做是因为西域的那个耶律静。”
“耶律静?”李漠皱眉,“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说耶律静和顾云以在战场上也是不打不相识,自从上一次耶律静输给顾云以之后,耶律静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不,一听说这事,直接发兵,强占了我大渊三座城池。”
第五十一章 西域之乱
那人摸了把额头都汗,衣着看起来风尘仆仆,“耶律静放下话来,非得要顾云以出来再和他比一场,不然……”
青衣军师叹了口气,“再加上朝里那几个老头趁机施压,陛下不得不重启调查,这一查,就出问题了。”
“不就是一个耶律静?!!!”李漠气急,“那老头坐着位子做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那些不该忘的东西,他这个皇帝做的,一点骨气都没有!”
青衣军师闻言,身子一哆嗦,俯身请罪,“殿下不可!”
李漠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淡漠如冰,夹杂着刻骨的冰寒。
“殿下慎言,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绝不可以因小失大!”
“万一这话被别人听见……”
“怎么?你觉得他们那群废物敢泄露半个字?”
李漠的生意还很冷,带着对那些人都不屑。
青衣军师听着,心里有片刻的不舒服,但忍住没说。
“我们这里事没有问题,但以防万一。”
李漠烦躁的冲他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我自有打算。”
“先生。”临出发的时候,顾云以又找到傅敛知,“我之前说的,先生考虑好了吗?”
傅敛知见他,微微一挑眉,顾云以适应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他以为初开始得到这个消息,顾云以会震惊很长时间,至少不是这么短时间可以缓过来的,没想到,这才一夜,他就恢复过来了。
傅敛知垂着眸子,眼神飘忽了一瞬。
跟着顾云以去吗?可是边境很危险,他一个普通人,去了将面临的危险不是他可以解决的,就算有顾云以保护,但他总不能一直依赖顾云以吧?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被发现的可能太大了,就像他晚上睡觉不可能戴着一般。
而且,要是去了边境,他就得一直戴着人皮面具了,不然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那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修罗场啊?
想到这里,傅敛知不可避免的缩了缩脖子。
感觉背后凉凉的。
但要说不去……
傅敛知又放不下顾云以。
还真的是一个让人很纠结的问题啊。
“先生是在担心什么?”顾云以垂着眸子,盯着傅敛知的眼睛,就像是盯着他是不是在说假话一般。
“我没担心什么,就事我去了那里,会给你拖后腿的。”傅敛知低着头,躲避顾云以投过来的炽热的视线。
“先生不用担心这个,随军的医师都会受到专业的保护,保护你们的不是我,也算不上是给我拖后腿。”
顾云以笑着,像是小狐狸一般,把傅敛知的后路全堵死了。
“不过,要是先生希望的话,我也可以贴身保护先生。”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傅敛知听着,耳朵都快红透了。
“不……不用……”
“不需要吗?”顾云以故意逼近他,将人压在房间里的小桌边,“可是先生,我觉得,你很需要啊。”
傅敛知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这个人看透了,那温柔的、带着明显收敛的爱意,直直的烙进他的心底,掀起了他心中的波澜。
就像是净水湖中落入了一块碎石,打搅了湖水原本的宁静。
顾云以的心底,本就是一片沉寂,但因为傅敛知的缘故,那份 沉寂被尽数碾碎風,现在留在他心底的,是带着阳光风光的、纯粹的爱。
“咳咳咳!”傅敛知重重咳了几声,转移开视线勉强恢复,“你别取笑我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我没这般想过,只是先生,惦记你的人太多了,我稍有不慎,你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话说的没什么来由,傅敛知不理解,“什么叫惦记我的人太多?”
这件事,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有顾云以一个人一直惦记他吧?
“一个四皇子,一个西域王子,这么久不多了呢?”
顾云以嘟囔的声音很小,没被傅敛知听见。
而傅敛知明显可以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好像都酸了些,带着明晃晃的哀怨。
“先生是大夫,救了这么多人,喜欢你的、惦记你的怎么可能少呢?我不就是一个吗?”
傅敛知笑了,笑的肆意,“你以为人人都想你呀?”
“要真是这样,那我就不敢救人了?像这样救一个,爱一个,我哪里承受的住?”
他这话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大,但没想到,顾云以还真的就当真了。
“真的吗?”顾云以眨巴着眼睛,“先生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私人医师,这样,你就只用照顾我一个人了。”
傅敛知正在倒茶,闻言一愣,“你想的倒是很美。”
他将茶递给顾云以,被不慎被他抓住了手腕,顾云以又俯身压近,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脸颊,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过分的低哑,“那先生愿意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傅敛知推了他一把,刚好把人推起来,但也是顾云以没有坚持,不然他哪里撼动的了顾云以呢?
说实话,傅敛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大无畏精神的人,相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自私,除了对待家人……
现在,可能多了一个顾云以。
但如果真的面临他要为了爱人放弃什么时候,如果是小事,他不会犹豫,但就像顾云以刚才说的,其实和把他困在自己身边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老公在外打工,妻子就必须在家带孩子一样。
傅敛知爱着顾云以,但他也不会为了顾云以而放弃自己该有的权力,他不是靠着顾云以的屌丝花,也不想成为顾云以的附庸。
他只想做他自己。
如果他真的放弃了自己,那他还是他吗?
见傅敛知犹豫了,顾云以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很淡定的望着傅敛知,眼神真挚。
“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让顾云以吃了一惊,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先生是一个面皮很薄的人。
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一些情话,不哄骗是很难的。
可是,他现在居然就这么说出口了?
当然,傅敛知一句话还没说完,“但很抱歉,我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我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专业。”
“我也想你支持我,而不是把我困在你的领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有时候确实软弱,但有时候,他又比谁都坚强。
突然听到这么一出,顾云以也是震惊的,但更多的,还是欣赏。
他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平庸呢?
要是傅敛知真的变成了那副需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每日只知道来讨好他的那种人,那他,也许根本不会爱上傅敛知了。
“是我错了,先生勿怪。”顾云以伸手,亲自给傅敛知倒了一杯茶赔罪。
傅敛知接过来抿了一口,询问顾云以之后的打算。
“我准备直接去边境,那边本来就有我的人,去了那里反而方便些。”
潜意思就是说,他不会回皇城了,也就是没有接受皇帝的委任。
果然是他,性子倔强,不肯服输,更不可能服软。
这才是顾云以,才是那个吸引他的顾大将军。
“现在皇帝还在找你,面具别摘下来。”
傅敛知想着,嘱咐了一句。
顾云以点头应是。
其实,皇帝给他平反什么的,他是真的不觉得意外,因为前世也有类似的情节,只不过没那么严重而已。
后来,也是边境战乱,耶律静指明要和他打一架,好洗刷之前被他打败的耻辱。
那时候,他被皇帝软禁在将军府,皇帝本来对耶律静的话不在意的,后来,耶律静连破大渊三座城池,皇帝无法才又把他叫去。
而那一战,顾云以从没想到过,那居然会是他自己的最后一战。
他凯旋归来的那一刻,得到的不是皇帝的奖赏,也不是民众的欢呼,便是傅敛知的背叛,是李漠的质问,是冰冷的牢狱之灾。
最后,他死在牢狱里,算是圆了那帮人的心。
还真是可笑啊,利用完,就毫不犹豫的抛弃,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皇家就是这样一群吸血鬼!
马车一路向西,前往大渊与西域对抗了几百年的西域战线。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不少难民,这几个月来,边境连连战乱,西部流匪横行,造成了许多严重的后果,天灾人祸下,百姓流离失所。
傅敛知看着这满眼疮痍,只觉得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傅小可爱,如今的主线剧情已经脱离了正轨,发展得连它亲妈都不认识了。’
能得到可爱这样的吐槽,看来发展的确实太乱。
‘现在只能寄希望与西域之乱和主线情节没什么区别,不然,我就真的一点都帮不到你了。’
西域之乱的结果,顾云以早就知道了,这次,不过是重演一次而已,有着上次的经验,这次处理起来,只会更加容易。
他拍了拍傅敛知的肩膀,将人揽着往前走,马车被车夫牵着,跟在他们身后。